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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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很庆幸,因为我的家在城市的边上,南依腊山,北挨峨嵋,老屋村舍里依然有袅袅炊烟移向天空,曲巷弯道里依然会走出荷锄的农夫,青笼的玉米林兀自在拔节长高,葱绿的菜园依旧在重复着春华秋实的循环更替。

    我尤其喜欢故乡的早晨。晨雾如烟似梦,树还未醒,花却比昨日开得盛了,鸟鸣穿过微风与轻雾不改清脆之音,快乐地敲着人的耳膜。葡萄架上青的、紫的葡萄集结成串,露珠正在轻拍它们的脸。举步行走在村舍间的土径上,一些小小的酒窝似的坑洼按摩着脚底,没有踏起的尘埃,路面似乎有些潮湿呢,墙根下的草也是带着露水的,人走过时,就悄悄地温柔地抚过你的裤脚,在上面留些浅浅的水痕。说是老屋其实并不很老,因为大部分都翻建于八十年代,但已不年轻,岁月的游走在斑驳的油漆间、在青红的砖瓦上描绘出了流失的痕迹。惟其如此,在走走停停时,在真切地触摸那些我早已熟识的一木一砖时,我方才明白时间的沉没是怎样的有情无情,春秋的往来是如何的亦喜亦悲。物的沧桑,人的沧桑在飘渺的晨雾里升起、回环,心境却是苍茫而平静的,是一种已知归宿、心宁如湖的情绪。这情绪带着我走出曲折的村巷,田地、菜园在我的面前铺开了画卷。晨雾依然在弥漫,却比方才有些淡了,笼罩着广阔的绿色的田野。泥土的香连同草叶的香在我的呼吸间停留,斑斓的蝴蝶张开了翅膀在我的视野里以优美的姿势翩翩飞舞。东边的天空已有了点艳红的色彩,这点艳红正慢慢扩大,像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努力地充分燃烧。雾是愈发地薄了,似乎是在小虫的一声鸣叫间,太阳突地探出了头,晨雾皆散尽,像预约而成,不曾相聚所以谈不上离别,天地间是明亮的,一个干净的开始,一个无拘无束的开始。韭苔高昂着头立在韭叶里,平望去,韭叶上并立着密密的一层,像无数小枪杆精神着呢!东瓜垂挂在架上,白色的绒毛清晰可见,让人怜惜得不忍下手摘怕碎了它的心。紫色的茄子躲在叶子后,仿佛在与扁豆捉迷藏正闷着头乐呢!蚯蚓一如既往地在翻泥土,着青衣的蚂蚱还在四处好奇地蹦跳。田里的玉米已吐出了青褐色的穗,金色的阳光洒在玉米棵上,使苯壮朴实的玉米便有了梦一般的婉约。家乡的土壤是黄褐色的,黄褐色的土地上就长出了一辈一辈的希望。我的父老乡亲以汗水收获庄稼,收获菜蔬,养子育女。我们的心里装着土地,梦里梦着土地,我们的爱像这土地一样朴素一样淳厚。

    太阳逐渐地升高,新的一天开始了,不,自第一声鸟鸣就已开始了。只是这样的早晨太过短暂,像我们的童年,像我们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