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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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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行街上一个女人款步向我走来。

    一见这个女人,我宛如依偎在大自然的怀抱,山花淡香入鼻,鸟儿轻啼入耳,野果小咬入口,她的目光温柔而亲切,这个女人也许近四十岁,但正值花季雨季的我呀却像怀揣了一只小兔子。

    当这个女人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用手捂住了头,然后身子缓缓矮下去,她晕倒在地。

    我不知所措,好在一会儿她进微微睁开了双眸,我看到有什么东西冲进了她的眼眶,想必十分痛苦。

    “大姐。”见鬼!我赶忙纠正:“阿姨,要不要送您去医院呢?”我好担心。

    “我兜儿里有药,请帮我服下去,然后送我回家吧!”她的声音虽然柔弱,但柔弱里仍然透着亲切。

    我送这个女人到城北桥畔她家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她家里那陈设的华贵,那装潢的考究,告诉我她应该是个好有钱的女人。她笑容可掬地说:

    “谢谢你这个善良的青春男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姓赵吗?”

    “我叫赵雄一,您怎么知道我姓赵?”

    “赵钱孙李百家姓之首,肯定姓的人多呀。我怎么感谢你呢?”她定定地看着我,她的眸子让我有一种奇妙无法形容的感觉,我好想会魔法一下子飞进去。

    “其实每个人都会这么做的。”

    “你真可爱!要到中午了,无论如何你要吃完中饭再走,我的保姆看望病父回乡下老家了,我现在亲自下厨房去做。”

    “不必了,我走了,再见!阿姨。”我向门口走去,当我打开门时,听到身后恳求的声音:

    “等一等!”

    我停住了脚步,转回身。

    她再次发出恳求:“我,可以抱抱你吗?”

    我的脸儿一下子红成了朝霞,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已上前搂住我,贴着女人微香的身子柔软的胸脯,我感觉奇妙极了,但双手却胡乱反抗着,我怕!

    “你的手真猴!”她惬意地说。

    我的血流飞快,怀里像揣了八只小兔子。

    “乖,听话!”她轻拍着我的背脊。

    一如炸弹在我身边爆炸了,我感到天旋地转,头发晕,赶忙摇摇头。

    “你真可爱!”她狠狠地抱紧了我,我扎扎实实地感觉到了她那对稍稍有些下垂但依然丰盈的乳房,又一颗炸弹爆炸了,我的头晕得没治了。

    像鸟儿在疾风中迅速转向,我猛然清醒了,不再听从她的摆布,挣脱开大声甩下一句“你这个坏女人”然后便逃也似的飞下楼去。

    想着这个可爱又讨厌的怪女人,我继续在大街上胡逛。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高考之后,我想看一场我崇拜的台湾偶像歌星周杰伦的演唱会,放松放松,可是几百元的入场券,叫修理单车的父亲和卖水果的母亲一致反对,我说了一句嫌家里穷的话,父亲大发雷霆之怒,我一气之下便跑了出来。

    无论如何,家是最温暖的,父母是最慈爱的,当我回到家,父亲把大学录取通知书交给我,母亲已经做好了我最爱吃的三鲜馅饺子,几个小时前的不愉快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家人像沐浴在糖水之中。

    十几天后,我在家里整理旧相册时,忽然认出照片上的一个姑娘是那天在大街上晕倒的那个女人,只是照片上十分年轻,也就更加标致,我拿着照片飞快地去问父亲,父亲放下手中的活计说:

    “她叫温晴,是你的亲生母亲啊!你两周岁多一点儿的时候她就离开了你,你长大了,也该告诉你了。”

    我惊异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又怕你现在的母亲不高兴,影响咱们平静幸福的生活,但她看过你的照片,也偷偷地亲眼看过你。她很内疚”

    “我,可以抱抱你吗?”她恳求的声音萦绕耳畔,我对她那天的不可思议不再莫名其妙,我的眼角有些潮湿了。

    “她的愿望实现了,我见过她了”我告诉父亲。

    “你们娘俩毕竟有缘分哪!”

    我家住在城南桥畔,父亲的修车点儿就在桥头,我来到城南桥上,看着桥下绵绵不断的流水,想着住在城北桥畔那个孕育我生命的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条河啊,仅仅连着一座城市中的两座桥吗?人生情感如水,抽刀断水水更流哟!

    我的双脚渴望又迟疑,终于再次迈进了温晴的家,上一次没有吃她做的饭,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吃一顿,对她来说一顿饭也许是一种慰籍。可是在她家却是一个陌生的高个子女人接待了我,她告诉我说:

    “我是温晴的朋友和律师,她已经去了,她早就患有绝症,是脑瘤。”

    我眼前一道闪电,耳边一声炸雷,高个子女人后来的话我根本没有听清,听清的只有最后几句:

    “温晴的遗嘱上说将百万遗产交给一个叫赵雄一的人,这人是谁?可能是脑瘤让人的精神出了问题,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惊诧莫名,好半天之后才说:“我就是。”

    “你?”高个子女人怀疑地打量我。

    我好难过,难过里又夹着兴奋,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向高个子女人说了声“再见”然后便去告诉父亲。父亲也是一惊,他一声太息之后语速缓慢地说:

    “你亲生母亲生活在官宦之家,后来因为金钱问题双亲都锒铛入狱了,和我结婚以前,她非常单纯可爱,她很怨恨自己的父母,于是执意嫁给了所爱的人,嫁给了我这个平平常常的社会底层小人物,婚后她才意识到金钱太重要,没钱的日子简直让她没法过,她才理解父母为什么会因此而葬送了前程。生了你之后,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她不甘心清苦下去,便和一个老板私奔了,私奔两年后她又回来找我,她说这两年里她并没有过得像当初想像中的那样幸福,金钱能够买来世上所有,包括快乐,但除了幸福,幸福要像蜜蜂酿蜜一样自己酿。”

    “后来呢?”我追问。

    “当时我已和你现在的母亲结了婚,我是为了幼小的你有人好好照顾才经人介绍和她结合的。结婚后我才发现她勤劳质朴,善良贤慧,视你如亲生,是个好女人,温晴最终含泪离开了。前两年我们又见过一次面,她说那个老板岁数大了,给她一大笔钱又回到了原来的妻儿身边。她也回来了,她最后说她来生一定要跟我过一辈子,因为坚持以平淡为真以朴素为美的人是好样的,是可爱的。后来我常想到一句话,就是原谅也是一种美德。”父亲的眼里有雾升起,他瞅了一眼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继续说:

    “她去了,给你留下了百万遗产,既然是留给你的,你已经满十八岁了,就由你来处理吧。”父亲拿起改锥开始修理单车。

    “我懂了。”

    我再次匆匆去温晴的家,见到高个子女人说:“我想还是把百万遗产捐给希望工程吧!因为我们现在的三口之家已非常幸福,任何东西都是多余的,所以想帮帮那些贫困地区的穷孩子们。”

    “那得履行一下相关手续。你是温晴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亲生儿子。”

    “我居然从来没有听她说过!”高个子女人大睁双眼看着眼泪汪汪的我,我低声道:

    “说明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多么痛苦,人生最痛苦的事埋藏得也会最深。”

    “你还挺懂事儿,我一直以为温晴是个只有财富和幸福的女人呢!”

    这时我忽然被墙上一幅叫做水调歌头的画深深吸引了,那半个月亮爬上来的意境朦胧深远,孤独凄凉,我心为之动,情为之染,我问:

    “这是谁的作品呢?”

    高个子女人道:“是温晴的,闲来无事她跟一位著名的老师学习画画呢,你看的这幅是几天前她最后的作品。”

    我脱口而出:“妈妈——”伴着夺眶而出的泪水。

    2005年11月初草成于北梁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