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关山月 > 第六章人事已非

第六章人事已非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十年,够长了!

    当年还是孩子,如今已经都长成了。

    话锋微顿,虎妞接道:“这十年,苦了你了。”

    关山月道:“没有什么,没有那十年,没有我今天。”

    还真是,没有那十年的苦学,哪有今天的关山月!

    虎妞道:“原来那些人都是你师父告诉你的,你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关山月道:“我不知道。”

    虎妞道:“你师父一定是位高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又能知人所不知,他老人家恐怕是神仙了。”

    关山月道:“他老人家不是神仙,但确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人,其实,要说他老人家是神仙,也无不可。”

    虎妞道:“虽然他老人家告诉你的那几个人,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可还是让你一个个都碰上了,你说是天意,真是天意。”

    关山月没说话。

    虎妞又道:“一个或许是赶巧了,几个就不是赶巧了,不是天意是什么?看来人是不能作恶,作了恶迟早会遭报应。”

    关山月说了话:“那是一定的,没听人说么?人亏天不亏,天道有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虎妞道:“善恶到头都有报,那位大胡子不是做了大善事有了好报么?还成了菩萨、成了佛?他真是个好人,该有好报,该成菩萨,该成佛。”

    关山月道:“是的,善恶到头都有报。”

    虎妞道:“知道我没死之后,你就见一个问一个,打听我的下落,最后还是从那位大胡子那儿打听到了?”

    关山月道:“是的。”

    虎妞道:“我就没处打听你,没处问了,也不能打听,不能问。”

    关山月道:“我知道。”

    虎妞道:“当年他们带着我走了,我知道你逃过一劫,天天盼着你能来找我,可又怕你来找我,又想咱们都是孩子,你能上哪儿找我?你也找不着我,还想等你回来,见着家里的情景,一定会吓坏、哭坏:你没了家,没了亲人,你怎么办?一年一年过去,后来我就只想你,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关山月感动,难过,道:“如今我来了,我找到你了。”

    虎妞又流了泪:“没想到你今天竟然来了,竟然找到了我,我都不敢信,我不是做梦吧?”

    关山月也想掉泪,可是他忍住了,道:“不是梦,虎妞,不是梦。”

    虎妞又取罗帕擦了泪,道:“小月,十年了!”

    关山月道:“是的,虎妞,十年了。”

    虎妞道:“你没怎么变。”

    关山月道:“你也没怎么变。”

    虎妞道:“盼了十年,想了十年,今天能再见着你,我知足了,苍天对我恩厚。今生今世也别无所求了。”

    关山月道:“我也是!”虎妞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关山月道:“随时。”

    虎妞道:“知道都活着,也见了面了,够了!”

    这话?

    关山月目光一凝:“虎妞。”

    虎妞道:“我不跟你走了。”

    虎妞竟然会这么说!

    关山月心神震动,以为听错了,道:“你怎么说?”

    虎妞道:“小月,我不能跟你走。”

    这一句更清楚了。

    关山月知道,他没有听错,一颗心往下沉,道:“为什么?”

    虎妞道:“老侯爷不能没有我。”

    关山月道:“虎妞,这话怎么说?”

    虎妞道:“老侯爷多年来视我如己出,如今更把我当成唯一的亲人,这么大年纪了,这时候让我离开他老人家,我不忍。”

    关山月道:“老侯爷把你当成他唯一的亲人?”

    虎妞道:“那位大胡子,告诉你老侯爷把我要了过去,收我为义女,视我如己出,如今带着我在‘蒙古’‘科尔沁旗’的时候,别的没告诉你什么?”

    关山月道:“你是说”

    虎妞道:“老侯爷有位少爷,‘威武神勇玉贝勃’,领京城禁卫,年轻气盛,自负高傲,不听老侯爷的话,老侯爷一气之下,带着我来了‘蒙古’‘科尔沁旗’。”

    她没说“威武神勇玉贝勒”不听老侯爷什么话。

    她是不知道,还是认为没必要说?

    都不要紧,关山月不是非知道不可。

    何况,关山月已经知道了。

    关山月道:“那位霍居士告诉我了。”

    虎妞道:“那你说,在这个时候,我怎么离开他老人家?”

    是不能!

    可是?

    关山月道:“虎妞,你是汉人。”

    虎妞道:“我知道,可是老侯爷没把我当汉人,几年后,我也忘了自己是汉人。”

    一个弱质孤女,能让她怎么样?

    关山月道:“你总是汉人。”

    虎妞道:“我知道,可是就算要离开,也不是这时候。”

    关山月道:“你有你的家,你的爹娘。”

    虎妞道:“小月,我的爹娘跟我的家,已经都没了,早就没了。”

    关山月一怔:“你爹你娘跟家,已经都没了?早就没了?”

    虎妞道:“是的。”

    关山月道:“你怎么知道?打听过了?”

    虎妞道:“到‘神力侯府’三年后,我跟老侯爷说想回家看看,老侯爷准我回去,还派两个护卫保着我,我回去看的是你家,也想看看你回去过没有,想知道你的生死,顺便打听我家,才知道我爹娘已经过世了,家也没了。”

    说着,虎妞又红了一双美目。

    关山月一样哀痛,道:“想是知道我义父遭人杀害,你从我家失了踪,受了惊吓,加上着急”

    虎妞道:“许是,没敢多问。”

    关山月更难过了,道:“虎妞,这又是关家欠你的,我欠你的。”

    虎妞道:“小月,这是我的命,我家的劫数。”

    关山月还想再说。

    虎妞道:“小月,咱俩再见面不容易,能说话的时候也只有这一刻,净在这上头争么?”

    看来虎妞没有回心转意,真不跟关山月走了。

    关山月不平了,转了话锋:“我家怎么样?”

    虎妞道:“也没了,房子塌了。”

    关山月心里一阵痛,道:“退好老人家的遗骸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埋的,不然我这个做义子的”

    他心里更痛,也一阵难过,说不下去了。

    虎妞又伸玉手抓住了关山月的胳膊,道:“小月,那不怪你,那时候咱们都还是孩子,十年来苦了你了,老人家的仇,你不是已经报了么?”

    十年来苦,这一刻关山月更苦。

    十年来的苦是身子苦,如今的苦是心里苦。

    身子苦,关山月受得了!

    可是,心里的苦!

    要虎妞跟他走,理由只能说这两个。

    十年的思念,这么久的找寻,好不容易找到了,也见着了,虎妞却不跟他走。

    这,关山月不能说。

    关山月也不愿说。

    他不愿意勉强虎妞。

    而且,他也知道,虎妞跟着老侯爷,日子过得比跟着他强得多。

    这不能怪虎妞。

    两小无猜之间,本就没有山盟海誓。

    就算有,又怎么样?

    孩子话,能当真?

    如今长大了,看淡了,谁又能说不行?

    谁又能勉强?

    何况,关山月也不愿勉强!

    可是,关山月不能说的,不愿说的,虎妞说了。

    她道:“小月,别怪我。”

    关山月道:“怪你?”

    虎妞道:“我很为难。”

    关山月道:“虎妞,不要这么说。”

    虎妞道:“不,我要说!”

    关山月还待再说。

    虎妞道:“小月,别拦我。”

    关山月没说话。

    虎妞道:“你想了我十年,我也盼了你十年,你也找我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终于见着了,说什么我都该跟你走,千该万该,可是我”

    关山月反得安慰虎妞,道:“我知道,你不得已。”

    虎妞道:“小月。”

    关山月道:“虎妞,不要说了:”

    虎妞道:“你又拦我。”

    关山月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不得已,你还用说么?”

    虎妞道:“你不要怪我。”

    关山月道:“我不会怪你。”

    虎妞道:“真的?”

    关山月道:“真的!”

    不真又如何?

    虎妞香唇翕动,欲言又止,终于没说什么。

    关山月觉得已经没必要再坐下去,再说什么了,道:“我该走了!”

    他站了起来。

    虎妞没有松手,跟着站起,突然流了泪:“小月!”

    关山月道:“虎妞,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虎妞还是说了,她流着泪道:“小月,我对不住你!”

    关山月道:“虎妞,你没有对不住谁,是关家跟我亏欠你。”

    虎妞道:“你怎么还这么说。”

    关山月道:“都不说,好么?”

    虎妞低了低头,说了别的:“你这就走?”

    这话问得

    关山月刚已经说过了。

    不走又如何!

    关山月道:“是的。”

    虎妞道:“不能多待?”

    关山月道:“我还有事。”

    虎妞泪如泉涌:“我知道,你还是”

    关山月拦了她的话:“虎妞!”

    虎妞带泪笑了,笑得凄然,道:“你不愿意再待了,本来就是,还待什么?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关山月再次拦她话:“虎妞!”

    虎妞还是说了,但话锋转了:“不说了,你走吧!”

    虎妞虽没哭出声,却跟个泪人儿似的。

    关山月有些不忍,脚不没动,道:“虎妞。”

    虎妞道:“真的,你走吧!既不能跟你走,还说什么?说什么有用?”

    还真是。

    关山月不再说什么了,道:“你保重。”

    虎妞道:“你也保重。”

    关山月没再说话,转身要出亭。

    只听虎妞叫:“小月!”

    关山月收势回身。

    虎妞泪直流:“今后,你都在哪里?”

    关山月道:“江湖上。”

    虎妞道:“南方?北方?关里,关外?”

    关山月道:“或南或北,或东或西,江湖上飘泊不定。”

    这是实话。

    虎妞道:“你就这样永远在江湖上跑么?”

    关山月道:“一天是江湖人,就永远是江湖人了,脱不了身。”

    这不完全是实话。

    虎妞道:“想不想到官里来?”

    只要关山月愿意,她可以求神力老侯爷,容易得很。

    她不知道,关山月进官里,本就不难,官里会抢破头。

    关山月岂能卖身投靠?可是他知道虎妞是好意,没跟她说别的,道:“虎妞,官里杀了我的义父,毁了我的家。”

    真是!

    虎妞道:“我是说‘神力侯府’。”

    关山月要说话。

    虎妞紧接第一句:“你不怪老侯爷,不是么?”

    关山月还是不愿说别的,道:“谢谢你,江湖上放荡惯了,我不愿受管,受羁绊。”

    虎妞道:“还能再见着你么?”

    关山月道:“我不敢说。”

    虎妞泪如泉涌,悲声叫:“小月!”

    关山月又不忍了,道:“虎妞,我说的是真的,那就要看缘分了。”

    虎妞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你走吧!”

    关山月没说话,要转身出亭。

    虎妞又悲声叫:“小月!”

    关山月没转身望虎妞,看她还要说什么。

    虎妞道:“再想见着你不容易,我想多看看你。”

    这是何必!

    关山月心一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但他忍住了,没动,也没说话。

    虎妞接着又道:“多看了又怎么样,你还是走吧!”

    关山月不怪虎妞了,其实,他始终也没怪虎妞,他说了句:“虎妞,有缘还会再相见的。”

    转身出亭走了。

    虎妞张口又要叫,可是这回没叫出声,泪眼望着关山月出院门不见,她像站不稳,颓然坐了下去,抬玉手掩面,失声痛哭!

    这又何必!

    这又何苦!

    虎妞的选择对么?

    问谁?

    谁又知道?

    恐怕连虎妞自己都不知道!

    不,虎妞应该知道。

    她不是选择留下来么?

    或许,人是会变的。

    十年不是短时日。

    虎妞是变了,还是没变?

    要说虎妞变了,她为什么这么不舍关山月?

    要说虎妞没变,她又为什么舍了关山月?

    问谁?

    谁又知道?

    她不知道,关山月为她,拒绝过多少女儿家!

    关山月没说。

    关山月不能说!

    关山月也不愿说!

    关山月本想就这么走了。

    可是他还是去了书房。

    这是礼!

    老人跟呼王那么对他,他不能这么对老人跟呼王。

    这也表示,他心里没什么。

    他心里坦然。

    到了书房中,他扬声一句:“草民告进!”

    只听书房里传出老人话声:“快请!”

    呼王快步出来,要迎关山月进去。

    这是老人跟呼王的对人。

    关山月道:“王爷,草民不敢当。”

    呼王道:“阁下,你不同于一股人,你是我‘呼王府’的贵客。”

    他把关山月拉进去了。

    他还往关山月来处望了望,只望了望,没说什么。

    关山月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关山月进了书房,老人已站着相迎。

    关山月躬身为礼:“老侯爷,草民当不起。”

    老人道:“关壮士见着虎妞了?”

    关山月道:“是的,草民见着了。”

    老人道:“关壮士所见,是不是如关壮士所闻?”

    关山月道:“草民特来谢谢老侯爷。”

    老人道:“关壮士放心了,我也放心了。”

    老人这话。

    关山月道:“老侯爷虎将英雄,举世钦敬。”

    呼王道:“看来我也保住这条命了。”

    呼王这话——

    关山月道:“王爷孝义双全,也令人敬佩,草民不得已,还请王爷谅宥。”

    呼王笑道:“我这是说笑,阁下别当真。”

    老人道:“关壮士也别这么抬举我,我也是为赎罪,没想却为自己找了一个伴,好伴,可以相依为命,也是只剩的两个亲人里的一个。”

    只剩的两个亲人里的一个,另一个当是呼王。

    关山月明白老人何指,道:“老侯爷总是令人敬佩,令人感激。”

    老人道:“关壮士这是更抬举我,不管怎么说,关壮士找着了,见着了,放心了就好。”

    关山月道:“是,老侯爷,草民也来告辞。”

    老人微怔:“怎么,关壮士要走了?”

    呼王叫道:“阁下!”

    关山月道:“老侯爷,王爷,草民心愿已了,该定了。”

    呼王道:“阁下,感谢老天,咱俩依然是友非敌,你怎么能?”

    关山月道:“王爷,草民总是要走的。”

    呼王道:“这我知道,可是你总得多待两天。”

    关山月道:“谢谢王爷的好意,草民还有事。”

    呼王还待再说。

    老人道:“关壮士,也请让我跟我这个好伴儿,好女儿在一起多待两天。

    老人这话?

    关山月道:“老侯爷,虎妞不跟草民走。”

    老人跟呼王都一怔。

    老人道:“怎么说?她不跟关壮士走?”

    关山月道:“是的,虎妞不跟草民走。”

    老人道:“怎么会?”

    还真是,怎么会?

    显然,连老人也认为虎妞一定会跟关山月走。

    本来嘛,当初是在那种情形不分离,互相不知生死,却互相思念了整十年。

    关山月道:“老侯爷,这是实情。”

    老人道:“关壮士,为什么?”

    关山月道:“老侯爷,虎妞有她的理由。”

    老人道:“她一定告诉了关壮士。”

    关山月道:“是的,虎妞告诉草民了。”

    老人道:“请关壮士告诉我。”

    老人想知道。

    关山月道:“草民斗胆,请老侯爷问虎妞。”

    关山月不愿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那像是告虎妞的状。

    老侯爷没再问关山月,道:“伦儿,去把你妹妹叫来。”

    呼王恭应一声要走。

    关山月道:“王爷请等一等。”

    呼王停住了,望关山月。

    这是等关山月的后话。

    关山月道:“敢请老侯爷等草民走了之后,再找虎妞来问。”

    老人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不懂,什么不明白?他没有坚持,却双眉扬动,道“关壮士,我可以此刻不问,但我认为,不论她是什么理由,都不该不跟关壮士走。”

    老人这么认为。

    是么?

    关山月道:“草民斗胆,老侯爷错了。”

    老人道:“我错了?”

    关山月道:“敢问老侯爷,虎妞她为什么该跟草民走?”

    老人道:“关壮士思念了她十年,找了她这么久,又远来‘蒙古’找到了她,见着了她。”

    关山月道:“老侯爷,儿伴在当年那种情形下分离,思念是在所难免;草民思念她,找她,也是因为她对关家、对草民有恩。草民知道她平安,人在福中,也就够了。”

    老人道:“关壮士。”

    关山月道:“老侯爷,虎妞有她的理由,她的理由令人感动,令人敬佩,还请老侯爷成全。”

    老人目光一凝:“她的理由令人感动?令人敬佩?”

    关山月道:“是的。”

    老人道:“听关壮士这么说,她的理由我可以猜到八成了,不行,我不能让她”

    关山月道:“草民不愿禀知老侯爷,道理就在此,还请老侯爷不要让草民陷虎妞于不孝不义。”

    老人道:“关壮士没有陷她于不孝不义,倒是她陷我于不仁不义。”

    关山月道:“老侯爷,虎妞不是一定得跟草民走,没有这个道理。”

    老人沉默了一下,老脸上闪过一丝抽搐,道:“关壮士,老实说,十年了,这么好的一个干女儿,这么好的一个伴儿,我也舍不得,可是我不能有这种私心,她总是我的人拆散了你俩,把她带到京里去的。”

    关山月道:“老侯爷令人敬佩,只是儿伴只是儿伴,无所谓拆散不拆散;草民刚说过,所以思念,所以找寻,只为她对关家跟草民有恩,如今草民已知她平安,已知她人在福中,这就够了。”

    老人道:“关壮士。”

    关山月道:“万请老侯爷成全虎妞。”

    老人还待再说。

    关山月道:“老侯爷,草民斗胆,要是草民这就走,草民敢说,‘科尔沁旗’没人追得上,江湖之大,也没人找得到草民。”

    老人道:“关壮士这是何苦。”

    关山月道:“草民再请老侯爷成全虎妞。”

    老人老脸上再闪抽搐,又沉默了一下,道:“关壮士这么好意,我只有领受了。”

    关山月神色一松道:“草民谢谢老侯爷,也代虎妞谢谢老侯爷。”

    老人道:“关壮上,是我该谢谢你跟虎妞啊!”关山月道:“草民跟虎妞都不敢当,草民谢老侯爷,也是因为草民终于可以放心定了,草民再次告辞。”

    一躬身,转身外行。

    老人跟呼王这回都没再拦,没再叫住关山月,老人只道:“伦儿,跟我去送送关壮士。”

    他这是要带呼王一起送关山月。

    关山月只好又停步回身:“草民万不敢当,怎敢劳动老侯爷虎驾。”

    老人道:“关壮士!”

    关山月道:“草民万不敢当,务请老侯爷收回成命。”

    呼王说了话:“还是孩儿代您老人家送这位贵客吧!”

    老人道:“既是关壮士这么客气,也只好如此了,关壮士,他日还能再相见么?”

    他也这么问。

    足证他很想再见着关山月。

    关山月还没说话。

    呼王先说了:“阁下,可别让老人家跟我失望,尤其是老人家,阁下忍心?”

    关山月只好道:“老侯爷跟王爷都这么抬举,他日草民当再来拜谒。”

    呼王笑了:“这才是,别说什么拜谒,来玩儿,来聚聚,阁下别忘了,江湖豪雄重然诺。”

    这句话扣住了关山月。

    关山月还是只好道:“王爷放心,草民不会忘。”

    呼王又笑了:“有阁下这一句,我还真放心了,走吧!”

    老人也笑了。

    关山月要往外走,忽然目闪寒芒,道:“这是什么人?”

    呼五微怔:“阁下是说——”他也脸色一变,沉喝:“什么人敢闯我‘呼王府’!”

    呼王听力也过人,只是,比关山月略逊一筹。

    老人为之灰眉扬起。

    就在这时候,外头响起了个闷雷般话声:“活佛座下使者,来见呼王爷跟老侯爷!”

    “来”见,连个“求”字都没有。

    活佛座下使者,当然是喇嘛,还一定是大喇嘛。

    来的这大喇嘛也太傲慢,太无礼了。

    老人一双灰眉扬得更高,要动。

    呼王道:“你老人家不要管,自有孩儿。”

    他大步就出去了。

    关山月跟了出去。

    出书房就看见了,书房前一左一右矗立着两座铁塔。

    那是两名高大红衣喇嘛。

    两个红衣喇嘛不止身躯高大,还一般的头如巴斗,眼似铜铃,狮鼻海口,各长得一脸络腮胡,长相凶恶,望之吓人。

    呼王的个头儿已经够雄伟的了,两个红衣喇嘛比呼王还高了一个头。

    关山月跟两个红衣喇嘛一比,就更显得瘦小了。

    真吓人。

    呼王跟关山月出来的时候,四名贴身护卫跟其他的护卫也赶到了,立即呈半圆的围住了两名红衣喇嘛。

    呼王抬手示意,要护卫们不要动,然后冷然发话:“你两个没看见我么?”

    呼王说话也不客气。

    前两次,呼王都称“两位大喇嘛”

    前两次来的大喇嘛,也是来自活佛座下,对呼王都会合什躬身为礼。

    左边那名红衣喇嘛说了话,也冷然:“看见了!”

    呼王浓眉一轩:“教里怎么教你两个的规炬,见了本爵不知道行礼!”

    真是!

    左边红衣喇嘛道:“你包庇汉人罪犯,两次拒不交出,已是有罪之身,本使者还称你一声呼王爷,已经是不错了。”

    他那里话刚说完。

    “大胆!”呼王四名贴身护卫里一名,一声怒喝,闪身扑击。

    行动疾快如风,左边红衣喇嘛不知是来不及动还是怎地,砰然一声,一掌正中后腰。

    左边红衣喇嘛依然没动。

    呼王那四贴身护卫之一,却大叫一声,左手抱右手恭退,脸色都变了。

    显然,左边红衣喇嘛不是来不及动,而是根本没动,不在乎!

    又一次吓人!

    只听着房里传出老人话声:“伦儿,这两个红衣喇嘛恐怕练了‘密宗’‘金刚体’刀枪不入,动不了他俩!”

    左边红衣喇嘛仰天大笑,声似打雷,震人耳鼓:“还是老侯爷见多识广!呼王爷,你是个有罪之身,活佛也怪老侯爷教义子无方,要不想累及无辜,有所伤亡,就跟我俩走吧!”

    活佛不但不罢休,这回还来了真的。

    连“蒙古”铁帽子王“神力老侯爷”都不放在眼里,派出座下喇嘛拘捕,活佛权势之大,活佛之嚣张,就可想而知了。

    这对呼王跟神力侯来说,可是头一回,绝对是头一回!

    呼王当然知道“密宗”“金刚体”是什么,虽没到“金刚不坏”境界,可确已刀枪不入,水火难侵,他凭武功,是奈何不了这两个了。

    凭他的武功既奈何不了这两个,他的王爵,甚至连“神力老侯爷”这两个也不放在眼里,这一遭恐怕

    呼王喝令护卫们不许再动,凝目道:“你说你两个是活佛派来的?”

    左边红衣喇嘛道:“不错,活佛座下‘八大使者’里的两个。”

    呼王道:“活佛座下的使者,本爵都见过,怎么从没见过你俩?”

    左边红衣喇嘛脸色一变,没说话。

    呼王道:“我倒是觉得,有一年在京里‘外馆’住,见你俩进出过‘黄寺’?”

    “外馆”是“理藩院”接待“蒙古”王公的地方,凡“蒙古”王公,进京都住“外馆”

    “黄寺”寺的屋瓦,都是黄色琉璃瓦,喇嘛庙。

    左边红衣喇嘛脸色又一变,说了话:“王爷不该有这么好的眼力,更不该有这么好的记性。”

    呼王两眼精光闪动,道:“你俩别是哪家阿哥,趁这个机会,假冒活佛使者,来解老侯爷跟我不帮他之恨的吧!”

    左边红衣喇嘛脸色再变,道:“王爷尤其不该有这么好的悟性。”

    这是说,呼王说对了。

    呼王道:“我为老侯爷跟我,惹了杀身之祸,恐怕你俩要灭口。”

    左边红衣喇嘛笑了,笑得狰狞,笑得凶残:“佛爷等奉命要杀两个,差别只是在荒野,还是在这里。”

    这是说,呼王就是不惹,跟老侯爷也得死。

    呼王道:“是哪一家阿哥?”

    左边红衣喇嘛道:“到阴间去问,自会知道。”

    呼王威态倏现:“义父,孩儿拼了。”

    老人话声自书房传出:“等我!”

    老人从书房出来了,神色如常,镇定,平静。

    这就令人不能不佩服!

    这不是拼!

    根本就是——

    呼王慷慨赴死!

    老人从容就义!

    幸亏关山月还没走。

    左边红衣喇嘛笑:“也好,省得佛爷们进去找了!”

    他话声方落,要动还没动。

    一道寒光从关山月腰间闪现,闪电疾射!

    一阵血雨,两颗人头,同时落在地上。

    两个红衣喇嘛站立不倒。

    关山月不见了!

    呼王惊叫出声:“天!这是什么剑法?”

    老人一脸肃穆,喃喃自语:“我欠他的更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