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天使雕像 > 03-躺在了王后的上

03-躺在了王后的上

作者:柯尼斯柏格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他们一走上人行道,杰米就像个真正的财政大臣似的作了—项决定。

    “我们就从这里走到博物馆去吧!”

    克劳蒂惊叫一声:“走路?你知道从这里走到那里,需要走四十条街呢!”

    “那坐公共汽车要花多少钱呢?”

    克劳蒂又叫了起来:“坐公共汽车?谁说我们要坐公共汽车,我要坐出租车。”

    杰米摇摇头:“克劳蒂,你简直是疯了,竟然想要坐出租车!我们没有多余的钱,也不可能有其他的收入,你不要再这么奢侈了,好不好?我们现在花的是我们的钱,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记得吗?”

    “你说得对,出租车是贵了一点,坐公共汽车比较便宜,只要花二十分钱,我们还是坐公共汽车吧!”

    “一个人就要二十分钱,加起来不就是四十分钱了吗?不行,不能坐公共汽车,我们还是走路吧!”

    “这样会把皮鞋都走破的,我们一定得走路吗?”

    杰米很肯定地答道:“当然。”

    “我们该走哪条路呢?你真的打定主意了吗?”

    杰米脸上的表情给了克劳蒂答案。克劳蒂叹了一口气,难怪杰米能存下二十四块钱。他不但是个赌徒,还是一个小气鬼。

    “如果他真是这个样子的话,”克劳蒂心里想,“我绝对不会再跟他要公共汽车钱了,我宁愿自己受苦,也绝不会让他知道。但是,当他知道我已经因为过度疲惫而崩溃的时候,他就会后悔了。我要静静地让自己崩溃。”

    于是克劳蒂对她弟弟说:“我们最好走麦迪逊路,如果我们走第五街的话,会看到很多高级的商店,那会引诱我们花很多钱的。”克劳蒂不能跟杰米并肩一起走,因为她的小提琴盒不断地碰到杰米,于是杰米便走到她的前头。走了一段路,克劳蒂渐渐放慢了脚步,她相信那是因为体内积了太多的二氧化碳的缘故。虽然她已经上了六年级的荣誉班,但是杰米却没有学过什么叫作生理疲劳。这时杰米的脚步反而加快了,不久,他已经远远超过克劳蒂一条街了。但是,只要一遇到了红灯,他们就会碰头,到了碰头的时候,克劳蒂就告诉杰米——在麦迪逊街跟八十街的转角处等她。他们要在那里转到第五街。

    她发现杰米站在十字路口,拿出罗盘来查看方向,当他们左转的时候,杰米说,他们现在正朝西北方向前进。克劳蒂感到十分疲惫,而且觉得脚趾、手指、鼻子都很冰冷,其余覆盖着厚重冬衣的部分则不停地冒着汗。她向来不喜欢太冷或太热的感觉,更讨厌同时觉得又冷又热。她模仿着杰米的声音说:

    “朝着西北方向前进,朝着西北方向前进。难道你就不能像一般人一样,说左转或右转吗?你以为你是在非洲打猎呀?我敢打赌,自队亨利·哈德逊之后,再也没有人在曼哈顿使用罗盘了。”

    杰米没有回答,他快速地绕过八十街的转角,手放到眼睛上当作遮阳板,朝着街道远处望去。克劳蒂很想找个人大吵一架。她体内的热气和怒气,正烹煮着逐渐增加的二氧化碳,如果她再不发泄一下,很快就会爆发出来了。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应该要尽量不引人注目吗?”她要求她的弟弟。

    “什么叫不引人注目?”

    “就是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啊。”

    杰米四下张望:“我还以为你很杰出呢!克劳蒂。纽约真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没有人会有空注意别人在干什么。”

    克劳蒂纠正他:“谁说的,一定会有人在注意。”她看着杰米,却发现他正在笑。她心一软,不得不同意弟弟的看法,自己的确很杰出。纽约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在这儿被称作是个杰出的人,使她心里的气消了不少,愤怒的泡泡也溶化了。当他们到达博物馆的时候,她已经不再生气了。

    当他们从第五街进入博物馆大门的时候,警卫在他的计数器上面又加了两个人。通常警卫只计算进去的人数,而不管到底有多少人出来。(我的司机薛尔登有一个朋友叫毛里斯,就在大都会博物馆担任警卫。我已经叫薛尔登从毛里斯那里收集一些情报。这样做并不困难,因为毛里斯很喜欢谈论他的工作,他什么都愿意讲,只除了有关保安的事情。一旦你问到他不愿或不能回答的问题时,他就会说:“恕难奉告,这是机密。”)

    当克劳蒂跟杰米到达目的地时,已是下午一点钟了,博物馆里十分拥挤。一般来说,星期三通常会有两万六千多人前来参观,他们将这二十英亩大的地方挤得满满的,从一个房间移动到另外一个房间。每到星期三的时候,许多老太太会趁着百老汇日间剧场开演之前,先来这里打发时间。她们成双成对地走着,你可能很容易地认出她们;因为她们总是穿着样式相同的高跟鞋,就是鞋子边缘有花边装饰的那一种鞋子。观光客也通常会在星期三来参观博物馆;你也很容易辨认他们,因为通常男士们都会带照相机,女士则看起来一副脚很酸痛的样子,这是由于她们总是穿很高很高的高跟鞋。(在这里我又要唠叨一句:爱美别怕人受罪。)此外,还有许多艺术系的学生,他们每天都会来,他们也是成双成对地走着。你也可以很容易辨认他们,因为他们总是带着相同的黑色素描本。

    (沙松伯格,这些好戏你全都错过了,真是丢人啊!你从来不会让你那光鲜的皮鞋踏进这个博物馆的。每个星期都有二十五万以上的人来参观博物馆。他们来自曼卡多、堪萨斯,因为那里没有博物馆。也有来自法国巴黎的观光客,他们都是免费入场的。这就是逛博物馆的好处,不但宏伟、华丽,而且一毛钱也不用花。这够复杂了吧!至少对杰米来说,是够复杂的了。)

    没有人会认为,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背着书包和乐器盒来这里参观是奇怪的事——尽管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在学校上课。毕竟博物馆每天都会有大约一千名的学生来参观。入口处的警卫只是叫他们停下来,要大家把琴盒或是书包留下来,博物馆的规定是:不准带袋子、食物或雨伞入内。但警卫是不会检查书包里放了什么东西的。不管规不规定,克劳蒂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在寄放物品的柜台旁边有个很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免费存包”。她想这下杰米可不能抗议了。

    克劳蒂的计划是,在四点半时从博物馆大门出去,五分钟之后再从停车场和儿童博物馆之间的后门溜进去。这样一来,他们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了。第一,别人会看见他们已离开博物馆。第二,当他们在外面闲逛时,不必提行李。第三,在这里寄放物品是免费的。

    克劳蒂检查了—下她的外套和行李。杰米则因为穿着滑雪夹克到处走动而被旁人埋怨。杰米不肯把夹克脱下来,是因为夹克的拉链拉上时,正好可以遮住他那节露出来的肚皮。此外,夹克内的厚绒布衬里还可以减弱他那二十四块钱所发出来的声音。克劳蒂绝不会让自己穿那么热的衣服,但杰米却喜欢流汗,喜欢事情变得很复杂。

    折腾了大半天,两个人现在只想吃午饭。克劳蒂打算在一楼餐厅吃饭,但杰米却想在楼下的点心店吃。他认为那里不会太豪华,而且较便宜,他既然身为财政大臣,又握有否决权,而且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气鬼,当然一切得照他的意思办。当克劳蒂看到点心店时,她松了一口气,那里虽然不华丽,但相当干净。

    杰米对价格大感不满。进餐厅时他们有二十八块六十一分钱,但出来时只剩了二十七块十一分钱,而且肚子仍然很饿。他问道:“克劳蒂,你知道食物会这么贵吗?现在你得庆幸我们没坐公共汽车。”

    克劳蒂可不这么想。她对没搭公共汽车的事依然耿耿于怀。她心里有一点气,为何她的父母、弟弟都那么小气,现在她才离家不到一天的时间,却已经开始为钱烦心了。她故意不回答杰米,但杰米并不在意,他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财务问题之中。

    忽然杰米问:“你想我可不可以找个警卫来玩牌?”

    “这太可笑了吧?”克劳蒂说。

    “有什么可笑的?我带了牌来,一整副牌呢!”

    克劳蒂说:“这样不是明摆着要引人注意吗?博物馆的警卫每天看那么多人的脸孔,可能都没什么印象,但我相信他一定会记得跟他玩牌的男孩。”

    杰米情不自禁骄傲地说:“从二年级开始,我就一直欺骗布鲁斯,现在他仍被我蒙在鼓里。”

    “所以你以为你一定会赢吗?”

    “没错!而且他总是分不清什么是杰克、皇后和国王。”

    “你为什么要骗自己的好朋友?”

    “我也不知道。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复杂吧。”

    “好了,现在先别担心钱的事,先想想等一下他们把博物馆锁起来的时候,我们要躲到哪里去?”

    他们从服务台拿了免费的地图。克劳蒂决定,当博物馆闭馆后、而警卫仍未离开前的那段时间,她先躲进女厕,而杰米则先躲到男厕去。

    “你就躲到一楼餐厅旁的那间厕所!”她对杰米说。

    “我才不在男厕里过夜呢!瓷砖地板很冷!我制造的噪音已经够大了,厕所的回音还更大。”

    克劳蒂耐心地对杰米说:“你在男厕里找间厕所进去,然后站上去。”

    “站上去?站到哪里去?”杰米很心急。

    “就是站上去嘛!”

    “你是说站到马桶上吗?”杰米总是要把每件事说得一清二楚才甘心。

    “要不然还会是哪里?厕所里除了马桶还有什么呢?要记得把头低下来,稍微把门打开一点。”克劳蒂一口气说完。

    “脚站上去,头放低,门打开,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我敢说警卫检查厕所时,会瞧门下面有没有脚露出来。我们必须待在那儿。直到所有的人和警卫离开为止。”

    “那值夜的守卫怎么办呢?”杰米问道。

    克劳蒂表现出很有信心的样子:“没错,一定会有值夜的守卫人员。但他大半会去巡查顶楼,以免有入闯入。而我们早已在里面了。听说守卫的步伐轻得像猫,我们会慢慢了解他的习惯的。馆内一定装了防盗警铃,所以千万别碰到窗户、门或墙壁上挂的画。现在赶快去找地方过夜。”

    随后他们溜到法国和英国精致家具展览室。克劳蒂确信她已选到了全世界最雅致的藏身处。她想坐在为法国王后玛丽·安东尼特而设的沙发椅上,或者至少在她的写字台边坐一下也好。但四处都有牌子写着:“禁止入内”;而且有些椅子四周都系着丝绳,防止人们坐下或接近。她只好等到灯熄了以后,再当玛丽·安东尼特王后。

    最后,她发现一张床,她觉得如果他们能睡在上面过夜,那就太完美了。这张床有很高的篷顶,一边由雕刻精致的床头板支撑,另一边则由两很大柱子支撑。(沙松伯格,我对那张床很熟悉,因为它跟我的床一样巨大、做工精细,而且都是自十六世纪传下来的古董。我曾经想把我的床捐给博物馆,但伍德梅先生先捐赠了这张床,使我松了一口气。现在我可以好好地享有我的床,而不会因博物馆缺少了它而有罪恶感。此外,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捐东西的人。)

    克劳蒂向来认为自己很适合这些精致的东西。但杰米却认为千辛万苦地离家出走,却只是睡在另一张床上,实在没有一点挑战性。他倒宁愿睡在厕所里。后来克劳蒂把他拖到床脚,要他看上面的告示。

    杰米念着:“请别踩这个东西。”

    克劳蒂知道他故意乱念,于是自己大声念道:“这张床是艾米·罗伯莎特被谋杀的现场,她是罗伯·都德林王的第一任太太”

    杰米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你知道吗?若以姐姐和一个小题大作的人相比,你还算过得去吧!”

    克劳蒂也不甘示弱:“杰米,你知道吗?若以弟弟和一个小气鬼相比,你也还算过得去吧!”

    那一刻,忽然有一件事情发生了。(虽然他俩都曾经试着跟我解释这件事,但是仍然讲不清楚。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从未告诉他们,因为用语言来解释事情往往会越描越黑。尤其是不该告诉克劳蒂,她在解释时用的字眼实在太多了。)

    当时发生的事情是:克劳蒂和杰米突然成为了同一阵线上的人,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虽然他们像队友般一同离家出走,但感觉却不像今天这么好。他们成为队友并不表示彼此间不再争论,而是争论已成为这趟历险的一部分。外人可能完全感觉不出来,因为那种队友的感觉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你可以说那是一种关心,或者称之为爱。它同时发生在两个人身上,发生在两个将共处许多时光的姐弟之间。

    接下来,他们照着计划行事:走出博物馆,再由后门进入。当门口的警卫要检查他们的琴盒时,克劳蒂告诉他,他们要去找妈妈,便顺利地进去了。他们藏身在人少的地方,等到闭馆的铃一响,便立刻躲到厕所去了。

    他们一直待在厕所里等到五点半,确信所有的人都走了,才出来会合。在冬天,五点半时天色就已暗下来了,但似乎没有其他地方比大都会博物馆更黑。它的天花板很高,所有的空间都被黑暗笼罩住,他们好像走在有好几英里长的长廊中,幸好走道够宽,不用怕撞到东西。

    最后,他们来到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陈列室。杰米马上爬上床准备睡觉,那时才六点而已。他以为自己会因疲倦不堪而立即入睡,但他的肚子很饿,以致无法入睡。而且他觉得很不舒服,于是起床换上睡衣,感觉似乎好了一点。克劳蒂也换了睡衣,她的肚子也很饿,而且浑身不舒服。为什么这么富丽堂皇的床会有股霉味?但愿能把它拿了去好好洗一洗。

    杰米躺在床上仍觉得很不自在,他一直担心会被逮住。克劳蒂由于一切都有周详计划,所以并不太忧虑。但他们两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跟会不会被人逮住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杰米想了又想,终于有了结论:“我忘了刷牙!”

    克劳蒂说:“你不必每餐饭后都刷牙啊!”两个人忍不住相视而笑。“我保证,到了明天.一切会更上轨道的。”

    由于比在家时的睡觉时间早了许多,克劳蒂怎么也睡不着。她怀疑自己得了恶性贫血症,或许每天的紧张、压力已经把她击倒了;也可能是因饥饿而头昏眼花,她开始打哈欠。

    其实她根本不必担心。这是个不寻常而且忙碌的一天。她躺在偌大的博物馆里,身旁躺着温暖而默不作声的弟弟,她突然感到很欣慰——一种宁静的欣慰。安定感从头部直透她的脚底,通过她的心灵。现在她已忘掉了压力,她的四肢全然放松。她的脑中只想到:飞翔、毛皮、香蕉和平安。即使是守夜人的脚步声,也只是在这无声的摇篮曲中,增添些许的音符而已。

    等守夜人离开之后,姐弟俩轻声地互道晚安,然后便沉沉睡去。他们睡得很熟,沉浸在温柔的夜中,一点也不担心被人发现。(当然了,沙松伯格,那张床四周的布幔可真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