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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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洛阳的牡丹花刚刚凋零,魏晋风流还在时光里流淌;那一月,桐花在风中摇曳,撒落了一地的忧伤;那一日,我从巴国故都走来,在最深的红尘里与你相遇。——题记

    掐指一算,时光不经意地走过了十年。虽然时光改变了很多东西,然而回首往昔,仿佛就在昨天。

    对于在文学上的造诣,五六年前我们曾经有过一番讨论的。如若把文学造诣比作一座无限高的大山,我只是站在了山脚下,而你已经走在了高高的山间。所以,无论我如何的追赶,我们之间,总是隔着遥远的距离。

    第一次遇见你,是因为那篇桐花,一个军人的爱情故事。读起来有些伤感,欣赏水平有限的我以至于在第一次读的时候没有读明白,所以又呆呆地读了第二次、第三次,最终感动得热泪盈眶。那时候我想,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会写出这般让人心动的故事。所以,我发了疯似地在网站上翻找你的文章,跟着你写下的每一个字,或喜或悲,又或者是微微一笑。于是,从那天起,我记住了你的名字:静。

    跟别人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你原来是那个网站上非常有名的人,而那时候初来乍到的我这个菜鸟根本不知道。一直很喜欢文学,但自己却写不好文章,偶有写下那么几篇,多少也是有些拿不出手的。直到有一天,你在我的文章后面评论说:文字是可以伤感一些的,但生活还得继续。看到你的评论,那种受宠若惊无以言表,甚至不知道找谁分享那突如其来的喜悦。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多么的惜字如金,就算看别人的文章也很少留下评论,所以你的名字出现在评论栏里,也引得了更多的文友争相品评。我那篇非常浅薄的文章,一时间竟然引得许多优秀的文友关注。我想,这或许就是老天安排给我们的遇见。

    其实,要认识你或者是让你认识我很简单。qq群里你偶尔会跟别人聊上两句诗词,但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可是,熟识你的文友都说,你是不闲聊的,除非是与文学有关的话题。我,我实在是太过浅薄,我甚至于连‘文学’这两个字的意义都没搞懂,哪里还能跟你谈文学。所以,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看着你跟别人谈论诗词,而半点插不上嘴。那种插不上嘴的感觉很讨厌,埋怨自己读书太少,文学修养不够。所以,从那以后我便疯狂地读书,只是为了能跟你说话时不至于无话可说,仅仅只是这样单纯的理由。

    然而,现实似乎总是没有给我做足准备的时间。某一天我在群里跟别人闲扯的时候,你突然叫了我。那是在我看你文章几个月来的第一次对话。你说,月儿,能聊几句吗?我突然有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可太阳明明是从东边出来的。于是,我们互相加了好友,虽然从前我有试着加过你一两次,可是都被拒绝了。这似乎有点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所以一个人乐得一塌糊涂。

    你说,你看过我写给你的每一条评论,感觉我与别人的理解似乎有些不同。我心里想着,这下丢人了,这意思是说我完全没看懂你的文章。虽然是坐在电脑前,但完全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虽然都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可我这哈姆雷特似乎走得有点远了。你擅写诗词,尤其是古诗词的造诣很高,那是整个文学网站都公认的。所以,你特别挑了几首词出来问我,而我则以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说明了我对诗词的理解。良久之后,你在对话框里打了那么一句:滔滔天下,知己一人谁是?唯月儿矣!

    我小心地揣摩着这句话,那意思似乎在说,只有我读懂了你。浩瀚的网络里,那么多比我文学修养更高的人都不是,却只有我读懂了你。为着这个认知,我乐了好久。也就是从那天起,我们成了朋友,也因为成了朋友,所以似乎比别人更了解那些文字背后的你。

    那时候,你在军校上研究生,作为学生的生活似乎也算悠闲的。你喜欢红楼梦,只一部红楼梦你就可以读二十多遍,而且每每总有新意;你喜欢普希金,能说一口流利俄语的你常常捧读普希金的原文诗,你说那与中文翻译的感觉很不一样;你最喜欢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你曾说过我是明月,可是,那时候呆呆的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谁说过,男女之间如果有了欣赏,那么离爱情也就咫尺。是的,我是如此地欣赏你,欣赏你写下的每一首诗,每一首词,每一篇文字,也欣赏才华横溢的你。虽然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更没有想过现实生活中若是遇见会有怎样一番风景,只是那样单纯的恋上了你,恋上了你的每一声叹息,每一句话语。

    然而,没有多久,网站上就有一个传说,说是我爱上了你。这样的传说弄得我好一阵心跳,或许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对你已经不只是欣赏而已。可是,还等不到我承认或者是否认,就有相熟的文友告诉我另一个消息。才华横溢的你早已经有了女友,而你们的相识几乎雷同了我与你的相遇。据说,那个女孩是因为看了你的文章,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你。之后,她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去了你的学校见你,并且向你表白了爱意。你最终被她疯狂的举动所感动,然后你为她写下了一首又一首缠绵悱恻的诗。我,没有那个女孩的勇气,更没有那种冲动,所以我终究只能做你的知己,终究只能远远这样看你。

    不久之后,那个女孩也听说了我与你的传说,于是公然地跟我下了战书,宣誓了她对于你的主权。我,无言以对。无论是否有心,我似乎都不应该插入你和她的故事里。私下里,相熟的文友总是劝我,不要去追寻一段没有结局的故事。事实上,我还没有开始追寻,就已经看到了我们的ending。

    在那一场闹剧之后,你第一次跟我说了对不起。你说,不知道女朋友会找我闹,还闹得众人皆知。于是,你选择了退出了那个网站,选择了再也不写文字,因为你觉得那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我突然有些落寞,只对着电脑留下惨淡的一抹笑意。或许,我也应该离开那里,然后在另一个地方开始。另一个地方没有静,也没有我欣赏的男子,更没有我最喜欢的文字,但剩下的却是我对文字的执著。我总想着,只要我不断努力,或许有一天,有一天你会如我欣赏你一般的欣赏我的文字。

    几年之后,四川发生了大地震。

    我在成都,经受着一波又一波不断的余震。那一天,正在工作的时候房子又摇晃起来,看着墙上裂开的缝隙,我想,如果此时房子倒了,会有人把我挖出来吗?我很庆幸,经过了那样的大灾难我还安然无恙地活着,还能偶尔想起那个叫静的男子。于是,那天晚上,我在信箱里给你发了信息:今天下午6。2级余震,正在开庭的我在房子摇晃中结束了庭审。我庆幸,我还活着。这样短短的两句话,是我们几年以来唯一的一次联系。几天之后,你在邮箱里回信道:你怎么样,看到消息后马上与我联系!你特别在最后加了几个感叹号,我似乎能够看到你担心着急的样子。

    因为那场地震,我们恢复了联系,但仅仅只是在邮箱里短短的数语。你说,月儿,写了那么多小说,什么时候也写写我们的故事。我们的故事,我们有故事吗?我只是站在山脚下的菜鸟,离你的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无论我如何追赶,我们总隔着那遥远的距离。你说是我太谦虚了。可是,当我问你是不是也欣赏我的文字时,你却并没有给我答案。我知道,我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时光流逝,你读完了硕士后,又读完了博士。我似乎永远都只能远远仰望你,无论是文学上的造诣还是学识上的差距,我们都永远隔着那遥不可及的距离。

    某一个冬天的夜晚,邮箱里有了你久违的来信——遥问旧友今安在,唯见残月挂寒窗。仅仅只有十四个字,但所有的心意似乎都包含在了里边。一时间,我的眼眶有些湿了。抛开所有的情感牵绊不算,对于你,我是这样的存在。在那个冬天的夜里,我含泪而笑。

    两年之后,我离开了成都,去往北方的某个城市生活。这个城市里没有关于你的点滴,没有你的叹息,也没有你的无奈,更没有你批评我文字的肤浅。我想,消抹掉所有你与相关的记忆,不再联系,也不再读你的文字,只做那个沉浸在自己文字里的女子。可是,上天好像并不是那样安排我们的故事的。

    四月初的北方,桃花还没有盛开,梅花似乎有点赖着不肯谢的意思。我在湖边的桃树下遇见了你。你到这个城市来出差,意外地知道我也正好在这里。这就好像命运一般,从前那么相知相惜的两个人,说过很多次一起去看龙门石窟,却最终只是让龙门石窟空候,但却在这样一个谁都不曾想到的城市真正的遇见。

    你说,若是当时我们在一起,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笑了笑,想起了偶然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如果换我先开口,日子是否还一样细水长流。春风吹散了我的笑容,人生的路上其实并没有如果。你后来问我,知道‘明月’的意思的吗?我微微点头。当时是真的不明白,后来明白了。但明白了又如何,我终究是没有那种勇气,可以天涯海角地追随你而去。而她,那个一心痴爱你的女子可以。所以,最后她成了你的妻,成了你孩子的妈。

    临别的时候你说,月儿,不要总觉得自己写得不好,其实已经很优秀了。于是我又问,你欣赏我吗?你笑着点头,然后给了我一个最深的拥抱。我明白,那不过是安慰我而已。我终究写得不够好,终究无法让那些断章残句涂鸦你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