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马匹嘶鸣、呼噜噜喷气,众人叫嚣、贼人吼骂一时之际,各种声音充斥耳中,穆容华定定听着,两眼亦只懂得定定看着,瞬也不瞬注视面前那张棱角分明的男性侧颜。

    男人的个头比身形修长的他高出许多,凝神再看,似唔,竟是方才掷袖带给他之人。

    此时近近端详,对方黝黑肤底泛铜光,那是长年累月在日阳下曝晒而成的自然色泽,质朴中带粗犷,但浓眉生得飞挑,长目却如春风翻拂的柳,又透出一股满不在乎的狠劲儿

    突地,那张脸转向他。

    发现他深究的眼,男人冲他咧嘴笑开。

    穆容华一怔,头一回见识大男人露出两排白牙的笑。

    竟能笑得这般爽朗且淘气。

    对方的手大且厚实,犹抓握在他的臂膀上,掌温暖热,隔着衣料仍可感受。

    “能站稳了?”那张薄而略宽的嘴微敛笑弧,徐声问。

    神识陡凛,穆容华这才后退半步离开对方掌控,抱拳从容作礼——

    “多谢兄台出手相帮。”

    “不用谢,我没想帮你,我想帮的其实是牠。”长目无辜地眨了眨,原抓着他上臂的蒲扇大掌改去抚摸马颈,一下下皆带柔情。

    闻言,穆容华眉锋似有若无一动,正自沈吟,听对方笑笑又问——

    “牠叫墨龙?”

    “是。”

    又是一记白牙晃晃的笑。“我在关外草原的马场里,有一匹小牝马刁玉,这匹墨龙配我的刁玉,恰好不错。”

    内心起疑,无法断定此人是敌是友,穆容华仅淡笑扯开话题——

    “兄台家在关外,迢迢千里来到永宁,所谓远来是客,等会儿得空,且让小弟作个东道主,请兄台吃酒,如何?”

    彷佛他说了多可笑的话,男人这回不仅白牙闪动,连眼角似都笑出泪花。

    穆容华本能扬手,接过他抛回的缰绳,欲再言语,对方已旋身朝那名被层层网住的贼人步去。

    男人也许来者不善,也许只因性情古怪,但若想弄清对方底细,现下实非好时机,毕竟事有轻重缓急,在场众人还等着穆家大少指示,他总得先将眼前贼人给“料理”了穆容华思绪飞快转动,遂将坐骑交给一名家丁照料,赶紧跟上男人脚步。

    贼搂住大布袋困坐于地,也不知袋子里偷来什么宝贝,一路护得这样紧。

    贼怒气冲冲狠瞪穆容华,最后贼目转向双臂盘胸、一脸兴味盎然的男人身上。

    贼愤然问——

    “珍爷,你还跟姓穆的同一条道了?!”

    “莽叔,我这不是心疼那匹黑马嘛!”

    珍二欸欸叹气兼喊冤,昂藏身躯随即蹲下,又道——

    “哪,我自然也心疼你呀。”

    话音甫落,他两手抓着粗网子一扯,也不见他如何施力,结实的麻绳网子竟立时被扯裂出一个大大破洞!

    守作一圈的穆家人马岂能容他胡来!

    霎时间,既惊又怒的斥骂声此起彼落,吵得不可开交,几名护卫大刀已出鞘,作围剿之势,就等主子爷发话。

    局面转变亦教穆容华惊心!

    不过还好他暗暗调息。此时衙门派出的兵勇已然赶到,带队的捕快也与穆家有些往来,这是自个儿地盘,人手充足,就算对方强悍,强龙不压地头蛇,落进此局也得低头所以,一切尽在掌控中,不会有事。

    稳心,他不露声色,仅淡淡问——

    “兄台既与贼人同道,适才又何须掷来袖带,助我抓贼?”

    “唔正所谓助人为快乐之本嘛,我乐意,我开心。”答得吊儿郎当。

    穆容华听了也不恼。

    敛下眉睫,他面如沈水,眸透幽华,来了招出其不意,就抢贼人怀中的大布袋,无奈是,他快,有人较他更快——

    珍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挖走那只布袋!

    左腿犹被网绳勾住的中年壮汉则急得哇哇大叫:“珍爷、珍爷,那是老子的心肝宝贝啊!拜托,求您了,咱辛辛苦苦抢来,可别还回去啦!”

    “不还也得还!”穆容华冷声道。

    出手不中,他俊秀眉宇寒霜凛凛,才欲下令围抢,岂料珍二劫了大布袋不走反留,还当场撕裂袋口。

    布袋里不见金、不藏银,更无珍珠玛瑙,只见一人从袋中挣出脑袋瓜。

    “秋娘!”穆容华唤声紧绷,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可见与被劫之人交情颇好。

    然,秋娘仅能“呜呜呜——”回应,因嘴里塞着碎布,嘴上还捆着布条。

    不单如此,贼人劫她,似深怕一个没留神,她就会乘机溜走,因此将她绑缚得极为仔细,差不多只除了那颗脑袋瓜,能绑的都给绑上了。

    “姓穆的你喊啥儿劲?!不准你喊!再喊,老子老子割你舌头!”被珍二唤作“莽叔”的壮汉气急败坏忙着踢开腿肚上的绳网。

    终于,莽叔重获自由。

    同一时候,珍二亦徒手迅捷地扯断秋娘周身捆绳。

    绳子“啪啦、啪啦——”应声而断,手甫能动,秋娘自个儿扒掉嘴上的布条,吐出碎布,一向风情万种的艳眸瞠得圆大,两丸墨瞳着了火似,她没瞧珍二一眼,亦没搭理赶来相救的穆容华,却是死死锁准那厮贼汉。

    秋娘气势非凡,撑起娇身便狠狠杀将过去,绣拳如雨,裙里腿连踢带踹,打得莽叔再次倒坐,哀哀大叫——

    “你这女人哇啊!吧什么干什么?!谋杀亲夫啊!”“什么亲夫?!我杜丽秋哪儿来的亲夫?!王八蛋!标儿子养的龟儿子!还晓得回来?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混蛋!混蛋——”

    “老子要真混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你红杏出墙,勾搭穆家小白脸,老子才晾你个一年半载,你就不安分,你说你噢——嘶嘶——噢”抽气又抽气,在场,所有瞧见贼汉胯下挨踹的老少汉子们,没有人不陪着一块抽气冷颤,那个疼啊穆容华极少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眼前局势倒令他目瞪口呆好一会儿。

    真气得一条命快绝了,谁都瞧得出,杜丽秋那顿狂搥狠踹,的确使上疯劲,贼汉明明能躲,却任由拳头和脚劲往头上、身上招呼,被踢中命根,蜷在地上痛不欲生,也只会咬牙狠搥青石地,不曾反击。

    “罗大莽,你没良心!”杜丽秋泣嚷,转身就跑。

    “等等啊秋、秋娘——”罗大莽粗喘,表情痛苦,想爬起去追,一肩已被珍二按下。

    珍二拍拍他的肩头,摇首叹气——

    “莽叔,婶子不跟咱们去,咱们从长再议,你这样蛮干自然不成,要嘛就得想个万全之策,劫她个神不知、鬼不觉。”

    他这话闲聊般说得不遮不掩,穆容华听得刺耳,不禁淡哼了声。

    那哼声哼得珍二回首,穆容华不闪不避,神色寡淡,四目对峙间,珍二忽又露齿笑开——

    “人说宁拆十座庙,莫破一门婚,咱叔在外地挣了钱,回乡寻妻,要给婶子过上好日子,穆大少跟着掺和啥儿劲?”

    “秋娘未认这门亲,别胡乱攀缠。”穆容华徐慢道,眼神左右微瞟,示意众人收拢围势。

    珍二嘿笑一声。“我说你这人实在没情趣,打是情、骂是爱呀,人家夫妻间的小打小闹你也管,管得未免太宽。”

    穆容华静了静,似意会出什么,直视对方深且亮的长目,雅唇终露浅笑——

    “劫人便是劫人,阁下欲把事情扣在夫妻吵嘴上头,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怕是不能够,穆某就是要替知己好友出头,这官司非告不可。”

    此话一出,一锤定音。

    穆府家丁、护院和衙役们纷纷拥上,有刀有棍,又是铁链又是大锁,罗大莽身手再好,一时也难脱身,更何况他现下彷佛三魂少七魄,很忧郁地瘫坐在地,根本没想抵抗。

    珍二淡淡瞇起双目,爱笑的嘴角隐有一抹紧绷。

    穆容华颔首作礼,从容旋身,礼是虚势,从容倒是真格,家丁将他的爱驹牵至,他拍拍墨龙颈侧正要上马,身后男人出声唤住他。

    “适才穆大少说要作个东道,请我吃酒,我似乎还没给话。”

    侧颜去瞧,那高大男人双臂再次盘在宽厚胸前,笑笑的表情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穆容华似有若无蹙了蹙眉,听他又道——

    “我瞧这个东道主,不如交给我当吧?好歹这永宁地面,咱们家还能吃开。看是要兴来客栈的红烧狮子头、富玉春的酱鸭肘子、老长红的清炖全羊锅,抑或是窝窝酒的醉仙烧、不过五,福禄寿堂的甜碗酿、蜜茶果,任君吃喝尽兴,如何?”

    不是外来客!

    他说的全是永宁城内知名的店家,还把各家的招牌菜和名酒给点将出来。

    但令穆容华气息陡凛的是——他所提的每一家店,或多或少都有“太川行”游家的入股。

    珍爷,你还跟姓穆的同一条道了?!

    那束手就擒的壮汉称他珍爷。

    而这永宁城内,绝不会与姓穆的同一条道的,不是那家,还能是哪家?

    “太川行”游氏兄弟。岩秀石珍。

    听说是家里老太爷取的名,果然是大商家的路数,替儿孙取的名字里亦隐含商道——峻岩辨其秀,顽石多藏珍。正所谓看事、看物得练眼力,寻其中好处,寻到了,自然是商机所在。

    欸,细细想来,他是瞧过游家这位浪子的,两、三年前在码头区曾匆匆一瞥。

    当时“太川行”的货船队停泊卸货,珍二卷起袖子跟苦力们一块干活,还是自家跟在身边的码头老管事指给他看的,那时离得远些,没怎么瞧清,亦无心分辨,只依稀记得是一道高大黝黑的身影。

    当年的那道身影与眼前男人重迭了,五官整个鲜活起来,气势无端迫人,压得他都觉胸内滞碍、气息不畅。

    突然就恼起自己,竟这般易受影响,很无用。

    “上你游家的地盘吃饭吃酒,嘴上虽吃得好,心里怕是不踏实。”捺住心思,他面上八风不动。“珍二爷的好意,穆某心领了。倒是珍爷家的秀大爷,如若听闻珍爷请我吃饭吃酒,阁下回府里可不好交代。”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随意两句不说尽,人家便能推敲出来,且还能倒打一耙,拿家里的秀大爷来威胁他。

    游石珍想着、自乐着,眼神乌亮,目送那抹修长雪身利落上马、扬长而去。

    他左胸怦怦跳,跳得山响震耳,因为——

    被、威、胁、了!

    他已经好久、好久,久到都不知有多久的久,没遭人威胁。

    而这位穆家大少不仅是兄长商场上的宿敌,今儿个还同莽叔对着干,莽叔虽非他的亲叔叔,却是在他底下作事,与他珍二斩过鸡头、饮过血酒的江湖好友。

    想他游石珍走闯江湖多年,奉行的正是“在家靠兄长,出外靠朋友”的信条,谁敢惹他的亲友不痛快,他就赏谁苦头吃。

    穆大少这会子是把他家内、家外的亲友都给得罪,还要挟他哩,欸欸欸欸欸欸怎么办才好?

    嘴角发软,一直想笑,真怕笑开,两边嘴角要咧到耳根去。

    这姓穆的,让人牙痒痒啊牙痒痒,真想抓来整弄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