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关山月 > 第四章怪侠欧德

第四章怪侠欧德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关山月没再说什么,欧阳智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静寂。

    这份静寂令人不安,也令人有点尴尬。

    孙美英打破了这片静寂,她向欧阳智说话:“欧阳姑娘收拾细软去了,智老该去看看,还有,要遣散府上这么多男女下人,也得费一番工夫,智老忙,我跟这位就不多打扰了,该告辞了。”

    她是位有心人,早点走,免得都再尴尬下去。

    关山月本就坐不住了,孙美英还没站起来,他先站了起来:“芳驾说得是,你我是该告辞了。”

    欧阳智忙站起,道:“两位怎么能这就走,不盘桓两天也吃顿饭,让我父女聊表寸心”

    孙美英这才站起:“彼此都不是世俗中人,这位跟我也有要事待办,智老就不要客气了。”

    欧阳智一脸后悔色,道:“怪我,怪我,都怪我”

    他认为都是他造成了尴尬,使得关山月跟孙美英坐不住了,是为这,但只有一半,另一半是因为关山月跟孙美英还有要事待办。

    虽然有一半是为这,可也不能承认。

    孙美英道:“智老这么想就不好了,这位跟我真是有要事待办,不能耽误过久。”

    欧阳智脸上的后悔色刹时不见了,道:“芳驾谅宥,实在是大恩不敢言谢,怎么说老朽父女也该略表心意,唯恐因为老朽孟浪,冒失,使得两位不愿多留,既然两位真有要事,不能耽误过久,老朽父女不敢再留,这就恭送两位。”一顿,向白净管家:“禀知姑娘,两位恩人要走了。”

    白净管家应声而去。

    孙美英道:“智老真是,欧阳姑娘正忙”

    欧阳智道:“不过是收拾些东西,算什么忙?再忙也该出来恭送两位。”

    说完了话,抬手往外让。

    关山月、孙美英都没再说什么,相偕往厅外行去。

    欧阳智送客外行,两名男仆紧跟在后。

    出了待客大厅,大姑娘由白净管家陪着赶到了。

    大姑娘虽然窘迫、尴尬、难过,适才藉个因由避开了,但此刻还是出来送客了,神色已经看不出什么了,还说了几句挽留的话,孙美英答了话,她说的跟刚才对欧阳智说的一样。

    就这么说着话,宾主出了宅院大门。

    谁都没再说什么,客人走了,主人就送到这儿了。

    望着关山月、孙美英不见,欧阳智带着女儿跟白净管家,两名男仆很快进去了,又关上门。

    走得看不见欧阳家宅院了,孙美英说了话:“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个所请,仔细想想,天下父母心,也真难为了他。”

    关山月只说了两个字:“是的。”

    别的他能说什么?

    孙美英看了关山月一眼:“我知道你很为难,只是,这么一来,不知道他会怎么办?”

    关山月道:“芳驾是说”

    孙美英道:“不知道他会不会听你的,遣散下人,携女远走高飞。”

    关山月道:“我认为他会。”

    孙美英道:“是么?”

    关山月道:“他只这么一个女儿,爱女心切,把女儿看得比他的命都要紧。”

    孙美英道:“这倒是,他自己要留下来还债,要女儿跟你我走。”一顿,道:“那就好,你我可以放心了。”

    关山月没有说话,

    孙美英又道:“只是,你我没有等他父女走了之后再走,你看,他父女来得及走么?”

    关山月说了话:“芳驾是说”

    孙美英道:“来的这些个,都是巨凶大恶、狠角色,仇没能报成,锻羽而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再来。”

    关山月道:“芳驾放心,短时日内那些人不会再来,他父女来得及走。”

    话落,忽然停步。

    孙美英也忙停了步,道:“怎么了?”

    关山月凝目前望,道:“芳驾请往前看。”

    孙美英转脸向前,凝目往关山月所望处望去,她一眼就看到了,不由为之一怔。

    前后没多远,十几二十丈处路上,横七竖八倒着一片,关山月跟孙美英眼力都过人,看得出来,那不是别的,是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人,算算总有十几个之多,一个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孙美英忙收回目光:“怎么回事?”

    关山月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十几二十丈距离?在关山月跟孙美英算什么?腾身一掠就列了。

    到了近前,孙美英又一怔,她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地上这十几个,就是齐集欧阳家宅院前,找欧阳智寻仇的那近二十个巨凶大恶、狠角色,如今不但都一动不动,而且连一丝气息也没了,都死了。

    不久前才见着,如今竟成了一具具的尸体,而且身上都没有外伤。

    孙美英为之惊讶:“这是”

    关山月道:“都死在了人手里。”

    孙美英道:“身上都没见外伤。”

    关山月道:“遭人以重手法震断了心肠,或以指力截断了喉管。”

    孙美英道:“没见那两个穿黑衣骑马的,跟两个老者。”

    关山月道:“或许他四人走的不是这条路。”

    眼前只这么一条路,一边往“四川”一边往“陕西”关山月跟孙美英如今是往“四川”方向去,关山月说“走的不是这条路”就是说住“陕西”方向走的路,关山月跟孙美英的来时路。

    孙美英道:“这会是谁?竟能将这些人都伤在手底下,足证是个厉害高手。”

    关山月微微扬声:“这就要问崖上那位了!”

    崖上?

    路边紧挨着一处奇陡如削的峭壁,高有几十丈,过半处长满了树丛、藤蔓,相当茂密。

    孙美英闻言忙抬眼上望,什么也看不见。

    要是有人躲在那茂密的树丛、藤蔓里,是看不见。

    就在这时候,一声震人耳鼓的冷笑,从那峭壁高过半处,即茂密的树丛、藤蔓里传出:“你的听力不错!”

    随着这话声,从那茂密的树丛、藤蔓里落下一个人来,疾加飞星殒石,刹那间着了地,落在了关山月跟孙美英眼前。

    关山月跟孙美英只一眼就知道这是谁了。

    从头到脚、皮帽、皮袄、皮靴,都反穿、反戴,毛朝外,活像只白毛大绵羊。

    鼻梁上架一付琉璃眼镜,手里提着一根人高旱烟袋,杆粗,锅大,杆儿有儿臂粗细,锅儿有人脑袋大小,通体乌黑,杆儿不知何物制成,锅儿不知何物打造。

    真是出洋相!

    欧阳智说,他那胞兄,有“怪侠”之称的“大烟袋”欧阳德,不就是这么个怪人么?

    欧阳智也说,兄弟之间几十年没有来往,如同陌路,不知道他那兄弟今在何处,没想到却在这离欧阳家宅院不远的地上碰上,关山月、孙美英大感意外。

    欧阳智这么多仇家都横尸此处,而且显然都是死在欧阳德之手,这又意味着什么?

    知道眼前是什么人就好说话,孙美英想说话,只是她是关山月没说话,遂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欧阳德隔着琉璃眼镜打量了关山月、孙美英一眼,说了话,冷然道:“走这条路,从此地经过的这么多个,只有你听见我藏身崖上,足证你的听力最好,也就是说,你的功力最高。”

    关山月说了话:“夸奖,只能说我较为仔细,较为用心。”

    欧阳德目光一凝:“这里有这条路,但这条路却少人走,如今你二人跟这些人都走这条路,莫非也都从一处来?”

    关山月道:“不错。”

    欧阳德琉璃镜片后的一双老眼里,寒芒一闪:“从一个姓欧阳的住处来?”

    关山月道:“不错!”

    欧阳德琉璃镜片后的两眼里寒芒暴射,一声厉喝:“你俩也纳命来!”

    话落,抬手,人高大烟袋离地而起,那人头大的硕大烟袋锅,带着一阵劲风直点关山月心窝,可也把孙美英罩在了里头,疾如闪电!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欧阳德只这么简单、平常的一招,几丈方圆之内,都难逃难躲他那大烟袋锅。

    直点心窝,地上那些人想必都是这么死的,都没能躲过大烟袋锅那锅重逾千钧致命一击。

    关山月上前一步,让孙美英落后他一步,抬掌一封,正封住了那大烟袋锅。

    关山月没动。

    欧阳德的右臂却震动了一下,他-怔,-双老眼里寒芒外射:“你果然是这些个里功力最高的。”

    他右腕微沉,就要变招。

    关山月说了话:“德老是不是太鲁莽了些?”

    欧阳德一怔收势:“德老?”

    关山月道:“你老不是有‘怪侠’之称的欧阳德么?”

    欧阳德点头,傲然:“不错,我就是欧阳德。”

    关山月道:“那么,尊称你老一声德老,应该没有错。”

    欧阳德冷然道:“错了,我不喜欢这称呼,我也不认识你二人,干脆就是你我。”

    真是个怪人。

    关山月道:“恭敬不如从命”

    欧阳德道:“你敢说我鲁莽?”

    关山月道:“我说你鲁莽是有道理的。”

    欧阳德道:“你还有道理?你行什么道理?只要你能说出道理,我就低头认错。”

    怪是怪,倒是个讲理的人。

    关山月一指地上尸体:“这些人都是死在你手?”

    欧阳德点头:“不错。”

    关山月道:“这些人跟你何怨何仇?”

    欧阳德道:“这些人跟我无怨无仇,”

    关山月道:“这些人既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下这种狠手?”

    欧阳德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关山月道:“就因为这些人跟令弟欧阳智有仇?”

    欧阳德道:“这些人跟欧阳智有仇,我不管,种什么因,收什么果,那是欧阳智自找的,我管的是这些人找欧阳智寻仇。”

    这是什么说法?

    关山月道:“你这话不通。”

    欧阳德道:“我这话怎么不通?”

    关山月道:“今天这些人来找令弟寻仇,难道就不是昔日种因,今日收果,令弟自找的?”

    欧阳德道:“当然也是!”关山月道:“那你”欧阳德道:“今天这些人敢齐来找他,就表示他跟以前有所不同了,已经不是以前的欧阳智了,所以我才伸手。”

    关山月道:“据我所知,你兄弟多少年不来往,如同陌路。”

    欧阳德道:“没听我说么?欧阳智跟以前不同了,已经不是以前的欧阳智了。”

    关山月道:“我明白了,你不管以前的欧阳智,只管如今的欧阳智。”

    欧阳德道:“不错,”

    关山月道:“你又怎么知道,欧阳智跟以前有所不同,已经不是以前的欧阳智了?”

    欧阳德道:“我当然知道,若欧阳智还是以前的欧阳智,这些人断不敢齐来找他寻仇。”

    关山月道:“欧阳智跟以前有所不同,不是以前的欧阳智,原因不是只有一样。”

    欧阳德道:“对欧阳智来说,都只有一样,那就是不够很了,不够狠了就是不够坏了,只要他不够坏了,就是跟以前有所不同,已经不是以前的欧阳智了。”

    关山门道:“所以你才管。”

    欧阳德道:“不错,但是我却来迟了一步,苍天没给他回头的机会,或许他造的罪孽太重,足为后来者戒!”

    关山月道:“你来迟了一步?”

    欧阳德道:“这些人已经都踏上了归路,作鸟兽散了,不是已经报仇得手了么?”

    关山月道:“我又明白了,所以你杀了这些人,只要是让你碰上的,一个不留。”

    欧阳德眉宇间泛现煞气,凛人:“不错!”

    关山月道:“只要是从欧阳智住处来的,也一个不留?”

    欧阳德道:“不错。”

    关山月道:“那没走这条路,没让你碰上的呢?”

    欧阳德道:“那是他命大些,就让他多活些时间,不过,多活不了多久,我会在最短时日内,一一找到他。”

    关山月道:“所以你也要杀这位跟我?”

    欧阳德道:“你明白了。”

    关山月道:“我明白,你不明白,难道走这条路,又是从欧阳智住处来的人,都是去找他寻仇的?”

    欧阳德道:“这就是让你说我鲁莽的道理所在?”

    关山月道:“如今你也明白了。”

    欧阳德道:“你二人跟这些人一样,走的是这条路,也跟这些人一样,是从欧阳智的住处来,不是跟这些人一样,是去找欧阳智寻仇,还能干什么去?”

    孙美英说了话:“难道就不能是去管闲事,救你那兄弟的?”

    欧阳德目光一凝:“是去管闲事,救欧阳智的?”

    他还是说“欧阳智”不说“我那兄弟”

    或许,他认为欧阳智已经不是以前的欧阳智了,还没有到让他满意的程度。

    孙美英道:“难道不对?”

    欧阳德道:“据我所知,江湖上、武林中,还没有会管这个闲事,救欧阳智的人。”

    可见以前的“二烟袋”欧阳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关山月说了话:“怎么没有,你不就赶来了么?”

    孙美英道:“对!”

    欧阳德道:“我不同,我是认为他跟以前有所不同,已经不是以前的欧阳智了。”

    关山月道:“这位跟我是半路上听说赶来,发现他打算先遣散府里男女下人,然后再一一偿债,不累及无辜这一念善心,所以管这个闲事,伸手救他。”

    欧阳德道:“怎么说?他打算先遣散家里的男女下人,然后再一一偿债?”

    关山月道:“不错。”

    欧阳德老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神色,道:“我没有来错,他是跟以前有所不同了,已经不是以前的欧阳智了”一顿,接问:“他是不是如愿先遗散下人了?”

    关山月道:“他让管家出来求这些人,这些人不答应,只许遣散男仆,女子一个都不许走。”

    欧阳德道:“这是为什么?”

    孙美英道:“还用问?想也知道!”

    欧阳德老眼寒芒暴射:“这些人还不该死么?该万死!”

    孙美英道:“没人说这些人不该死,没人怪你杀这些人,是怪你鲁莽”

    欧阳德道:“这些人该死,该万死,你二人自也一样!”

    孙美英双眉一扬:“跟你说了半天了,难道你没听见?”

    欧阳德道:“我听见了,字字听的清楚,”

    孙美英道:“那你还”

    欧阳德道:“那是你二人说的。”

    孙美英道:“我明白了,你不信。”

    欧阳德道:“好死不如赖活,蝼蚁尚且偷生,江湖上、武林中,还没有不贪生怕死的人!”

    孙美英脸色变了。

    关山月适时道:“你我已经过了一招了,就凭我那一招,你认为有必要编假话哄骗你么?”

    孙美英道:“用脑筋想想。”

    欧阳德没说话,可也没动手。

    孙美英道:“这是这位有本事防身,不然这位跟我不就跟地上这些人一样了么,说你鲁莽,难道错了?”

    欧阳德说话了,说的却是这么一句:“你我不过只过了一招。”

    孙美英两眼猛睁:“你怎么是这么个人?还称侠?”

    关山月道:“那就再过两招看看,看看我是不是需要编假话求活保命。”

    欧阳德没说话,却出了手,又是大烟袋锅闪电般疾点关山月心窝,又是简单、平常的一招。

    同样的一招,威力可不一样了,这回带着的劲风吹起了关山月的衣袂,吹得孙美英秀发飞舞、衣袂狂飘,几乎站立不稳,这不是平常的一招。

    这该是石破天惊的一招。

    那大烟袋锅这一击,应该力不可挡,无坚不摧,恐怕山都会为之崩塌一角!

    关山月神情一肃,也出手了,也还是那一招,指掌去封大烟袋锅。

    只是,欧阳德这回没让关山月封住他那硕大无朋的大烟袋锅,突然变招,大烟袋锅由一变三,分点上、中、下三路。

    威力不减,点势不变,大烟袋锅由一个增为三个,而且分取上、中、下三路。

    哪是虚?哪是实?

    哪是真?哪是假?

    关山月也变了招,右腕微震,手掌竟也由一变为三,分别去封上、中、下三路袭来的三个大烟袋锅。

    又是哪是虚?哪是实?

    又是哪是真?哪是假?

    欧阳德没再变招,一声冷笑,大烟袋锅硬迎关山月的右掌。

    关山月也没变招,右掌硬迎大烟袋锅。

    硬碰硬了!

    刹时间,烟袋锅跟手掌接实。

    未闻声响,不见劲气。

    烟袋锅与手掌,都由三合而为一,抵在了一起。

    牢牢抵在了一起,像是黏在了一起。

    拼内力了!

    关山月、欧阳德都神情肃穆,互相凝视,两双眼都不眨一眨!

    好静,静得几乎令人窒息!

    未闻声响,不见劲气,但孙美英却感觉得到,关山月与欧阳德之间,力道四溢,逼得她站立不稳,不得不住后退出了好几步。

    孙美英为之心惊胆战!

    她没想到,这一招会变成了拼内力。

    她知道,拼内力后果不堪设想,一旦分出胜负高下,胜的一方若不能拿捏得十分准,及时散力收手,败的一方非受严重内伤不可。

    片刻工夫之后,关山月衣袖起了轻颤,欧阳德却是右臂微抖。

    关山月额上微湿。

    欧阳德额上见了汗珠。

    关山月右臂轻颤,衣袖明显抖了起来。

    欧阳德右臂抖得更厉害了,都能听得见声响?

    关山月额上见了汗珠,

    欧阳德额上的汗珠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大烟袋锅跟手掌突然分开了。

    砰然一声,大烟袋锅落了地,砸碎了地上的石头,把地上砸了一个坑!

    关山月缓缓垂下了右掌。

    欧阳德老脸发白,须发抖动。

    关山月脸色有点凝重,人相当平静。

    孙美英高悬的一颗心落了下去。

    她为什么会这样,关山月要是落败受伤,对她来说,应该是好。

    也许是她总是关山月一边的,自然反应吧!

    关山月说了话:“怎么样?”

    欧阳德表情奇异,目光也奇异,紧盯关山月,也说了话:“你的修为,远远超过了你的年纪”

    关山月道:“这么说,不必再试了?”

    欧阳德道:“不必,你为什么不伤我?”

    关山月道:“我跟你没有仇。”

    欧阳德道:“可是,我要杀你。”

    关山月道:“那是因为误会。”

    欧阳德话锋转了:“我来迟了一步,你二人呢?”

    看来他是相信了。

    关山月道:“这位跟我,来得不迟。”

    欧阳德道:“你二人来得不迟?”

    关山月道:“不错。”

    欧阳德道:“你救了欧阳智跟他女儿?”

    他女儿?不说我侄女儿!

    关山月道:“不错!”

    欧阳德道:“那么,这些人怎么个个全身而退?”

    关山月道:“我伤了四个,这些人不敢再留,我不愿伤人太多,就让这些人走了。”

    这是实情。

    欧阳德道:“这些人不是已经报仇得手,作鸟兽散了?”

    关山月道:“不是。”

    欧阳德道:“那也没什么,论这些人往昔的作为,个个死有余辜。”

    不免是为他杀了这些人找理由。

    可是,根据关山月跟孙美英的所见,以及听欧阳智所说的,恐怕也是实情。

    关山月没说话。

    欧阳德道:“你真救了欧阳智跟他女儿了?”

    似乎还不放心。

    关山月道;“欧阳家宅院已经离此不远了,你何不去看看?”

    孙美英道:“这位让令弟尽快遣散下人,携女远走高飞,要去快去,迟了恐怕见不着他父女。”

    欧阳德目光一凝:“这是”

    孙美英道:“令弟,这位跟我,都认为仇家不会死心,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卷土重来,令弟他悔恨往昔作为,只愿还债,不愿再欠新债,这位跟我只有劝他携女避仇。”

    欧阳德目光一凝:“不会就算我去得早也见不着他父女吧?”

    孙美英脸色一变,道:“令弟怎么没有提起,你是这么个人?你称得什么侠”

    关山月道:“芳驾,这倒没什么,事关手足至亲,难免特别慎重”一顿,向欧阳德:“要是真如你所疑,这位跟我还会让你去看看么?而且,就你我试了两招的结果,这位跟我也没有必要非让你相信,不是这些人一路,而是救了令弟父女不可,是么?”

    还真是!

    脑筋再不济的人,也应该能悟出这个道理来了,除非他不讲理,不愿去悟这个理。

    欧阳德道:“只要你二人真救了欧阳智跟他女儿就行了,我不必去看了,你二人可以走了!”

    许是悟出这个道理了。

    可是还真是怪,连一个谢字都没有。

    关山月没动,道:“智老悔恨往昔的作为导致兄弟如同陌路,多少年不相往来,引为此生一大憾事:如今都这么大年纪了,智老也已经大彻大悟了,你既为救他父女来到此地,近在咫尺,就不能赶去兄弟见个面么?”

    关山月却一念善心,还要做好事,要撮合这对老兄弟手足团圆。

    欧阳德神色微冷,道:“不必了,这么多年不见、不来往,已经习惯了!”

    好,让关山月碰了个钉子。

    关山月倒没怎么样。

    孙美英可忍不住了,高扬了柳眉,圆睁了杏眼:“你究竟称得什么侠?以往你不认这个兄弟还有可说,如今智老已经大彻大悟了,也悔恨兄弟如同陌路,多年不相往来,你都到他家门口了,还不肯去跟他见个面,怎么,他会辱没你这个称侠的兄长么?”

    欧阳德脸色也变了:“反正姓欧阳的家务事,外人管不着!”

    孙美英一听这话更火,脸色大变,就要发作。

    关山月拦住了,道:“芳驾,他说得是,这是他兄弟间事,你我可以进言,但不能相强,走吧!”

    孙美英忍住了,跟关山月正要走。

    欧阳德忽然烟袋一抬,拦住:“慢着!”

    关山月跟孙美英停住了。

    欧阳德目现寒芒,紧盯关山月、孙美英:“你二人这是走这条路去?”

    孙美英没答理。

    关山月道:“正是。”

    欧阳德一指关山月、孙美英背后的来路:“你二人这是走这条路来?”

    孙美英仍没答理,

    关山月道:“正是。”

    欧阳德道:“路只有一条,从‘陕西’到‘四川’,你二人从‘陕西’什么地方来?”

    关山月道:“‘西安’‘留村’。”

    欧阳德老眼寒芒外射:“‘西安’‘留村’?”

    关山月道:“正是。”

    欧阳德道:“你二人到过‘西安’‘留村’,是从‘西安’‘留村’来的一男一女。”

    这是说

    孙美英抢着说了话:“也是,怎么样?”

    欧阳德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孙美英道:“难不成你也想要什么‘子房宝典’?”

    欧阳德道:“你这是多此一问!”

    怎么会有这种事!

    孙美英气得脸色又变了,戟指欧阳德:“这位跟我救了你兄弟父女,你连个谢字都没有,反倒跟这位跟我要起什么‘子房宝典’来了”

    欧阳德道:“你二人救的是他父女,我要‘子房宝典’,两回事,他父女欠你二人,我不欠。”

    孙美英又戟指:“你还算人”

    关山月抬手拦住,道:“你的修为在江湖上、武林中,已是少有敌手,还要‘子房宝典’?”

    欧阳德道:“学无止境,活到老,学到老。”

    关山月道:“留侯不是个习武的人。”

    欧阳德道:“张子房练剑、练气,两者皆有大成。”

    关山月道:“你是说,‘子房宝典’就是留侯练气、练剑,两者大成之秘笈?”

    欧阳德道:“难道你不知道?”

    关山月道:“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

    欧阳德道:“凡知道‘子房宝典’的,都知道。”

    关山月道:“看来只有我不知道,我跟你说这件事”

    欧阳德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关山月把欧阳智茶棚要夺“子房宝典”的事说了。

    听毕,欧阳德冷然道:“怎么,欧阳智他也夺过‘子房宝典’?”

    关山月道:“不错。”

    欧阳德道:“奇珍异宝,唯有德者方能居之,他也配!”

    孙美英道:“我看他比你配。’

    欧阳德像没听见,道:“你跟我说过,只是让我知道欧阳智也曾经要夺,让我知道‘子房宝典’人人想夺?”

    孙美英道:“只是让你知道,你不如你兄弟。”

    欧阳德仍然听若未闻,

    关山月说了话:“只是让你知道,留侯当初没有遗留什么‘子房宝典’。”

    欧阳德道:“是么?”

    关山月道:“智老信了。”

    欧阳德道:“欧阳智容易骗,我不容易骗。”

    孙美英道:“所以说你不如你兄弟,你甚至不如你侄女儿。”

    欧阳德还是像没听见。

    关山月道:“这么说,你是不信?”

    欧阳德道:“你多此一问。”

    关山月道:“也就是说,你非要从这位跟我手里,夺什么‘子房宝典’不可了?”

    欧阳德道:“你还是多此-问。”

    关山月道:“对你来说,多此两问要比少此两问好。”

    欧阳德道:“什么意思?”

    关山月道;“给你机会,让你三思,也是提醒你,这种事该不该,能不能做。”

    欧阳德道:“不妨告诉你,我也是追那一男一女来的,既然那一男一女就是你二人,这是天意,‘子房宝典’该归我,我岂肯失之交臂,当面错过?也不敢违背天意。”

    孙美英道:“煞星罩命,在劫难逃,我看天意是让你伤在此地。”

    欧阳德脸色变了一变,可就是不理孙美英。

    关山月道:“就因为那一男一女是这位跟我,你也要下手抢夺?”

    欧阳德道:“那一男一女是你二人怎么样?那一男一女是你二人正好。”

    关山月道:“也当真不念这位跟我,救你兄弟父女之情?’欧阳德道:“我刚说过,他是他,我是我,你二人救的是他父女,不是我,你二人救他父女,我要夺‘子房宝典’是两回事。”

    孙美英道:“这种人不配称侠,根本就不是人,你不用再为智老父女苦口婆心了,没有用的。”

    她知道关山月的用心。

    关山月道:“那就真如这位所说,煞星罩命,在劫难逃,天意要你伤在此地了。”

    欧阳德冷笑:“你真以为试那两招,就分出你我的胜负高下了?”

    关山月道:“看来难免要多试几招。’

    欧阳德道:“当然,‘子房宝典’比什么都要紧。”

    关山月道:“比几十年的修为、得来不易的名声,甚至性命,都要紧?”

    欧阳德道:“你太罗唆了。”

    孙美英道:“我有同感,不用费唇舌、费心了,你我还有正事待办,这种人少一个,对江湖、对武林都好!”欧阳德两眼突然厉芒暴射,道:“我忍你许久了,你头一个死!”

    大烟袋一举,当头就砸!

    孙美英知道挡不住,接不下这一砸,她只有忍气闪退。

    岂知大烟袋突然一长,孙美英虽然闪退,却仍没能脱出大烟袋的致命威力范围,硕大的烟袋锅带着千钧力,强劲风,向着她当头砸下。

    关山月横跨一步到了,凝七成力,一掌拍出,正中大烟袋锅。

    闷雷似的一声响,大烟袋锅落势走偏,往一旁荡去。

    欧阳德身躯震得一晃,为之心惊,想沉腕变招,烟袋锅既大又重,加上关山月的七成真力,他竟收不回来,只能让烟袋锅停住斜荡之势。

    就这工夫,关山月举步跨前,又一次凝力七成,一掌劈向烟袋杆。

    这一掌是劈,不是拍。

    欧阳德勉力好不容易停住烟袋锅的斜荡之势,哪还有力或动、或收大烟袋躲这一掌?

    “喀喳!”一声大响,那通体乌黑、儿臂粗细,不知是何物制成的烟袋杆,竟遭关山月力凝七成的一掌,硬生生劈断!

    大烟袋锅砰然落地,地皮为之颤动。

    欧阳德手里握着半截断烟袋杆,震得一连退了好几步才拿桩站稳,为之骇然,眼圆睁,须发抖动,连话声都起了轻颤:“你、你、你能断我的‘苗疆’铁竹烟袋杆!”

    原来他这根通体乌黑,儿臂粗细的烟袋杆,竟是“苗疆”铁竹制成。

    “苗疆”铁竹产自“苗疆”普天下也只有“苗疆”产这种铁竹。

    顾名思义,可知其竹坚硬如铁,一般刀剑动不了它分毫,而且它韧性特大,从它可以支持那么大、那么重一个烟袋锅,就可想而知。

    如今竟让关山月一掌劈断了,难怪欧阳德为之骇然。

    孙美英惊魂甫定,惊怒接话:“我就说你煞星罩命,在劫难逃,天意要你伤在此地。”

    欧阳德颤声道:“后生,这烟袋是我成名兵器,跟了我几十年”

    关山月道:“要紧?”

    欧阳德道:“当然!”

    关山月道:“心疼?”

    欧阳德道:“废话!”

    关山月道:“比‘子房宝典’要紧?”

    欧阳德没说话,浑身俱颤,簌簌作响。

    孙美英道:“天作孽,犹可救,自作孽,不可活!”

    欧阳德厉喝:“住口!”

    一口鲜血喷出,身躯一阵晃动。

    这是因为心疼,也气急攻了心。

    孙美英道:“难道我说错了你?片刻工夫之前,这位是怎么苦口婆心说你?你一句也听不进,为两字贪婪,不顾救弟之情,不惜杀人,非要抢夺一个子虚乌有之物,不是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我还是那句话,你根本不是人,少一个,对江湖,武林都好!”欧阳德身躯又是一阵颤抖,也又是一次听若无闻,他转望关山月道:“你又一次可以伤我没伤我,为什么?”

    关山月道:“头一次是念你因手足至亲,特别慎重,这一次也是念你是智老的兄长。”

    孙美英道:“总而言之,都是为了你兄弟,你都已经到了门口,却还不愿意去见他一面,让兄弟和好,手足团圆,你惭愧不惭愧?”

    欧阳德没说话,身躯颤抖加剧。

    恐怕他也说不出话来了。

    关山月道:“你可以走了。”

    欧阳德嘴张了几张,终于说出话来了,话声也带着颤抖:“欧阳德从此退出江湖,从此再也没有‘大烟袋’这一号了!”

    他转身走了,步履虽然不慢,但却相当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