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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痛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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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夜的聚会上,不知是谁提起了他的名字,原本欢乐的心在那一瞬间沉沉地跌落,痛楚渐渐弥漫全身,才知道生命中真的有一些记忆是难以忘却的。

    他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是班里的化学课代表。记得那时考试的座位是按照上次成绩的排名而定的,因为生病住院,我的成绩从原来的第五名滑到了十二名,刚好排在他的后面。考前的年级动员大会上,我们碰巧坐在一起,他说,我知道你上次没考好,这次才会做到我的后面。我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告诉他,我很担心化学会不及格。想不到他轻松的回答让我那么惊讶: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你及格的。我轻轻的笑了起来,把它当作一个可爱的玩笑。转眼到了考化学的那一天,面对着试卷上,那些似曾相识的分子式,我绞尽脑汁苦苦思索,却意外的收到他传来的纸条。当时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作弊,我不敢细想,打开纸条抄了起来。我想我是幸运的,幸运得让我到今天都觉得怀疑,为什么老师没有发现我们。后来公布成绩的时候,我得了80分,而他得了85分,是他的纸条让我回到了前五名,让我重新拾起了学习化学的信心。就在那一刻,我对他充满了深深地感激。虽然,这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当毕业的骊歌轻轻唱起,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也纷纷开始了自己全新的生活。我只知道,他没有考上大学,却从此没了音信。直到大二那年的暑假,我漫步在小城的街道上,一辆黄色的夏利悄悄停在身边,缓缓摇下的车窗里,竟然是他熟悉的面庞。坐在海滩上,看着此起彼伏的波涛,听他讲述这两年的经历,才对他有了更深地了解。落榜以后,家里为他买了出租车,就这样跑了半年的出租,认识了一些社会上的朋友,他开始和朋友合伙从南方买进二手车,转到小城再高价卖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有钱了,人也变坏了。我不能理解他所谓的变坏究竟有多坏,只是想,不过就是抽烟喝酒,打牌玩女人吧。他的谈吐并不粗俗,相反,因了混迹社会的经历,给了我很多关于生活的启迪。分开的时候,他留下手机号码,也要走了我的电话。在那时的小城里,以他的年轻,能拥有自己的车子,真的算生活得很好了。

    在一个天空飘着细雨的清晨里,我望着玻璃窗上滑落的雨丝,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是他的电话,打破了无声的寂静,他说来接我一起去吃早点,说他就在楼下等我。隔着窗子,能看见他的车在雨中静静的守候。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当我们坐在嘈杂的汤馆时,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一种心情正在慢慢地生长。回来的路上,他似是无意地问起我的男朋友,那时我正在经历着一场平淡无奇的恋爱,不想放手也许只是因为寂寞,而不是爱。我没有回答,只是问他,如果谈了半年时间的恋爱是不是彼此都已经难分难舍。他告诉我,他会和女朋友相处得非常好,好得就像是彼此的影子一样不愿分开。接下来,是长长的沉默,我想聪明如他,一定看得出我的不快乐。当我转身推开车门,听见他在身后轻轻地问道:我还有机会吗?我的心一片慌乱,丢下“不知道”三个字便飞快的逃上楼去。

    逃走的是身影,逃不开的是心情,终于还是做了他的女朋友。和他的恋爱,是甜蜜而又刺激的,就像托尔斯泰说过的一样,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恋爱的甜蜜也是相似的。唯一不同的是那份刺激的新鲜感,父母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即使知道了也会强烈的反对,他们决不能允许我和一个没有正当职业、混迹社会的人在一起;我的朋友们见过他,她们无一例外的反对,理由是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乖巧文静如我和叛逆而又邪气的他在一起是没有幸福的。幸福有多远呢?不愿意去想像,我只想守住今天的快乐。我们就这样偷偷的爱着,在所有人的反对中走自己的路,在不被理解的目光中快乐着自己的快乐。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尽情的感受着他蓬勃的朝气,他开朗的性格充满了活力,似乎永远都有讲不完的笑话,永远都有挥霍不尽的青春。也是从那时起,我才真正的走进了他的生活,才发现那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一种活法,才明白他所谓的坏指的是什么。在这之前,我一直是众人心目中的乖乖女,是那种讲话都不会大声的女孩子。我开始同他一起出入迪厅、酒吧、游戏厅,出入那些好女孩绝少光临的场所;我看着他在牌桌上吞云吐雾,在桌球室里挥杆撒汗,甚至看着他因为哥们义气和人拳脚相向。有钱了,和朋友一起在酒桌上潇洒,花光了,就去再赚,然后再花。一切对我来讲都是那么的新奇,我不停的接受,想要颠覆从前乖乖女的形象。面对这一切,我只有招架的功夫,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只知道因为我的关系,他其实已经收敛了很多,他说过不想带坏我,而我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正在变坏。

    夏日的炎热渐渐消退,秋的凉爽慢慢袭来,相爱的日子总是让人感叹时光消逝得太快。暑假将要结束的时候,我们也面临着第一次分别,可他已经有三天没来找过我了。电话一直关机,家里没有人听,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心,也找不到可以倾诉的朋友。至此我才惊觉,除了他,我已经失去了和所有人的联系。静下心来,审视着走过的道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那么惊愕,我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看起来依旧清新的女孩子,曾经视若无睹地目击过械斗流血的场面;而眉宇间的那份沉静又在何时已慢慢淡去?我想我也许在后悔,我想起了朋友的忠告,不敢去想她们的话是否真的就要应验。难道这个夏天不过是一段心情的宣泄吗?不过是平淡的生活里一个小小的插曲吗?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开始动摇曾经坚定的决心。

    电话铃声在胡思乱想中骤然响起,听筒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他的去向放下电话,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终于出事了,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呢。那晚他被朋友找去喝酒,然后喝醉了,然后不知为什么,不知道是和谁就打了起来,也不知怎么了,对方就倒在地上不动了。幸好,抢救得及时,否则一定要他去抵命的。那个声音说他都要急死了,他知道我会惦记他,他说希望我能去看看他,说他很想我。秋天真的来了,不然为何毫无遮拦的走在烈日下却感觉不到往昔的酷热。第一次走进看守所,冰冷的房间,阴森的铁窗,看着他受伤而又憔悴的面容,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最终,是他打破了沉默,他说“谢谢你来看我,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也许是厌倦了身边俗气的女孩子,才会喜欢你身上文静的气质,喜欢到明知不能长久也愿意短暂的拥有。既然我们心里有过彼此,已经足够了。”婆娑的泪眼中,我看到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牵强的微笑:“我们还是分手吧,对你,对我,都是好的。希望你会幸福。”说完,他转身重又走进那片阴冷的黑暗,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真的只是无语凝噎,那扇铁门咣当咣当的声响,从此将我们隔绝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走出看守所,抬头凝望让人眩晕的阳光,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残缺的心情。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不过是一个夏天的时间而已,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的疼痛?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可以等他呢?几年过去了,我始终不敢再次想起,害怕那份疼痛会来侵袭本已孱弱不堪的心灵,一直不能知晓,对他的爱究竟有多少。直到今天听到他的名字,才明白爱早已深入骨髓,痛才会刻骨铭心;直到今天,才真的明白,虽然没有结果,但却从来不曾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