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陈曦文集 > 回忆我的爷爷

回忆我的爷爷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今天是爷爷一百岁纪念日,很久就想写一篇纪念爷爷的文章,今天在爷爷一百周岁之际,仅以此文告慰爷爷的在天之灵。

    爷爷魏焕章,1910年农历9月初3出生于河北正定城内,爷爷的父亲那一辈,兄弟三个,曾祖父叫魏从汉,排行第三,兄弟三个生活条件都很好,在城内有最大的商号,据说叫“恒茂号”他们凭着自己的勤劳和智慧,使商号不断壮大,集生产销售与一体,产品有自己包装和商标,实行股份制管理,成为当时正定有名的大企业和商号,那时正是清朝末年,时局动荡,军阀混战,但由于管理和经营的好,使买卖越做越大。

    不幸的是曾祖父的第一个媳妇因病去世,留下了一个傻女儿和一个儿子,后来又续娶了第二个媳妇,才生的我爷爷。

    更为不幸的是,爷爷才刚刚六岁曾祖父就生病去世了,那时傻女儿已经结婚,家中只剩下孤儿寡母三个人。在前的大爷爷比爷爷打七八岁,小名叫闯街,那时爷爷的二婶欺负他们,什么也没有让他们继承,所以母子三人没法生活,只能靠从娘家要些吃的以维持生活,也不是长久之计。听爷爷说老奶奶就让大爷爷到他舅舅家打工,因为不是亲外甥,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不但让吃次的,还经常吃不饱饭,干的不好就挨打,所以就跑去当兵了,据说在吴佩孚的部队,老奶奶听说后很生气,就到娘家和他们吵架,不行他们,但也无济于事,因为人已经到部队了,老奶奶非常着急。大爷爷给家里来了一封信,说要去南下,老奶奶拉着爷爷的小手就到风驰电掣的火车中间去喊“闯街--闯街--”只有火车的轰鸣声,娘俩天天去喊,没有回声,因为那时军阀混战,吴佩孚的部队要南下,根本就不知道在哪辆火车上,从此再也没有大爷爷的音讯。

    这时家中就剩下了年幼的爷爷和老奶奶,据说老奶奶出生在富裕人家,家里有田地、车马、长短工等,她长的浓眉大眼,又白又胖,个子高大,能说能干,没有人敢欺负,母子俩相依为命。由于娘家把大爷爷打跑,所以就基本不跟他们家来往了。但出于礼数,逢年过节也给他们送点礼物,只是不见他们家人,一般是趁清早,估计他们还没有起来,让我爷爷把东西放到窗户外面儿,再对着屋里喊一声:“东西放到这了,我走了”

    母子俩相依为命,老奶奶自己蒸卷卷,然后让年幼的爷爷提着篮子上街去卖,爷爷从童年就开始学做买卖,有些大人看到娘俩不容易,都买他的卷卷,个别孩子看爷爷小,欺负爷爷,老奶奶就去找他们家长,后来就没有人感欺负捣乱了。爷爷有时间就到对面的私塾窗外,扒着窗户偷偷听课,刚开始先生经常赶爷爷走,爷爷就在窗户下面蹲着听,爷爷的记忆力非常强,里面的学生还没有背过课文,在外面的爷爷就已经背过了。时间长了先生也不赶爷爷走了,所以爷爷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等都背的滚瓜烂熟,简单的汉字也认识一些,乘法口诀也会背。老奶奶把爷爷看成命根子,好吃的都留给爷爷,自己不吃也让爷爷吃,教育他要靠自己,要勤俭勤快,不能好吃懒做,还经常教导他为人要正直,坦诚,要凭自己的能力谋生,教爷爷如何做人。所以后来爷爷有近一米九的大个子,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说起话来声音像洪钟一样响亮,爷爷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娘俩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过。

    爷爷26岁那年和奶奶结婚,家里又添了不少生气和快乐,老奶奶在家做饭,爷爷和奶奶出去做买卖,日子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年后的1937年农历9月初7,日本鬼子入侵正定古城,对无辜百姓进行了灭绝人性的凶残大屠杀。听爷爷说:“他们沿铁路线从北面过来,日本鬼子站在热气球上,手拿大刀,在上面指挥,地面上他们有坦克在前面开路,后面是排成长队的日本武装鬼子兵,气球上面的鬼子看到哪里有村镇,就把大刀指到那里,沿途杀人无数,制造了无数惨无人道的血案。”

    日本鬼子占领正定后,兵分三路,在城内及近郊13个村(街)对无辜百姓进行了灭绝人性的凶残大屠杀。一路在城北近郊的岸下、永安、北关;在北关,他们把杀的人集中在张朝喜家的大院子里,死人摞成了一大垛,在院墙外面都能看到,血流成河,血水流了一条街。一路在城里的北门里、焦家角、小十字街、府墙东街、东门里、南仓街及城东北的西上寨;从我记事就经常听爷爷讲:日本鬼子进城门见人就杀,鬼子手拿大刀见人就捅就挑,看到妇女就追,有的跳河自尽,有的被追上强奸,日本鬼子看到妇女抱着几个月的小孩也不放过,小鬼子用刺刀把孩子挑起来,当布郎鼓玩,还哈哈大笑,真是惨无人道。另一路在城东的朱河、三里屯、小临济等地,共残杀百姓1506人,重伤103人,烧毁房屋106间,抢走大牲畜80多头。这是侵华日军欠下正定人民的一笔血债,也是日军在石家庄地区制造的第一起惨案。

    当时,老奶奶让爷爷和奶奶快跑,自己和几个老乡躲到了城墙的墙洞里,爷爷拉着奶奶跑的快,跑到了天主教堂,就是今天的256医院。在那里有很多避难的老百姓,屋子里、房檐下、院子里到处都是,天主教堂也没有那么多吃的,在里面饿了两三天,后来教堂每天熬稀饭供大家吃,只是维持生命。几天后日本鬼子完全占领正定,清点人数,发良民证,才敢回家。

    日本鬼子就住在我家后面的邻居家,他们家的大儿子结婚不久,是日本人捅死的。爷爷说:日本鬼子吃的是罐头和米饭,他们也用筷子,但是筷子在每个人自己穿的皮靴上插着,用时就拔出来,不用还放回去。他们严密把守四个城门不让出城,更不让城外面的人进城。

    过了几个月,日本鬼子看形势稳定下来,才让有良民证的人出进城。

    爷爷和奶奶开始到城外面做买卖,曾经眼看着父老乡亲被日本人凌辱、屠杀,消灭日本鬼子、给乡亲们报仇,早已印在了爷爷奶奶的心中,爷爷说城外面有吕正操的部队。奶奶和爷爷利用自己做买卖的身份做掩护,经常给城外八路军送情报,给八路军送药、纸、盐、火柴等。日本鬼子把这些东西封锁得很严,出城要盘查东西和搜身,刚一开始只在货物中间放一点。时间久了,因为日本鬼子也在我们家那口井里打水吃,慢慢和他们接近,熟悉后给他们一些吃的,后来他们盘查的就不认真了,爷爷说:城外的八路军经常在庄稼地里等着爷爷路过,因为他们有暗号,八路军打扮成老百姓,顶着草帽,背着筐子,筐子里下面是老撅(一种手枪,一次装一颗子弹),上面盖着草,爷爷看四周没人把他们要的东西放到筐子里,八路军盖上草,很快消失在庄稼地里。如果是冬天,他们就在联络点(一般是人家里)接头。爷爷奶奶经常给我们讲八路军、游击队如何打鬼子的故事,讲吕正操的部队如何英勇杀敌。在我幼小的心里播下了热爱祖国,消灭日本帝国主义的种子。

    后来有了爸爸,老奶奶更是疼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可以说要星星不给月亮,爸爸五岁那年日本鬼子终于投降,爷爷奶奶让爸爸上学读书,后来解放成立了初级社、高级社、和人民公社。人民当家做主人,经过兵荒马乱和提心吊胆的日子,现在有共产党毛主席的领导,过上了安稳日子,爷爷心情舒畅,干劲十足,爷爷每年都被评为生产队、公社、和县先进工作者。

    我很小记得,那时天还不亮,爷爷就起床到生产队干活了,等他干完后,回到家,生产队上工的钟声还没有响起。队长派人到地里去干活,到地里一看活已经让人干完了,队长不知道是谁干的,因为经常这样,有一次队长半夜到地里看着,看到爷爷半夜到地里干活才知道是谁干的,爷爷还让队长保密,说这是应该的。

    爷爷把生产队当成自己的家,关心集体,一马当先,夏天生产队打麦场上晾晒的小麦,爷爷中午趁别人休息时,总是头顶烈日主动翻晒,遇到下雨总是第一个冲到前面遮盖。

    爷爷的声音洪亮悦耳,那时生产队分东西总是敲钟,但是不知道分什么,队长就让爷爷到房上喊喊,等钟声响过,就听到爷爷铜钟似地声音在空中响起,分小麦了,每个人多少多少分棉花了,一个人多少多少。分菜了,什么什么菜,一个人多少多少

    爷爷的记忆力很好,全队的人谁家媳妇娘家是哪里的,什么时候结的婚他都记得,谁家什么亲戚是什么地方的都记得。生产队什么时间哪块地里该种什么,那块地里该浇水、施肥、收获他都知道,我们家谁什么时候生日,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而且那天是什么日子公历和农历都算的很准,谁多大了,是属什么属相的马上就能说出来。

    爷爷喜欢助人为乐,谁家有困难都主动帮忙,爷爷说谁家也短不了有困难,要互相帮助,只要有人开口,自己有的都好不吝惜的借给他们。爷爷性格爽朗,喜欢说笑话逗大家乐,而且说起来是一串串的,所以和他在一块干活,总不觉着累。

    爷爷在生产队里劳动积极,在家也是主动干家务,奶奶做饭,爷爷打扫院子,从我小时记事儿开始,我们家的院子每天打扫至少一到两遍,非常干净。

    爷爷的睡眠特别好,吃完饭,倒在炕上就能呼呼睡着,用不了半分钟,我们都很佩服,等上工的钟声一响,就马上起来出去干活。牙口也好,爷爷一直到七十四岁去世嘴里的牙都很好,烧饼什么的硬东西都能咬动。

    爷爷身体一直就很好,从来没有记得他闹过什么病,七十岁了,小车装满东西照样拉得动。自从生产队解散,承包到户,地里也没有什么活干了,爷爷因为一生都是忙碌,乍一闲下来,有点受不了,吃的也不如以前多了,身体渐渐不壮实了,走一段路就咳喘不止,后来到医院检查得了胸膜炎,胸腔有积液。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好了,就出院了。但是身体大不如以前了,整天呆在家里,确实憋屈。后来身体就不行了。

    爷爷非常喜欢我们姐弟几个,对每个孩子都很关心,教育我们要好好学习,对人要有礼貌,要诚实守信,不打架不骂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讲卫生,守规矩,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客人来了要主动倒水送茶、客人离开要送到大门外。迎来送往都要知道,对街坊邻居要尊老爱幼,该称呼什么称呼什么。

    有了我这个孙女,爷爷高兴的合不拢嘴说:“我们家几代都没有女孩,就我有一个傻姐姐也很早去世了,我有这么好一个孙女真是有福呀,我们家缺闺女呀。”那时条件没有现在这么好,物资匮乏,我的奶不够吃,爷爷想方设法给我买炼乳(那时没有奶粉),其他人家是不舍得买的,但是我爷爷舍得给我买。我一岁半穿的第一个小裙子也是爷爷买的,爷爷说要买好的,是当时最贵的布涤纶。爷爷经常把我放到他高大的肩膀上,我的双腿在他肩膀一侧,手搂着他的头,感到很高很高,眼界开阔了很多。爷爷还说闺女谁也不许打,是宝贝。所以爸妈有时训我几句,如果让爷爷听见都是不许的。等我稍微大一点,爷爷就让我留大辫子,在我的记忆里,我十二三岁,辫子就到腰那么长了,我总是梳长辫子,一直到我考大学那年,才征得爷爷的同意给剪了。

    爷爷也爱孙子,有了弟弟,爷爷就把弟弟放的他高大的肩膀上,弟弟是骑着坐在上面,比我舒服多了,有时头上扛着孙子,手里拉着孙女,嘴里还唱着:“光葫芦头,亮蛋蛋,没人给我小孩梳辫辫。”整天把孙子放到嘴里怕化了,放到手里怕摔了。弟弟很小因为就知道玩,不好洗脸,爷爷就天天早晨吃饭前,把弟弟叫到跟前给他洗手洗脸,弟弟总是反抗,爷爷就把他放到大腿上,按着洗,弟弟就更反抗,浑身上下扑棱,但是每天是必须洗的。等大了后我问起弟弟,爷爷给你洗脸你为什么不让洗呢,他说:“爷爷洗的脸痛。”我想那可能是爷爷劳动的大手上面有老茧吧。

    爷爷有时间还喜欢给我们讲故事,讲的最多的是抗日故事,讲杨家将、讲梁山好汉、讲牛郎织女等等。

    爷爷还喜欢喝酒,但他的酒量不大,喜欢每天喝一点,爷爷喝酒不讲究菜的多少和好坏,只要有酒就高兴,那时他都是到小卖部买散酒,不多就二两,然后给我和弟弟买个面包,现在想起来还是那时的面包好吃。现在面包品种多了但是没有那时的味好。

    我工作后,第一个月发的工资,就到正定大十字街给爷爷买了一斤烧卖和一瓶酒,在夕阳下,骑着自行车回家,高兴的叫着:“爷爷、爷爷快来,给你买酒了。”爷爷放下桌子,我把刚买来的用荷叶包着的热乎乎的烧卖放的桌子上,爷爷打开酒瓶,倒上一盅酒,高兴的品起来、吃起来,说沾上点光了等等。然后嘱咐我好好工作,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到现在我也不能忘怀。

    爷爷,我亲爱的爷爷,你的音容笑貌依然存在我们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