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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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

    台中市区,文心路上一家别致茶馆门前,站着两名气质回异的女子,其一长发飘逸,样貌温婉秀丽,身着鹅黄色连身长裙;其二短发薄削,身穿白色t恤配搭蓝黑色牛仔长裤,精致的五官让几分男孩子气遮去少许光芒。

    “我们要不要先进去坐?若语应该快到了,”你猜测笑雨等得有些不耐烦,不停拨着额前短发。

    “她从没迟到超过十分钟,我们来早了一点,再等一下没关系。”笑雨转头给你一个微笑。

    五年可以改变多少事?也许很多,也或许很少。

    在你看来,自国中分别后,笑雨的外表改变得不多,一样是剪得薄薄的短发、男孩子气的装扮。反观自己,其实她的改变也不多,一样是过肩的长发、一样绝对女性的穿著。至于还没到的若语,除了将黑色长发烫鬈了、染红了之外,改变的恐怕也不多。

    重要的是,她们三个人之间的情谊,没让五年的光阴冲淡,反而更浓了。

    若要仔细盘查这五年的时间,究竟改变了什么?大概就是她们成长了,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经历了不同的人生际遇,例如,你的父母过世、笑雨为了不明原因不再上教堂了,而若语也闲着她不了解的原因,一心想要开创轰轰烈烈的事业。

    “对不起,我迟到了。你们怎么不先进去等?”一手握着卷成筒状的设计图,一手看着腕表,严格来说,花若语不过是迟到了三分钟。

    “算准你就算迟到也绝不会超过十分钟,就在门外等你了。”笑雨说。

    “你,你回去可要好好谢谢你大哥,他介绍的建筑师棒透了,他设计出来的伊甸园,没得挑剔。走吧、走吧,我们赶快进去看看设计图。”若语晃了晃手上的设计图,领在最前头踏进茶馆。

    三个双十年华的女孩,专注凝神望着摊在桌上的设计图,花若语以罕见的耐心,逐步解说即将成形的伊甸园配置图,她们三个人自小的梦想,全在这张图上,等着她们去实现。

    今年初,花若语用两通电话找出笑雨与你,当时她们也是聚在这间茶馆。若语强势地要求你、笑雨开始兑现五年前的约定。

    当时你曾反问若语,为什么不等三个人都大学毕业了再作打算?

    若语却说,实现梦想要趁年轻还经得起失败时,有没有毕业不是问题,重点是如何让她们的约定有个实现的起点。

    在大学主修商学管理的若语,一点一点仔细地解释她的计划,从开始只做部分常见植物批发,慢慢到小型庭园设计规画,进而一步一步构筑若语心目中的理想花业王国。

    年初那场相众,若语说服了你、笑雨,因为若语的计划很踏实、因为若语的满腔冲劲、因为她们还年轻、因为她们三个人都有经得起失败的共识,就这样,她们讨论出心目中理想花业王国的名称--伊甸园。

    你得到唯一亲人--哥哥言驭文的支持,言驭文先出了五百万创业基金;若语提供当年自她父亲手上要来、位在台中郊外的一块山坡地;在大学里主修设计的笑雨,决定提供“设计技术”负责未来伊甸园所有庭园设计业务。

    有了地、有了人、有了资本,她们的梦想,确实不需等到大学毕业,她们决定就从在山坡地盖出主屋、植出几批可供贩售的常见花卉开始。

    三个人当年在教堂前为共同梦想而许下的承诺,就这么走往实现的路途,在三个人刚满二十的花样年华里,冀望绽放出最精采的花朵

    * * *

    十年后 堤防这头 离灯塔约莫十公尺远

    周末的堤岸,多的是三三两两的情侣、朋友档,热热闹闹的,全不顾九月的海风吹得狂放。堤岸上三个气质迥异的女孩,若不是多了夜色遮掩,必定会招惹更多艳羡注目。

    走在最前头的女子,染了一头火红发色,波浪般的蓬松长发,在海风里飘荡得比那一波波打上岸的海潮,要来得更为狂野无羁。

    “我今天通过黑带检定,很厉害吧!”红发女子转头,对跟在后面像“蚂蚁跑步”、慢得让她不耐烦的两个小女人得意的宣布。

    “很厉害!”你捺着性子拂了拂被海风吹乱的长发,说得轻柔,脸上的笑净是对妹妹般的疼溺。她总算知道今天若语非要把她们拉出伊甸园的原因了。

    剑道、柔道、空手道、跆拳道,这会儿终于全让若语给学齐了,接下来她还能学些什么?该不会真要到大陆那些深山峻岭里寻访高人,再学些传说中的盖世奇功吧?想至此,你笑得有些忧心。

    “非常厉害!我听完了,可以回伊甸园了吗?”笑雨烦躁地耙了几下没多长的头发,一脸不高兴。蠢女人,一天到晚只想拿拳头恐吓别人,她根本是懒得理她!

    “喂!笑雨妹妹,你太不懂礼貌了吧?也不想想,我辛苦拜师学艺,就是为了要保护你跟你耶!”

    “保护我?得了!别为你的天生暴力找借口,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要打架,我还会怕吗?”笑雨不客气反驳,说打架她或许真没若语厉害,但保护自己是绰绰有余了。

    “你不需要,你姊姊总需要吧!我--”若语逼近她们,一副想找笑雨打架的样子,因为笑雨不只污蔑她的好心,还说她天生暴力!

    “你们都别闹了!”眼看就要走到堤岸尽头,你试图安抚像是要打起来的两个人“笑雨最近为了古氏企业的案子,忙得昏天暗地,你别再闹她了。”

    “我早说了,会抱一只小白猫上班的男人,铁定是怪人一个!怎么?他找你麻烦吗?”

    若语的火气一向是来去一阵风。只要事关她自家姊妹,她绝对是二话不说护着自家人,完全忘了先前恨不得和人家打上一架的火气!

    “他敢找你麻烦,我明天帮你摆平他。”很有义气地再撂下一句话。

    伊甸园的生意,向来是若语在谈,古氏企业这门生意是个从没发生过的意外,因为这生意不是若语谈来的,是那个抱着白猫的男人自个儿送上门的。

    她起先还不觉得奇怪,直到前天,笑雨拿了请款单要她送去古氏企业,她才觉得怪怪的,但哪里怪,若语又解释不来。不过最奇怪的是,她到了古氏企业,发现那个号称“总裁”的男人,竟然拖着一只小猫上班!

    “他没找我麻烦,你想太多了,不要随便找借口,拿陌生人发泄你的满身暴力!”笑雨的语气烦躁,只要一想到古岳威,她没来由就是觉得烦。

    “我满身暴力?你真不知--”

    * * *

    堤防那头 离灯塔约莫百公尺远

    两个五官一模一样的男人,仅有的差别是一个戴了无框眼镜,一个则无。除此之外,两个男人确确实实是同个模样,同款同色的水蓝休闲装,以及几无差异的身高。

    两个闲适的男人,刚跃上堤防,往灯塔方向信步走去。

    “这世界好不公平?龋咏你憔醪痪醯梦颐切值芰┖每闪?拷酉绿酶绮灰?淖懿梦恢靡簿退懔耍?沟妹扛鲋苣┥纤?鹈鄣募冶u剑?淌茏约汗?撕眉改甑钠?撂蒙?洗蠖?挢四サ那钻腔?妗?br />

    我们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这辈子才要忍受这种痛苦。老天爷啊,怎么不睁大眼,赶快把我亲爱的堂哥接上天,我好有机会接收他的一妻一女啊!”没戴眼镜的男人半开玩笑地哀哀叫着,斯斯文文的一张脸,实在让人看不出他恶毒的心思。

    “我劝你趁早死心,即使老大挂点,艾丽斯姊姊也不可能转向你的怀抱,更何况,我不相信你对艾丽斯姊姊的爱会比堂哥的爱多,你只是羡慕他们的恩爱生活罢了。”温子靳的脸带抹了解的笑意,对这个双胞眙“哥哥”他的了解可深了:

    几年前,他们兄弟俩初见堂嫂的那刻,同时睁亮了眼,那时的堂嫂还不是堂嫂,只是老大身边没有名分的女人,他跟子镐还曾经天真的以为有机会追求佳人呢!

    现在想起来,挺有趣的,只不过有趣归有趣,那种看上相同女人的默契,至今还在他心里留着疙瘩。他可不希望再有堂兄弟、亲兄弟看上同一个女人的惨剧发生。

    当然,他必须承认,堂嫂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丽女人,若不是老大捷足先登,他很希望堂兄弟三人能公平竞争一番。

    这些年,堂哥将原该属于他的全毅集团经营权,完全交到他跟子镐手里,和艾丽斯姊姊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夫妻俩的共同兴趣,是照顾满庭院的花花草草,还有唯一的宝贝女儿。

    他很清楚,其实他跟子镐并不是真的爱堂嫂,他们羡慕的只是堂嫂与堂哥之间,那种任谁都介入不了的感情。

    想当初,堂哥默默为堂嫂种了芬芳满园的艾丽斯,甚至画下站在艾丽斯花丛间的堂嫂,光是这两点,足以教他们明白,想介入那种感情有多不容易!当然这两点也是堂嫂被他们唤作艾丽斯姊姊的缘由。

    “我高兴作作白日梦,要你管!”子镐低喊,离开堂哥家前,他们被迫穿上人家送的休闲装。

    那个送衣服的“人家”就是老大的亲爱老婆--让他们兄弟俩哈得要死,却死都得不到的美丽女人!至于迫害他们兄弟俩的人,当然就是那个亲爱的堂哥了。

    打从十岁后,他们兄弟就不再穿相同衣着站在大街上“招蜂引蝶”了!一堆女人们惊艳又恨不得扒了他们衣服的目光,他们早看烦了,根本不需再用这种“一模一样”的把戏惹人注意。

    若非老大用那种关爱到能杀人的眼神,来回黏在他俩身上,他们才不在同时间穿上同样衣服。

    灯塔越来越近,戴眼镜的男人正想开口,眼睛却让前方一团火给引去了注意。

    “你不知道,今天丫头赖在我怀里喊子镐叔叔时,我的骨头都酥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幸运的人?美妻、爱女--”子镐的话被匆匆截断。

    通常这时候,温子靳会扯他后腿,会耻笑他,他以为将听到的是早已耳热能详的嘲讽,没想到传进耳的,那是个摸不着头绪的问句。

    “看到没?”玻璃镜片下,闪过一抹彷佛看见猎物的光芒。

    “看见什么?”子靳要他看的他还没看见,却先留意到子靳眼底那抹罕见神色,他不由得吃惊。

    兄弟俩处了二十五年,要算子靳露出那种表情的次数,五只手指就能数完。这回是什么?竟能让他一眼,就笃定非要不可的态度!?太神奇了!

    “那个红头发的--”

    “我不知道你对那种恰北北的女人有兴趣!”子镐往前方看去,那名红发女子正揪着一名短发女子的薄t恤,一副想揍人的模样。

    “你没兴趣?”子靳转而望他,眼底有明显的惊奇,他们对女人的观点竟有了差别!

    “没兴趣。”子镐毫不考虑,脸上也有相当的惊奇,他老在想,哪天他们俩会不会为同-个女人厮杀?毕竟他们对太多事看法一致,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只不过没哪个女人能让他们爱到无法割舍,引起兄弟阋墙的悲剧。

    “很好!因为这一次,我有那种要定了的决心!”

    才一眼耶!

    温子镐本想开口劝他冷静,谁知一眨眼,哪还有子靳的影子?他已经跑了几十公尺远了。

    子镐愣了一秒,回神想起,这还是头一遭看到温子靳失常,接着也拔腿跟在后头跑。

    他猜,等一下绝对有“好看的事”会发生!

    * * *

    抡起拳头就要落下的手腕,被一旁的你用两手捉住了。

    “若语,别胡闹了,哪有自家姊妹打自家姊妹的道理?”你努力安抚着,不懂这两人今晚吃错什么,通常不爱计较的笑雨,现下竟是一张巴不得打上一架的脸,真是奇怪了。

    “才不是我胡闹,是她太不知好歹了!我好心要帮她耶,她居然反过来骂我!”若语忿忿收了拳,放开抓在手里的t恤“算你说对了,自家人不打自家人,我懒得跟你计较了。”

    “你懒得计较,还是怕我打败你?”笑雨挑衅问。

    “笑雨,你--”你的头,几乎要犯疼了,想不通笑雨反常的原因。

    “我怕你?见鬼了!”

    已放手往前走了几步的若语,这会儿又冲向笑雨。

    假使不是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男人,突然挡在她面前,眼前一场两个女人的架,是马上、立刻、绝对打定了!

    “小姐,你结婚了吗?如果没有,比较省事,我可以省掉说服你离婚的麻烦;如果你结婚了,也没关系,我不介意花时间在你身上。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名片,给我一张。”冒失鬼如是说。

    酷!跑在子靳后头的子镐,在不远处赞叹着--温子靳发起疯来,原来是这副让人忍不住想海k一顿的模样。他表现得太自以为是了些吧?没任何象样的开始,竟先谈起不知有没有、会不会发生的“离婚”!

    那个恰北北女人,不晓得会不会赏几个拳头给他?子镐一双眼眨巴眨巴地瞧着。

    醇厚的声音,听起来挺悦耳的;挡在她面前那堵胸膛,看起来也挺结实的;可惜那张嘴吐出的话,就不怎么能人耳了。若语不屑地抬头,瞥了一眼冒失鬼的脸,无视那张离她下巴不到五公分的薄名片,她不是非常确定对方说话的对象是她。

    “你在跟我说话?”她半?着眼问,不太相信世上有这等不要脸的男人!

    “对。”

    “这名片确定要给我?”

    “对。”

    若语接过名片,没瞧上半眼,高高举至冒失鬼的面前,对半撕开、再对半撕、又再对半撕了最后一次,拉起他的手掌,将碎名片放进他手心。

    “现在你可以滚了,死苍蝇!我对男人没兴趣。”若语翻翻白眼,这世界果真什么人都有,可惜了这男人一张还能看的脸,竟是个疯子!

    他要敢再不识相地继续缠她,她绝不会介意在那张脸留些血腥记号。

    子靳若无其事地将碎成一片片的名片塞回口袋,面带微笑问:

    “你对所有男人都没兴趣?还是只对我这个男人没兴趣?”

    “所有男人我都没兴趣!你到底滚不滚?再不滚,我连你一起打!”

    “你是同性恋吗?我应该有能力改变你的兴趣。”

    “我是不是同性恋关你啥事?你有没有能力我不想知道,滚开啦!别妨碍我打架。”

    “你要跟别人打架,我可以帮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海就在你旁边,你为什么不往海里跳比较快?”想知道她的名字?他再投胎一次,变成正常一点的人,她也许会考虑告诉他。

    “我不会游泳,但若是我跳了,就能知道你的名字,我会跳。”

    搞什么鬼!这男人不懂拒绝的意思吗?若语气得忘了怎么使用声音,张着口骂不出一字半语。

    子靳望着想必是被气得说不出话的她,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再接着说:

    “我懂了,你真想看我跳海,才愿意让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希望你们有人会游泳,等会儿能在海里拉我一把。”说完话,他再用一丝淡淡的哀求目光,张望另外两个女子一眼,又转回定定凝视她,再次强调:“别忘了我不会游泳,要救我上来。”

    子镐在一旁差点爆笑出声,温子靳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他真是服了!

    三个女人的注意力全被子靳抓住,没人发现三公尺外站了另一个五官相同的男人。

    若语很认真想着:先给这个疯子两拳?还是先跟他讲道理?虽然她很怀疑这疯子听得懂“道理”然而,不过才一眨眼工夫,她的决定没出现,耳朵却先听儿一声落水,接着是你的惊呼。若语愣愣地同过神。不会吧?他真跳海了!?

    “若语!快救人啊,他个会游泳--”你扯了扯若语的衣袖,堤岸边围观的人渐多,水里那个男人,十分努力用四肢在海里胡乱挥动着,看起来真是个不谙水性的旱鸭子。

    本打算跟若语打一架发泄心里莫名闷气的笑雨,被这一幕弄得闷气暂消,满脸奸诈笑意。

    这会儿可好玩了,不管愿不愿意,若语都得往水里走一遭了。

    她们三人唯一不会游泳的是你,只不过现在,笑雨是死都不想为一个看花若语一眼就发情的男人,弄得浑身湿透。

    何况,九月的夜已经颇有凉意,海里的温度绝对更冷,不适合脾气温和的她,但倒是满适合帮火爆的花小姐降降脾气。

    “你真要看他溺死在你面前?”笑雨轻笑,一脸不在乎。

    “你--”若语光火地望着笑雨的讪笑,咬了咬牙转向海里挣扎的男人,视线转向的过程让她瞄到一个很眼熟的男人--

    竟是那个她以为已经跳海的疯子?他没跳海?海里是谁?

    “你耍我?”若语五、六步就冲到男人面前。“你把谁推到海里?”

    子镐用尽毕生所有表演细胞,才能压住逼到喉头的笑,用正经严肃的态度说:“海里面那个人是温子靳,我是温子镐,我们是双胞胎兄弟,没人耍你。”上帝原谅他说谎,其实的确有人耍了她,那人是此刻在海里假装挣扎的温子靳。

    “你要不要救他?他好像快不行了。”子镐装出可怜的表情,看着海里的人。

    “他是你兄弟,应该是你去救吧?”受不了!一次遇见一个疯子就够了,她竟一次碰上两个,更糟的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疯子!

    “我不会游泳。”子靳啊,你再撑一下,美人马上下水救你你痈涞亩亲釉缧Φ每斐榻盍耍?成先吹米俺霭?说难?樱?眯量唷?br />

    “你不会游泳,就打算眼睁睁看你兄弟淹死?”

    她在指责他没跟着跳海吗?真好笑。

    “假使我跟着跳下去,我爸妈很可能一次失去两个儿子,他们一定承受不起这种打击。况且子靳若是因为想知道你的名字不幸死了,我更该好好活着,帮他问出你的名字,以慰他在天之灵,然后好好孝顺只剩我这个儿子的父母。”

    “你--”她完全不知能再说什么。两个疯子!她真是倒霉透顶。

    看海面上挣扎的水花越来越弱,她恨恨瞪了眼,想溺死在她眼前?没那容易。

    若语吸吐了一口气,举起双手脱掉上衣,上半身仅剩红色内衣。

    她不得不这么做,谁教她今天好死不死穿了件吸水性极强的针织长衫,要救个那么高大的男人,必定得花不少力气,她只好脱去上衣。

    这一脱几乎把堤岸上所有目光全引过来了,甚至有不识相的男人过分地吹出口哨,若语并没听见,她脱去长衫就立即跳进海里救人。

    不消一分钟,若语对着堤岸喊:“喂,你不会游泳,总有力气把你兄弟拉上去吧!”

    一会儿才攀上岸的她,穿回针织衫,蹲在被她救上岸的男人旁,用连自个儿都讶异的平和态度说:

    “有空去学游泳,一个大男人要劳动女人牺牲色相下水搭救满丢脸的。还有,你上有高堂,就算下无妻儿,也该好好活着,别拿自己的命冒险,而且是为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冒险,这样很蠢。我喜欢聪明的男人,经过你刚刚跳海的蠢举动之后,你想追到我,绝对没希望。

    虽然你跳海很蠢,但看在你差点丢命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叫花若语,花朵的花、若无其事的若、语言的语。”

    双手撑地、仍在滴水状态的子靳,从一上岸,目光就嵌在她身上,看她自防波石块利落地跳上堤防,毫不在意地拧了拧红色长发上的海水后,穿回粉橘色针织衫。

    她的动作很流畅,完全无视堤岸旁的人潮,投往她的注目。周遭很安静,除了海潮打上防波石块的声音,所有人都注视着她,注视着看来彷佛是童话美人鱼刚跃出水面的她。

    不,美人鱼一定不及她此刻的美,她有种无法被驯服的野性美,光洁的肌肤、火红的发色,即使仅着内衣,她依然无丝毫羞赧惧色,彷佛这是再圣洁不过的行为。

    凝着她的子靳,只觉得她美得纯然。

    至少此时此刻望着她,子靳的欣赏是纯粹的、是不掺邪念的。

    “我们回去了。”若语起身,不再理会仍愣在地上的男人,回头喊两个似乎也愣住了的姊妹。

    三个女子的背影,在两个男人的专注目光下,逐渐远去,不过她们边走边说的对白,字字句句清楚地飘进两个男人耳里--

    “我以为你会先给那个白痴几拳!”短发女子如是说。

    “我想啊,可是穿好衣服转头看见他吓傻的样子,我就打不下去了。差点溺死的教训,对那个白痴应该够了,不差我给他几拳啦!”湿淋淋的红发花小姐如是说。

    “为了救他,你还把上衣脱掉,太牺牲了--”长发女子说。

    “哪有什么牺牲!拜托,言姊姊你饶了我吧,我的比基尼泳装布料都比我今天穿的内衣少耶!你太保守了吧?我们真的只差半岁吗?我老觉得你是我妈那个年代的古董。”

    “若语”短发女子开口,又停顿了一会儿。

    “什么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你满身暴力。”

    “唉,我早忘了。海水很冷,下去就消火了。不过,如果你好心让长裤全湿的我,坐上你心爱的小跑车,我就彻底原谅你。”

    “没问题,洗车的钱你记得付就好。”

    “去!一点小钱也要计较。好啦,我付。我们可不可以用跑的?我快冷死了,风好大耶!”

    “跑就跑啊,我们三个人来比赛谁跑得快,最慢的人负责准备明天的早餐,你,你可别再跑最后一个了--”

    三个女子边说边笑,最后一齐喊了一、二、三,跑远了,没入幽暗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