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细雨轻轻,洒在芭蕉叶上。

    她从美人榻上惊醒,看见眼前敞开窗门外的那抹翠绿,看见桌上一灯如豆,看见自己身上上好的真丝裙裳,方松了口气。

    芭蕉在窗外随风轻摇,雨丝顺着翠绿的叶面汇集成珠,悄然滚落。

    她不在什么塞外的沙漠草原上,没穿着破旧的厚衣,没扮成男孩,没住在又臭又旧以枝条和毡毯搭建的帐篷里。

    她在家里,她的闺房中,桌案上有笔有墨,床边还挂着镂空银制香笼球。

    她能从铜镜”看见自己,虽然睡得发簪已掉,黑发垂地,衣袖与颊上还沾着墨渍,但她穿着女装没错,而且她一点也不臭。

    她在窗边的榻上睡着了,弓弩制图散落满榻,还有些掉在地上。

    “绣夜,瞧你,又睡榻上了,还没关窗,都飘雨了,在这儿睡容易着凉的,你这孩子真是的。”随着叨念的话语,娘亲好气又好笑的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推门走了进来。

    “咋儿个娘就叫你早些上床睡了,你是怎么应的?”原来是梦,只是梦。

    看见娘,她抚着依然狂跳的心口,匆匆下了床,和娘一块儿捡拾起地上新绘的制图和簪子,把那迭制图收好,搁到了桌案上,随手将银簪重新簪好,边和娘解释着:“我本已上了床,但临时想到改良床弩的机括方法,怕若不立时画下来,等睡死又忘了”娘亲秀眉微拧,抽出怀里手绢,沾了沾茶水,替她拭去脸上的墨汁,无奈的叹了口气,好笑的看着她说:“绣夜,你是个姑娘,姑娘家要有姑娘的样子,娘也不求你时时上粉,可你也至少有个姑娘家的模样啊。你这模样,给人看去,还有谁敢来提亲啊?”“没人来提亲正好,绣夜一辈子都陪着爹娘。”她悄声说。

    “傻孩子,娘可不想养你一辈子,娘还想抱外孙呢。”娘亲笑了出来,把那碗银耳莲子羹送到她手上“好了,快把这羹汤喝了,然后换件衣裳,一会儿陪我上街买点东西。我先去伺候咱们家老爷出门上工,省得他又穿了同一脚的鞋也没发现,你和你爹啊,还真是一个样。”这话,让她笑了出来。可当她看见娘亲拾起搁在门边的伞,走出门的背影,突然觉得心好慌,不禁开口叫唤。

    “娘一”

    “嗯?怎么了?”

    娘亲闻声回头,挑眉看着她。

    “没、没什么”看着娘亲温柔的脸,她揺摇头,改了口:“你别淋着了雨。”“我打了伞呢。傻丫头。”

    娘亲笑着,转身,替她合上了门,撑开了伞,走了。

    她慌什么,那当然是梦,都是因为她日夜都想着要改造连弩,才会作了如此可怕的梦。

    桌上油灯几已燃尽。

    她重新添了灯油,这才坐了下来,抚着渗冒着冷汗的额。

    瞧她,被梦吓的。

    她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凉风透窗而进,吹得桌上那迭弓弩的制图纸角翻飞,她随意拿纸镇压着,转身到绘着荷莲的屏风后更衣,可竒怪的是,她虽然褪去外衣,却突然觉得热。

    额上的冷汗,不知何时变成了热汗。

    那热从身后而来。

    她转过身,只见屏风被一阵大风吹倒,桌上的油灯也已翻倒,灯火蓦然点着了弓弩制图,她想上前抢救,却在下一刹发现自己早身陷火海。

    她想要逃跑却无法动弹,只觉火焰袭身,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她,烧灼着她。更让她骇然的是,那烈焰烧掉了那整个平静安详、香气缭绕、细雨霏霏的世界。

    “不、不、不要——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娘——”

    她呐喊着,哭着喊着,但火焰烧毁了一切,**出其后破败的帐篷,显现出那在火中残酷的怪物。

    他伸出大手,撝着她的嘴,撝住了她的哭喊,捣住了她的叫唤。

    狗屎一

    他箝抓着她的后颈,捣着她的嘴,将她压在他身上,在她耳边咒骂着。

    别哭了,你别哭了行不行?

    泪水模糊了视线。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知道这才是现实。

    他才是现实。

    滚烫的泪奔腾而下,她抖颤地陷入绝望之中,让高热占据所有的意识。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背上的伤让她持续发热,整个人头昏脑胀的。半梦半醒间,只记得怪物喂她喝了汤水,替她上药,强迫她进食。

    把这碗药喝了。

    不不要

    你不是想杀了我报仇,不好起来你怎么报仇?

    我怎知这不是毒药?

    他瞪着她,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然后抚抓着她的后颈,俯身以嘴强行喂哺。她吓了一跳,那药很苦,她伸手推他,却只扯到背后的伤。她试图咬他,他却已经退开。

    我要杀你,随时都可以,不会费事用毒药。

    我要杀你,随时都可以,不会费事用毒药。

    她怒瞪着他,虚弱的说。

    你说你不会碰我

    是不会上你,不是不会碰你,在你清醒之前。

    我宁愿死掉

    他不气不恼,只小心的扶住了她,让她趴回毡毯上,边问。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要知道?

    你死了我才好请孛额送你上路。

    孛额是什么?

    蒙古巫师

    你干脆一把火烧了我

    你想当个无名尸吗?

    你还没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怪物笑了,低沈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可她看见他眼中的优虑与关心。

    他一次又一次的拿湿布擦拭她全身上下,帮她褪去热烧。

    她应该要抗拒,但她没有力气,而且她又热又昏,甚至分不太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也许她在作梦,还在作梦,这一切都只是梦。

    一场恶梦。

    或许爹与娘都还活着,而她仍在那南方老家的庭园里,抱着兵书,绘制弓弩制图,改良器械——都是她的错,若梦醒,她绝不再做,再也不做了,绘制那些图,制作那些武器,碰那些硫磺、硝石。如此一来,王爷就不会找上门来,爹就不会死,娘也不会因她而丧命。

    这是她的报应。

    报应。

    你太傻了,这世上没有报应这回事。

    一双大手将她拥进怀中,沙哑的声音,苦涩的在耳畔低语。

    她在高热与恶梦中翻腾,每当她累了,不想再挣扎,他总会来骚扰她,拿那湿冷的布擦拭她,强迫她喝下温热的马奶,即便她吐在他身上,他也不会走开。

    她好痛好累,筋疲力尽的想要放弃,但他不放弃,他不断用言语刺激她、戳刺她,惹她生气。

    当高热再来,他冒险将她包在毡毯中,趁夜扛着她出了营账。

    她不知他要带她去哪里,她也不在乎了。

    夜风很冷,却无法退去她的高热,她觉得自己已经像是身在阿鼻地狱。

    她热到无法思考,脑袋像浆糊一样黏稠,整个人痛苦得只想死掉,然后下一瞬,一阵透心的冰凉包围了她,里住了她。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水里,溪水里。

    秋夜的水冷若寒冰,但此刻她却只觉得那冰冷的水,一点一滴的冲刷带走了折磨她的痛苦,让她迟钝的思绪再次转动。

    有那么一会儿,她以为那怪物终于放弃,他懒得替她收尸,干脆将她放水流。可下一瞬,她发现怪物抱着她,和她一起浸在冰冷的溪水里。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希望你去死

    我说过了,若想我死,你得自己动手。

    他看着她说,再间。

    你的名字?

    也许知道她的名字,他就会死心。

    绣夜我叫左绣夜

    他没有放开她,设有松手让她沉入水里,他只是环着她的腰,将她收紧了些,抬手让她的头,靠在他强壮的肩头上。也许有一天,你会杀了我,但首先你得让自己好起来。

    为什么?

    她不懂,她想他死,想他去死,但他却要她活。

    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恍惚中,她听见自己问。

    我需要跑腿。

    怪物耸着肩说,可她知道那不是真相。

    为什么?

    她听见自己又问。

    因为我太无聊了,我想看你能在这奴隶营里活多久。

    他扯着嘴角,口气嘲讽。

    她听见自己再问。

    为什么?

    这一回,他设有回答,只是沉默。

    她想要再问,可却知道他不会回答,不会告诉她真正的答案。

    溪水静静的流,从身旁悄悄冲刷而过。

    她能感觉到他强壮的身躯因为寒冻,微微战栗,可他始终没有松开手,一直没有,他让溪水缓和她的体温,退去她的高热。

    这家伙疯了,他说不定会因此而冻死。

    她不懂他在做什么,不懂他在想什么,不懂他为什么会在乎她死话。

    她能从远处投射而来的微光看见他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

    不知怎地,她的手滑上了他的脖颈,环着他。

    只是因为她想就算死,也得拖着他一起。

    她这样告诉自己,一再告诉自己。

    只是这样而已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那反复折腾她的热烧终于退了,让她总算能够喘息。

    火光微亮。

    她疲倦的眨了下眼,再一下,然后才看清眼前的情况。

    她在帐篷里,帐篷里,除了她,没有别人。而她趴在一张老旧但干净的毡毯上,毡毯十分柔软,是用上好的羊毛做的,一点也不扎人。

    这不是她的毡毯,也不是平常她会躺的位置,她可以看见自己平常睡的地方,就在木箱旁的角落,离地炉很远。

    这里是怪物的睡铺,怪物的毯子。

    有那么一刹,她想爬坐起身,她不想躺在那家伙的地方,但她好累、好倦,没有半点力气,背上的伤更是痛到让她连呼吸都觉得隐隐作痛,右肩的烧灼感一阵又一阵,像千百根针同时扎刺着。

    可即便如此,之前那折腾她的高热已经远去,她的思绪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模糊不清。

    s地,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慌张的将眼合上,听见那脚步声靠近,停下,翻动东西,跟着咚咚咚的声音规律的响起。

    因为好竒,她偷偷掀开眼皮,只看见一张肌肉结实的宽阔luo背遮挡了视线。

    是那怪物,她知道。

    她能看见他乌黑微卷的发毛燥的披散在那张背上,他的背很丑,肌肉块垒,新旧伤疤满布其上,还有一记被烧烫上去的烙印。

    之前她不曾仔细看过这怪物的背,即便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她面前脱穿衣物,但他很少背对着她,他几乎不背对任何人,就算是在帐篷中睡觉,他也睡在靠炉火处,身前身后都设有任何箱子,更不会靠着一把剑就能刺穿的布帐。

    他不信任人,任何人。

    她是瞥见过一两次他的背,知道他背上有伤,但从不曾真的仔细瞧过,直到现在。

    她震慑地瞪着那记烙印。

    她看过那烙印,在其他奴隶兵背上看过,他们每一个人都有。

    那是奴隶的印记。

    某种突兀的感觉,在心中扭绞着。

    她本来应该也有,但她没有,因为这怪物从来不曾拿烙轶对付她。

    那只是因为他没空,在这之前,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他太忙了,他忘记了,她希望他不曽想起来要替她烙印。

    这些天,他不曾拿烙铁对付她,将她打上奴隶的印记,只是因为他忙到没有时间,没那个空——他转过了身,她迅速闭上眼。

    她不知道他是奴隶,她一直以为他是兵,蒙古兵。

    他是百夫长,不是吗?他怎么可能会是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