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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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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淡淡的檀木清香慢慢在空气中发散开来,头人心脾。能歌善舞的歌舞伎们随着渐渐悠扬的乐曲声在篝火千翩翩起舞,与油脂滴在火中响亮的劈啪声交相辉映,越来越浓郁的食物香气勾引着每个人的食欲,耶律重琰心情大好,她靠在软椅上。

    丫头怕烟气熏了他,帮他轻扇着扇子,还有一个丫头用美人锤帮他轻垂着肩膀,舒散着几日来的紧张疲累的筋骨,他全然不知这么多人都在围着他转,他的注意力只在玉珑烟身上,玉珑烟就坐在他旁边的绣凳上,玲珑纤美的侧颜,淡然安静。

    全鹿已经被烤成诱人的焦黄色,油脂与火焰的劈啪声更急了,如同年关的爆竹,显出一线喜庆的气氛,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闻到过这么诱人的香味,一些五大三粗的侍卫连哈喇子都流下来了,耶律重琰叫人熄了火,歌舞去仍在继续,他亲自上前捡了些最好的一块鹿肉撕下来当着众人的面捧到玉珑烟面前。

    “玉姐姐,你尝尝。”他的眸子闪着期待的光亮,嘴角擎着讨好的笑意。“多谢二殿下。”玉珑烟拿在手里,看着耶律重琰期待的眼神,她不想让它失望,只要她尝一口他就满足了。

    可是刚拿到嘴边,不管手里烤熟的鹿肉散发着多么甜美的香气,不管别人再用怎样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在看着他,他却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只觉得反胃,眼前只浮动着小鹿拿楚楚可怜的目光,记得当他的手轻轻盖在他眼睛上的时候,手指下一片濡湿,他从不知道原来动物也会流眼泪,那时她的眼睛也湿润了。

    耶律重琰唇边的笑意慢慢收敛了,织云轻轻推了推玉珑烟,传递着他的焦急,他是让他快点吃一口,只要一口就行,他努力压制着反胃的感觉,将鹿肉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这时他突然站了起来,鹿肉也从他手里滑落了,他跑到数遍干呕起来。

    歌舞停止了,喧哗声没有了,偌大的空间竟突然变得压抑起来,刚刚还清香四溢的空气此时也好像全然变了味道,耶律重琰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他将丫头给她掰好的一块鹿肉掷了出去,木架轰地倒塌了,那只焦黄色的烤全鹿倒在了黑色的炭火中,连同那只金贵的檀香木案一起毁掉了。

    而这破费心思和财力的烤鹿肉除了沾了玉珑烟的唇外,没有人有福气消瘦一口,在大家内心巨大的叹息和失望中,耶律重琰突然从软倚中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就摔了下去,刚刚止血的伤口有崩裂开来,绷带上殷红一片,众人一片纷乱惊呼。玉珑烟感觉胃舒服些的时候,大殿外的人已经散去了,只剩下一些断木残烟。她将身子仰靠在粗壮的树干上,轻轻叹息,她在不经意间又把耶律重琰给得罪了。

    耶律重琰的伤口也不让人包扎,不吃饭,不说话也不见玉珑烟,玉珑烟碰了几次灰之后又气又急,嘴唇也起了水泡。

    她又吃了耶律重琰的闭门羹,心里也有气,他生他的气就生他的气,何必作践自己的身子?这明明是给他看,让他心里过不去,织云跟着他过来劝说:“玉姑娘你还生真气?从十岁你就开始服侍他,还不知道他的脾气,二殿下虽然个子大,但毕竟还是孩子心性,他现在心里委屈着呢。

    我能理解她,你看呀,他这次去围猎多一半是为了你去的,为了让你吃到鹿肉,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回来却没埋怨一句,也没喊过一次痛,总是强大着精神说没事,还不是怕玉姑娘多心?

    他受了这么多的罪还不是就为了让玉姑娘吃上一口鹿肉,客户四玉姑娘却连一口都没吃,还吐了,他心里能好受吗,他这一场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他现在不气你,是心里太委屈,也不是不想见你,是拉不下面子,玉姑娘如果肯拉下面子好好哄哄她,肯定就没事了。

    你就看在织云的份上吧,二殿下这么不吃不喝的,身上还有伤,他又不是铁打的,在这么熬下去可是会出事的,他出了事,意识怕上边怪罪,二呢,你心里难道不心疼?”

    玉珑烟站在木帐外,寝殿内传出耶律重琰的声音“让她走,我不想见他,让她走!”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她初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赶她,想起这几年来的朝朝暮暮,耳鬓厮磨,她心里突然想开了。

    大小丫头都悄悄推出了寝殿,只有玉珑烟轻轻走进去,耶律重琰躺在床塌上,将整个辈子都蒙在头上,四周慢慢安静下来,再无一丝一毫的声息。

    隔了一会,耶律重琰掀开被子“梳雨,她走了?”他的声音有淡淡的失落,扭身抬头,却见站在眼前的不是梳雨而是她,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玉珑烟轻声说:“是我不好,我一直盼着二殿下早点回来,这样我就能吃上二殿下的鹿肉了,那太难的鹿肉真的很香,我也真的很想吃个够,可是当我拿着它的时候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是想起那只小鹿,他很可怜,没有了娘,我很小就没有了娘亲,可身边还有爹爹,可是他一个亲人都没了,想起我要吃的是它的我就一点都吃不下”

    “原来是这样。”耶律重琰释然“玉姐姐心地真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玉姐姐,以后我再也不杀带幼崽的母兽了,你说好不好?”玉珑烟点点头,赶紧查看她腿上的伤,取过药箱来帮他上要。

    “那头小鹿好不好?”在她帮他敷药的时候,他很安静听话。“我把它放在后花园里了,让漆工做了一个白色的栅栏,圈起一片草场来给它。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梅莲。”

    “梅莲?很好听,我能去看它吗?”耶律重琰的注意力转移到小鹿身上。“当然能,但要等你养好了,你要好好养伤。”耶律重琰转嗔为笑,天上的一片云彩这才散了。

    半个月以后,耶律重琰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他恢复的速度超过玉垅烟的预科。每天空暇的时候,玉垅烟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王府后花园。她会陪着小鹿梅莲,给它刷毛,饮水,喂食,和它说话,玩耍,而这只可爱的小鹿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天午歇,她来到后花园为梅莲梳理绒毛,梅莲温驯地用温热的舌头轻舔她的手指,她手指微痒,轻盈的笑声逸出她的唇角。

    她没有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少年。他怔怔地看着她们,碧绿的草地,少女一身浅绿纱衣,膝边卧着小鹿,她正用柔软的手指温柔地为它梳理脊背的绒毛,小鹿伸出舌头温情地舔着少女的手指,少女的面颊露出甜美纯净的笑靥。

    她一向内敛老成,他还从没听到过她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声,还从没看到她脸上这样不设防备的笑脸。

    他站着没动,不想打扰了她,他想多看一会这样的玉垅烟。然而小鹿却已经够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它开始在玉垅烟的怀里躁动不安,低低地鸣叫,然后它挣脱了她的怀抱,开始不安地跑动,叫声也变得惊恐。

    玉垅烟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了耶律重琰的身影,他正惊起地张大眼睛,看着小鹿突然的举动。

    玉垅烟恍然,梅莲还记得他的气息!她跑过去抱住它的身子,将脸亲昵地贴在它颈上,手指安抚地轻轻抚摸着它的脖子。

    “梅莲,梅莲。”她轻声唤着它“别害怕,他不是坏人,他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梅莲慢慢安静下来,但眼睛仍戒备地看着不远处的耶律重琰。

    而耶律重琰还不明眼前发生了什么装款,他向前走了几步,好奇地问“玉姐姐,它怎么了?”玉垅烟轻轻嘘了一声“别说话,轻轻走过来。”

    说着她的手指盖住了小鹿的眼睛,一直手依旧在安抚着它的皮毛。耶律重琰虽然不明白,但仍然放轻了步子,慢慢走到她们身边。梅莲依旧有些躁动不安。玉垅烟轻声和它说着话,叫它别害怕。然后转向耶律重琰“它能闻出你的味道,所以它很害怕,怕你会伤害它。”

    耶律重琰脸色变了变“原来动物和人一样,它知道是我杀了”玉垅烟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小鹿的脖子上,他的手指僵硬“像我一样抚摸它,让它感觉到你的友好,它会慢慢信任你,喜欢你的。”说着,她带着他的手轻轻抚弄小鹿轻软的绒毛。起初耶律重琰只是被动的随着她的动作在动,但他的指端却可以感觉到小鹿的轻轻颤栗。

    慢慢的,他的手指变得柔软了,有了自己主动的意识,他开始一下下轻抚着他,他可以感觉到那慢慢消失的敌意,可以感觉到它紧张的身体在他的手指下慢慢变得柔软放松

    一次次的轻抚中,他感觉到一种心灵的美妙,一种感情的沟通和被信任的快乐。他的唇角慢慢绽开笑容。玉垅烟也扭过头对他会心一笑,玉垅烟将草料递给他叫他喂给梅莲,耶律重琰兴趣盎然,又笨拙又紧张。

    而小鹿也由开始的敌意戒备到最后的放松熟识,动物比人要简单许多,它们更容易交付自己的信任。后花园也成了耶律重琰常常光顾的场所,他们一起给小鹿刷毛,喂食,一起陪它聊天,讲故事。

    虽然中间有梅莲在,但他却觉得好像和玉垅烟更接近了,在这里还可以见到她性格中不易流露的另一面。耶律重琛从天圣山围猎归来,回来当天就过煜王府看望耶律重琰,玉垅烟回避了。

    知道耶律重琛走后她才出来,耶律重琰倒没在意,还有些兴奋地对她说,兄长收获颇丰,今晚请他和玉垅烟去旭王府喝酒吃野味呢,他已经满口应承下来。

    玉垅烟心内一惊,却不能怪耶律重琰,兄弟间的往来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况且由圣女作陪也在皇亲贵族间司空见惯。

    他哪里知道她故意在躲耶律重琛和清束子呢。旭王府内篝火通明,歌舞升平。耶律重琰和玉垅烟到的时候架上的烤乳猪,烤乳鹿已经在噼啪作响,食物和美酒混合的香气熏人欲醉。

    玉垅烟不愿来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清束子,她想清束子是肯定不愿再旭王府见到她的,但出乎她的意料,清束子打扮的非常明媚漂亮,一身鹅黄的衫子让她看起来像一瓣飞舞的羽毛。

    她唇角噙着笑,甜美的梨涡在颊上若隐若现。看到玉垅烟就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姐姐长,姐姐短,叫的玉垅烟都有点不自在了。

    趁着热闹,清束子悄悄伏在她耳边说:“姐姐,前几天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了姐姐,你不要放在心上啊,要是不解气,你就打我两巴掌。”

    玉垅烟撇眸看她,但见她双眸明媚,脸上一派纯真自然,她也说:“什么话,以前的事儿我早就忘了,只要你没事,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清束子娇笑,拉着她就坐。一张长方形檀香小木桌放在篝火旁,铺上了上好的毡毯,耶律重琛和耶律重琰已经自爱上首就座,清束子拉着玉垅烟正要坐下,耶律重琛半开玩笑在说:“怎么能坐我这儿,琰儿是贵客,你应该坐在他旁边陪酒啊。”

    显然他的话是堆清束子说的,玉垅烟心一沉,他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坐在他身边了?再看看耶律重琰,他只是笑眯眯的,没有说话,看来并不反对。

    还没等玉垅烟反应,清束子就呀一声“大殿下提醒的是,是清束子失礼了。”说着她已经走过去坐在阿了耶律重琰身边。

    玉垅烟踌躇着没动,耶律重琛挑眉“怎么?玉垅烟姑娘嫌在下粗俗,不愿坐在这儿吗?”耶律重琰一听,炯炯黑眸移向玉垅烟,仿佛在说,坐下吧,他是我兄长,虽然平时轻佻些,但有我在这儿你怕什么?

    玉垅烟轻轻曲身“大殿下谦虚了,这是奴婢的荣幸。”说着她飘然落坐,耶律重琛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和耶律重琰对饮。

    耶律重琰情绪颇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一边和耶律重琛说着天圣山狩猎的趣事,两人相谈甚欢,清束子持壶斟酒,然后拿起眼前的酒杯“今天二殿下是客,大殿下是主,我是借花献佛,借着大殿下的光儿敬二殿下三杯酒,我先干了。”说完,她举起酒杯一口喝干。

    耶律重琰眸里闪过赞赏的光芒,赞了声好,也饮了一杯,丫头过来将两人的杯再次斟满。

    两人碰了杯,耶律重琰说:“清束子姐姐真有女中豪杰之风,兄长身边能有姐姐这样绝色的女中须眉真是兄长的福气。”他的话正说中了清束子的心坎,她脸一红,饮尽了杯中酒还向耶律重琰亮了亮杯底。

    耶律重琰唇角含笑地举起杯子。玉垅烟不放心地开口“二殿下还是少饮些,你身子刚复原,酒是发散的东西,喝多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