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地狱门 > 第二十八回初显真容度城隍

第二十八回初显真容度城隍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次,他们两人喝醉了酒,因小故意而杀死了一个怀胎的孕妇,那就犯了武林之大忌。

    不然,江湖中真是好恶难辨,是非难分,为了一时的冲动和气愤,就脸红脖子粗,彼此相争,彼此相斗,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一旦经过调停,误会冰释,两造谅解,双方成为朋友的也不乏其人,这就所谓“不打不相识”成语的来外。

    苍鹰谷内乔木参天,苍鹰成群。

    山坳里长乔木是理所当然。

    山坳里有苍鹰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此处的乔木特别的高,特别的密。

    但是,此处的苍鹰分外的多,分外的大。

    于是,到处是“呼庐庐,飒喇喇。”

    于是,满耳是:“啁溜溜、湫咧咧。”

    “呼庐庐、飒喇喇”是风吹树叶枝梢声。

    “啁溜溜、啾咧咧”则乃苍鹰招朋呼伴声。

    姚天送一驰到谷口,他就停步不前了。

    这是礼貌,这也是心怀谨慎,万一对方在里面安有暗卡,非但会招致到伤害,而且还背上了擅闯私宅的罪名。

    瞧!那边不是立有一方石碑么?石碑上刻的是:“苍鹰谷乃人居私地,药樵游猎,非请莫入,故违忠言,有进无出。”

    因此,姚天送出声招呼了。

    “有——人——在——么——”

    音似海螺,低沉嘹亮,它下剌入耳,却远传三里。

    这就是人的修为,人的功能,若没有纯青炉火,又焉能臻此?“什么人大呼小叫”

    山谷内适时地掠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正是廖不一和潘松秋。

    姚天送一见立即抱拳当胸,脸含笑容,说:“老朽姚天送。”

    “啊!会是殿主”廖不一见了也是笑逐颜开地说:“今天刮的是什么风?竟把殿主给吹了来。”

    “今天刮的是西北风。”姚天送笑容一敛说:“老朽不得不来。”

    “快请,快请,里面请。”

    “打扰了。”

    山谷内有屋舍三椽,从简就陋,上面盖的是茅草,四周围的是木条,竹椅竹桌,瓦罐瓦筒。

    窗是纸糊的,扉是柴编的,却也迎合着他们这副德性。

    双方落了座,潘松秋顺手倒上一杯清泉,说:“殿主远道光临,未知有何公干?”

    姚天送忧然地说:“地狱门遭人焚毁”

    潘松秋听了霍然一惊,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是以不等对方话落,急切地追探说:“你说什么?”

    姚天送吐出一口气说:“我是说地狱门遭人焚毁了。”

    “老菩萨呢?”

    潘松秋的意思是老菩萨功拟天人,这件事怎么可能?“老菩萨被人毒害了。”

    姚天送虽然误会对方在关心老菩萨的安危,但他这样回答,也算是文对题了,不曾离谱。

    “那众家殿主他们”

    姚天送接口说:“众家殿主他们死的死,散的散”

    廖不一陡地站了起来,他圆瞪着环眼说:“会是谁?会是谁这么残忍,这么歹毒?”

    姚天送不由惶然地垂下了脑袋,口中不安地说:“老朽当时因事公出在外,返回后听说是麦小云兄弟。”

    “呀呀呸!”廖不一咬牙切齿,以拳击掌地说:“会是那两个小小子?”

    “老朽听了也并不相信,但漏网之人言之凿凿。”

    “那殿主没有兴师声讨?”

    姚天送黯然地说:“我虽然招集了一些败兵残将,但又焉是麦小云兄弟的敌手?”

    “只他们兄弟两个人么?”

    这话却出自潘松秋之口。

    “不,还伙同一些奸”姚天送抬眼看了潘松秋二人一下又接下去说:“同一些奸诈之徒。”

    “好呀!麦小云。”潘松秋也站起来了,说:“他们仍在地狱门?”

    “他们在黄山紫云峰下的黄石山庄。”

    “殿主你呢?”

    “我和一些忠义之士暂歇在天都峰山腰的半山寺内。”

    “走!我们这就前去讨公道,惩顽凶。”

    潘松秋接着又说:“麦小云,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麦小云原本是天生傲骨,既然有人颠倒黑白,既然廖不一二人先入为主,他也不愿再多加解释,只有无可奈何地说:“那二位的意思呢?”

    廖不一悍然地说:“把你们全都埋葬在此地!”

    “二位一起上?”

    麦小云心头虽然感到沉重,但口中却仍说得轻松。

    “不必!”廖不一冷哼一声说:“我老人家一人就足够料理你了。”

    他铁棍般的双臂左右一摆,脚动,身动,手掌也分别的在动。

    “且慢!”

    意外的,潘松秋这时却又出声阻止了。

    “什么事呀?”

    廖不一回首望了他老搭档一眼,满脸不耐的说着。

    “待我再问问他。”

    “咳!没什么好问的啦!杀了不就结了?”

    “要杀也两个一起杀,又何必里里杂杂,花两次时间,两次手续。”

    “好吧!那你就问吧!”

    潘松秋踏上两步说:“麦无铭什么时候能赶到黄山?”

    麦小云略一思维说:“大概就在这两三天。”

    “好,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愿让人说以多欺少,三天之后,同一时辰,仍旧约订此间,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潘松秋转身朝廖不一说:“老廖,我们走!”

    廖不一两眼一瞪说:“和尚,你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矮和尚”潘松秋说:“我和尚是佩服这小娃儿有志节,有骨气,明知我们两个,且又不保尚有其他的人,而他,竟昂然无惧,只一个也依约地赶了来,难道你心中没有感慨么?”

    “说得也是。”

    他们两人一无犹豫,举步朝山下走了。

    麦小云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两个武林怪杰不拘不矜,不忮不求,倒也十分可爱。

    丧儿之痛,杀子之仇,怎么也平静不下江胜海的心境,他始终在九华、黄山一带打转兜圈于,期能再度遇到仇人的出现。

    这日,喔,这夜,月色依稀,星斗满天,是月初月杪之朔日。

    山林中,一点也不宁谧,四处有好多好多的声音。

    譬如,风吹枝叶飒飒飒,虫鸣夏夜唧唧唧,枭啼碧空咕咕咕;还有泉奔山溪淙淙淙江胜海漫无目的,在黄山莲玉峰下踯躅巡逡,忽然,眼睑中映入一个黑影在不远处疾掠而过。

    他顿时精神一振,嘴内脱口地说:“是他,是他,这个黑影决决是他!”

    江胜海陡地提足功力,立时提衣纵身,朝那黑影的去处猛赶而去。

    但是,黑影的功力较他为高,黑影的速度较他为快,几个起落,二者之间的距离竟然是越拉越远。

    江胜海急了,他不由开声大叫了起来。

    “哼!幽冥教主,你给我停步,有种我们再打上一场。”

    “哦!是吗?”

    其实,那个黑影在江胜海尚未发现他之前就已经看到了对方,只是他懒得理会,不屑出手。

    如今对方既然叫开了,他也就停下了脚步,回过了身子。

    果然,他纱巾蒙面,一身黑衣,不是幽冥教主又会是谁?“当然是的。”江胜海明知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但是,他已经豁出去了,因此目赤齿切地说:“杀子之仇,焉能不报?”

    “江胜海,文判江彬既然已经魂归地府,你自己就该好自为之。”

    “呸!”江胜海磨拳擦掌地说:“风凉话少说,你纳命来吧!”

    幽冥教主悠悠地说:“你胜得了吗?”

    “你可听说过一夫拚命?”

    “听说过。”

    “那就是了。”江胜海忿然地说:“我拼却一命,也要弄他一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哼!凭你还不配,真是痴人说梦。”

    幽冥教主嗤之以鼻,他冷冷的说着。

    “痴人也好,憨人也好,你今夜既然被我遇上了,就别想再走。”

    江胜海两手一挫,双腿一挺,立即攻了上去。

    “我看你还是省省心,省省力吧!”

    幽冥教主的身形顿时凌空飘起,竟然斜退寻丈之遥。

    江胜海见招式落空,他一个箭步,又向对方拍出一掌。

    幽冥教主第二次飘了起来,第二次退了开去,既轻灵又利落。

    “江胜海,江彬虽然非我所杀,但是,本座承认‘我不杀伯仁,伯仁的确是因我而亡。’所以,本座不想杀你,好好地回去饴养天年吧!”

    “哼!你这是猫哭耗子?”江胜海惨笑一声说:“忆我江胜海早年丧妻,如今又晚年亡子,既鳏又独,生死对我已是无可留恋,纵然拖着一具臭皮囊,那亦是行尸走肉,一无指望。”

    “蝼蚁尚且贪生,你”江胜海不等对方话落,他接口说:“我怎么样?活着徒自凄凉,徒自伤悲,找你陪葬,虽然是两个换一个,但我却不感到吃亏!”

    他再次地挥动双掌,连续地又劈又印,又按又砍。

    “唉!只恐怕你无法达成这个愿望了”

    “你不要自视太高,自诩过甚,我江胜海在武林中又岂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这倒是实话,以江胜海的功力技艺,在武林中有他的席位,在江湖上也有他的声威。

    “秦岭三蛇”乃黑道上之佼佼者,若不是他心痛亡儿,情绪不稳;若不是对方三人联手,相互猛攻,也不一定会受创。

    还有,在石棣城外的一里林,他和“大头鬼”谭上雄“小头鬼”沙良全一帮人周旋了几十个回合,丧失了不少体力,耗去了不少精神,到最后,仍旧能与幽冥教主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硬仗。

    一而再,再而三,幽冥教主也经不住对方厉击剧扑,死缠胡赖,他不由无名火起了。

    “江胜海,既然你活着感到了无生趣,非要自寻死路,那也就莫怪本座心地不仁。

    “不过,你能死在莲玉峰下,倒也适得其所,黄山、九华,二相遍对,与你儿子江彬的葬身之处距离不远。

    “父子二人,虽然未能同穴,但彼此邻近,在黄泉地下当也不致寂寞无依了。”

    “呀呀呸!我江某人也要你一起死在此地!”

    练武人的大忌犯了,江胜海愤怒、愤恨。

    他急冲而上,灵台蒙蔽,血管贲张,虽然浑身充满热血,虽然周身布上劲力。

    但是,那是莽夫,有上乘的功力,有深奥的招式,也必须要有聪慧的心智,不然,就辜负了天赋,就糟踏了秘谱。

    所以,天下顶尖的高手,他们苦,他们忧,因为传人难找。

    以故,有很多的先辈高人,他们宁可将武学秘笈同踏身共埋地下,也决不青菜萝卜,妄传妄教。

    以故,有很多的俊生晚辈,他们机遇凑巧而获得藏珍神兵,乃天意所使然?是缘分所促成?幽冥教主暗暗的笑了。

    他暗笑对方年过半百,功力不浅,却经不起自己轻描淡写的揶揄几句,竟然会定力崩溃,毛躁若斯。

    他不再飘退,不再容忍,照样地挥动双掌。

    一招“风流云散”接着演变成了“星罗棋布”只见四周都是掌影,满眼皆是指痕。

    江胜海毕竟也是地狱门外派独当一面的人物,见微知渐,见状立即惊觉了。

    他收心,他凝神,他吸气,倏地应变,骤然暴退,仓促间以“江帆点点”、“铁盾处处”用最最古老的方法,也最管用的招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招架着。

    奈何,他的气势不如人家,他的功力也不如人家。

    还有,令他万分震撼的,那是这一次幽冥教主所施展的招式迥异上一次,这一次却是正统得很,博大得很,也凌厉得简直教他难以抵御。

    江胜海支撑着,苦熬着。

    虽然他不计成败,不顾性命,但是,人一到生死立判的时候,任谁都会本能的,奋力的挣扎维护了。

    四周都是风,是掌风。

    四周都是影,是人影。

    四周都是声,那是由衣衫飘扬起来,脚步沓踏出来,和胳膊挥舞出来的声音。

    强弱悬殊,战来显得颠簸梯空,一方从容而流利,一方迫杂而艰辛。

    恐怕十来个回合吧?江胜海就已经在发热了,在喘息了,在冒汗了,他只有招架之力,却早无还手之能。

    他是这么的不经打么?那倒不是。

    交斗两方,若是功力悉敌,铁锚并称,彼此打上几十个回合,甚至百来个,各人有各人自信之心,各人有各人镇定之态,身体就不会这么快发热,这么快喘息,这么快冒汗。

    江胜海的那些症状,是被对方出奇的功力逼迫出来的,惊骇出来的。

    “江胜海,别再拖延了,也别再勉强了,早早上路,早早安息,也可以早早的与你儿子为伴团叙,去吧!”

    幽冥教主身形疾转,双掌猛推。

    像泰山盖顶,如浪潮澎湃,又似围墙之倾塌,这招叫“天克地冲”也叫“天罗地网”教人无处可退,无地可遁。

    “唉!”江胜海见了不由仰面悲叹了一声说:“天理难论,道统些微,正义消退,魔焰高涨,呜呼!”他废然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着死神的光临。

    诚然,世间上有不少正义的人,或者清廉的人,不管是从文从武,在朝在野,开始时总归被宄官奸徒害得凄惨落魄,家破人亡,直到最后关头,才得平反过来,教人感慨,教人遗憾,但却也大快人心呢!“怎么?”幽冥教主的身形突然一停,手掌突然一滞,蒙面的纱巾也突然一掀,说:“莫非你又不想死了?”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我只是叹死得太不甘心而已。”

    “不想死也行,那就加入幽冥教,本教主当可委任你总坛之主的职位。”

    “哼!”江胜海火眼暴睁,气海猛泄说:“我江胜海就算是挫骨扬灰,也不屑为之!”

    “那你死吧!”

    浪涛再度翻滚,泰山再次崩坠。

    幽冥教主的掌影,变本加厉地涌了过来,压了下来。

    “且等一下!”

    “你回心转意了?”

    江胜海摇摇头说:“不是,我只想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有必要知道?”

    “有必要。”

    江胜海脸上有期盼之色,话中有决毅之音。

    “好吧!”幽冥教主略一沉吟,然后说:“本座就让你做一个明白之鬼。”他缓缓的揭起蒙在脸上的纱巾,又说:“注意了。”

    星月之光虽然微弱,山林雾气虽然弥漫,但是,江胜海不用细辨,即看得十分清楚,因为那是一张熟面孔。

    “啊!会是你!”

    “意想不到?”

    “或许。”江胜海咽下一口气说:“但也有所疑。”

    幽冥教主究竟是谁呢?说广一些,他与江胜海同为一殿之臣,说狭一点,那他们二人乃是君臣之属。

    “既然如此,你就上道吧!”

    幽冥教主铁掌扬起,铁掌拍下,而江胜海早已不作无谓抵抗,他自认此时此地,是他的良辰吉时,是他的归宿之所了。

    “住手!”

    就在这干钧一发的时候,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忽然间,一声霹厉,一声焦雷,响自半空。

    它震得木叶簌簌。

    它震得宿鸟纷飞。

    它也震得幽冥教主那拍出去的铁掌在半途停顿了下来。

    紧接着“天马行空”“龙现苍穹”一条人影已经施然地泻落在幽冥教主之前,江胜海之旁。

    “你,又是你。”幽冥教主说:“本座苦劝过际,也曾要挟过你,而你,不点头,不妥协,却又不珍惜这锦绣山河,大好时光”

    这条人影又是谁?他乃是二度教过江胜海性命的那个人,黄衣蒙面人。

    “我,正是我。”黄在蒙面人接口说:“老衲也曾经忠告过你,晓喻过你,而你,利令智昏,执迷不悟,到头来必然身败名裂,至于我这么做,正是在珍惜这锦绣山河,大好时光。”

    “哼!青灯古佛、贝叶黄卷,真是欺人之谈!”

    “要知道静中另有天地,贝叶黄卷内更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珍宝财富、大千世界和人生真理。”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我们就各走各的吧!”

    幽冥教本身形一转,他正拟离去的时候,黄衣蒙面人又开口说话了。

    “且等一等,你何妨再听出家人几句良言。”

    “有话快说。”

    “阿弥陀佛。”黄衣蒙面人喧了一声佛号,然后缓缓地说:“降魔卫道,原先是我辈的职责和任务,如今,施主改变了身份观念,弃神就煞,鄙正扬厉,而老衲也跳出了万丈红尘,普度众生,迭点不化。”

    他略一驻顿,又说:“出家人苦口婆心,再次的奉劝施主,悬崖勒马,临渊回头,白璧虽然沾溅了污垢,若将其污垢凝固,不教扩大,不教摊染,那它仍旧不失为一块好玉,施主睿智,慎之,诫之。”

    “人各有志,你就省省心吧!”

    只一闪,幽冥教主就已经消失在山林中了。

    “唉!”黄衣蒙面入喟然地叹息一声说:“晚来失节,一生声名付诸流水,荡然无存矣,可叹又复可惜!”

    “唉!”

    江胜海也喟然的叹息了一声,他如今是雄心全失,信心全无,失意、丧气、乏力地说:“多谢大师,大师这已经是第三次拯救弟于的性命了。”

    “何谢之有?”黄衣蒙面人说:“老衲刚才说过,降魔卫道,普度众生,原乃出家人的本分。”

    “那大师又何不将幽其教主给铲除之?”

    “阿弥陀佛。”黄衣蒙面人单靠凭胸地喧了一声佛号,说:“出家人戒贪戒诳,戒嗔戒杀。”

    “大师认识幽冥教主?”

    “认识。”

    “那大师可知道幽冥教主在组教之前,曾经策动了一次大劫难,大杀戮?”

    “阿弥陀佛。”黄衣蒙面人神态黯然、语音沙哑地说:“老衲听说了。”

    “难不成是有碍旧识?”

    “喔!那倒不是,有道是‘冰炭不同炉,正邪不二立。’”

    “既然如此,大师为何袖手不出呢?”

    “因果,因果报应,时辰未到。”

    “是吗?就因为因果报应,就因为时辰未到?”

    “还有,最大的原因,就算老用有心,也未必能留得下这位幽冥教主。”

    对,不错,这是实话。

    幽冥教主乃武林人杰,乃一代枭雄,这位老和尚虽然也是耆宿,也是侠隐,但未必能留得下幽冥教主啊!江胜海怔住了,他喃喃地说:“那只有任对方继续地横行下去,继续地作恶下去了?”

    “那也不会。”蒙面老和尚说:“到时候自有人去制衡他,自有人去剿歼他。”

    “谁又有这么大功能呢?”

    黄衣蒙面人不加思索地说:“两位巡行特使。”

    江胜海听了心头陡地一动,他刻意的观望了对方一会。说:“大师也认识两位巡行特使?”

    黄衣蒙面人虽觉失言,但也不再掩饰,遂坦然地说:“认识。”

    江胜海究下去了,他说:“那大师必然也知道那两位巡行特使是什么门派的巡行特使喽?”

    “当然。”

    “大师能否说说看?”

    江胜海说得虚心,说得迟疑,因他心间感到新奇,也怀着希冀。

    “他们叫麦小云和麦无铭,他们是地狱门中的巡行特使。”

    黄衣蒙面人说得果毅,说得决然,他连对方的姓名都给报了出来,因为,天底下没有永久的秘密,不破的尘幻。

    江胜海惊心了,他瞪大着双目说:“你你”“我们也是故人。”

    黄衣蒙面人却说得随意,说得轻便。

    “谁,你究竟是谁?”

    黄衣蒙面人一无犹豫,他也缓缓的揭开蒙在脸上的纱巾,安详的、畅然地说:“施主且自观之,老衲究系何人?”

    “啊!”江胜海在知晓了幽冥教主的身份,他还不怎么感到意外,而如今,如今一看到黄衣蒙面人的真面目,他震惊了,大大的震惊了。

    “是你,是你,竟然会是你”他心灯忽燃,灵台清明,说:“我知道了,也了解了,大师由此勘破红尘,弟子何愚何痴?就求大师慈悲,给于剃度,给予教化”

    江胜海双腿一软,立即跪了卞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黄衣蒙面人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江胜海,二人也双双地隐没在山林中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周东豪就已经起来在各处巡视了。

    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职责。

    是以,常年如一日,不稍或怠。

    当周东豪走近谷口的时候,忽然看见外厢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粉末,闪烁的石粒,不由加快脚步掠了出去。

    他的功力,比之麦小云当然差了好多好多,但是,一来东方发了白,视线清楚,二来那些粉末又稠又密,十分明显。

    因为那些粉末和石粒,其中有廖不一刻划下来的,再经麦小云刮平重刻,它当然多出了二三倍。

    既然有那么多的石粉,那么多的石屑石粒,就算没有练过功夫的人,也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更何况是周东豪。

    他心存疑虑,顿时弓下身于,朝地面上一阵观察、研判,就是不得要领。

    直起腰,懊恼地吐出了一口气,再向四周探望、浏览,还是找不出任何的迹象。

    “是谁吃饱了饭没事做,撒了一地的粉末,一地的石粒?”

    忽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黄石山庄那块石碑的时候,心间立即动了一下,因为,石碑的顶上沾有粉末,也落有石粒。

    再往上看,山岩兀突处,山岩的隙缝中,以及粘附在表面上的小草小树,其桔梗间,其枝叶上都有粉末,都有粉末更上层楼,当他循着白色痕迹渐次看到了峭壁上那“黄石山庄”四个大字的时候,啊!不得了,目呆了,神凝了,气也结了待定过了神,待转过了气,待目光恢复了正常能眨能动之后,他立即返身朝谷坳尽头,向堂屋之内冲了进去。

    “大家出来啊”出来了,出来了。

    果然,大家都纷纷的出来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黄九公沉下声调喝叱着说:“你不怕贵客们见了笑话么?”

    “啊!师父”

    周东豪躬下身子惶恐地叫了一声,然后还是一脸惊容地说:“师父,我们谷口的那片石壁上,那片石壁上”

    周东豪咽下了一口唾液,又继续地说:“不知是谁在那片陡峭的石壁上刻下了字”

    黄九公听了脸色也霍然一变,心头也顿时震动。

    这分明有人来找碴,有人在示威,看黄石山庄不起,视黄石山庄无物。

    不过,以黄山派的人物功力,自已师徒要在那片三丈高的峭壁上刻字留记,实属奢谈,的确还做之不到。

    余永钦也是一脸肃然地说:“莫非是幽冥教的人?”

    甄宗威接口说:“除了他们,恐怕就不会有别人了。”

    论艺业之深浅,这些人中似乎也轮不到他们。

    论年岁大小,那则以他们几个为最高了。

    黄九公黯然地说:“刻的是什么字?”

    “刻的是‘黄石山庄’四个大字。”

    “哦!有这等事?”黄九公听了一怔,他说:“我们出去看看。”

    这果然有出人意外,谁听了谁都觉得奇怪。

    宾主络绎的步出了堂屋,鱼贯的步出了山谷。

    十几颗头颅朝上高仰。

    十几双眼睛共同观望。

    大家怔住了。

    大家惊心了。

    这不啻是黄山派师徒,这不啻是万里船帮主从,连宇内三庄之一的沈逸川兄弟也感到膛目结舌。

    如说,要在石块上刻字留记,以他们这些人的内力修为,或许,或许皆能做得到。

    但是,但是那峭壁上字体生动流畅但是,但是那峭壁上的形状兀突虚悬,这“这会是谁?”黄九公喃喃地说:“他究竟是敌是友呢?”

    沈如娴见了芳心中不由“砰”然而动。

    因为她对这字体熟悉异常,确定是他,只是生性庄重,为人审慎,未便明言罢了。

    沈逸川见了心间也有所感觉,当然,对字体,他是无法辨别,只是功力,只有差小云才有这等功力。

    他环首探视,犹疑地说:“咦!小云呢?怎不见麦小云出来呀!”

    沈逸川这么一说,大家也就注意起其他的人了。

    甄玉珍左观右望,她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说:“凤姊呢?凤姊怎么也没有看到呀?”

    黄石山庄屋舍不少,但由于来客大多,是以都是二人分配一个房间。

    如沈逸川兄弟,如沈如娴姊妹,麦小云住的是麦无铭的房间,而甄玉珍乃是和姚凤婷住在一起。

    情况反常了,目标转移了。

    沈如婉立即接口说:“走!我们先回去看看。”

    十几个人又匆匆的奔进了谷内,走进了屋中。

    他们分头而觅。

    未几,沈如娴姊妹在麦小云房中找了一张字签,说他前去赴人家的一个约会。

    至于姚凤婷,却仍杳无人影,一无消息。

    甄玉珍说:“凤姊会不会同麦小云一起出去?”

    “不会的。”沈如娴淡淡地说:“如果他们一同出去,小云就会在留书上带上一笔。”

    沈如婉说:“说不定姊夫出去之时为凤姨给发觉了,因此她就偷偷的跟了去。”

    “也不可能。”知夫莫若妻,沈如娴毅然地摇摇头说:“以小云的功力,后面假如跟有一个人,他是决不会不知道的,譬如石岩上的字”

    沈如婉说:“石岩上的字怎么样?”

    沈如娴既然说溜了嘴,她也就坦诚地说了出来,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啊!对,我怎么没有发觉出来?”沈如婉玉掌一拍,她欣然地说:“那明明是姊夫的笔迹嘛!”

    黄九公听了心间略感宽慰,但仍然是疑云不散,他说:“麦少使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要在峭壁上留字呢?”

    沈逸川说:“或许是一时兴起吧?”

    “也或许是在发泄情绪。”

    甄宗威出人意表地加上了一句。

    黄九公不解地说:“这怎么说?”

    “譬如说昨日酒喝多了,夜里睡不着,又譬如说他心优乃弟久出未返”

    黄九公摇头说:“这理由有些牵强”

    余永钦接口说:“也许麦少侠昨夜遇上了来敌,或者是发现了来敌”

    沈逸裕冲口地说:“这也与题字发生不了关系呀!”

    这话虽然说得不够婉转,但江湖人本来就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即说什么,是以听的人犹如水浇鸭背,井不在意。

    甄宗威说:“麦少侠何以要在峭壁上留字,到时候我们必然会知道,麦少侠与何人订下j约会,到时候我们必也会知道,倒是姚姑娘”

    “不错。”黄九公说:“姚姑娘的去处倒是令人煞费疑猜了。”

    “说的也是。”沈如婉率直地朝甄玉珍说:“珍姨,你在夜里可曾听到有什么响动没有?”

    甄玉珍赧涩地说:“没有。”

    “那临睡之前凤姨同你说过什么没有?”

    甄玉珍略一思维,然螓首轻摇,怯声地说:“好像也没有。”

    焦急的人是谁?焦急的是沈逸川,沈逸川说:“那怎么办?”

    沈如娴横眸睨了她三叔一眼说:“去找呀!”

    “对,去找,我们分头去找。”

    沈逸川霍然地站了起来,霍然地朝堂屋门口走去。

    能怪他么?如今他们已经不是道义之交,而是未婚夫妻了啊!沈如娴见了不由浅浅一笑,她并且开口了。

    “等一等。”

    沈逸川闻声止步,他回头说:“什么事?”

    “分头去找可以,但必须要二人一组,或者三四个人。”

    “为什么?”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这是幽冥教出的计谋呢?”

    “什么计谋?”

    “假如他们蓄意地诓走了凤姨,料想到我们必然会大举出动四散寻找,若掉以轻心,若实力分开,那对方可以守株待兔,那对方可以张网捕鱼,逐一相诱,各个击破。”

    “对,我们必须要好好地计划一下,安排一下。”

    麦小云施施然地下了天都峰。

    当他经过半山寺的时候,就略略趄趑,虽然不拟进去,但眸子却刻意地朝里面多看了几眼。

    既到山脚,已是午时已过,末牌初起,由于肚子中空空如也,遂信步的向左近汤口镇走去。

    汤口镇是一个小山城,可是模样显得有些特别,地势很高当然不在话下,倚着溪流也是理所当然。

    它所不同的是,镇民们在溪流两旁沿水而居,面街而筑。

    骤听起来,沿水而居,面街而筑可正常得很,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啊!有,它就是不一样,所以这里必须要说得清楚一点,明白一点。

    那就是中间有一条六尺宽,四尺深,水势湍急的溪流由西朝东的滚滚而下,而溪流两侧都是街道,街道旁边才是房屋。

    因此,从们从南边的房屋去向北边的房屋必须要横过街道,再跨过溪流。

    溪流上面隔几间店面就架有一座木桥,然后又经过街道方能抵达他们欲去的所在。

    街只一条,也算两条,居民们为方便计,把靠北的叫成“北大街”靠南的叫“南大街”了。

    溪水清澈见底,甘甜可口,人家喝的是它,洗的是它,用的当然也全是它,是以将它奉在中间犹同拱璧。

    汤口镇不大,但往来的却不少。

    那是前来游山玩水的游客,那是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

    麦小云走进南大街一家小食店。

    现今是大热天,所以人们多半都往南大街跑。

    因为,南大街朝北,晒不到太阳。

    吃饭的时辰过了,饭店里可以说已经没有客人了。

    就算有,那也只是小猫一只二只而已。

    麦小云选了一张洁净的桌子,朝着门户坐了下去。

    当户而坐,这乃是江湖人的习性、经验。

    因为这样比较安全,视线广能防人偷袭。

    因为这样比较聪灵,眼界阔可烛人机先。

    随意的点了几样菜,然后拿起店小二拿来的毛巾抹脸,擦手,这时,店门外突然走进一双身穿黑色衣衫的青年男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