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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写诗他还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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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了解西原的人,便会判断他这辈子除了写诗,便什么也不能干了。他整天在校园里颓废地走来走去不知在寻找什么。他时常因为对于未来的迷茫而忍不住有自杀的想法。见到他的人,会发现他的眼光仿佛地狱中泄出的一线光芒,那神色就如同北寒带的寒冷气流一般冰凉。他们问他在干什么。

    “走路。”说完之后他继续走路。

    我常常突然接到他的电话。

    “什么事?”我问。他的回答有三种:

    ——没事。

    ——谈诗。

    ——我要自杀。

    我们经常在一起谈诗和女人。我发现他的诗虽然不错,但是文艺理论方面很欠缺,有一些我难以同意的怪论。比如他将诗分成大诗、纯诗和普通诗,我感觉非常想当然。不过他是同意海子与昌耀所提倡的大诗的。他也发誓要突破大诗,但是我感觉他的诗还远非大诗,我认为诗的第一要素便是音韵,然后是指向(内容)和技巧。除了音韵之外,我感觉不到他在其他方面的优势。

    他的诗通常可以面对电脑一气呵成,并且音韵铿锵。他的诗是真正可以朗读的,这在当代中国诗坛都是非常少的,这点我只觉得昌耀做到了。他对于语言的感觉,在平时我们说话时便可以感觉到,他在这方面的确有天赋。

    他的诗有种无形的指向,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我感觉这是他最严重的缺点。他缺少那种伟大的诗人所具有的那种无形而严密的世界体系,我很惊讶他没有自己的政治观,我同他谈民主他居然没什么反应。世间天才有许多,我只是希望他更加明确自己的指向,否则便踏上绝路了。他最近说要写诗剧,我希望他可以借机形成自己独特的世界观。

    他的技巧受海子影响太深了,尤其是开始时的意象,如“麦田”、“马匹”、“野花”等等。后来有所创新,但是我感觉从精神实质上仍然没有摆脱,这需要非常漫长的历程的。我近来尤其感觉他的诗一种单纯技巧化的危险,因为缺少内容,所以非常容易僵化,幸好有语音支持,还差强人意。

    他是我遇到的少数以读诗为娱乐的人,平时他经常空虚地在校园走路,只有读诗他才能沉静下来。他经常说:读诗是我唯一的娱乐。我让他去读一些哲学著作,但是他说他读不下去。他宁愿满校园走路浪费时间也不愿意去读书,当然除了少数他喜欢的诗人的诗。

    我们的友谊可以说有两个支点:诗和坦诚。即使是做了坏事,他都会毫不保留地同我说,当然一些私人事情除外。所以我知道他虽然表面非常刚强,没有一个人不承认他很有男子汉气概,但是其实非常胆小,一些小事他总是事后有后怕了便跟我说;他还非常害怕黑暗,有时晚了都需要我送他。我想这就是他敏感的表现,这是所有的优秀诗人必备的品质。

    那种敏感我怀疑与他不幸的童年有关,好像他在小学时父亲便因癌症去世,家道便就此中落。今年夏天我们一起到他的家乡连云港青口镇去。他读中学的地方就在太平洋岸边,每天放学便可以看海,我想海一定已经渗入到他的灵魂了。我非常奇怪他的诗很少提到海,直到最近才由于我的倡导把太平洋作为意象写入他的诗。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恨他的家乡。也许他的那种无形的指向,可能来源于此,因为“黑暗”几乎是他的意象中心,他在一个文学网上的文集名便是“他在黑色的春天走过”

    他对草原的迷恋,可能与在青海上学很有关系,他不仅迷恋草原,还对一个海西草原上来的女生一往情深。他们时常分分合合,有时说是他的唯一,有时说只是符号,究竟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因为对于他诚实就是当时对于心的诚实,他想什么便说什么,过后可以立马悔改,所以他的话最好不要当真,虽然他根本不是要欺骗别人。因为他过于理想化,所以实际情况常常预测错误。

    据说,他在中学便每天读海子诗全编,还写把诗写满了整个笔记本,可以后来把诗集和笔记本都丢失了,这让他经常惋惜不已。不过他说后来他感觉当时的诗还很不成熟。去年冬天从德令哈回来之后,他的诗风大变,充满了对草原野性的追寻。今年上半年参与网络文学以后进行了进入喷发期,不过其风格都仿佛他的笔名“西原”一般的对草原的悲歌。

    本来我在大二时写了许多诗,后来当我要转向小说写作时,是我们共同支撑着度过难关,让我最终坚持写诗,虽然写诗不是我的主要的活动。他经常说诗就是唯一的文学样式,其他的文体都是他的派生体。事实上,他很不擅长其他文体的写作,他在写散文巴别塔尖的回忆时几乎写成小说了,我只好又写巴别塔尖内外来矫正。他自己也承认自己只能写诗。

    在人性的绝望中,他发现了从蒙古到匈牙利的广大草原,在这样的紧张状态中,他唯有悲哀地歌唱。他的天性是敏感,面对这种状态,他只能用自己的语言去表达。我想除了写诗他再也不能干什么,我真当心他今后的如世上大多数诗人一样在生前贫困潦倒。他经常对我说,假如他某天突然去世,一定帮他整理他的诗集。

     

    2005-10-4于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