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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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涉险

    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岑三娘放下帘子转过了身:“进来。"。。" target="blank">。。”

    “用饭吧。”黑七在桌上摆了饭菜,毫无意外的,有一碗炖得浓浓的鸡汤。

    在逃亡中还能照顾得无微不至,岑三娘充满了感激。她也没客气,坐下大口的吃着。

    见她吃得香甜,精神极好。黑七暗暗松了口气,轻声告诉她探查到的消息:“城门各处都贴了你的画像盘查。咱们离府那一日,宫里消息还没出来,就已经查得紧了。没直接出城算是对了。织锦阁照样开门做着生意,与往常无异。两位小公子应该被徐夫人藏好了。你放心。”

    知道有方尹两位妈妈在,徐夫人也不至于虐待儿子。岑三娘仍忍不住思念。织锦阁,不也在东市么?离这里隔着几条街几条巷弄?他们好歹吃了半月自己的奶,会想念她的味道吗?她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下,又迅速挟菜吃饭。滕王的渠道定会把他们好好的藏起来,自己冒险去见一面,都会给他们带去危险。岑三娘狠下心来继续吃饭。等吃完了才道:“杜总管和夏初有消息了吗?”

    白天屋里没有点灯,帘子挡去了大半的光线。岑三娘的眼睛像星子般闪亮,带着希翼与一丝焦急。黑七知道她害怕杜惜福和夏初出事。他不敢告诉她实情,怕她忍不住伤心内疚。他敢看她的眼睛,垂下眼眸淡淡的回答:“查到了,都被关进刑部大牢里了。他们只是下人,捉不到您和小公子,暂时没有危险。”

    “那就好!”岑三娘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又担忧的道“天气冷,牢里肯定不好过。也不知道会不会上刑逼供,会不会冻着。杜总管好歹是男人。夏初也从没干过粗活。能托不相干的人悄悄送些银两去打点下狱卒吗?好歹瞧在银子的份上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如果她只是进了大牢,只要她还活着黑七喉间发紧,一瞬间闪过夏初的脸,心头掠过一丝绞痛:“您放心,都托人去打点了。他们会过得好的。”

    他迅速的收拾了碗筷,装进食盒:“您歇着,我去探探消息。”

    逃也似的离开,拉上房门,黑七闭紧了眼睛,又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我们怎么能把少夫人扔下?”

    夏初哭得两眼通红,声音都嘶哑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能走一个是一个。留下只会白白赔了性命。你不怕死吗?”

    “我怕!可是把少夫人扔下,我日后想着,心里总过不去。”夏初哭得伤心。

    她不是被人收买的探子。他可以相信她的。他松了口气,脸上扬起了浅浅的笑容:“如果我没死的话,我会娶你。你走吧。我不能扔下少夫人。”

    “不,要死一起死。少夫人既然许了我就你一起!”夏初倔强的道,红着眼睛,却露出一丝娇羞。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我们一起走。”

    夏初瞪圆了眼睛望着他,又惊又喜:“你有办法劝少夫人走?”

    他冲她笑了笑,让她等着,悄无声息的返身回去,不多时就抱着晕倒的岑三娘走了出来:“我怕她不肯,弄晕了她。”

    夏初拿起大麾盖在岑三娘身上,负起包袱跟了上去。

    朝着后门走去,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蹄声和重靴踏在路上的声音。

    “后门被围住了!怎么办?”夏初紧张的问道。

    他拐向小院,不经意的回头,看到通往小院的路上,那平整的雪地上两行杂乱却清晰的脚印,心头一凛:“不好。”

    夏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的睃了眼竹林里的小院。怪不得黑七一个大男人能住在后门旁边的小院里。他是在看守出去的密道吧?她一咬牙将包袱塞到了他手里:“你带少夫人走!我来清理脚印!”

    “你”黑七定定的看着她。

    夏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美丽的眼睛渐渐湿润:“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羞涩的红,不自在的道:“少夫人把你许给我了。你扶着少夫人先进去,我来。”

    他想把岑三娘交给她。

    夏初却后退了一步:“来不及了。你能保护少夫人,不能离开她。我扫了脚印扮成她拖沿时间。你,你要好好的”

    如泣如诉的眼神,噙着泪的笑容,脸颊那抹羞红,眉宇间透出坚毅为什么,他从前从没觉得她如此美丽。他记得她细心的给自己烫壶酒,送过披风。记得她常板着脸塞给他做好的衣裳,硬梆梆的,是少夫人下的命令。他又想起了水月庵那一晚,她拿起弩弓帮他的模样,又瑟瑟的靠在他怀里。黑七痴痴的望着她,一时间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哎呀,你还愣着作甚?快走!”夏初推了他一把,扭头跑了。

    他走进院子,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小道上夏初拿着把扫帚飞快的扫着雪,慢慢的后退。

    如果他早发现通往小院铺满了平整的积雪,如果他再细心一点那一刻,黑七真恨自己。

    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惊醒了黑七。他下了楼,见掌柜的站在檐下冲他招手。

    黑七走了过去,压低嗓子问道:“怎样了?”

    掌柜的却惊诧的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黑七被问得一愣。寒风吹来,他脸上凉沁沁的。他伸手一摸,满手的眼泪。他收拢手掌,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无事。吧。”

    掌柜的低声道:“乱坟岗上寻到了坟头,还立了木牌为碑。有人祭祀过了。”

    “知道了。”黑七把食盒交给掌柜,推开了楼下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他怔怔的坐着,眼前晃动着夏初的身影,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

    织锦堂的后院里,徐夫人饮了口烫好的米酒。

    贴身丫头轻声的禀报:“都安顿好了。奶娘也找到了。孩子平安。坊间是挨家挨户的搜,大过年的,坊丁也只是走走过场。长安城百万人,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出城有些麻烦。但凡带婴儿出城的,是男婴都拦了下来。马车货车进城卖柴的柴堆都查得细。”

    徐夫人不置可否,仿佛这并不是问题,她更关心其它的事情:“宫里头如何?”

    “宫里传信,皇上怒极,谁也不见。一连几日,没去任何娘娘宫里。”

    徐夫人笑了笑:“看来蔡国公这事闹大了。眼下还没有开衙,罪名也没下来。只把国公府抄封了,擒拿杜夫人母子。你,究竟皇上是什么意思?”

    丫头想了想回道:“皇上会不会知道蔡国公是假降?觉得有愧于他?”

    徐夫人笑道:“我猜会是这样。”她讥诮的道“这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君臣之谊。换了先帝,早颁了通敌重罪,恐怕连杜氏一族都保不住。咱们这位皇上哪,一心想超过先帝建不世基业,偏又好名。怕失了温和敦厚的名声。他呀,一面想着如果杜燕绥是假降,没准这会在西突厥已建下奇功杀冯忠擒贺鲁,一面又抵不住群臣攻讦。武氏虽是女流,却当机立断给国公府通风报信。如果杜家败了,武后没有损失。如果杜燕绥真建了奇功回来,军中有了威望,皇后娘娘就得一力助。”

    到这里,见丫头好奇的思量,知道自己借着酒劲话多了几句,挥手让丫头下去。徐夫人叹了口气:“女人心,海里针。捉摸不定哪。他日武后若不想留着您被人攻讦,您就险了。自身难保,您还护得住岑三娘吗?”

    邹家杜燕婉却被邹雄杰关了起来。

    听到里面平平砰砰砸碎家私摆设的声响,邹雄杰心疼的直埋怨小厮五两:“怎么不事先把那些摆设先拿走?”

    五两低着头,嘟囔着:“您一把将少夫人扯进去,回身亲自锁了门,能怪小的么?”

    邹雄杰负手在外面走来走去,一咬牙:“算了。反正都是赝品。值不了多少银子至少也值几百两哪!”

    “邹雄杰!”房里杜燕婉发出一声怒吼。邹雄杰身体一矮,靠近了门口柔声道:“夫人,我在呢。”

    “我要回家!”杜燕婉大哭起来。

    邹雄杰想哄又不敢开门,急得额头直冒汗:“夫人,你别急。杜家出事,我肯定帮。有消息定告诉你。你一急起来,万一坏了事如何是好?”

    “真的?”

    “真的!”邹雄杰掷地有声。

    杜燕婉哭得更加伤心:“我那两个侄儿还没满月,三娘不知去向,你赶紧探个确实的消息给我呀!”

    “哎哎,我找人探着哪!”

    邹雄杰无可奈何。银子大把的洒出去,硬是没有岑三娘和孩子的下落,他也愁啊。

    “少爷!”院门口进来一个小厮,贴着五两的耳边了几句,五两眼睛一亮,匆忙的朝邹雄杰招手。

    “舅少爷?快请进来!”邹雄杰眼睛一亮,又返身过去告诉杜燕婉“舅少爷来了,您哭累了就歇着,我去去就来。”

    杜燕婉闹腾累了,靠着门哭道:“你早点回来!”

    “是是!”邹雄杰见到岑知林,不敢把他当孩子看,请他坐了。

    岑知林有些为难:“我担心三娘,没有回书院。盘缠不够了,能否在府上暂住些时日?”

    “没问题。舅少爷想住多久都成!”邹雄杰叫了五两先带阿福父子去歇着。

    岑知林松了口气,目光清亮,不怀好意的笑了:“盘缠有,我试你来着。”

    邹雄杰一窒,苦笑道:“我的夫人是国公府的姑娘。邹家虽是商户,却也不是见利忘义之辈。舅少爷多心了。”

    岑知林沉默了会道:“邹家可有西行的商队?”

    见邹雄杰不解。岑知林解释道:“如果邹家的商队出城西行,因邹杜两家是姻亲,定查得严。如此一来,商队会吸引官兵的视线,三娘和孩子更容易混出城去。我虽然不知道她藏在何处,但我想,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离开长安。”

    邹雄杰就笑了:“不瞒舅少爷。自从年前征西军传来捷报,把贺鲁打到了柘析城一带,长安的商行都准备过了大年十五,就准备商队走西域贩货。依舅少爷,邹家的商队就分散开来,每天分批出发吧。”

    岑知林起身长揖一躬:“多谢邹大哥了!”他直起身,脸上扬着自信的笑容“我那姐夫虽然不成器,却也不是糊涂到能置家小宗族于死地的人。我相信其中必有蹊跷。他回来之前,三娘却不能落在官府手中,白受折磨。”

    杜燕绥不成器邹雄杰大汗,躬身道:“是是,舅少爷英明”

    “既然来了,虽男女有别,我也当去给杜姐姐问安。”岑知林笑道。

    邹雄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神色谦恭的陪着岑知林去了后院:“舅少爷是读书人,您定要去劝劝她,伤心归伤心,也莫要砸东西出气。沉冤可以昭雪,东西砸坏了,还得银子重新买不是?”

    岑知林睨了他一眼,直看得邹雄杰莫名其妙,方听到他扬眉道:“成交!”

    成什么交?邹雄杰愣了半天,终于明白这孩子的是他让商队分批出发吸引守门城的官兵视线一事。他哭笑不得的想,这次自己真没想做生意呀!

    “少夫人。再过几天就是元宵节。国公府一事比起征西军大捷来算不得什么。皇帝今年新立了太子,决定出宫城搭建灯楼携皇后和太子观灯,与民同乐。坊市不会宵禁,我猜徐夫人会趁那天人多混乱送两位妈妈和小公子离开长安。那天趁着人多,官兵都去保护皇上,您也方便混出城去。”

    黑七轻声给岑三娘分析。

    岑三娘想了想道:“趁着元宵节人多,的确方便混出城。”

    黑七道:“我打算去西突厥找少爷。您去找徐夫人吧。滕王既然肯帮忙,就一定会把您和小公子藏得好好的。等我寻到少爷,不论他是生是死,我都会活着来找你和小公子。”

    跟在滕王身边,被他藏起来,静静的等杜燕绥的消息。听起来的确是个好办法。可那样的日子该会是多么煎熬?

    她不知道滕王为何在关键时候帮自己。岑三娘想起水月庵那一晚,滕王朝自己紧张的伸出了手。她看到了他脸上的怜意,也看到了他的伤心。她垂下了眼眸。

    “少夫人,您拿个主意。我好令人和徐夫人联系。”

    岑三娘抬起头来:“滕王能收留我两个孩儿,就让他们暂时平安的留在他的庇护之下吧。一天不查明国公爷投敌的真相,他们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

    黑七道:“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岑三娘轻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请内侍及时通传消息。至少比官兵早来了一个时辰。国公府所有人才得以全部遣散。既然如此,元宵节皇上携皇后和太子出城观灯。我要找机会面见皇后娘娘。”

    黑七愣住了:“这太过冒险!”

    “我绝不相信杜燕绥会为了冯忠的师徒情谊抛弃祖母和我们母子!他定有苦衷!”岑三娘斩钉截铁的道:“抄家封府的圣旨是皇上下的。他一天不收回成命,就算国公爷有冤屈,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让他真的冤死。人死了,**昭雪又有何用?我要向皇后娘娘讨一道赦令!”

    她神色平静:“只要他和儿子平安。哪怕皇后娘娘将我交给官府,下了大狱,用我做人质又有何妨?何况,皇后娘娘通风报信,未必不会答应我!”

    黑七下了决心,嘴角却挑起一抹讽刺:“好!我这就去安排。你放心,杜家在京中还有些人脉。如果情形不对,就算是属下们拼了性命,也会杀出一条路带你离开。您也别太天真了,有崔家和一干被打压的世家大族在。您进了大狱,会被折磨至死。皇后不接纳你,就只有两个字:逃命!”

    岑三娘打了个寒战:“我知道了。”

    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元宵节这日,长安城亮起了璀璨的灯火,成了座不夜城。

    蔡国公府被抄封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的更多的是皇帝携了新后与太子,在朱雀大街上建了花楼。皇亲国戚,勋贵大臣,世家大族纷纷沿着大街也搭起了花楼。招了戏班,舞龙灯的,耍狮灯的在楼前掀起了一波接一波的热闹叫好声。

    各家各府抬着花样繁复的彩灯自帝后的花楼前经过,盼得能得皇上一声好,自家府上的主人颜面有光,持续一年都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朱雀大街周围的坊市都开了门,借机卖小吃的,卖花灯的,举家出游的百姓摩肩接踵,城里热闹非凡。

    岑三娘戴着摩合罗面具,头发挽了道髻,穿了身男装,披着斗蓬,被戴着面具的黑七和几个人护卫着站在人群中。

    帝后的花楼就在数丈开外。外头站满了值勤的千牛卫和羽林军。

    四只活泼的狮子正舞到了花楼外的空地上,就地翻滚,双人重立,做出许多的高难度动作,引来阵阵喝采声。

    太子弘坐在武后身侧,惊奇的看着狮口吐出两卷楹联。左边是:“国泰民安”右边是:“天佑大唐”

    两狮活泼交首再分,却从狮口中拉出一幅横联:“百姓自怡。”

    楹联一出,四只狮子就地又是一个翻滚,却从口中喷出烟火来,引得众人惊叹不己。

    高宗看得高兴兴,笑道:“赏!”

    内侍就端了盘银子下楼。

    四只狮子停了下来,八人齐齐跪下谢了赏。又重新穿戴齐整,寻找下一位金主。

    武后借口更衣,召来身边亲信内侍,吩咐道:“去领方才那舞狮灯的来见本宫。”

    明天再更啦亅。亅梦亅岛亅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