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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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诗曼提著一些日用品来到上宫泽家里,她将每样物品放置好,然后开始了一天的打扫工作。

    完成所有工作后,距离去餐厅上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的空档,于是她利用这些时间上超市去买些蔬果和饮料,因为她发现他的冰箱太空了,该储备些粮食。

    直到下午五点半,她准备离去,正要打开大门时,上宫泽碰巧下班返家,两人碰个正著。

    “上官先生,房子我都打扫过了,衣服也叠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留张纸条,我现在要赶去餐厅上班,所以要先走一步,不好意思喔。”她歉然一笑。

    “我送你过去吧。”反正他正巧要去吃晚餐。

    她已经搭过他几次便车了,真的不想太过麻烦他。

    “不用了啦,你快去吃饭吧,我煮了几道菜放在厨房的餐桌上,别放凉了!虽然你说过我不需要负责你的饮食,但这是我免费赠送的服务,答谢你给我这份工作。”为他多做一些事,她的心情才会好过一些。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嗯。”点了点头后,她快步离开,希望能赶得上六点的班。

    看她离去后,上宫泽放下公事包,脱下西装外套,家里飘散著饭菜香对他而言著实有些陌生,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在这间房子里吃过饭。

    自从一个人搬到外面住后,他天天都是吃外食,家里的厨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他审视著餐桌上的菜色,虽然不是什么丰盛的佳肴,但却散发出“家”的香气,让他的心窝一阵温暖。

    等他品尝过她的手艺后,更是赞不绝口,每样菜的味道都恰到好处,很快地,他便吃得碗底朝天,还意犹未尽。

    回到房里拿取换洗的衣物,一踏进浴室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毛巾和牙刷都换过了?看来她真的很细心。

    洗过澡,他习惯性地去开冰箱,虽然他的冰箱常常是空的,但他还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或喝的。

    令他大感意外的是,冰箱里面竟摆放了几瓶气泡矿泉水和运动饮料,还有一盒蜂蜜蛋糕!看来应该是她准备来让他解馋用的。

    “来小尝一块吧。”他拿出蜂蜜蛋糕,走向客厅。

    吃了几口,他发现这玩意儿还挺好吃的,于是不知不觉地就吃光了一整盒。

    整个晚上,他都沉浸在一片好心情之中,就连关了灯上床休息时,他的嘴边还噙著淡淡的笑意。

    今天过得好幸福喔!

    回到窒闷的铁皮屋里,商进守还没进门,屋里有了难得的安静。

    她和商进守是在同一家孤儿院里长大的。二十年前,他们的父母合资设立了一间工厂,从事球鞋代工的工作,因为她的父母过于贪婪,企图并吞属于他父母的那一份,财迷心窍的结果,就是谋杀了他的父母,最后弄得两人也必须伏法弥罪。

    她知道他们陆家对商进守亏欠太多,是她的父母害得他年幼失依,因此无论他再怎么荒唐,她都会极力忍受,算是替自己的父母补偿他。

    高中毕业后,她就不断地在工作,而商进守却学坏,惹下的麻烦已经不计其数。

    有时她都会希望自己就这样一睡不醒,这么一来,她便再也不用睁开眼睛面对这个混杂的世界,也不用再背负著满身罪孽,活得那么痛苦。

    但希望归希望,现实却永远不可能都如人愿。

    折叠好晾干的衣物,一整天下来的疲累已经教她体力全失,一沾上床,就连澡都还来不及洗便沉沉入睡。

    商进守直到半夜三更才踏进门,一见到陆诗曼沉睡的模样,心里忿忿难平,于是粗暴地用脚踢了踢她柔软的身子,将她自梦中唤醒。

    陆诗曼惊醒后,发现他在自己的房里,她有一种很不被尊重的感觉,但她还是隐忍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找我做什么?”她明天还得工作,没时间陪他说太多闲话。

    “昨天不是跟你说了,我需要二十万投资朋友的店,钱呢?”

    他知道陆诗曼根本没那么多钱,但他相信她总会有办法的,因为只要把她逼急了,她最后还是会多少拿些出来。

    “我没钱,你也别再做什么投资了,还是踏实的赚钱比较守得住财。”她当然知道投资只是他用来逼她吐钱的幌子,等到拿了钱后,谁会晓得他到底花到哪儿了!

    “你这臭娘儿们,是不是又想讨皮肉痛了?我难得好言好语,不想对你拳打脚踢,你竟愈是不像话!”他面孔变得有些狰狞,目光阴恻得就像要置她于死地。

    “我干脆给你一个建议,你不如帮我买张保险,然后再想办法让我发生意外死去,这么一来你就可以拿到你想要的钱,我也得以解脱。”她厌倦了这样被人威胁的日子了。

    “我是很想杀了你啊!你也不想想我今天会这么落魄是谁害的,全是你那两个该死的父母!所以你最好识相点,最晚在后天以前把钱拿给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撂下狠话后,甩上她的房门离去。

    不久,她听见楼下传来他机车发动的声音,她庆幸的是,在天亮之前,她拥有暂时的宁静。

    陆诗曼煮好了晚餐,但她却不急著赶到餐厅上班,今晚她请人代她的班,好留在上官泽家里等他回来,因为她有事向他请求。

    上宫泽一踏进屋里,熟悉的饭菜香扑鼻而来,他心情大好,走进客厅后才发现她还在。

    “真巧,你还在。”他边扯著颈上的领带边道。

    “上官先生,我有事想拜托你。”她一脸窘然,想到要向他预支薪水,她实在很难开口。

    “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我会帮你的。”光是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他就知道她八成是有困难。

    “我想先向你预支薪水,我知道我这样很不好,但我真的需要这笔钱。”

    闻言,上官泽像是在思忖著什么般顿了顿后,随即答应她的要求。

    “你想预支多少?”他自公事包里取出支票本,准备写下金额。

    “我想预支三十万。”若他不答应,她可以谅解,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数字实在太离谱了。

    但上官泽毫不犹豫地就写下金额,将支票撕下递给她。

    见他如此豪爽的就给了她三十万,她的心里一阵感动。

    她知道他对她很好,所以这样的行为,她就连自己都瞧不起。

    上官泽没有犹豫是因为,他很清楚陆诗曼绝对不是想拿著这笔钱大肆挥霍,她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需要才会对他开口。

    “谢谢你。”他带给她的暖意,已经超越了她这一辈子所拥有的。

    “不用向我道谢,只要你这十个月好好工作,就是对我最好的报偿了。”他能从她的表情了解到她的心酸,她向他预支薪水绝对是万不得已的。

    “请你放心,我一定会的。”她诚恳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会的。”

    他想,他再也找不到像她如此称职的钟点佣人了,她不仅仅是整理房子里外,她甚至让这个家真正成为一个家,而不再只是冷硬的外壳。

    陆诗曼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三十万的支票兑换成现金,包在牛皮纸袋中准备拿给商进守。

    他之于她,就像永远无法停止的梦魇。

    商进守一脸贪婪地看着白花花的钞票,他就知道,陆诗曼最后还是会挤出钱来!

    “你不要再乱花钱了,要省著点用。还有,你别再来找我拿钱,我真的已经塘干见底了。”她一脸无奈地声明,但她怀疑他能听进去多少!

    “放心吧,我会让你安然一阵子的。”有了这些钱,够他逍遥好几天,他哪还需要去烦她!就算真要烦她,也得先把这些钱花完再说。

    总是这样,只要他从她这拿到了一笔钱,就会消失一阵子,等到他又没办法过活时,自然就会再回来讨钱。

    “不过我觉得你这女人真的很白目,上次向你要钱时,你硬是说没钱,结果我在你房间的小铁盒里找到四万多块!你喔,真是不老实。”他一脸得意道。

    闻言,陆诗曼一张小脸瞬间刷白。

    他怎么可以这样i:

    她已经照他的话筹了三十万给他,他怎么还能偷她的钱i:更何况那些钱是要用来交房租的,她已经积欠了房东四个月的房租,再不缴清,她会被赶出来的!

    “你不能拿那些钱,那些钱是我要付房租的!”她激动地向他索讨,但他哪可能理会她。

    “你那么有办法就再去筹啊!我看你不如拿身体来赚比较快,这样生活也不会那么吃紧,不是吗?”他一副事不关己地提供意见,也不想想她会沦落至此,是谁一手造成的!

    “你太过分了。”她气得扑上前去,要抢回他手上的那包钞票。

    “臭三八,给了都给了,还敢抢!”他用力地推开她,让她重重地跌倒在地。

    陆诗曼吃疼地倒坐在地,想起身却完全使不上力,因为她的脚踝好像扭伤了。

    商进守压根不理会她,迳自大摇大摆地离开,留她一个人呆坐在原地,一脸无助。

    她的眼泪簌流而下,一时间,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全然变天,这种无奈与无助交杂的感觉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但却从没像这次般,让她恨不得赶快消失在这个悲惨世界中。

    陆诗曼并未处理她的脚伤,随即跛著脚来到上官泽家里,她想趁他下班之前,快点把该做的事完成,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心里很清楚,若是被他瞧见了,他肯定会关心她的状况,而她根本承受不起他的关切。

    他对她够好了,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造成他的负担。

    不过,因为脚伤的关系,她行动起来特别吃力,原本就疼痛不已的伤势,现在似乎更加恶化了。

    她痛得无法走路,只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这样的她还有办法工作吗?但她现在已经被商进守那家伙洗劫一空,已无分文可供自己度过往后日子,不工作行吗?她愈想愈气,愈气愈想哭。

    眼泪开始掉得猛,她以前并不常为这样的事情掉眼泪,也许她真的累了,不想再重复这样的生活了。

    上官泽忘记带开会要用的资料,于是利用中午的空档时间返家,却意外看见陆诗曼无助落泪的画面,他的心倏然抽紧,不舍与心疼同时涌上。

    他立刻飞奔至她身边,关心地开口:“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受伤?”见她跌坐在地,他不禁如此推测。

    陆诗曼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眼底写满的关心是如此切实,让她原本冰冷绝望的心房透进一丝阳光。

    “我没什么。”她极力想隐藏自己的情绪,于是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别动,你的脚肿起来了。”他看见她脚踝上的伤。

    看着他一脸的担忧,她突然觉得好幸福,这种感觉一直以来都与她绝缘,但她却在他身上找到了。

    “我带你去看医生。”他抱起她。

    当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前时,她清楚地听见他强烈鼓动的心跳,她的小脸倏然泛红,头一次和男人如此亲近,她既害羞又紧张。

    “上官先生,谢谢你。”

    “这又没什么。”他不太喜欢她总是如此生疏且客套的样子。

    看过医生后,上宫泽坚持放她几天的假,同时叫她找人代她其他工作的班。

    “医生说你至少要休息两个礼拜左右才能正常行走,这几天你就先在家里待著,不要再去工作了。

    如果你生活上有任何困难,随时告诉我,我会尽力去帮你的。”他知道一旦停下工作,她最挂心的事就是钱,毕竞她的生活环境不是太好。

    说到困难,陆诗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积欠的房租未缴,再加上生活费丝毫没有著落,她就快走投无路了。

    “我送你回家去休息吧。”他扶著她上车,然后驶向她的住处。

    到了她家楼下,他坚持要扶她上楼,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想会会和她住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他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陆诗曼心想反正商进守不在家,让他上去也无妨,否则要是让商进守看见他的话,说不定要又使什么坏主意。

    “你家里有人吗?”

    “没有。”

    上官泽高大的身子,突然挤进这顶楼加盖的铁皮屋里,空间瞬时变得有些压迫感。

    打从他一进门,便发现玄关处放有一双男人的拖鞋,客厅的桌上甚至还有烟灰缸,这些显然都不是她的东西。

    “你有室友?”他明知故问。

    “嗯。”她知道他看见了这个房子里不属于她的东西。

    “他去哪了?”

    “我不清楚,他一向不会交代自己的行踪。”她也不想管。

    他心里多少清楚,一对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女住在一起,很难维持单纯的室友关系,这个男人和她一定关系匪浅,不过她怎么会和如此没责任感的男人在一起呢?

    “上宫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转移话题,同时也是在暗示他,她并不想留他。

    其实陆诗曼并不是排斥他的存在,而是她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关于自己的事,她害怕他会对她失望。

    上官泽当然不是笨蛋,他听得出她话中之意,于是开口:“我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可以应付得来吗?”

    他有些放心不下,但他也不想让她为难。

    “放心吧,我可以的。”

    上官泽转过身正要离开时,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来。

    “没有工作的这段期间,如果有任何经济上的需要,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有困难就找我,ok?”

    不可否认,他的确对她有好感,原本女人对他而言,只是排遣无聊的伴侣,但她却例外。

    “谢谢你。”除了感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上官泽便步出小小的铁皮屋,替她带上大门后离去。

    上官泽离去不久后,门铃突然又响起,蹒跚地上前去应门。

    “谁啊?”

    “是我,房东太太。”门外传来房东太太宏亮饱满的嗓音,后头还跟著她七岁大的小儿子。

    她已经来按过她的门铃好几回了,总是没人应门,她本来还在猜想她是否是刻意躲她,但无论如何,现在总算找到她了。

    就算她再怎么笨也猜得到房东太太是来收房租的,但她哪里还挤得出钱来?

    她一脸沉重又无奈地开门,房东太太一见著她就没给好脸色看,接著又开始拉拉杂杂地说了一长串。

    “我也是看你挺可怜的,才让你欠了四个月的房租,再加上这个月也快过完了,那你就等于欠五个月了!

    我不是开慈善机构,况且我家里还有几个孩子要养,他们全看这份房租过日子,而孩子们的旧衣服也已经穿破了,却没钱买新的,真可怜。”

    “妈,你昨天不是才帮我和哥各买了一件外套和长裤吗?你不记得啦?”小儿子一脸不解地问道。

    闻言,房东太太快手捣住小儿子的嘴“大人讲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

    其实不能怪房东太太,她没钱交房租是事实。当初租契上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欠租三个月以上,房东太太有权强制她搬离,她让她多待上一个多月,已经仁至义尽了。

    “不好意思,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但我保证会在三天内把钱给你。”虽然时间上有些紧迫,但她一定得想出办法来才行。

    “不瞒你说,上次有几个学生来看过房子,我打算把房子租给他们,所以你快点找其他房子搬吧。”有个老是拖房租的房客也是十分伤脑筋,所以还是早点把她赶走比较好。

    “我知道了,我会去找房子的。”没钱还不够惨吗?现在她连一个栖身的地方也没了。

    得到她的应允,房东太太便领著小儿子下楼去,陆诗曼关上大门,心情十分沉重。

    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

    如果这是一场恶梦,谁能唤醒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