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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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普通的野外试验人员。

    他,一个负责生产的副总经理。

    我和他本来就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如果不是这次特殊试验,我和他不可能在这野外试验场的土地上相遇并相知,在我的眼里也不可能记录下发生在我身边的那深有感怀的一幕。

    其实,在我的心中这就是一次普普通通产品试验,与我平时进行的产品试验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说他特殊,除了这次试验关系到我们公司的产品在国外的信誉,那就是我和他之间,一个野外试验人员和上级领导者之间所经历的已经不止是一次特殊的产品试验,更是经历了一次特殊的精神考验和一次特殊的心灵转换

    盛夏。

    远郊的产品试验场笼罩在一片火热的阳光之下,由工厂外贸单位组织并有外国专家参与验收的02w-01产品试验正在这里进行。

    02w-01是我们公司自行开发研制的一项科研产品,这种产品与国外的另一项产品相配套,将在多种领域中为全世界的和平事业作出贡献。

    所有的参试人员都期待着这次试验能够获得成功,能够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能留下完美的一笔。

    试验在两座相距近四十米的固定设施之间连接的钢丝绳上进行,装有动力装置的试验产品就是以在钢丝绳上的行进速度向仪器提供试验数据的。

    四周高大的群山,眼前茂密的庄稼,把试验场围个密不透风,随着一阵阵浓浓的火药味在四周弥漫,整个试验场顿时被一股股热浪所笼罩,扑面而来的五光十色在眼前旋转着让人感到窒息。

    整个一上午,我和所有试验人员一样,始终忙碌的在汗水和烈日的包围之下。作为野外试验人员,尽管条件非常艰苦,但向今天这样的天气,在我的试验经历中,也是非常罕见的。

    试验进行的相当顺利。

    就在我和参试人员一起对最后一个产品进行试验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或许是试验场地受到今年雨水浸泡的原因,或许是试验器材长期使用的的缘故,其中一侧固定摇轮基座的地基在试验中突然塌陷,致使摇轮基座与固定铁板的焊口被拉断,固定钢丝绳的摇轮基座已失去作用导致试验无法进行。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想到这是一次特殊的试验,试验的结果直接关系到我们公司的产品在国外的信誉。

    在场的试验人员也都惊呆了,人们简直不能想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竟是这样的突然,甚至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试验场远处的土路在闷热和潮湿中显得扑朔迷离,一辆黑色的帕萨特从十分模糊的空气升腾中驶了过来。

    他来了。

    他从小车走下来的时候,正是试验人员围着已经损坏的试验装置不知所措的时候。人们想着他的到来能有什么好的办法使问题得到很快地解决,并重新进行试验。因为同样焦急等着试验结果的还有外商,他们同样期待着试验能够继续进行。

    看到他的到来,试验人员马上围了过去。试验的组织者

    马上详细向他汇报了试验的进行过程,而眼前的这种情景是在场的所有试验人员都无法预料到的。

    他的表情含蓄而平静,一副宽边眼镜透着一股书生之气,宽宽的脸颊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只是在他转过身的一刹那,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后背同样被汗水浸透,就像我们现场的所有参试人员一样。

    只是简单的了解一下情况,我就看到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又很快地舒展了。很显然,他要尽量把自己的情绪放得平稳一些。于是,他迅速把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召集在一起,在烈日下面对着已经损坏的试验设施商量解决办法。

    几乎所有的办法都是困难和条件,似乎在很短时间内恢复产品试验是根本不可能的。此刻,在这热浪笼罩的气氛中,我看到他显得是那么的孤独,那种透不过气来的闷热使他的周身像蒸气升腾一样变得快要窒息。

    沉默,整个空气似乎已经凝固。

    “你们看是不是这样?”他突然恢复了一种平静,用了一种不可置疑的口气下达着既是解决办法又是命令的语言“从现在开始,这里的所有试验设施立刻拆除,马上运输到新的试验场进行重新安装。”

    人们的眼睛猛然一亮,马上认为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他所说的新试验场就是我们刚刚启用而且尚未完工的试验场地,只是在短时间里是不是允许我们加以利用。

    此刻,他急切地想把眼前的这件事尽快做好,虽然有些仓促,但似乎已经让他等了足够长的时间。同时,他也非常了解手下的这些试验人员,不管什么时候,那些工作中的奇迹总会在这些人手下被编织出来。

    他似乎胸有成竹地看着身边的人们:“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就是说,在明天晚上之前必须在新的试验场把所有试验设施准备完毕,这样,才能在后天早晨完成接下来的试验任务。”

    是办法,同样也是命令。尽管好多人先前提出了各式各样的困难和条件,但当他讲完话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条件。也许就是这种义无反顾的魄力把人们心底的那片执着充分的调动起来,也许就是这迎难而上的气概给人们一个没有退路的互动,也许就是这未知的希望会在我们栖息的这片的家园里面酿造一个什么样的传奇。

    我深深感叹一个人的心中竟如此裸露,怎么会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暴露的一览无遗。

    我是作为参试人员在第一时间听到这个决定的,尽管我还不知道这个办法是不是真的可行,是不是在一天的时间里就把所有试验设施在一个新的试验场安装完毕并投入使用,但从心里我还是盼望一天之后会在另外一个试验场出现一个与此处相同的试验设施,来满足我们正在期待着的这次试验。

    就在我和试验人员一起准备撤出现场的时候,运输公司负责搬运的各种车辆已经进入现场,随着机械的阵阵轰鸣,吊车起落,两座试验设施被稳稳地装上了车,经过短暂的清理和固定,汽车慢慢地驶出这块场地,转眼之间就消失在热浪和尘土之间。

    这时,我甚至已经感到他期待的那种激动和兴奋,眼睛迟迟地望着远方不断扬起的热浪搅着变幻莫测的朦胧。

    清晨的淅淅细雨伴着我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感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但又是那样的真实。

    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天气怎么会这样的变化莫测,好像还没有在炎热的酷暑下缓过神来,时下时停的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光顾了。随着一阵阵的凉风从远方刮过,空气中便有了丝丝寒意。

    来到新的试验场,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乘坐的那辆黑色帕萨特和已经先期运抵到这里的试验设施。

    真是没有想到,时光只是经历了短短的流逝,所有的试验设施已经在新的试验场按照指定的位置摆放完毕,在场的部分人员正在这里忙碌着。

    这边,试验场的技术人员正在进行数据测绘,以确保试验设施准确地安装到位。

    那边,铆焊车间的几名焊工正在对已经安装到位的试验设施进行焊接,弧光在阴暗的空气里闪耀着

    忙碌的试验场地上,凉风和冷雨依然不时的光顾这里,给工作在现场的人们带来一点小小的麻烦。

    我没有理会沥沥的冷雨,也没有马上去忙自己的那份工作,而是想着心底的一点疑惑,那就是想看一看他为什么来的这么早,此时又在忙些什么?

    黑色的帕萨特里面空无一人,场地上唯一遮风挡雨的一

    把大伞底下是一台正在工作的电焊机。我的眼睛随着电焊机的导线伸向对面试验焊接现场的架子上,就见他正和焊接工人在说着什么,随着焊花一闪一闪的映在他的镜片上,他也随着焊花的移动,时而登上了架子的顶端,用手扶正了微微有些倾斜的固定角铁;时而又随手拿起身边的一把铁锤,轻轻地敲打着焊口的残渣。当一道道整齐的焊口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冲着满脸淌着汗水的焊工点了点头:“焊的不错”

    看着他竟然在焊接现场忙碌,让我感到很意外。

    整个一上午就在冷雨和忙碌中过去了。中午的时候,送饭的车到了,我顺手拿过两份盒饭,大声招呼正在焊架上工作的两名焊工,叫他们赶快吃饭休息一下。

    也许是工作过于精力集中,或是身边发电机噪音过大的缘故,他们对我喊声竟是毫无反应。

    当我拿着两份盒饭来到仍在焊花四溅的焊接场地时,那张已经熟悉的面容又一次出现,我竟然没有想到的就是他竟然在冷雨中一直陪伴着现场的焊接工人。

    看到我把饭递到了焊接工人的手里,他突然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盯着我,我忙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竟然笑着问我是不是也有他的一份盒饭,如果有是不是帮忙替他拿来。

    我的脸一下子涨大了,语无伦次的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呆呆地愣在哪儿,甚至连他的称乎都没有叫出来。

    就在我快步跑过去给他拿饭的一刹那,我分明感到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让人感到很是意外。

    风从远方低低地吹来,在这冷雨交织的土地上默默徘徊,就像是在演奏一曲无名的颂歌。

    本来,我是没想到他会和我们一起在冷雨中吃盒饭喝凉

    水的,以至于当他开口向我要一份盒饭时,我的那份尴尬。我暗暗地责怪自己,为什么在我的头脑里会存在那么一个不可能的错误判断呢?

    雨不知什么时候完全地停了。令我暗暗感到意外的是,除了一部分重新加工的零件依然没有到位之外,其余的所有试验设施已经全部安装到位。我不知道是我的预测和今天的现实有多大的差距,还是我的确低估了他的判断及眼前这群人的能力。

    我们在布置试验现场的同时,一直在等着部分已经损坏的零件被重新加工出来。看着我们既着急又疑惑的样子,他似乎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一定不会耽误你们组装的。临近下午的时候,前一天所有按计划加工的各种试验用零件都在人们的期盼中由工具管理单位派人运抵试验场,并按照设计用途开始组装,令我感到疑惑不解的是这些试验零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加工完成呢?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内心所想,微笑着看了我一眼,似乎再说,有什么不可能的。

    借着卸完车的一个空儿,我叫住了跟随车辆给我们送试验零件的那位师傅,想知道这些试验用零件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完成的。

    得到的回答竟让我非常意外,那是在过去的一天里,工厂里发生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在惊诧之余,感到心中的震撼。为了这次试验,在他

    的亲自协调下,全厂共有十六个单位调动一切可能的人力和物力直接或间接的参与到这次试验中来。机加车间为了确保能在一夜之间完成所有的试验用零件的加工,竟然采用了休人不休机器的加工方法,几台设备连续工作。而整个一个晚上他仅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就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又亲自来到加工中心看望加班的员工,然后乘车直接来到试验场。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在流水一样的忙碌中变得模糊,一直闪着焊弧光的试验场地终于静了下来,而他的帕萨特始终静静地停在那里,就像一个完整而醒目标志,让人看了从心里感到踏实。

    他平静地走了过来,和我们所有的参试人员握手,道辛苦。我形容不出我当时的心情是如何的感动,只是在他疲倦的脸上读出一种心态,那就是一个领导者对每一天的工作经历有一种心底的愿望。

    没有人知道,在一天之前那个令人窒息的场地上,这种愿望还是一个怎么样的未知数。而现在这种愿望对于我,对于他,对于在场的每一个试验人员仍然是一种奢望,以至于就好像是一次美丽的梦幻。

    其实,还有一个愿望我与他也是一致的,那就是在就要到来的那个早晨,我们能一起见到东方的日出。因为我相信,奇迹是永远存在的,生命也不可能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