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搽好了伤药,成吟翠扶着颖青回房,而百抗天安抚了她几句后又不知到哪儿忙去了。

    几个月来她首次与成吟翠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还能和平共处、不发生口角。

    “谢、谢谢你救了我”成吟翠踌躇许久,终于开口向颖青道了谢。

    颖青睨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

    “成姑娘何时变得这么客气了?”

    成吟翠尴尬地抿了抿唇,低声道:“以前我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希望你不要见怪。”

    “推开你只是直觉,你也别挂在心上,你这么低声下气的,我反而不太习惯。”

    颖青淡笑道,边顺手推开了房门。

    “你这么说我只有更加惭愧,这表示你心里从没跟我一般见识过。”

    她扶着颖青坐下,现在她才体认到颖青虽有着直来直往的高傲火爆脾气,却也同时拥有宽阔、善良的心胸和气度。

    颖青撇了撇唇。“若你真跟百抗天有了什么暧昧,到时我肯定会跟你一般见识。”

    成吟翠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明白,宣示丈夫所有权的勇气不得不令她深深慑服了,所有女子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从她口中说来却如此简单且理所当然。

    “我明白,其实抗天哥一向只将我当作妹妹般看待,你被挟持时,他眼中的狂烈是我从未见过的,我知道他心里喜欢的只有你一个而已。”她轻叹道。

    颖青艳颊微酡,心中不禁泛着甜意。“谢谢你扶我回来,你去忙吧!我不会有事的。”

    “那好,你若需要些什么,只管叫人来吩咐一声。”

    成吟翠离去后,颖青无聊地托腮独坐,想到自己的父亲买凶来杀百抗天,这虽是合情合理,但她又怎能平常视之?这笔帐要算终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如今她竟成了朝中大臣极欲铲除的绊脚石,连一向疼爱她的太后、皇帝堂兄都不再顾及她的安危,而最关心她的人却是数不尽恩怨情仇的丈夫,那时他的眼眸是那么狂烈、担忧而哀伤,她深刻地感觉到他心

    如火焚的痛苦,以及他对她的重视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生命。从未有人待她如此,就算是她的亲生爹娘也不曾,贵为王爷、王妃的他们,一个坐拥年轻貌美的小妾更甚于对一群子女嘘寒问暖,一个日渐人老珠黄却犹不遗余力地争权夺财,他们对她即便关心却绝不会将她看作生命中的首要,谁会用命来爱她?想到这儿,她的心不由得震颤了。

    她由梳妆盒中取出断成数段的翠玉簪子,新婚之夜时被她一怒掷墙后便一直破碎地收在盒中,这是百抗天送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她放在桌上努力拼凑出原来的模样,明知裂痕难复,却忽然极度渴望它的完整。

    房门蓦地被推开了,会这样闯进来的只有多日未曾踏入房中的百抗天。

    颖青抬头凝望他,胸口蓦地狂跳起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夕阳映在他深沉的俊颜上,墨色星眸深邃得令人心颤。他的轻佻令她气愤、好笑而心动,但他的沉凝却教她心酸、哀伤而心惊。

    “颖青郡主。”

    他这称呼教她脸色陡变,他从未这样唤过她,仿佛是刻意忽视她的身份,然而此刻却为何不再忽视?她只能呆愣地听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将你想带走的东西收拾一下,入夜后我送你回荣王府。”

    她的神魂仿佛被击离了身躯,他不是来探望她的伤,不是来抚慰她受惊的心,而是来将她推入永不超生的地狱!她呆坐原处,再也寻不到一丝支撑她站起的力量。

    “如果我说我不回去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道。

    “由不得你。”

    他说得那么平静,坚决得可恨!颖青的双拳紧握,仿佛如此就能抓住一点抗衡的力量。“难道你不管你拜把兄弟的死活了吗?”她冷冷地道。

    “冉诚没那么好对付,你若真想与他作对,我没有意见。”

    看来这回他是吃了秤舵铁了心,非把她送走不可。颖青瞪着他好半晌,眼前似有薄雾隐现。“你以为送我回荣王府就能救我一命?告诉你,我不会领情!”她吼道,泪水在眼眶内徘徊,到了此时此刻她依然选择与他对抗。

    “我不管你领不领情,总之今晚你就回荣王府!”他的坚决掷地有声。

    “我情愿死在抗天寨,也不回荣王府!”

    她咬紧牙关定定地道。

    百抗天蹙起了眉,目光转到桌上的玉簪,眯眸冷凝着她问道:“你爱上我了?”

    她的俏脸惨白,想起了他说过的话,因为他发现她的感情,所以要送她走?!

    “没有!”

    她逞强地否认。

    他幽眸一转,冷冷笑道:

    “那就没什么好舍不得了,不是吗?我说过抗天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回去继续做你的郡主,当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像这种不值钱的簪子,你回去后大可以买十支、百支!”

    他大掌抓起桌上残断的玉簪,手一扬碎玉便往墙角激射,在空中幻化数道光灿的青影。

    “不要——”

    颖青双手抓住他的手,泪眼蒙胧地望着墙角碎裂成数十块的小碎片,双膝无力地软倒,心中清楚地明白,破碎得无法再复合的玉簪,正如他们的感情,他执意将他们推往缘分的尽头,让一切就此结束。

    “走吧!”

    他拉起她冷淡地道。

    忽然,她疯狂捶打他的胸口,叫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爱你,你要送我走;说不爱你,你也要送我走,你到底要我怎么样百抗天寨的人可以跟你同生共死,我不能吗?!不能吗?!”

    他苍白着一张俊脸,任由她捶打,直到她力乏地渐止。他搂着她软倒的娇躯,让她在他怀中静静哭泣。

    他爱她是理所当然,她恨他也是理所当然,什么时候起这定律改变了?

    他一直将她对他身边其他女子的愤怒视为骄傲受损的当然反应,从不以为那掺有醋意的成分,像她这样高傲的郡主,怎会在乎一个土匪?而她居然想与他同生共死

    他担不起、要不起,忍不下心,更舍不得。

    “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寻常夫妇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你我?”他冷淡地开口。“就算是我对不起你,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是郡主的身份,但我忘不掉,正如我忘不掉我的爹娘弟妹惨死的事实一般,就算这一劫我逃不过,也绝不可能带着你到九泉之下见高堂。”

    颖青的泪已干了,美眸失却了神采,也灭绝了希望,因为她是个郡主,所以生他不将她放入生命中考虑,死他更羞于带她见双亲,她一心想要同生共死、永世相随,却只得流水无情。

    “百抗天,我恨你我恨你!”

    “我早已习惯了。”

    他毫不在乎地道。

    “走吧!天要暗了。”

    “既然你不在乎我,那你就杀了我吧!总之我死也不离开抗天寨。”

    她轻而冷地道。

    “你”她这是何苦?!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感情,却也同时令他痛苦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一咬牙,他冷冷地道: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我情愿死在你手上。”

    与其在荣王府眼睁睁地看着抗天寨被灭,不如现在就取了她性命,省得历经那种比死还痛苦的煎熬。

    “好,那我就成全你!”他铁钳般的指探向她的纤颈,一点一点地收紧。

    她的呼吸几欲断绝,眼前的俊颜渐渐模糊,而她的心也不再有痛,如果这是留在他身边的唯一方法,她也情愿飞蛾扑火。

    忽然她胁下一痛,昏眩的脑子登时失去了意识。百抗天扶住她往后仰跌的身躯,轻轻地拥入怀中。

    “你不该死在这儿,欠你的,来世再还。”他闭上眼睛,静静汲取最后的温暖馨香。

    再度睁开沉重的眼帘,映入眼的是锦绣玉帐,躺的是轻裘暖枕,鼻中盈着熟悉的淡淡花香,然而颖青却迅速地合上眼,鼻头一酸差点抑不住盈眶的泪水,此刻,她的心仿佛直坠无底的深渊,他竟然还是将她送回了荣王府,如果这是梦,她已分不清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

    “青儿、青儿”

    王妃忧心温柔的轻唤加深了她心头无止尽的刺痛,回荣王府的事实愈清晰,她愈是心痛难当。

    为什么不肯让她黄泉相伴?今日回到荣王府,焉能再有相见之日?他对她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思及此,柔肠百折、情丝难解,夫妻就此恩断情绝,她又该如何自处?

    “王爷,青儿怎地还不醒?大夫不是说她只是晕了过去,很快就会醒的吗?方才她眼皮动了下,我还道她醒了,她真的不会有事吧?”王妃转首忧虑地问道。

    “或许没这么快醒,咱们几个月都等了,这一时半刻难道还等不了?”

    王爷低沉的嗓音传人她耳际,却引不起她丝毫起身相应的欲望,孺慕之思抵不过情伤的痛楚;她的人活着,心却死了,她情愿自己永远醒不来,情愿一辈子待在毫无意识的缥缈中,起码不会再心痛。

    “王爷、王妃,郡主也不知哪时才会醒,不如您们先回去歇着,等郡主一醒,珠儿立刻前去禀报。”随侍一旁的丫鬟珠儿建议道。

    “不!”

    王妃断然拒绝。

    “我的宝贝女儿被那群土匪折磨了这么多时日,我这做娘的救不了她,已经够对不起她了,等她醒来若见不到我守在身旁,心中会有多么难过!”

    “哼,百抗天这土匪委实太过目中无人,居然还敢擅闯王府,把青儿抱回闺房,将王府视同无人之地,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定要叫东厂厂卫好好‘伺候’他,将他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方能泄我心头之恨!”王爷恨恨地道。

    颖青闻言只感到一阵战栗,浑身陡地冰冷,一时之间竟无法弄清他们语中的涵义,不,应该说她不愿相信、无法接受,而非真的听不懂!

    “那百抗天武功还真高,折损了我王府半数护卫,如今抓到了他,那群抗天寨的小喽罗就不足为惧了,我要他们每个人都死无葬身之地!”王爷森冷地道。

    “珠儿,你可千万别在郡主面前提这件事,免得她又受刺激。”王妃叮嘱道。

    怎么会?

    怎么会

    她的心慌了、乱了、更痛了,抗天

    抗天

    声声的呼唤只能藏在胸口,万般的焦急煎熬着她已伤痕累累的心,然而她知道,她绝不能让爹娘瞧出异样,否则她连最后一丝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暗自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过了片刻才缓缓地睁开眼。

    “青儿!”

    王妃又惊又喜地叫道。

    “青儿,你可醒了,我的乖女儿”

    “娘”

    颖青让母亲扶起并偎入她怀中,哽咽地轻唤,这悲伤毋需作假,一想到百抗天此刻可能身受的折磨,她必须用尽所有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软弱地悲泣。

    “没事了、没事了,乖女儿,回来就好”王妃一边用手绢帮她拭泪,一边轻拍着她的背脊以示安慰。

    感人肺腑的重逢,母女心中两样情。颖青吸了吸鼻子,道:“爹、娘,那日何克维来接女儿,可恨的百抗天表面上答应放女儿走,实际上却威胁女儿不许离去,还要在何克维面前装作自己不肯离开,否则便要杀了他,我迫于无奈只得答应演这出戏,那抗天寨我委实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啊!”她委屈愤然地说。

    “娘明白,你怎会不肯回到王府呢?全都是那百抗天的诡计!我可怜的女儿”

    王妃心酸地再度泪如雨下。

    “原来如此!本王非得将百抗天千刀万剐不可!”王爷震怒道,想颖青从小到大不曾受过半点委屈,他们夫妻连一句责骂都舍不得加诸于她,而今却在抗天寨受尽委屈,想到这儿他们更是又愤怒又怜惜,对先前她不愿回王府之事立刻释然了。

    “对了,女儿怎会回家的?我这是在作梦吗?”

    颖青故作不解地问。

    “郡主,大概是姓百的那个土匪良心发现,将您给送回来的,他八成也知道抗天寨撑不下去了吧!”珠儿插嘴道。

    “多嘴!”王妃斥道,珠儿吐了吐舌头赶紧噤声。

    颖青心一阵揪疼,俏脸微白,干脆装作虚弱不支地撑着额。“爹、娘,我头好晕”

    “八成是那土匪弄晕你留下的后遗症,青儿,你赶紧歇息吧!明儿个爹娘带你入宫见太后,自从你被掳之后,太后对你终日念念不忘,又伤心、又焦急呢!”王爷道。

    “是。”颖青垂下眼帘轻声应道,皇室的亲情又能有几分真挚?现实已教她看透了。

    王妃扶她躺下,慈祥地柔声道:“乖乖睡吧,什么都别想,一切都过去了。”

    颖青点点头,仿佛倦极地合上眼帘。不久后王爷、王妃起身离去,临行前还不忘低声交代珠儿好好照顾她,她静静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一想起百抗天,她焦急得几欲疯狂,如果当初她乖乖地随何克维返回王府,如果她柔顺地接受他送她回王府的安排,他又怎会被王府护卫包围,落得身陷东厂的厄运?

    双拳难敌四手,他不在门口放下她后立即离去,还抱地回房做什么?那混蛋土匪看顾她的体贴入微可是真心真爱?但若是爱她又怎忍心不成全她的死志?混帐!她真恨死他了!泪水又即将满溢,她赶紧收摄心神,眼前还有艰钜的任务,她不能功亏一篑。

    珠儿送走了王爷、王妃后,踅回床畔为颖青盖被。颖青忽然睁开了柔然美眸,着实将胆小的丫鬟给吓了好大一跳。

    “郡、郡主,您不是困了吗?”珠儿见她神采奕奕一如以往,哪儿还有丝毫历劫归来的模样?

    颖青坐起身,淡淡一笑道:“爹娘在这儿少不得要问我在抗天寨的事,我可不想谈。”

    “郡主,你可真是半点都没变。”珠儿忍不住摇头笑道。

    颖青瞧了瞧窗外天色,夜早已深沉,而百抗天被囚在东厂地牢受折磨,抗天寨的明天又会变得如何?东方初白、公鸡啼鸣后,是否就是血染抗天寨之时?

    “郡主,您在想什么?”珠儿试探地问,郡主显然有些不同了,却又让人形容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她想起了一件天下女子最关心之事,不禁抿唇神秘地一笑道:“郡主,方才您昏迷时,王爷和王妃说明儿个带您进宫就要请太后给郡主指婚呢!听说高鸿光高提督早爱慕郡主许久,这回他会积极率兵攻打抗天寨,就是为了替您出气呢!”

    颖青秀眉微蹙,堂堂郡主沦落贼窟,无疑是令皇室蒙羞,自然得赶紧将她这被土匪玷污过的郡主嫁出去,以免招天下人闲话,这番安排绝不是她说不要就能够推拒得了的,朱家王室将她朱颖青视为除不掉、留不得的烫手山芋,高鸿光要娶她又何曾存着十足十的真情了?

    可她是个人!一个有感情、有思想的人!从古至今,有多少女子能够被当成个该受尊重的人对待?尽管她贵为郡主,也摆脱不了受人摆布的命运。可,她绝不妥协!

    “你在房中候着,我一会儿便回来。”颖青整整衣衫,交代道。

    从小到大,珠儿听这吩咐已不知听过多少回了,哪儿敢说一个“不”字?只得小心翼翼地道:“郡主您可得早些回来啊”若被王爷、王妃知道了,她可惨了。

    “罗唆。”颖青说罢,即翩然出房。

    王府内的守卫因百抗天而损伤过半,守备情况较平日松懈许多,一路上颖青偶然遇着盘查,也教她三言两语打发过去,好在她昔日余威尚存,守门护卫即便觉得有异,但聪明不及颖青,又慑于她的威严,对她的行动也不敢多问一言半句,以免鞭子立刻当头劈下,徒受皮肉之痛。

    颖青知道若惊醒了爹娘,一切就都完了。她战战兢兢将马牵出王府,等行出一段距离后才策马狂奔。秋夜寒风冷冽地直扑她的嫩颊,却冷却不了心头的焦急火热,离开王府只算成功一半,她清楚若想救百抗天靠她一人绝难成事。于是借着澄白清冷的月光,她快马疾速奔驰,直向“诚意庄”而去。

    “来者何人?还不快快停马!”诚意庄外,守门卫兵拦马喝道。

    颖青勒马止步,喘息地疾声喝道:“颖青郡主求见冉庄主,快去通报!”

    “原来是颖青郡主,庄主已恭候多时,请郡主随小人来。”

    颖青心中一凛,冉诚居然猜到她会来,看来这人确实不简单。然而为了百抗天,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照闯不误,救人如救火,唯一的一条路容不得她有丝毫迟疑。

    颖青被请入一间书房似的屋中,还来不及打员身处的环境,便因见着屋内的人而怔住了。

    “隋神医,你怎地在这儿?”屋内三人,除冉诚及袁河寄外,另一个居然是隋神医!

    若换了平时,他少不得要捋须与她斗个两句才罢休,但现在白须白眉下却是一脸的严肃。“我怎么能不来?难道真眼睁睁看着抗天寨一千多条人命就此葬送?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是凭义气,怎就不多学学冉庄主的深谋远虑?我就知道百抗天那小于对你愈好,就愈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这番预感居然真应验了。”说完跟着长长一叹。

    冉诚转了转手中圆筒,淡逸地问颖青道:“颖青郡主此来所为何事?”

    “你既然猜到我要来,自然也能猜到我的目的,何必多此一问?百抗天现在被囚东厂,抗天寨危如累卵,你可有解救之道?”

    “你真的想救他?’冉诚沉凝地问,别人或许不以为意,但袁河寄却知道他从没这么慎重过,他知道颖青的反应是成败关键。

    “当然!”颖青喊道,根本毋须考虑。

    “他掳你入寨,强逼你下嫁于他,你本该恨他入骨,亟欲将他碎尸万段才对,为何却反过来要救他?这压根儿不合常理。”袁河寄道。

    想解释,万语千言却无一辞能说,火焚般的焦急已超过她所能负荷,是不是要剖开她的心,他们才会相信她?!

    “他是我的丈夫。”千言万语只此一句,昔日的骄傲郡主,此刻也只是个救夫心切的寻常女子罢了,她的无奈、她的软弱、她深切的情感,如何能用三言两浯道尽?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颖青美眸中的真挚痛苦,说尽了无法言传的情感,同时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终于,冉减淡淡地道:“你若想救他,就绝对救不了他。”

    这话无异判了她死刑,她娇躯一晃几乎无力再站,美目落下晶盈泪珠,缓缓开口道:“若抗天真的无救,我也不愿活到明日鸡啼,请冉庄主成全。”

    她不怕死,只怕与心爱之人生离死别,苍天当怜她一片痴心,让他俩能够魂魄厮守,再续夫妻情分,或许也只有那时他们才能摆脱土匪与郡主的世俗身份

    半年前葛翊因得罪圣上,也曾身陷牢狱,冉诚凭其神通广大,助葛家逃过一劫,葛翊也毫发无损,因此颖青认定冉诚有解救百抗天的能耐,不料却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心已死,陪百抗天共赴黄泉是她仅存的希望。当然,她不能怪冉诚,毕竟百抗天与葛翊的身份不同,若他出面救百抗天,必有许多人受到连累,或许这是命中注定,人终究无法胜天。

    冉诚平静睿智的眸光一闪,道:“抗天与葛翊身份不同,‘诚意庄’不能够出面疏通,否则靠‘诚意庄’吃饭的人全都会被拖累,想救抗天你就必须谨记这点。”

    救抗天他的话仿佛为她绝望死寂的心点燃一丝希望,她美眸射出灿亮光彩,急声问:“你有办法救他,是不是?!”

    “大哥怎么可能不管三哥的死活?就算是劫囚,咱们也非去闯闯东厂的地牢不可!”袁河寄笑道。“不过既然青姐你来了,那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咱们已商量出解救之道了。”

    “怎么救?”她赶紧拭了拭泪痕,振起精神问。

    “办法很简单,你救不了他,却杀得了他,唯有取他性命,将他剁骨扬灰,才能稍解你对他彻骨的恨意。”

    冉诚淡淡说着,颖青不禁脸色一变,他要她杀了他?

    丑时三刻,一顶呢绒大轿迎着寒风隐没在街口,抬轿的轿夫足不点地急速飞奔,鬼魅般穿越寂静无人的街道,连一丝声响都不曾激起,只有远方的狗吠声为这诡谲的暗夜平添几许阴寒可怖的战栗气息。

    东厂轮值的守卫忽然缩丁缩脖子,对同伴笑道:“这时候要是有壶酒喝,不知有多好”“嘘,你看,那是什么?”另一人忽然指着街道另一端快速移动的黑影微惧道。

    只见那东西来得好快,倏忽在他们前方停了下来,四名轿夫脸色森冷毫无表情,疾奔之后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好像原就早已站在那儿似的,更加深了诡异的气氛,他两人一时竟呆了,只怕这顶轿子真是从幽冥来的勾魂鬼差。

    忽然那轿帘一掀,由轿中步出一抹曼妙的倩影,淡绿的锦衣华服透露出她的尊贵之气,冷白月光下,她美艳清冷的俏脸上有股难以言喻的慑人风华。

    “百抗天是否被囚于此?”

    她清冷的语调自然衬托了她的高高在上,威仪自生,教人不自觉地臣服于她,但碍于职守,他们只得壮起胆子盘查。“姑、姑娘是何人?深夜来东厂意欲为何?”尽管平日是人见人怕、作威作福的东厂厂卫,此刻却在这小姑娘面前颤抖得冷汗直冒,就怕她纤指一扬,他们的魂魄便给她收了去。

    “我乃荣王府的颖青郡主。本郡主在问你,是不是将我的血仇死敌百抗天囚禁于此,还不乖乖给我回话?!”颖青冷喝道,两人当场吓得腿软,她虽非幽冥仙子,但取人性命的本事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谁不知道颖青郡主的一句话有多大影响力?而这泼辣的美艳郡主又有多么难惹!

    “回郡主的话,百抗天确实囚禁于此”

    “很好,我想亲手报仇已经等很久了,领路!”

    “可上头交代,还要逼问他抗天寨以外的同党”他的话再度被打断,这次却是被颖青凌厉的目光给射断的。被颖青灿亮森冷的美眸一瞪,他再也不敢质疑她的命令,赶紧改口道:“是,属下立即为郡主带路。”

    穿越冰冷的地牢,四周空气弥漫着死亡、腐尸的绝望气味,颖青的眉目宛如雕刻般冰寒冷绝。不多久,一行人便在一个浑身血痕、双手被铁链锁在头顶上方两侧的顺长男子身前停下。

    熟悉的身形、满身的血污,这是潇洒豪迈的百抗天吗?

    然而颖青望着他,美眸却更加锐利,俏脸越加冰寒,仿佛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似乎感觉到有人接近,他的头动了一下,却无力抬起,嘶哑的嗓音冷笑道:“再问十次、八次,我的答案还是只有一个,不知道!”

    “你抬头看看我是谁。”颖青的声音宛如北极寒冰,教整座牢房顿时陷入酷寒。

    听到这声音,他身躯似乎一震,费力地缓缓抬起头来,瞧着她,一时竟失却了反应能力。惨无人道的酷刑他都可以捱得住,而她的出现却瞬间击溃了他的意志,她不该来,不该辜负他不顾一切保全她的心意

    “想不到我会来?”颖青嘲讽地冷笑。“我说过,你这条命总有一天要丧在我手里,今日便是应我誓言之日!”

    百抗天凝着她好半晌,那美颜上的冰冷仇恨令他的心冷了一半,同时浇灭了他胸口涌起的炽烈。“你是来杀我的?”

    他的脸上布着数道血痕,左颊上原有的疤痕已完全隐没在新痕之中,颖青倏地玉掌一挥,狠狠地掴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她俏脸上满是深恶痛绝的恨意,冷笑道:“我不来杀你,难道还来救你不成?”

    散乱的发丝因击掴而飞扬,飘落在他鲜血淋漓的脸庞,王府的浴血苦斗耗尽了他的高绝武功,带伤的他在东厂几番酷刑折磨下来,更早已连眼皮都睁不开了,而这一切都只为了亲眼看着她安然回返王府。

    此时他唇畔不禁泛起嘲讽的淡笑。“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这才是她最极致的报复,让他为了她抛却寨中兄弟的生死,心甘情愿为她冒生死大险,身陷圈囿。他明明提醒过自己,不能陷入她的柔情中,不能为她不顾抗天寨众人的生死,然而他还是陷进去了。

    她设了一个陷阱,让他自己往下跳,这才是她的手段、她的目的,原来如此

    “你有何遗言?”颖青冷冷地道。

    百抗天哼声冷笑,或许他该说一句甘拜下风,然而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动手吧!”

    颖青咬牙瞪视着他,他没有话要跟她说?!恨、怒或爱,一句也没有。

    “郡主,万万不可唔”试图劝诫的厂卫遭颖青反掌狠狠地赏了一耳光,她脸上的决心和恨意教其他人不寒而栗,女人一旦恨起人来,比蛇蝎还毒上百倍,这一掌打飞了他们所有阻止的念头。

    “谁敢出言阻止,我就教他死无葬身之地!”颖青狠声道。

    四周陷入死寂,随行者个个噤若寒蝉,颖青取出一个小瓶子,抓起百抗天的下颚,冷冷道:“此乃宫廷御用剧毒鹤顶红,喝下去罢!”

    只见她咬牙切齿地将毒药狠狠灌入他口中,片刻后百抗天身子一阵抽搐,头软软地垂到胸前,一名厂卫赶紧上前查看

    百抗天没了呼吸、脸色泛黑,嘴角滑下血丝,心跳也已完全停止,这令众京官深深忌惮的大土匪,竟就这么死在外表美艳娇弱,实则狠绝毒辣的郡主手上!

    “将他解下来。”颖青冷冷地指示。第一次杀人的她,表现得竟是如此平静淡然,仿佛只是随手捏死了一只蚂蚁。尽管他们自身亦是满手血

    腥,但颖青的冷、狠、毒却令他们背脊一阵窜凉。

    “将他解下?”一人迟疑地问。

    “喝口鹤顶红就放过他,未免太便宜他了!这死尸对东厂无用,对我朱颖青却不同,我要将他锉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上头若怪罪,就上荣王府找我!”

    几人一听,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当下立即将百抗天的尸体解下。

    颖青素手一挥,对随行的下属发号施令。“带走!”

    一人一尸出了东厂、进入轿中,鬼魅般的呢绒大轿再度穿越寒冷大街,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寂静的寅夜街头。

    坐在大轿中,微微的震荡让她知道他们正一步步地离开东厂,她再也支撑不住,全身虚脱地倒入百抗天的“尸身”怀中,泪水抑制不住地滑下苍白的脸庞,双唇不禁轻颤着。

    这一夜,是她此生最漫长、最难熬的一夜,她颤抖的纤指轻抚着他颊上的伤痕,而他破裂、敞开的衣襟下也是一样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抗天”她不再掩饰脆弱,任泪水泛流,逸出心酸痛楚的轻唤。

    他信了她的无情,或许从此将对她关上心门,但无论如何她将他尽。鳎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