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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冠礼前夜的偷摸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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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业的冠礼作为李家的头等大事,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为正宾的自然是于志宁,一来老于德高望重学问精深,二来则是因为李家即将和于家结亲,所以所谓的冠礼前三日卜决定正宾,其实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至于那位赞者,则是理所当然地被卢国公程处默抢了过去。照他的话说,哪怕是因为儿子程伯虎和李敬业的关系,他这个赞者也当定了。至于那在旁边负责捧着放有衮冕,远游冠,布冠托盘的三个人,自然是程伯虎、薛丁山和屈突仲翔。

    平素最最好动的这三个人为此排练数日,到最后全都喊着吃不消,甚至连平日最怕的读书仿佛也成了轻松差事。这冠礼乃是男子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一道仪式,整个仪式都需要穿着繁复的礼服,从斋戒到最终加冠至少得好几天。一想到日后自己都要来上这么一遭,三人自然全都是面如土色。

    而平日最是幸灾乐祸的李贤,这时候也没了嘲笑他们的兴致——李敬业作为李家如今的嫡长孙,这冠礼当然是一等一的复杂;然而,他这个皇子将来加冠的时候仪式更复杂,一想到要犹如木头人似的由人摆布几天,他就感到头皮发麻。不说别的,单单在李宅参观了两次彩排,他就充分领教了传统仪式的冗长可怕。

    他虽说只是个闲散观礼的角色,但是,作为李敬业的头号好友,又是当朝亲王。在观礼台上的位置自是处于前列。在李绩地要求。老爹老妈地批准之后,他百般无奈地在冠礼前七天就在李宅住下了,端的是练了一回正坐的本领。好在下午没事地时候李绩常常会拉上他去打上一场。这才没让两条腿废掉。

    住在人家家里,自然别奢望能有人暖床陪寝——当然,就算李绩安排,他也不敢接受就是了。忍耐了六天六夜的寂寞,这天晚上他正愁眉苦脸地举着一杯葡萄酒发呆,却只听外头一阵翕翕索索的响声。正奇怪的时候,却只见窗门忽地被人推开,一条人影迅疾无伦地窜了进来。

    不会吧,这堂堂司空李绩宅邸,居然会进了飞贼?

    他抄着那个沉甸甸的铜质酒盏刚准备劈手砸去,却看清了那个穿窗而入的人影,顿时呆了一呆,旋即没好气地斥道:“敬业。你怎么回事,好好地大门不走,走窗子干吗?”

    “嘘,我这不是在沐浴斋戒不能出门么?”

    李敬业一屁股在那张躺椅上坐了下来。随即便开始揉胳膊揉腿,最后无可奈何地道:“老爷子还是惯你。居然屋子里椅子躺椅什么都有,我那里就只能席地而坐,连躺着都会有人说什么不恭敬,也不看我累了一整天了!他娘的,我干脆用迷香把那几个仆人放翻了,否则现在都出不来!”

    “一个冠礼就让你这样,我母后隔两三年就要先蚕,岂不是更受不了?”

    一想到武后精力充沛的样子,李贤就觉得这位老妈着实是了不得。皇后先蚕之礼,作为天下妇女劝蚕的榜样,提前五天就要斋戒,提前三日要预设先蚕坛,林林总总要忙上大半个月,还得顶着那套可怕的行头。就这样繁琐的勾当,他老妈居然先后来了三次。

    “那是皇后,我可受不了!”李敬业本能地伸手去夺李贤的酒,被白了一眼之后方才讪讪地作罢,索性双手枕头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咳,原先想着成年好,如今看来,还是当个童子痛快。对了,老爷子横竖不肯说,你知道我究竟要授什么官?”

    按照李贤的设想,自然更希望在沛王府里头给李敬业设置一个官职,但事实上,他这个亲王自己都没事干,要是再把李敬业弄进来,自是白白耽误人家前程,而且浪费人力资源。

    “你自己不愿意学文考进士,这正七品上地官谁知道你能补中哪一个?”这件事李贤自个也不知道,自然不好打什么保票,从中枢想到地方,他最终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没好气地挥挥手道“就算看师傅他老人家的面子,总不会让你去打杂,你就放心好了!”

    “你这不是废话么?”

    李敬业狠狠一瞪眼睛,旋即唉声叹气了一阵。要知道,冠礼之后紧跟着就是婚礼,从此之后,他就正式脱离了黄金单身汉的行列,再要寻花问柳,只怕是得被李绩唠叨死。虽说对于志宁的孙女并不是不满意,但他天生不喜管束,免不了又是心中一阵郁闷。

    李贤看着李敬业在那里长吁短叹,不禁暗自好笑,正准备关照几句地时候,刚刚已经被李敬业关上的窗户忽然又被人推开了,旋即一连跳进了三个人影。面对这种情景,即使他

    乎,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好嘛,这年头真是地大门不走,非得从窗户进来。

    程伯虎一落地就看到了躺椅上的李敬业,顿时三两步上前在他头上重重一拍,看看周围再没有其他坐具,他顿时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坐,这才粗声粗气地说:“你们两个倒是会享福,他娘的,真是被人折腾死了!一想到过个一年半载我也要来上这么一回,我就满心慌张!”

    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虽说还早,但他们迟早是有这么一天的,即便按照品官的级别,这冠礼有简单有复杂,但估计也简单不到哪里去。于是,这屋子里的五个人竟是异口同声叹息了一声。

    正当一群人唉声叹气的时候,外头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此时,别说是李贤吓了一跳,那偷偷摸摸溜出来的四个人更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纷纷察看哪里有地方可躲。这年头的榻底下绝对没办法躲人,因此找来找去,程伯虎窜到了廊柱的阴影后头,李敬业屈突仲翔和薛丁山则躲到了帷幕之后。

    此时,李贤方才整整衣冠前去开门。这时候来找他的人有限,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发现不了屋子里的四个大活人,所以说,这四个家伙躲了也是白躲。然而,这两扇大门一拉开,他顿时愣了,外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傅,当朝司空英国公李绩。

    —

    李绩仿佛没看见廊柱后头多出的那一坨阴影,还有忽然膨胀出来的帷幕,只是平平淡淡地说道:“跟我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李绩凝重的目光下,李贤还是跟着走了。而他前脚刚走,四个人后脚便窜了出来,面面相觑了一会,程伯虎便不解地朝李敬业问道:“英国公这时候叫走六郎做什么?”

    对于这种问题,李敬业当然不知道。当下唯恐天下不乱的屈突仲翔便建议跟去瞧瞧,李敬业虽说觉得不妥,但终究拗不过其他人的好奇,遂带着他们悄悄跟了上去。

    “凉州老苏刚刚有信过来,说是吐谷浑的情况很不妙,弘化公主甚至传信说,倘若大唐再不出兵相助,只怕她只能带着吐谷浑王奔大唐逃生了。”

    李贤不料李绩忽然说起这个,眉头登时一皱。他原本以为,把那个野心勃勃的钦陵扣留在大唐和各级官府扯皮,就能够延缓吐蕃的进兵过程,如今看来,他着实是有些想当然了。然而,他才刚刚想到这个,旁边的李绩便又补充了一段话。

    “对了,老苏在那里重新遇上了裴行俭,他在西域历练这么些年,很有长进,所以老苏免不了又教了他几招。”说这话的时候,李绩捋着胡子,似乎很为苏定方和弟子重续旧缘而感到高兴,忽然又瞥了若有所思的李贤一眼。虽说是皇子,但他这个徒弟同样也不错,除了人懒散了一点,鬼主意太多了一点。

    “你最近似乎很忙?”

    没头没脑听到这么一句,李贤心中立刻生出了一丝警惕,抬眼一看,却见李绩满脸轻松之色,不像是有什么兴师问罪或是警告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这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老狐狸仿佛存心玩蹦极的游戏似的,冷不丁冒出了一句骇人的话。

    “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你是不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捣鬼?”

    这下子李贤登时有些为难,说不是吧,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摆着是不信任李绩;可要是说是,要是老狐狸张口问他怀疑谁,他该怎么办?事实上,他到现在还犹如睁眼瞎似的,上官仪刘祥道虽说做人不地道,但这事情要说是这两位策划,就是他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眼睛往上看固然没错,但有的时候,也别忘了往下看往外看。这天底下有能耐的人,不见得就是朝堂上那几个!”

    李绩笑吟吟地撂下一句话,忽然回头喝道:“你们四个,给我出来!”

    李贤这才愕然回头,不一会儿,见四个人慢慢吞吞地露出了身形,不禁为之气结。就他们那点本事,居然还想跟踪李绩?果不其然,李绩大步上前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四人只能灰溜溜地溜之大吉。

    一眨眼的功夫,李绩忽然回转了来,二话不说地往李贤手中塞了某样东西,旋即扬长而去,而莫名其妙的李贤直到房间中方才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卷卷轴,上头既不是兵法也不是什么古书,而是李绩人生几十载的心得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