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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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她说,她要离开。

    她的头微微昂起,眼睛飘忽在身后的某一点,低转清晰的重复着。

    从写字桌前猛扬起头,看着床边的她。映着台灯的光,她的脸平滑纯洁,仿佛看见橙黄色的汗毛。

    蹲在她面前,像个孩子依附母亲一样抱着,把头埋入她的两腿,尽量缓慢地呼吸。

    “为什么?”

    “我爱上了别人。”

    她的脸慢慢变得模糊,忽隐忽现。

    那天的早餐,阳光晃的让人疑惑不是现实。他们在一家公司的会议室里等待面试,冗长的时间,让他不自觉得发呆,他没有察觉,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脸上。

    他不知道他盯了她多少时间,只知道,当他惊醒时,所有的人都善意的笑着,看着他与她。

    他落选,她被录取。

    后来,他决定顺家人的心意去考研,后来,她搬来和他住在一起。

    她的笑容有一种魔力,让人着迷,让他痴迷。他安心的呆在家里,钻进那堆书海中。

    他常定定的看着她,如同第一次相遇时。他想告诉她,他心疼她越来越晚的回家,心疼她苍白的脸,心疼着她细嫩的手指,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说出也是无力。只能拼命地看书。

    他想考最好的学校,以后赚很多钱,养她。

    “真的爱上他了吗?”

    “嗯。”深吸一口气,张张口,却说不出只字半句,心已失去温度,她是如此的坦白,他还能说些什么。

    她如此美丽,怎可在这奢侈的蹉跎,怎可放在这般木讷的人身上。

    紧紧的抱着她,花瓣般柔软的身体,恨不能能将其溶化,嵌入自身。

    迷乱的亲吻着,他不再掩饰自己爆发的欲望,绝望的欲望。

    她的身体,潮湿温暖,他的喘息,粗鲁引出低咛。他看见,汗水顺着发尖滴下,滴在她的脸上。

    冲着俯下去吸干,咸咸的味道。

    激情,极致,交缠地炽热,如同手背上的那一滴泪。

    她拎出箱子走开家门的那一刻,他拿出那把从来没有用过的备用钥匙,在门上试了试,塞进她包里。

    他依旧学习,温习,准备临近的考试,平静如白开水。只是每天傍晚,他都会锁上门,走到相遇的那家公司,看来来往往一脸麻木的人们。

    回家上楼,拿出钥匙之前,他会仔细观察一下小小的锁孔,与离开时有没有变化。

    幻想,也许打开门时,她已在家里。

    失望,失望。

    一个月后,他发现自己的门是虚掩着,兴奋的推开,冲进家。

    一片狼籍。

    因为没什么东西是值钱的,那个气愤的偷儿肆意的发泄着。

    望着被撬坏的门,他忽然大惊失色,一路小跑到锁店,举起自己的钥匙。

    “我要找一把锁,可以用这把钥匙打开。”

    所有人都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个疯子,要找一把能配上钥匙的锁。

    买了一堆锁,沉重的拎上楼,坐在门口一把把的试着。

    “啪”的一声,钥匙被生生拧断,望着冷冰冰的匙眼,他颓然倒在门边,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二、

    这个女孩站在门口,手里只有一个咖啡色,已磨的到处都看见底的拼皮包。

    看来这就是全部的家当,嘴角有点轻轻在嗤笑,但身体却忙迎了上去。

    前半生努力打拼,当青春快被耗尽时,我发现自己已错过许多美好的东西,比如爱情。

    不知从什么时刻起,看到那些手牵手走在路上的小孩子们,还有公司那些一下班就急急忙忙直奔菜场的主妇们,心底会有一丝失落。

    各家饭店的名厨都已品尝,但还觉得少了些什么。

    试图的去寻找失去的东西,环绕在身边的美丽女子在耳边吐气如兰,再盯盯镜中已有些谢顶的自己,怀疑的,假笑的,虚伪的,爱我?我想,是我的钱吧。

    生意,一切都是生意。选了几个顺眼的包了起来。赤裸裸的交易反而比较简单,不必去想那么多,我所需要做的,就是估算出,她值多少钱。那些个女人比最精明的商人都会砍价,因为她知道青春是多久的东西。

    初见这个女孩,在面试的房间里,第一眼就是干净,素净的整张脸,只抹了微亮的唇彩,坐在那里灿然一笑,忽然满屋流连生辉。心念一动,便留下了。

    没有看错,是个努力工作且不多话的年轻人,只是把事情都压在工作时间内,然后急急的下班,不知奔向哪儿。

    对她,感觉有点像妹妹,她的脸有点发青,让人怜惜。所以,当她站在办公桌那一边说要预支三个月工资时,我毫不犹豫的签下了同意。人力资源部经理疑惑着,开了这个先例,对于以后将不好管理,我把笔扔下,不置一词。

    流言开始在公司里蔓延,关于女孩是我内包的小秘之类的难听之词以极快速度传播着。我悄眼观察着,她依然淡定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她本就是独立的,现在更加努力。

    虽然我已有意提升她的薪水,但似乎还是不够,始终还是在大幅度地透支着。

    于是,我的私心在不知觉中膨胀,终于,那个下午,刚从饭桌上回来的微熏的我,半真半假的搂住了她。把头埋入她的脖子,刻意避着眼睛,她的身体僵硬,却还是站在那里。

    手掌传来的柔软没有给自己一丝征服的快感,但带着满足。

    我想要这个女孩。就算是不择手段。

    现在,她拎着衣服站在门口,我成功了,如同自己的事业。

    她疲惫地躺在床上,头发柔顺的贴在枕头上,散散的,像极了童话书中那个娇嫩的碗豆公主。

    开车带她来到金店,摆上全部的钻石,一个个的向她手上套,我知道女人都喜欢这些东西,我想讨她的欢心。店里的女孩艳慕的看着,她的眼睛却游离在别处。

    “我要这个。”

    角落里,一个银制的指环,带着细碎的花纹,细细的,脆弱的,所有人错愕,我亦是。甚至不用开票,因为它是如此便宜,便宜到不用开票。

    渐渐的,我晚上便固定回到这间屋里,我开始习惯不再去饭店解决晚饭,晚上实在推不开应酬时,会想着打个电话给她。

    “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好。”

    恍惚时,有一丝家的幻觉。

    深夜回来,抬头,看到窗里透过的灯光,虽然胃里酒精狂嚣的折磨着,却顿觉温馨,我东倒西歪的走着,推开门,看到桌上小小的恒温煲。见我进门,她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厨房里拿出碗,打开煲盖,盛着白粥。

    她的脸庞在灯光下晃动,看着那碗微微冒着热气的白粥,突然觉得眼角有点湿润。

    凌晨醒时,我把手轻轻按在她细腻的小腹上,闭上眼睛,想像着一家三口热闹的场景,一直想到热泪盈眶。

    她总是蜷着,背对着我睡觉,她的心,我抓不到。而我的心,苍老的心,却因为她而复苏。

    周日,我把脸藏在报纸里,眼睛偷偷的跟随着她。洗衣,做饭,扫地,像个琐碎的妇人,偷偷的笑着,偷偷的幸福,如初恋的小男孩。

    流水岁月,咸淡生活。

    她消失了。我呆站在屋子里,惊惶失措,她只带走了来时的衣物,和一个存折。其它的,都没有动,干干净净的,整整齐齐的在那里。

    控制不住的,在公司里大发雷霆,我的心,掏空了一般。

    她干净的来,干净的走,却不知,我的心,落在她的拼皮包里。

    三、

    在城市的近郊,又一座小屋被租了出去,这是个年轻的女孩,行李很简单,就是一个拼皮包。

    我就这样住了进去,屋内的东西很简单,床上的棉被散发太阳的清香,显现着房东的善良,有一扇面向南开的窗户,正对着外面一片明晃的油菜花地。

    夜晚,我长久的坐下窗下,眺望,冥想。

    有一种想法叫回忆,有一种折磨叫思念。

    我开始越来越频繁的想起他,想起那阳光灿烂的早晨,他的眼神,定定的停在我的脸上,他的睫毛很长,在窗外阳光的折射下,竟镀着一层金黄。还想起惊醒时他的窘迫,让我忍俊不禁。楼下四目相接,一向冰冷的自己竟觉脸红。

    忽得轻笑起来,我突然想到了他在床边抱着我说的傻话,说等考上了,要带我出国,要带我环游世界。

    不自觉的向屋角看去,仿佛他还在那里趴在写字台前看书。

    记忆又飘到那个下午,在低迷的咖啡屋里,啜着蓝山,听一位母亲细细阐述着对于儿子的人生计划,考研,出国,定居,移民。我淡淡的笑着,微微的点头着,我知道,这个计划是完美的,而我是唯一的绊脚石,是计划中的异数。

    我离开了,在那已显老态略有疯狂的女人前,我无力多说什么,唯有满足,我想,也是为他的幸福。

    思绪转到最后一夜,消魂散魄的一夜,我将所有感情都揉入指尖,掐在他背上。

    夜有些深了,我起身,披起一件衣服,不由伸手摸摸还很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而赋予他生命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记得幼时父母常教育我,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印象中,他们总是带着很厚的黑框眼镜,大概老师都是这样的吧。当时自己只只似是而非的点点头。

    孩子的父亲,是我的恩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至少在父亲病重时,他一次次的慷慨同意预支我的工资,并提升了职位。那是一个并不年青,却不讨厌的男人;至少他在抱着我时,眼睛里是惶然和怜惜,而不是欲望。

    我不是他包养的女人,不管别人怎么想,只按自己想的去做。我不要钻石,我在还他给的恩。

    虽然有钱,但心很累,深夜应酬回来时,日光灯下他满脸疲惫,如刚做完罚抄作业的孩子。看得我心酸,只能默默盛着白粥帮他温胃。

    我并没有想到要陪他多长时间,只是日复一日的收拾家务,同时任思念疯长。

    凌晨,恩人的手轻轻的从背后搂住了我,停留在我的腹上。从同塌而眠那天起,我从未转过身去,宁愿独自寂寞,温热的手久久的放在我小腹,传递着一个所谓成功男人背后的爱情,无奈和孤独。

    我的脑中,形成一个疯狂的主意。

    在拿到化验报告那一刻起,我重新仔细的打扫了一遍屋子,然后拎着包离开,来到这偏僻的郊外,等待生命的降生。这个孩子会弥补一切,我的内疚,他的寂寥。我就可以远走他乡,过长久以来梦想的流浪生活。

    别说我自私,我们都自私。

    独自去医院做检查,等了好久报告,最后出来的却是医生,想与家属谈话。平静的站在那一身白褂面前,我看着她有些怜悯的眼睛。

    “就对我说吧,孩子他爸不在家。”

    眼神闪了闪,声调尽量平稳。

    “我们发现你的膀胱里有个阴影,怀疑是肿瘤,但不能确认是否为良性,如果可能的话,想与你家属商量一下,请不要这个孩子,反对你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不可以。”我立刻回答。

    医生疑惑的打量着,陈述着厉害性。“如果是恶性的,会很快的肿大扩散,可能会危及孩子,因为子宫与膀胱离的非常近,打个比方,等于是两人抢一个位子。”

    心揪痛起来,孩子,你还没出世,便需经如此劫难。

    奔回小屋,才让泪水落下,紧紧捂着肚子,不服输,我从不相信命运,如果是命,我也要抗争。

    肚皮一天天的隆起,我的步履日益缓慢,但每天清晨,还是六点起来,去慢走一个小时,然后站在田埂上看刚出来的太阳,让孩子也晒晒太阳

    。

    夜里,不再做在窗前,而是靠在床上,用两根绳带绑着将腿吊起,这样可以帮助孩子多一些空间。我却像一只苍白的大青蛙,拼命伸着细长的

    脚。

    就算吐了一百次,我也会逼着自己开始一百零一次的进食。

    别人的肚皮圆圆的,而我的,却如倒扣的梨子。检查时,医生望着倔强的我,轻轻的叹气,图片上,成形的胎儿与底下的肿瘤遥对着。

    “现在胎儿发育不错,只怕再大点,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造成畸形”

    不会的,我的孩子一定是个坚强的人,他一定能健康挺到最后一刻。

    临产前三个月,住进医院,肿瘤扩大,决定要抽取一些羊水来增大空间,火柴棒粗的针孔缓缓插入肚皮。

    剧痛,不能动。

    我怕那尖尖的针头不小心会碰到孩子,会在脸上留下伤痕。我更怕失去温暖的海洋,他不能游泳了。

    他在里面一定很难受吧,不然不会痛的如此厉害。

    人影在眼前纷飞,自己被推来推去,最后在无影灯下,一阵凉意袭入身体,我渐失去意识。只记得医生手上的手术刀闪着光亮。

    醒来的第一句话

    “孩子!”

    随声而来的护士宽慰的抓着我的手,连声道着:孩子很好,就是早产,有些小,要在育婴室里呆几天。

    心落地,才感觉到痛,全身的痛。

    孩子拿出后,立即换上外科做肿瘤摘除手术,但因失血过多,最终还是只缝合伤口。

    失去了孩子,肿瘤扩散的飞快“需要摘除整个膀胱,然后安一个人工尿袋。”医生们讨论着方案,我只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挣扎着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贪婪盯着里面的每一张小床,那里,有我的孩子。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我看到护士手上的襁褓,慌忙接过,红红的脸蛋儿,稀稀的胎毛,攥着的小手,我的泪不住的落着。滴在孩子的脸上

    滴红了旁边护士的眼眶。

    满月的那天,我拜托一位年青的护士把孩子送到一个地方,送到他父亲那里去。小护士疑惑的走了,我发拾了东西,躲在对面的病房里发怔。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发疯似的跑了进来,跑进我的病床前,发疯的叫着我的名字,最后痛哭流涕的蹲在床边,不住的看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银环,他送给我唯一的东西。

    闭上眼,我泪流满面。我不再欠他了,那个孩子,可以伴他余生。

    悄悄的从后门走出医院,我招了车直奔曾令我失魂的地方。

    那儿住着我爱的,却从生命中滑走的人。因为刻骨铭心,所以才有勇气放弃。因为爱情,所以才想让他幸福。

    从包里最深处拿出钥匙,手竟有一丝颤抖,他还在那里吗?他说过,会等我回来。眼前恍然晃过他苍白的脸,硬塞钥匙到包里的绝望。

    现在,我回来了,只为见他一眼,再见一眼,最后一眼。

    把钥匙轻轻插入匙孔,却发现无法转动。我晃动着钥匙,会不会是生锈了?

    隔壁的门打开了,探出一个满头带着发卷的妇女,怀疑的看着我。

    “你找谁?”

    “找这间屋的主人。”

    “你说那个一天到晚读书的小伙子呀。”

    “是。”

    “搬走了,听说考上了什么大学,国外的呢,前两天才搬走的。”

    听着她艳慕的神情,所有力气刹那间被抽光,只剩下空落落的骨架固执的支撑着我,没有倒下去。

    是我贪心了,当初绝情离开,为何还要回来眷恋一眼。

    该笑的,你考上了,你去环游世界了。而我,已了无牵挂。

    秋风鼓起宽大的衣服,我瑟瑟离去。

    不要问我到哪里去,重要的是,我来过,活过,开心过,被人记念过,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