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凤楼梧桐 > 第十二章百步神拳镇山寺

第十二章百步神拳镇山寺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初升的旭日,像沉睡初醒的婴孩,曦和地照射在青翠欲滴的草地上,夜来的寒露,在草叶上像小珠子在滚动,晶莹夺目。

    甘子梧迷惑而焦急地凝注着两颊绯红、神情安详的谢小莉,只见她黛眉微颦,似在苦苦思索天魔女那项独门解穴秘诀。

    千手金叶苏沧海,紧锁着眉,望着地上躺卧着的少女,愈看愈觉此女太像自己的爱女白丽了。

    但是,世事难料,祸起箫墙,父女重逢竟未见一面,她又被人劫掳而去,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甘子梧微倾着身子,说道:“姑娘,不要心急,一时想不出来,不妨慢慢想,眼下之事,切忌急躁!”

    谢小莉微微睁开星眸,娇柔地说道:“我真是笨极了,到了这种紧迫关头,还是想不出师父传给我的解穴秘诀!”

    千手金叶苏沧海说道:“姑娘但请静静去想,有老朽在此,谅那天魔女柳傲霜也奈何不得你!”

    谢小莉用感激的眼光,投向这位须眉皆白的一代奇人,叹道:“老前辈请勿为我耽误了营救令嫒,但不知是那路江湖人物所为?”

    苏沧海摇头嗟叹,道:“姑娘目下养神要紧,切勿再为小女之事分心!”

    谢小莉表面虽然不再蹙眉,芳心之中仍然十分焦急,当下凝神去虑,苦思天魔女独门解穴秘诀。

    人在情急之中,常常会产生急智,她在一阵思索之下,忽然恍然领悟。

    她骤然睁开星眸,兴奋而激动地说道:“哦!我想起来啦!”

    甘子梧不由心头砰然一动,说道:“此处没有外人,请姑娘快些说出来吧!”

    谢小莉当下低声将天魔女柳傲霜所传独门解穴秘诀告诉了甘子梧。

    甘子梧记忆力甚强,当下就将口诀默记,转告千手金叶苏沧海。

    千手金叶双眉微微一蹙,低沉地说道“天魔女柳傲霜这种独门点穴、解穴手法,果然甚为诡异、厉害,如若不懂其法之人,轻率从事,不但不能解除受制穴道,一个不当,反会致人于死命,谢姑娘请闭上双目,待老朽替你解穴。”

    这位金叶教一代掌门,将口诀默默诵读一遍,然后潜聚丹田真气,沉声大喝道:“开!”

    倏见他振指一点,一股内家劲风,进指而出,扫在谢小莉“气结穴”之上。

    谢小莉陡感浑身一热,如泉暖流,顺着全身要穴循环一周,立觉舒畅无比,通体安适极了。

    她在一阵喜悦之下,一提丹田之气,腰肢一挺,矫捷地站了起来,笑吟吟地说道:“哎呀!我不碍事了,多谢苏老前辈解穴之恩!”

    甘子梧在旁不禁为谢小莉高兴,说道:“有劳老前辈解厄了!”

    千手金叶苏沧海呵呵一笑道:“两位不要多礼,老朽尚有一事,要请问谢姑娘。”

    老人心忧爱女安危,眉宇之间不觉浮起无限忧色,被谢小莉看在眼中,浅笑道:“老前辈就是不问,晚辈也想要请教。”

    她说着扭头向甘子梧问道:“你能将掳劫苏姑娘那厮的相貌特征,武功所属何宗派对我讲述一番么?”

    甘子梧略一沉吟,说道:“那厮身材瘦长,举手投足似是属于峨嵋一派,在下江湖阅历太浅,不知姑娘认识此人否?”

    谢小莉黛眉微颦,脱口说道:“如果我猜测不错,那厮必是峨嵋一邪廖村人,此人乃是峨嵋叛逆,在江湖中恶名昭彰,苏姑娘被他掳去,甚是可虑”

    千手金叶苏沧海闻言顿足大叹,怒道:“好大胆的峨嵋叛逆,竟敢欺侮到我‘金叶教’头上来了。”

    他一时忧心忡忡,怒不可遏,连脸都气白了。谢小莉略一沉吟,慎重地说道:“苏老前辈,眼下之事,最要紧乃是设法追寻那峨嵋一邪廖村人的踪迹,此人既已不为峨嵋派所容,大庙不收,小庙不留,足迹无定所,倒是一件颇为棘手之事!”

    甘子梧剑眉一轩,低声道:“话虽如此,咱们岂能任苏姑娘陷于魔掌?”

    千手金叶苏沧海此刻已是忧心如焚,森严地说道:“多承二位为小女操心,谢姑娘既已一言道破,此后天涯海角,老朽定必要找那廖村人算账。为小女之事,已耽误二位许多宝贵时光,老朽就此告辞!”

    说着微一抬手抱拳,就要向二人作别,谢小莉流目睨了甘子梧一眼,心中猜测他如何启口发话。

    但见甘子梧脸上微微一红,双目闪出两道精光,毅然地说道:“老前辈说哪里话来,在令嫒芳踪未明之前,晚辈岂可袖手不问。”

    言毕以目注视谢小莉,似在探测她对此事的意见。忽见谢小莉毅然说道:“不怕苏老前辈见笑,我如今不为师门所容,已成了待罪之身,天下之大,可说无我容身之地,老前辈如果不嫌牵累,无论走到哪里,晚辈绝不一皱眉头!”

    千手金叶苏沧海,在一见谢小莉之初,心中虽因失去爱女不胜感慨,但却十分喜爱谢小莉。

    暗中观察此女武功不俗,不免心中暗忖:“此女武功已有相当造诣,白丽若非限于本教教规,随我学点武功,今日也不致陷于魔手!”

    想毕呵呵一笑,抚髯说道:“老朽生平最喜欢有豪气、有胆识的江湖儿女,在此不愿多作俗套,时机迫切,咱们就此启程!”

    甘子梧和谢小莉异口同声地说道:“老前辈先请!”

    千手金叶苏沧海当下不再怠慢,大踏步向前走去,甘、谢二人紧紧在后相随。

    红日当空,阳光瑰丽,和风扑面而来,三人展开轻功身法赶了约有三个多时辰的路,天色到了晌午时分,出了荒僻无人的山路,渐渐到了闹市所在。

    谢小莉忽然停足不走,说道:“老前辈,此一镇市乃是前往通都大邑的必经之道,想那廖村人或曾在此镇落脚歇息,咱们何不略为打探一下?”

    千手金叶苏沧海颔首道:“姑娘说得有理,二位随我跑了半天,也该在此进些饮食了。”

    甘子梧淡然一笑,说道:“老前辈不说,晚辈也正想作此要求。”

    说着三人都步入了街市,此时街上行人十分拥挤,只得随着人潮向前缓步而行。

    渐渐行人较少,千手金叶苏沧海抬头一看,只见街道尽头,有一个摊棚,木案之上摆满了干饼食物,于是转身向甘、谢二人说道:“咱们就在此处,随意进些饮食再走吧!”

    甘子梧应道:“老前辈的话甚对,咱们吃完了顺便买些干粮,以备途中食用。”

    三人都已一日夜未进饮食,匆匆走至那用竹子所搭成的摊棚之前。

    只见木案之前,立着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正在忙着应付客人。

    甘子梧找出一些散碎银子,买了一些干粮、熟菜,谢小莉口干欲喝,一眼瞥见木案上放着一把青瓷大茶壶,不由伸舌舔了一下嘴唇。

    她轻向甘子梧说道:“我口渴极了,烦你代我买一杯茶吧!”

    甘子梧顺手倒了一杯茶,谢小莉姗姗走至木案之前,接过茶杯饮了几口。

    那卖食物的瘦小老人,抬起头来惊诧地看了谢小莉一眼,嚅嚅道:“大姑娘,你还没走呀?”

    谢小莉乃是聪明绝顶的女孩,闻说不觉心中一动,扭头对甘子梧说道:“你也倒一杯茶送去给苏老前辈喝吧!”

    甘子梧漫应了一声:“好,好!”随手又倒了一杯茶,向千手金叶苏沧海那边走去。谢小莉忽然同那瘦小老头,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话,突然脸泛一片惊悸之色。

    甘子梧手拿空茶杯,缓缓向木案走来,忽见谢小莉神色有异,脱口说道:“你你”谢小莉淡然一笑,说道:“我没什么呀!干粮也买好了,水也喝够了,咱们也该赶路啦!”

    说着也不等甘子梧答话,轻移脚步,姗姗走至千手金叶苏沧海之前,说道:“苏老前辈,咱们走吧!”

    千手金叶苏沧海愕然说道:“姑娘不必如此匆忙,追寻小女虽然要紧,咱们总不能不找个酒店,进些酒菜再走也还不迟。”

    此时甘子梧已藏好了干粮大踏步走来,脸露一片怀疑之色。

    谢小莉浅浅一笑,说道:“你买了多少干粮?”

    甘子梧迷诧地说道:“足够咱们三人数日食用。”

    谢小莉转身向千手金叶苏沧海说道:“苏老前辈,咱们不用再进酒馆了,这就走吧!”

    千手金叶苏沧海不知她胸怀心思,以为她一个女孩子家,不愿在酒馆进食,只得说道:“既然姑娘不愿在此处酒馆进食,咱们就此启程。”

    谢小莉也不分辩,一折柳腰,姗姗向一条狭巷走去。甘子梧一时如坠五里雾中,只得随在她的身后,向那条狭巷走去。

    一路上,三人并不交谈一句话,大约走了二个时辰光景,眼看红日西坠,鸟鹊归林,苍茫的暮霭,四升而起。

    甘子梧见谢小莉一路上东张西望,更是疑云阵阵,不由心中暗忖:“谢小莉心思精巧,此行前途必有所为,怎么苏老前辈会看不出来?”

    他正在诧异之际,忽见谢小莉陡然收住身法,娇躯如花枝乱颤,悄声对甘子梧说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啦,不但可能在此处找到苏姑娘,而且还可以找到我师父”

    千手金叶苏沧海和甘子梧不约而同地砰然一凛,弄得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甘子梧微愠道:“既有这等重大之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千手金叶苏沧海恐怕谢小莉脸上挂不住,心平静气地说:“谢姑娘领咱们到此处来,大约就是为的这件事吧!”

    谢小莉流目向四野一看,不觉幽幽一叹,说道:“这件事说来甚是奇兀,我不说明白,你们很难知道。先前在那竹棚之时,我从那老头口中,探出苏姑娘曾和一个黑衣女人一起,在那竹棚之中饮茶进食,我当时半信半疑,心中不禁猜测,是不是苏姑娘已被我师父中途截下,因此才一直注意路旁,我师父是否已留下记号。”

    甘子梧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谢小莉一路东张西望,乃是留心天魔女柳傲霜的踪迹,故神色不定,亦是为此原故。

    于是忍不住问道:“照你这样说起来,天魔女柳傲霜已从峨嵋一邪廖村人手中,将苏姑娘截下?”

    谢小莉黛眉微微一颦,悻然说道:“我是根据那老头所说,加以判断,一路上我都看到我师父在路旁所作下的记号,这种记号乃是用来和门中弟子联络的。”

    千手金叶苏沧海脸露奇诧之色,说道:“姑娘又怎能知道,天魔女柳傲霜可能在这附近一带呢?”

    谢小莉沉默了须臾,道:“这些日子来,我老是疑神疑鬼,随时随地都以为师父会出现,大约是我自己疑心太重。”

    甘子梧听得如坠五里雾中,奇愕地说道:“如果姑娘所推测之事,有几分真实,咱们岂能让苏姑娘落入柳傲霜手中!”

    千手金叶苏沧海略一沉吟说道:“若是白丽果真能脱出峨嵋一邪廖村人的魔掌,在天魔女柳傲霜的掌握之中,老朽倒可放心不少,由我出面向她要人,谅她也不敢拒绝!”

    二人在说话之际,谢小莉心事重重,害怕天魔女柳傲霜突然到来。

    眼看白日的余光已尽,夜色渐渐像黑幕般地笼罩而下,四野开始显出一片昏暗。

    谢小莉心不在焉地取出干粮说道:“让我那么一耽搁,你们一定饿得很,请先用些干粮再说吧!”

    说着将取出的干粮分成两份,一份给了千手金叶苏沧海,一份递给甘子梧。

    甘子梧实在饿极了,取过干粮狼吞虎咽地啃着,回目一视苏沧海,却见他手持干粮,面现愁容,似是忧心爱女,难以下咽。

    他不禁剑眉微蹙,说道:“老前辈请用些干粮吧!如令嫒果真被天魔女柳傲霜截下,总比在峨嵋一邪那厮手中好些,柳傲霜也是女流之辈,谅来暂时没有加害苏姑娘的理由。”

    话声未了,忽闻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话声,冷冷说道:“甘子梧你说得不错。苏白丽在我身边毫发未伤,只是你胆子不小,竟敢勾结我的徒弟背叛于我,还有苏沧海,你不要在我面前逞能,拿出本领来,还你女儿”

    千手金叶苏沧海和甘子梧,听出来人以上乘的“传音入密”武功,在远处发话,心中俱是砰然大动。

    甘子梧不觉将目光注视在谢小莉脸上,只见她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并不如想像中那样惊悸,想来是已将乃师的追杀,视为无可避免之劫难了。

    他正在惊悸疑难之际,忽见千手金叶苏沧海,纵声大笑——惊人而充沛的内力,借这一阵长笑发出,震得四野回鸣,鸟鹊惊飞。

    这位金叶教一代掌门长笑之后,一聚丹田之气,也用上乘的“声震飞鸟”武功,发话道:“柳傲霜,你在江湖上颇有声名,既知老朽在此,为何还要抱琵琶掩面,你那‘传音入密’的绝技,虽然先声夺人,却还吓不倒老朽。”

    谢小莉和甘子梧均被双方此种武林罕见绝学震惊,并已体会出眼前情势,箭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突然,低暗的长空传来一阵长笑,一团人影疾如流星飞丸,直坠而下。

    三人陡感身前撞来一股力道奇大的气流,惊愕之下,但见数步之外,卓立着一个身着黑袍的女人,蛾眉淡扫,白腴的脸上阴寒似水。

    谢小莉惊得向后飘退一步,颤声说道:“师父!”

    天魔女柳傲霜鼻中冷哼一声,柳眉一挑,冷冷地说道:“哼!你的胆子倒不小,什么人放你的?快说!”

    言毕,原立的姿势不变,陡然凌空而起,展开“巧手摘蕊”的身法,扬腕向谢小莉抓去。

    谢小莉一声惊喊,眼看就要被师父抓到,突觉眼前人影一闪,纵身向上迎去。

    原来甘子梧此时站在她身侧不足二尺,早已发现柳傲霜的企图,陡然沉声喝道:“接招!”

    举臂向上一撩“潜龙穿塔”直向天魔女柳傲霜攻去。

    天魔女柳傲霜身悬半空,猝不及防之下,一股奇大无比的内家力道,直撞而来。

    她不由凛然一惊,只得用了个“回风舞柳”的身法,身躯旋转如轮,向后直翻而去,极险地闪过一招。

    柳傲霜飘落在地,气得脸色苍白,内心之中不禁泛起无比的惊诧,忖道:“这就奇了,我与此子相别不久,但他这一攻之中,却是暗含玄机,内力充沛,使人百思不解。”

    动念至此,阴森森地笑道:“甘子梧,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我动手!好吧,让我来教训你!”

    说毕,怒不可遏,飒飒两掌,其疾如电,向甘子梧身前打去。

    她这两掌乃是含恨出手,用的乃是“天魔掌”中两式绝学,威势不比等闲。

    甘子梧微微一震,立即塌腰向地“犀牛望月”一闪。

    天魔女柳傲霜的两式合攻,于是擦着他的前胸而过,把千手金叶苏沧海和谢小莉看得心头一凛。

    谢小莉因不知甘子梧有奇遇“生死玄关”已被打通,功力大为增进,心中不禁大为担忧,怕他为了自己被师父所伤。

    于是,她在旁大声说道:“甘相公,你别管我的事,师父你尽管对我下手好了,弟子粉身碎骨绝不抱怨!”

    天魔女柳傲霜连攻两次,均被甘子梧险险闪过,心中更为惊愕,听谢小莉一说,怒道:“可恶的丫头,你还怕我不把你碎尸万段吗?哼!等下给你颜色看!”

    千手金叶苏沧海,此时在一边看柳傲霜和甘子梧交手,不觉甚是纳闷。

    心里不禁暗暗思索道:“此子内功深厚绵长,看来数十招之内,尚不致落败!”

    正在思忖之际,甘子梧突然大喝一声,道:“柳傲霜,你苦苦追杀一个清白无辜的弟子,手段毒辣,心思阴狠,我念你一个武林先辈,已让你先攻了三招!”

    说毕左臂一扬,右腿一举“横身缚袭”“登山跨虎”这两招都是岷江老人的虎拳的绝着,猛向柳傲霜中上路同时袭到。

    天魔女柳傲霜一声冷笑,不慌不忙,展开天魔教“水袖流云”的身法,一飘一晃,已经闪过甘子梧同时攻出的拳脚袭击。

    她倏地一扬左腕,展开“剪梅指”手法,反向甘子梧“脉门穴”扣去。

    甘子梧微然一怔,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只纤纤玉手已掠臂而来。

    若是在往日,他必被对方扣住脉门,但自经那飘萍老人替他打通“生死玄关”之后,内力大为增进。

    因此他已能将岷江老人所授的武功,作精妙的施为。

    当下甘子梧沉声一喝,力贯双臂“双星照户”一股潜风向柳傲霜攻出的右臂反扑而去。

    柳傲霜功深力厚,对敌经验甚是丰富,被这股锐不可当的内家劲气,逼得竟有些窒息的感觉。

    她万万料不到甘子梧在短期之内,已被飘萍老人打通“生死之桥”吃惊之下,迫得猛吸了一口真气,振袖一甩,用“水袖流云”上乘功夫,攻出一招“神龙曳尾”

    她这一次不再存轻敌之心,冷笑之中,已将“无相神功”发动。

    谢小莉随师学艺多年,自是识得厉害,不禁出声惊叫出来。

    “啊!快躲开,这是‘无相神功’”

    说时迟,眼看两人就要撞在一起,忽见千手金叶苏沧海沉声大喝道:“甘贤契请暂时退下,待老朽来领教柳教主的绝世神功!”

    喝声中,但见他身如行云流水,飘至柳傲霜身侧,扬手劈出一股劲气,向柳傲霜上盘撞去。

    这时,柳傲霜如不及时收招,必被千手金叶苏沧海劈出的掌风所伤,愤怒之下,只得中途收劲,身如柳絮般地飘起一丈,轻落在地。

    甘子梧用力过度,身子失去平衡,迫得施了一式“金鲤穿波”的身法才收住身躯。

    天魔女柳傲霜气得花枝乱颤,向千手金叶苏沧海冷笑道:“苏沧海,你不要自以为是江湖五大宗派的一派掌门,别人怕你,我柳傲霜可是不买账,你也别在我面前张狂,干脆和他一起上吧!”

    千手金叶苏沧海堂堂一派掌门之尊,对敌审事,阅历自是丰富无比。

    他当然知道对方此刻的心意,乃是想用言语激怒自己,以达其“攻心为上”的目的,使敌人心浮气躁。

    当下淡淡一笑,沉声说道:“久闻柳教主天魔剑法乃是方今武林一大绝技,老朽不自度德量力,愿意领教几招剑法!”

    苏沧海深知天魔女柳傲霜,擅长“无相神功”上乘绝技,因此存心同她比较剑术。

    天魔女柳傲霜闻言阴森森地一笑,狂傲地说:“哼!苏沧海,别以为你那几手弱不禁风的破剑法,就能难得了我!”

    说着鼻中冷哼一声,从背上撤出长剑,接道:“你就亮剑吧!”

    千手金叶苏沧海神态自如地伸手按绷簧“呛啷”一声撤出长剑,黑夜之中宛如一泓寒水,银光闪闪,眨人肌肤。

    他此时心中另有盘算,手持长剑,说道:“柳教主,在咱们未比较剑法之前,在下有一言要预先说明,请问小女白丽此刻身在何处?”

    柳傲霜不屑地看了千手金叶苏沧海一眼,淡然说道:“好,苏沧海,我干脆告诉你,要不因你女儿长得和这丫头十分相像,我才不会多管这种闲事呢!她现在被我放在前面树林之中,你如能胜得我这柄剑,我就将你女儿归还于你!”

    千手金叶苏沧海双眉微微一皱,说道:“也罢,如果在下艺业不精,败在你的手下,那只怪小女命该如此,请赐招!”

    天魔女柳傲霜冷冷一笑,道:“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姓柳的和人动手,从未叫人谦让过,闲话不必多说,你就出招吧!”

    千手金叶苏沧海知她狂妄成性,目中无人,当下也不再与她多作纠缠,振腕一连攻出三剑。

    这三剑俱都是冠绝武林的“千叶剑法”中的精华“叶落知秋”、“漫天黄叶”、“枫叶秋风”抖起一片剑光,灿如繁星,朝柳傲霜身上攻去。

    名家剑法毕竟不同,夜色迷朦中,剑光幻成千片金叶,直逼而来。

    天魔女柳傲霜微然一惊,立刻丹田聚气,左闪右跳,水蛇游走似的,连躲三剑,冷笑道:“这就是你那称雄武林的千叶剑法么?”

    千手金叶苏沧海,见她轻易地闪过三剑,内心不由暗暗惊诧。

    原来他这种“千叶剑法”一出手连攻三剑,剑点之速,赛如追风逐电,乍看起来就如同千百把宝剑同时刺到一样。

    由是,等闲本领的人不易抵挡,柳傲霜一边闪躲,一边顺口说出自己所施展的剑法来,只是这样,已是一大劲敌了。

    柳傲霜娇叱一声:“接剑!”

    剑诀一领,剑光自左向右一个盘旋,似由左边劈来,可是剑锋走了半个弧圈,剑身向外一弹,反而右边刺向敌人的太阳穴。

    这一招乃是“三义剑法”中的起手式,叫做“双凤朝阳”攻敌人所意料不到。

    千手金叶苏沧海,识得这种剑法的厉害,当下不慌不忙挥剑向对方剑身一点。

    他不由呵呵一笑,说道:“这一手‘双凤朝阳’果然不凡,只是还难不倒我!”

    天魔女柳傲霜的脸色铁青,冷笑声中将“三义剑法”的绝招陆续施展出来。

    眨眼间,从“彩凤啄桐”、“丹凤啄桐”一路一路,一式一式,剑如龙蛇疾走,剑招如抽丝剥茧,缕缕不绝,使得风雨不透。

    她在这套三义剑上浸淫了三十多年,自认是自己生平绝学。

    不料今夜遇上剑术行家,这千手金叶苏沧海乃是方今武林剑术名家,剑法的造诣岂会在她之下。

    千手金叶苏沧海,凝神志虑,以手中这把宝刃,展开“千叶剑法”来,但见剑气如虹,左右旋舞,竟和天魔女柳傲霜辛辣的剑招,硬拼硬撞,一丝一毫也不吃亏。

    甘子梧和谢小莉在旁观战,但见黑夜茫茫之中,两个人影纵横,人影中四只袍袖飞舞,两下进攻退守,斗到四十多回合,仍是不分胜负。

    斗到五十多个回合,千手金叶苏沧海一声长笑,说道:“三义剑法不过如此,我领教了!”

    千手金叶苏沧海这句话存着一份意思,想让对方就此歇手,将女儿交出来,免得两败俱伤。

    哪知天魔女柳傲霜狂傲成性,冷笑道:“苏沧海,你少在我面前卖狂,咱们不分高下,绝不甘休!”

    陡然将三义剑法招数一变,采取急攻,一面利用左手,骈着食中二指,着着指向敌人穴道。

    眨眼之际,天魔女柳傲霜已将攻势加强一倍,连左手也是兵刃。

    如此一来,不由激起千手金叶苏沧海的盛气来,心中暗道:“柳傲霜,你虽然内力深厚,要想仗着剑法胜我,恐怕还不大容易吧?”

    走念至此,眼见对方剑化“萧史跨凤”右手剑刺胸膛,左手二指点向自己的“将台穴”

    千手金叶苏沧海一扭一晃,用“千叶剑法”中“移步分形”的身法让开剑锋,丹田猛吸一口真气,剑化“千叶飞舞”猛向对方剑身撞去。

    甘子梧在旁看得心惊胆颤,眼下这场武林罕见的斗剑,双方各走险招,只要举手之间,就会将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他尤其关心千手金叶苏沧海,怕他一个疏忽,败在天魔女柳傲霜手下。

    这时他本想上前助阵,又恐自己剑法不精,反会给苏沧海添麻烦,心中焦急得不得了,呆立一旁,苦苦思索。

    突然,他灵机一动,想起那飘萍老人送自己的那柄折扇,不由喜悦地想道:“那柄扇面上载有许多武功,我何不取出一看,临时学几手剑法,助苏老前辈一臂之力。”

    走念至此,急忙取出折扇,不料他刚刚将折扇取出,眼前情势已然大变。

    但听一阵金属交鸣之声“铮铮”大响,两条人影像风卷残云似地合在一起,立时又像两股被大风吹起的巨浪,冲天而起。

    甘子梧情急下,奋不顾身地向前扑去,惊雷奔电的一瞬间,天魔女柳傲霜和千手金叶苏沧海,已落脚在地,低头目注自己的宝刃。

    那知甘子梧这时已环扑上前,一时收身不住,竟扑至柳傲霜身上。

    天魔女柳傲霜内力受了损伤,一股怒气正在无处发泄之际,眼见甘子梧扑上前来,不禁将一股怨忿转在他的身上。

    她鼻中冷哼了一声,说道:“甘子梧,你来做替死鬼吧!”

    说话声中,倏地一扬右掌“飞扇扑萤”向甘子梧胸前拍去。

    甘子梧一见变化仓促,情急之下,将手中折扇“唰”地一抖,向柳傲霜左掌攻去。

    天魔女柳傲霜目光锐利,夜色迷茫中,一见甘子梧手中这把折扇,立时如中魔般,反腕一把抢在手中,梦呓般地说道:“甘子梧,快说,这把扇子从哪里得来的?”

    由于事出意外,不但甘子梧目瞪口呆,即连千手金叶和谢小莉看了也如坠五里雾中一般。

    自从那夜在客栈中和甘凤怡决裂后,叶飞桐怀着痛苦绝望的心情,离开了小镇。

    当初,他从家里出来,原想找寻甘凤怡和妹妹叶稚凤,如今他的第一希望,已告幻灭,只剩下第二个希望。

    于是,他不免在关洛一带流浪、寻觅,但是天涯茫茫,哪有妹妹的芳踪呢!

    这一日午后,他走得累了,抬头一看,不远处正有一片丛林,不由想道:“红日当空,天气闷热,不如先在这片丛林中略为歇息一下再走吧!”

    思念之中,不知不觉信步向前走去。

    叶飞桐进了树林,林中枝叶遮日,凉风习习,吹得遍体舒畅。

    他正想席地坐下,忽然听见树林里面,一阵叮叮咚咚伐木的声音。

    叶飞桐不禁十分诧异,以为有人在林中砍伐风水林木。

    不料当他走近树林边向里面一看,不由发出一阵会心的微笑。

    原来树林之内,有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看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穿着练武的青衣服,脚下打着白水波纹的绑腿。

    这两人一左一右,对着一株合抱粗细的松树,挥掌猛斫。

    这两个汉子想是铁沙掌有几成功夫,掌锋着处,树皮纷纷掉落在地上。

    叶飞桐看罢不禁想道:“哦!原来刚才的伐木声,就是这样来的,照他们的年纪看来,能够练成这样的外家功夫,已经是不太容易的事了!”

    但是,那两个汉子一边斫树,一边愁苦着脸,他们猛斫了二三十下之后,已经面红气喘,只好停手。

    左边一个黑面汉子拭着汗道:“糟了,我们练了一年,还不曾把铁琵琶功练好,由套铜套到手缠白布,砍伐木桩,足足挨了十个月,初步功夫方才完成。”

    右边一个黄面汉子叹道:“唉!自从换了空手斫树,三个多月下来,咱们的掌力还不曾震裂木心,照这样下去,少不得要挨师父的一顿毒打!”

    叶飞桐正在心里闷得无聊,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暗好笑。

    两人埋怨了一阵,正要上前再练,冷不防树林深处一声“哈哈”大笑。

    叶飞桐微一怔神,只见其中走出一个中年和尚,这中年和尚穿着黑布僧袍,胖面大耳,巨目含威,虎背熊腰,好一个雄伟的身躯。

    这和尚腰间束着青布带,斜斜挂着一个铁鸳鸯胆,他由树林里大步出来,那两个汉子一见这个中年和尚,好比老鼠见了猫,立即退后几步,垂手侍立。

    中年和尚态度十分傲慢,口鼻孔里哼了一声方才说道:“胡大纪二,你们两个在大悲寺的日子也不少了,整整的三年了,连一套铁琵琶掌也练不成吗?”

    这两个汉子仿佛对和尚十分畏惧,满脸惭愧地说:“弟子实在资质愚鲁,练了一年多也不够火候,请师父指教我们便了。”

    这中年和尚哈哈两声狂笑,陡地伸出拳头,只见他距离大树在二十步外,举手一拳“砰”的一声大响,树身裂了一个大洞,巨如海碗,树顶枝叶也纷纷飞洒下来。

    原来这中年和尚名叫悟空,乃是大悲寺的监院,他这一拳打出来的劲气,全是大力千斤掌的神功。

    胡大和纪二见悟空和尚拳力这般利害,不禁吐舌不停,期期艾艾地说道:“师父,弟子哪能及得上您老人家一成本领呢!”

    悟空和尚十分得意,冷笑道:“何止没有一成,连半成也够不上,大悲寺收了你们这些蠢货,真是呕气!”

    话未说完,树林外面一声长笑道:“不止徒弟是蠢货,连教功夫的人也是蠢货!”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冷眼旁观的叶飞桐。他见这悟空和尚全没有一些扶持后进的风度,只会挖苦嘲讽两个后学子弟,不免心中有气,所以才出言相讥。

    悟空和尚一听这两句话,不禁怒吼一声,飞身一纵,抢出树林。

    当他看清嘲笑自己之人,竟是一个年轻轻的白面书生,不由更加有气,大喝一声道:“你是何方人物,居然讥笑佛爷?你是什么门户的?如果你师长是有头有脸的人,还可以放你上路,不然,哼!我的拳头可不客气啦!”

    叶飞桐见悟空和尚声势汹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问我师长的姓名么?我的师长从来不准人家提起他老人家的名字,以免招摇撞骗!”

    悟空和尚见他话中有刺,不禁勃然大怒,他陡的一伸手腕,解下腰带挂着的两枚鸳鸯胆来,猛一抖手,两枚铁胆一先一后,直向叶飞桐迎面飞去。

    叶飞桐在洛阳家中,常听父亲提及这种鸳鸯铁胆在各种暗器中,算是极为厉害的一种。

    说它是兵器不是兵器,说它是暗青子也不是暗青子,只可以说是介乎二者之间。

    这种鸳鸯铁胆,本身是两个挖通心的巨大铁球,略如矮爪,运用腕掌之力一发出来,疾如流星过渡,可以打出十丈之外。

    这种鸳鸯铁胆如果是善用内力的,还有先虚后实,后实先虚的打法,叫人防不胜防,躲不胜躲。

    叶飞桐自得千手金叶苏沧海传授了“千叶剑法”之后,不但内功同时增进不少,耳聪目力俱非寻常人所能及,悟空和尚一发鸳鸯胆,他立刻听风辨位。

    当下立刻摒息静气,看定了二枝铁胆,但见两个铁胆,挟着两股劲风,疾如流星飞丸般地直飞而来。

    叶飞桐略一判断,即知虚实,眼看距离自己尚有七八尺左右,第一枚铁胆突然向下一沉,第二个铁胆却呼地一声抢先而来。

    沉重的鸳鸯胆,挟着一阵急风,猛向叶飞桐的右太阳穴击到。

    叶飞桐已有防备,不慌不忙,举起右手一抄,运用“剪枝指”的手法,骈伸中食二指,竟把力猛无比的鸳鸯胆,一下抄在手中。

    说时迟,第一个鸳鸯胆向下一旋,陡然按弧形攻来,直奔叶飞桐的“气结穴”

    叶飞桐左手一抄,又把铁胆托在掌心,只听他一声叱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交还你吧!”

    双手随声一抖,两个铁胆带着尖锐的风声,反向悟空和尚飞回,来势比起悟空和尚刚才掷来之势,还要猛劲一倍。

    好个悟空和尚,居然不乱,向旁一闪身,两个铁胆贴着胸前衣袂飞过,扑扑两声,打在一株大树上,登时打了两个大洞,铁胆深深嵌进洞穴之内。

    叶飞桐这一手本领正是由“千叶剑法”里面的“神龙曳尾”变化出来,胡大和纪二两个俗家弟子,再也忍耐不住,喝了一个“好”字。

    悟空和尚恼羞成怒,一声断喝,向叶飞桐飞扑过来,双掌一晃,使出罗汉拳法,猛向叶飞桐迎面击到。

    叶飞桐正想和他交手,可是回心一想,自己和这悟空和尚夙无怨仇,何必多惹麻烦,节外生枝。

    走念至此,急忙用了一式“倒骑龙”的身法,扭身一晃,让过悟空和尚的拳锋,翻身向树林外边走去。

    悟空和尚不知叶飞桐不愿生事,还以为他怕了自己,要想逃走,当下一声洪喝:“尊驾身手高明,失敬之至,来来来,咱们以武会友,对拆几招再走!”

    话声未了,一个飞身猛扑过来。叶飞桐心中不愿和他交手,头也不回,说道:“大师是出家人,何必这样好斗?我认输就是了,请吧!”

    说话之中,悟空和尚陡然一声断喝:“小辈,哪里走!”

    施一招“金刚打伞”斗大的拳头迎着叶飞桐的肩背擂下。

    叶飞桐也不回头,大踏步向前走去,悟空和尚一拳打空,不禁一阵大骇,可是一眨眼之间,叶飞桐已经飘出两丈以外。

    悟空和尚虽知遇上了劲敌,还不死心,双脚一点地面,运用“燕子飞云纵”的功夫飞扑上前。

    他一下抢过了叶飞桐的头顶,正要举手下拳,用个“五丁凿石”的招式,照对方天灵盖打落。

    哪知眼前一花,叶飞桐不知怎的,又抢在一丈之前。

    悟空和尚拳头打空,几乎翻身跌倒,亏得他本领高强,全身轻功真气已经练到能收发自如的地步,立即把双腿一荡。

    当下用了个“柳絮迎风”的身法,整个庞大身躯,仿佛箭头一般,向叶飞桐背后飞去,宛如巨鹰下落,两脚朝他头顶一踏。

    哪知叶飞桐有意无意地,把腰身向前一俯,悟空和尚两只脚尖,恰好踏着他的背脊,这一踏之力非同小可,换了武功稍弱的人,脊骨就是不震断,也要登时吐血。

    但叶飞桐自练驭气引物千叶剑法以来,轻功内力大为增进,陡然一卸右肩,哈哈大笑道:“大和尚太过认真了,开玩笑也有限度,请吧!”

    说着把袖子一甩,似乎要拍落背后尘土,可是一股劲风直扫过来,把悟空和尚的身体,震出数步以外。

    叶飞桐轻笑一声,丹田一聚真气,头也不回,一溜烟也似的去了。

    叶飞桐奔行了一阵,由于当时并未选择方向,转来转去,仍然没有走出这片山区和丛林。

    看看时光不早,心里不免暗暗焦急,当下翻山越岭,疾走如飞,不到二盏热茶光景,总算给他找出一条道路,于是舍了山路,转入一条颇为僻静的道路。

    这时,他在一阵奔走之下,不但腹饥口渴,额角之上,也沁出涔涔汗珠。

    叶飞桐此时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不该管那中年和尚的闭事,因为这一阵奔腾耽搁,至少把今晚的宿头和晚饭给耽误了。

    哪知走了不过一箭之地,眼前呈现出一座红墙绿瓦的寺院,两扇朱红大门紧紧关闭着,显出一派岑寂和肃穆。

    叶飞桐抬头一看,只见横匾上写着“大悲寺”三个斗大的金字。

    此际是薄暮时分,倦鸟归林,夕阳衔山。叶飞桐不禁心动,忖道:“眼见天色已晚,我何不和本寺的僧人商议一下,讨些饮食,如果可能,就在此寺借宿一夜,明日再走!”

    走念至此,叶飞桐举起右手,轻轻在朱红大门上叩了一阵。

    须臾,突然“砰砰”两声,朱红大门大大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少年僧人。

    叶飞桐微然一怔,凝目细看,但见这两名僧人衣帽鲜洁,芒鞋净袜,精神饱满。

    其中一名僧人,见叶飞桐打量自己,暗暗向同伴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二僧人双手合十,打了一个稽首,朗声道:“阿弥陀佛,施主光临敝寺有何指教?”

    叶飞桐见这两个少年僧人态度甚是傲慢,缺少一般出家人的那种虚怀若谷的风度,心中微微不悦,当下淡淡一笑,说道:“在下路过贵地,眼看时光不早,故此想在贵寺讨些水喝,如果方便的话,还要在贵寺借宿一夜!”

    另一名少年僧人眉头一皱,冷冷说道:“哦!原来施主要借宿敝寺一夜,此事小僧等不敢做主,要问过监寺长老才能定夺!”说着不住打量叶飞桐。

    叶飞桐心中虽然不悦,脸上不便露出,仍然带着笑脸说道:“既然二位小师傅不能做主,能不能请二位通报贵寺监院一声,就说有人借宿,请求方便如何?”

    两名少年僧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双手合十道:“如此就请施主在此稍候,待小僧通报监院长老!”

    说着话“砰”的一声又将两扇朱红大门关上,竟将叶飞桐关在门外。

    叶飞桐差点气得发昏,本想破门而入,打了进去,继而一想:“这或许是此寺处地偏僻,寺中僧侣少见场面,心地狭窄,也未可知,我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想到这一点,心里也就没有气了,不知不觉打量起这座大悲寺的庙貌来。

    突然,又是“砰砰”两声,两扇朱漆大门,大大打开,里面走出四个少年僧人来。

    这四个僧人俱在少年,不但衣着鲜明,芒鞋净袜,一个个目光炯炯,显出内外功俱有相当基础。

    四人手中捧着古铜的法器和引馨,齐声高诵道:“这位施主大驾光临,敝寺蓬荜生辉,小僧等奉监院长老悟空大师法谕,请进待茶!”

    四人齐声说来,清脆响朗,反将叶飞桐弄得有些进退维谷,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他这时心中泛起怀疑和惊觉之念,不住猜疑,忖道:“小小的一座寺院,哪有这许多繁文缛节,我倒要见识见识,看看是什么龙潭虎穴的所在!”

    眼见四名僧人合掌肃客入寺,叶飞桐年轻气盛,不由豪气一振,从容随着四僧步入大门。

    进得门来,只见山门里面是一片广场,细砂铺地,迎面一座大殿,巍然高耸。

    牌匾上写着“大雄宝殿”四个字,笔划苍劲,殿前白石阶上也有四个同样的僧人,穿着簇新僧衣,手中捧着提炉引馨,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叶飞桐流目四顾,只见大雄宝殿左右,种满了苍松翠柏,浓荫蔽日,凉风习习,景色宜人。

    那四名在前引路的少年僧人,走至白石铺成的长廊之前,其中一名僧人突然脸色一沉,说道:“施主身负武林绝学,敝寺监院长老方才在前山已经领教不少,敝寺方丈已传下法谕,命座下四大护法长老齐集大雄宝殿,领教施主的惊人武学,施主请在此止步!”

    这一席色厉内荏的话,听得叶飞桐心头砰然大动,脑中闪电般地泛起一个意念。

    到此刻为止,他才觉悟到自己已身入龙潭虎穴,原来那在山前使用鸳鸯铁胆的胖大和尚竟是这大悲寺的监院长老。

    但是,他心中仍在诧异不止,暗中纳闷那中年和尚何以会比自己先一步回寺。

    要知叶飞桐方才因不明山中道路,走了许多冤枉路,故此,他虽然健步如飞地翻山越岭而行,仍然比悟空和尚迟到大悲寺。

    悟空和尚身任大悲寺监院长老之职,返寺之后,盛怒之下,立刻禀知方丈法缘,并传谕寺中弟子,密切注意叶飞桐的行踪,怕他再来侵犯。

    叶飞桐心头一凛,暗道:“这才是冤家路窄呢!”

    动念之下,心底立刻涌起一股怒火,大声说道:“小小的一座破庙,哪能留得住叶大爷!”

    言毕转身就走,不料长廊深处传来一声长笑,洪声说道:“施主在这大悲寺中,休得出此狂言,不得老僧许可,无人可以擅离半步!”

    叶飞桐闻言心中怦然一凛,心想:“好大的口气,说这话之人必是本寺方丈!”

    正当他在猜疑之际,长廊入口陡地一亮,突然射入几道灯光来。

    叶飞桐不觉吃了一惊,赶紧摒息静气,打起精神凝目向那灯光处看去。

    只见射进来的是几盏风灯,当先一个是须眉全白,道貌岸然,头戴昆庐帽,手拿九环杖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正是本寺方丈法缘,后面四个身材高大的僧人,穿着杏黄色袈裟。

    这四个僧人正是法缘方丈座下四大护法弟子,不但武功已窥堂奥,在这大悲寺中身份亦相当高尊。

    除了四位护法僧人外,还有二十多名寺中弟子,一个个面色严肃,神色冷峻。

    叶飞桐脑中闪电似的一闪,从容地朝着本寺主持法缘长长一揖,侃然说道:“江湖末学叶飞桐,夜入贵寺,借宿求饮,怎敢劳动高僧列队相迎?”

    他这几句话乍听似是谦和,骨子里却是隐含锋芒,故意不提在前山和悟空和尚动手的情形。

    立在主持后面四大护法弟子,闻言一个个怒容满面,大有跃跃欲试之态。

    法缘禅师鼻孔里哼了一声,冷然说道:“小施主技宗何派,尊师何人,技折本寺监院长老,请将门户尊师的姓名说出,老衲在此洗耳恭听!”

    叶飞桐退后两步,拱手说道:“在下姓叶名飞桐,洛阳人氏,家父和家叔人称‘洛阳双英’,敢请教主持法号是怎么称呼?”

    法缘禅师脸似寒冰,沉声说道:“好说,好说,老衲法缘。原来小施主是‘洛阳双英’的后人,按理老衲与令尊令叔夙无瓜葛,小施主驾临荒山野寺,自应善为接待,怎奈小施主年纪轻轻,太于不知天高地厚,因此,老衲想见识一下小施主的武功。打了孩子,大人自然会出来了,到时老衲还得讨教驰誉武林的‘洛阳双英’的绝学哩!”

    叶飞桐此刻已看出这大悲寺中箭拔弩张的情势,看来不打得头破血流,是断然出不了大悲寺了。

    走念至此,心中甚为气愤,冷笑道:“晚辈资质愚鲁,无法领会主持禅师的语旨,既然贵寺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现在就要告辞了。”

    他说到这里,折转身来,就要向大雄宝殿外走。

    哪知立在法缘禅师身后的四大护法长老之中,有二名勃然大怒,断喝一声道:“姓叶的,你不准走!”

    两人袍袖一展“唰唰”两声,翩如飞鸟也似的,越过叶飞桐的头顶,一左一右向大雄宝殿门口一截。

    叶飞桐年轻气盛,见状不由双眉一挑,上步说道:“怎么?大悲寺一个佛门清修之地,就有任意留人的权力吗?”

    这两名护法和尚,全是悟字排行,一个叫悟本,一个叫悟禅。

    悟本和尚勃然大怒,洪声说道:“姓叶的小辈,大悲寺佛门圣地,哪里容得你在此撒野,不拿出真本事来,休想擅离半步!”

    话未说完,左臂一拂,袍袖一扬,呼呼两拳,居然使出“百步神拳”的气功,猛向叶飞桐身上打来。

    那悟禅和尚一见师兄出手,也是一抖袍袖,呼呼两拳,用的亦是“百步神拳”中的气功,猛向叶飞桐右侧攻去。

    叶飞桐识得这种“百步神拳”的厉害,当下不敢怠慢,展开家传“掣电身法”和二僧周旋起来。

    但见大殿之上人影晃动,掌拳交错,悟本和悟禅每打出一记“百步神拳”必引起一阵呼呼的破空之声,不亚如狂风怒啸一般。

    忽见悟本把手一扬,又攻出“百步神拳”中一式“隔空引水”直劈叶飞桐胸前。

    他这一拳用足九成功力,哪知叶飞桐略一晃身,叫道:“二位苦苦相逼,在下无礼了!”

    言毕一长右臂,一拳反劈回去,两股拳风一抵,叶飞桐猛聚真气,马步如桩,身子挺立不动。

    那悟本和尚却有些心浮气躁,急功近利,一个收势不住,立时马步不稳,几乎向前倾倒。

    悟禅见师兄吃了大亏,怒喝一声道:“接招!”

    一抖袍袖“敲山震虎”一记“百步神拳”猛向叶飞桐胸前攻去。

    叶飞桐刚刚调匀真气,陡见悟禅又攻出一记“百步神拳”鼻中冷哼一声道:“贵寺驰誉江湖的‘百步神拳’,也不过如此罢了!”

    说着一探左腕,平胸推出一掌,两股劲气一抵,叶飞桐巍然不动。

    但那悟禅和尚功力犹较悟空略逊一筹,双方一较内力,强弱立判,顿时踉踉跄跄,退后五六步。

    这位大悲寺主持禅师坐下护法,不禁满面通红,怒气难遏。

    法缘禅师看见叶飞桐二十上下年岁,内功已经有这样造诣,真个吃惊不小。

    可见那“洛阳双英”叶之文和叶之武,绝非侥悻成名。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使得这位固执的年长高僧泛生无比感慨。

    老和尚正在想得出神,那悟禅和尚吃了哑巴亏,仍不甘心,虎吼一声,双拳齐出,向叶飞桐身上扑去。

    主持方丈沉声喝道:“悟禅,不要乱来!”

    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叶飞桐已经把悟禅和尚的衣领提起,高高的举了起来。

    众僧个个不禁脸神大变,正要上前抢救,叶飞桐叫了一声:“去吧!”

    但见他双臂向外一振,居然把悟禅肥大的身躯,直抛起来。

    悟禅和尚空有一身本领,被敌人这一抛一掷,全身不由自主,在空中翻了两个斤斗,向下猛坠。

    眼看就要向殿口跌去,好在另一位监寺悟能眼疾手快,飞身过来,一把抓住悟禅的衣领,轻轻一拖一带,缓和了跌下的冲力,将他放在地上。

    本来悟禅和尚是四大护法之一,武功并非泛泛之辈,纵然有些不及叶飞桐之处,亦不致相差太远。

    只是如何会一个照面便让叶飞桐抓起衣领,抛向空中,好像大人戏弄小孩一般呢?

    原来这就是叶飞桐聪明之处,当悟禅和尚第三次扑向他之时,双掌交错并进,用的是大悲寺绝技开山掌法。

    岂知他只顾扑向敌人,却忘了自己的后路,叶飞桐自随千手金叶苏沧海练习“千叶剑法”以来,由于内功精进,耳力目力大非常人可及。

    因此他已从那些剑招身法上,学会避实攻虚,待敌人之弱而攻之。

    他轻轻一晃身,到了悟禅和尚背后,展开大擒拿法“苍鹰捕兔”左手一把抓住衣领,右手一掌抵住腰胯,顺着悟禅和尚开山掌的去势,向前一送,顺理成章地把他抛了起来。

    这悟禅和尚在大悲寺中,当了许多年的护法,竟然败在一个年轻后生的手掌下。

    悟禅和尚跌了这个斤斗,真是愧羞难当,恨得无地自容,他要挣扎起来跟叶飞桐拼命。

    主持方丈立刻沉下脸来,喝道:“悟禅还不退下?”

    大悲寺中规矩很严,悟禅这一失招落败,事后难免要受师父谴责,被方丈一喝,只得低垂着头,没精打采地走出大雄宝殿去。

    法缘禅师向另一监寺悟能说道:“悟能,这位叶施主本领高得很,确是本寺的一大劲敌,你要小心应付,不要挫折了大悲寺的锐气!”

    悟能躬身应道:“弟子晓得!”

    立即转身向侍从和尚的手里,取了一柄长杖过来,向叶飞桐叫道:“叶施主的拳脚果然十分高明,可不知兵刃一项造诣如何?贫僧要用这根长杖向叶施主讨教!”

    青钢长杖乃是佛门兵器之一,纯用青钢打造,长有丈余,份量沉重。

    这种兵器沉重,表面看来很不称手,可是在行家手里一使开来,具有无穷威力。

    叶飞桐见这悟能和尚,居然要用长杖来斗自己,心中不由一动,忖道:“自从千手金叶苏老前辈传我千叶剑法以来,尚没有机会尽量施展,这僧人既然要我用兵刃,何不用‘千叶剑法’斗他一斗?”

    动念至此,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大师要我用兵刃过招,叶飞桐只得遵命,我就用这柄剑接你几招吧!”

    言毕撩起衣摆,一按绷簧,但听铮然一声龙吟,一柄寒芒夺目的宝刃,已然在手。

    悟能和尚武功一道远较悟禅等人为高,一见叶飞桐手中长剑,在灯光中宛如一泓寒水,就知是一柄斫金断玉的宝刃。

    他不觉心头一凛,勉强地笑道:“好一柄稀世奇珍,想来叶施主在剑术上一定大有成就!”

    叶飞桐淡然一笑,说道:“承蒙夸奖,锈剑和拙艺只怕入不了大师的法眼,请进招吧!”

    悟能见对方词锋锐利,不由心中有气,喝道:“很好!施主看杖!”

    青钢长杖“唰”地一递,用了一招“青龙搅海”之势,向叶飞桐胸口砸到。

    叶飞桐运气调息,手领剑诀,不慌不忙地向左一跳,说了一声:“来得好!”悟能和尚一杖走空,便“唰”地一声一连两招“金鸡夺栗”、“韦陀捧杵”取咽喉,挂两肋,其疾如风。

    叶飞桐此时真气已然调匀,振腕一式“千叶乱舞”将冠绝武林的“千叶剑法”施展开来。

    一时之间,大雄宝殿之上明灯高挑,一众僧侣个个摒息静气,鸦鹊无声,静观眼下这场惊天动地的厮杀。

    大悲寺监寺悟能和尚要在主持方丈面前挫折叶飞桐,为本寺找回一些面子。

    因此,他聚精会神,将八八六十四路伏魔杖法,狂风暴雨也似的击过来。

    一时有如毒龙天矫,怪蟒盘旋,惊雷奔电,刹那之间,一片杖影把叶飞桐圈住,声势好不骇人。

    但叶飞桐展开千手金叶苏沧海所授的一套冠绝武林的剑法,舞得漫天剑影,好像天女散花一般,在杖影里穿来穿去。

    只见一柄稀世宝刃,寒光夺目,剑走轻灵,着着不离悟能耳目要害。

    眨眼间斗了五十余招,看得大殿之上自主持方丈以下众僧,无不提心吊胆。

    这中间,悟能和尚不禁焦灼起来,自己身为监寺长老,除了掌教方丈之外,武功造诣在大悲寺中可说数一数二。

    尤其这柄青钢长杖,已经有了好几十年的火候,哪知今日却被一个江湖无名小辈,用一柄轻巧短小的宝剑,打成平手,监寺长老威名何在?

    悟能心中这一急,越发将伏魔杖法施展开来,有如风旋云转,疾风暴雨。

    他更将大杆子中的降龙伏虎棍法,混在伏魔长杖的招数中,暗淡的灯光下,长杖舞成一个大圈,杖风虎虎,杖影霍霍。

    这一场拼斗真是惊心动魄,叶飞桐似乎受不了杖风激荡,一步步的向殿堂的墙壁倒退过去。

    主持方丈法缘禅师,以为叶飞桐力不相敌,他因这年轻人居然能够力战二大护法,此种武功造诣实在难得,不禁起了爱才之意。

    他正要出声吩咐悟能手下留情,不要伤他,哪知就在这时,两人已经分出了高下。

    原来叶飞桐以千叶剑法和青钢长杖对拆了五十余回,身法突然一呆,顿了一顿。

    悟能和尚一见破绽,不禁大喜,用了个“达摩朝海”的招式,一杖平腰横扫。

    叶飞桐突然一伸手按住杖头,用力一按,数十斤重的一柄长杖,当堂被他按得向下一沉。

    叶飞桐右手长剑“唰”的一声,划起一道银虹,直逼悟能和尚前胸。

    宝刃寒光夺目,泛人肌肤“千叶剑法”又有驭气之功,一招出手,威力更强。

    悟能和尚陡感前胸寒气迫人,一时眼花缭乱,不禁起了一阵寒颤。

    他不由大吃一惊,一柄青钢长杖,已经被叶飞桐劈手夺去。

    但叶飞桐因悟能乃是大悲寺监寺长老,在寺中身份甚高,不想使他太过难堪,所以长剑虚晃一招,立即收回,同时左手一送,把青钢长杖交回悟能手里。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刹那间之事、武功差的根本没有人看出悟能的长杖曾经离手。

    只有主持方丈法缘禅师,和几个监寺的长老看得出来,对方手中留了情。

    悟能又惊又恼之下,把心一横,伸手接过青钢长杖后“云魔三舞”呼呼呼,连进三招。

    叶飞桐右跳左窜,心中不禁有气,忖道:“这和尚输了招还不退下,真不知羞耻!”

    他等悟能三招走空,突然一声清啸,连人带剑直飞起来,身悬在半空中,手中长剑一挥,一缕逼人的剑气,直向悟能当头劈下。

    叶飞桐这一下拼走险招,这种连人带剑向空飞起的身法,名叫“金叶凌波”

    这原是“千叶剑法”中极为精奥难练的一招,在方今武林各派剑法之中,也只有越女剑里面的“白猿献果”一着招数差可相比,武功稍差之人,决不敢用。

    悟能和尚见他长剑当头劈下,情急之下忘了对方手中这柄剑是宝刃了。

    他陡然沉声大喝,立即用了一式“肩担日月”长杖向上一拦。

    哪知他的青钢长杖和宝剑一撞“铮”的一阵金铁交鸣“呛啷”一声,青钢长杖被宝剑削为两截。

    说时迟,叶飞桐紧接着由半空一脚踏落实地,向后一跳,长笑一声说道:“大师傅,在下多承谦让了!”

    悟能和尚满面通红,气得须眉俱竖,把手中半截杖柄向地上一抛,顿足道:“罢了,罢了!”

    说着头也不回,大踏步向外边走去。法缘禅师看见叶飞桐剑术惊人,所施展的剑法似是冠绝武林的“千叶剑法”

    法缘禅师这时陡然想起一人,此人正是金叶教一代掌门千手金叶苏沧海。

    法缘禅师奇诧地问道:“叶施主,你方才施展的剑法是何人传授于你,在出家人之前,请不要打诓语!”

    叶飞桐见他看出自己剑法门派,心中暗暗佩服老和尚见多识广。

    但因不愿向人吐露苏沧海传艺之事,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主持大师请勿多疑,在下这点皮毛剑术,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杂学,不知大师还有什么见教?”

    法缘方丈脸色一沉,露出不信神色,见他一连打败了本寺几名高手,自己也觉得老脸无光。

    老和尚虽然涵养高深,到此也有些按纳不住了,老方丈把袖子一甩,就要亲自下场,会斗叶飞桐。

    大雄宝殿上这一瞬之间,变得是异常紧张,因为这一场打斗,不但关系着大悲寺的声誉,同时也关系着老方丈一世的英名。

    法缘禅师刚刚一甩袍袖,迈步向前,立有身后弟子替他接过九节长杖。

    老和尚脸色凝重,沉声道:“叶飞桐,老衲问你剑法宗于哪个门派,你和我顾左右而言他,也罢,方才几阵比武,怨敝寺弟子学艺不精,老衲不才,愿意在掌法上讨教几招,叶施主如果连我也打败,咱们这大悲寺上下数里方圆的庙产,烧毁任凭尊便,就是要全寺出家人的性命也可以,老衲言尽于此,叶施主请赐招!”

    他这一番话说得非常沉重,前后肃立的二十几名弟子,一个个面色严肃,心情沉重,却又因自忖武功无法胜过叶飞桐,只得默默无言。

    叶飞桐借灯光细看老方丈,只见法缘禅师皓眉白须,态度雍容,一望而知,是位有道高僧。

    这时他心中非常后悔,自己入寺借宿,原无争强斗胜之念,不料一出手便打败了对方两三个监寺和护法,真正出乎意外。

    这种成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本身和剑法,会有如此进步,当下忙一拱手道:“老禅师只管赐招,我叶某人舍命奉陪便了!”

    法缘禅师鼻中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好吧!”

    叶飞桐由于大敌当前,胜负毫无把握,不敢怠慢,说了一声:“老禅师看招!”

    话刚说完,左手一拳,右手一掌,使出家传南海神拳,用个“神龙掉首”的招式,拳带猛风,照准法缘和尚胸口打去。

    哪知法缘禅师见对方举拳打来,不挡不架,托地跳后三步,腰身一俯,对准叶飞桐作了一个长揖。

    那一双宽大的衣袖几乎拂在地面,陡地把双手一抖,两只袖子由横里甩起来,呼呼两声,扫向叶飞桐“气海穴”而来。

    叶飞桐看得一怔,再也想不到他用这种古怪的打法,立即把五指一伸,使出南海大擒拿功来,要抓法缘禅师的衣袖。

    只见老和尚宽大的身子晃处,左手衣袖绕了半个圆圈,右手衣袖蓦地冲了出来。

    这一冲之势真个比箭还疾,直扑叶飞桐的面门,叶飞桐受惊不小。

    眼看脸部险些吃老和尚的袖子扫着,慌忙用“铁板桥”的功夫,下半身全然不动,上半身向后一仰,躲开了敌人这招奇攻。

    法缘禅师未容他把双掌打出去,呼的一个旋身,居然把背脊向着叶飞桐。

    叶飞桐练了十数载武功,还不曾见过这种怪异的身法,不禁一愕。

    他刚要用右掌攻出一招“金豹探爪”之式,向前直打出去,忽然一阵奇大无比的劲风袭到。

    只见法缘禅师两条衣袖反手由下向上,像两条毒蛇般地向自己肋下扑来。

    这一招更出乎叶飞桐意料之外,叶飞桐心中暗想:“我就不信你这两条袖子有多大威力。”

    走念之下,陡然伸出双手,向对方扫出的两条衣袖抓去。

    哪知叶飞桐两手才向前一伸,腰间啪啪两声,居然被衣袖打中。

    叶飞桐陡觉两肋一麻,两处穴道立刻受制,浑身一阵软麻,立脚不住倒在地上。

    法缘禅师本待探手一掌,向叶飞桐胸口拍去,在此生死一瞬之间,老和尚陡然中途收掌,顿足一叹,朗声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岂能和你一般见识!”

    叶飞桐心中一阵难过,只有闭目等死之份,忽见老和尚中途住手,长诵佛号,不由睁开眼来。

    只见法缘禅师向前走了几步,从弟子手中接下九节长杖,正待发话,陡见殿外闯进一个高大黑胖的和尚。

    这僧人正是在前山受辱的悟空和尚,一见仇人躺卧在地,大喝一声,虎扑而上。

    法缘禅师正待喝止,忽见大雄宝殿之外,匆匆奔进一个弟子,见了主持方丈,单腿点地行礼,禀道:“启禀师尊,门外有一老者和一少年求见。”

    主持禅师微微一摆手,先对那悟空和尚说道:“悟空,你且不要乱来,此事为师自有安排。”

    随即对两名护珐弟子说道:“你们先把这个姓叶的押至后院,再听为师之命发落。”

    悟禅和另一名弟子,立刻抢步走至叶飞桐身前,顺手摘下。他腰间宝刃,两人将他抬起来,挟至长廊而去。

    老和尚吩咐完了一切,对全寺僧徒说道:“此人扰乱本寺之事,不许你们向外泄露,为师必要将他惩戒一番,再找他家人说话!”

    此时,那跪在大殿上的弟子又禀道:“不敢隐瞒师尊,弟子本不敢通报,只因此老自称姓尹名一波,并说与师尊有旧,因此弟子不敢擅自做主,尚请师尊定夺!”

    法缘禅师白眉微微一扬,沉吟片刻说道:“不错,此老人称岷江老人,乃是武林中一位耆老,武功甚是了得,确与为师见过数面,但不知他怎会此时来到?”

    说至此处,又向那名僧人接道:“悟净,你立刻去到门外,就说为师有请尹大侠!”

    悟净立身起来说道:“弟子遵命!”

    悟净和尚出去不久,领进白发苍苍的一个老者,在这老者的身后随着一个年轻貌美的文生公子。

    这老人正是岷江老人尹一波和女扮男装的叶稚凤。那夜在蹄风岭望柳轩中,当烟雾弥漫之际,岷江老人尹一波立即挟起叶稚凤姑娘,越出楼阁而去。

    尹一波和叶姑娘离开蹄风岭后,回转岷江住了些日,冷幼梅不放心甘子梧和甘凤怡这一双儿女,再三恳求尹公公出外把甘子梧找回来,此时冷幼梅还不知道女儿并未随老尼学艺之事,岷江老人却熬不过冷幼梅的请求,只得带着叶稚凤重履江湖。

    老少二人开始在江湖上行走,找寻甘子梧和甘凤怡,叶姑娘为了行走方便起见,途中买了两套男装,扮成文士模样。

    这一日也是巧合,尹一波路过桑口镇,忽然想起当年的一位故人,已在大悲寺中做了主持。

    岷江老人当下就和叶稚凤一商量,一方面探望老友,一则也可以在寺中借宿一宵。

    主持方丈多年未见岷江老人的面,见他虽然白发苍苍,精神却非常饱满,心中暗暗惊佩。

    老远就迎上前去,双手合十为礼,笑道:“尹兄驾临寒寺,蓬舍生辉,快请就坐待茶!”

    岷江老人尹一波呵呵一笑,躬身还礼,说道:“老朽路过贵寺,特来拜望大师。”

    说着一指叶稚凤笑道:“这位乃是一位世侄,名叫叶飞桐,快去见过大师。”

    尹一波因不便实说叶稚凤乃是一位姑娘,因此用他哥哥的名义给法缘禅师引见。

    叶姑娘浅浅一笑,压着嗓音向主持方丈行了一揖,说道:“晚辈叶飞桐向大师请安!”

    法缘禅师一见女扮男装的叶稚凤,顿时骇了一跳,心中正在暗暗纳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真有如此相像之人。眼下又出来一个叶飞桐,不但同名同姓,而且容貌相似。只是刚才那个叶飞桐身材高大,气概英发,眼前这个却是身材纤小,有些弱不禁风之态。

    一时扑朔迷离,把老和尚弄得惊讶万分,如坠五里雾中,睁着眼睛期期艾艾地说道:“贤契免礼真是奇事,奇事天下竟有如此相像、同名同姓之人”

    大殿上众僧人一个个也惊奇得目瞪口呆,不知尹一波弄的什么玄虚。

    岷江老人看得也是直皱眉,一时竟不知是何原因,还是叶姑娘绝顶聪明,芳心玲珑,略一思量,不禁脱口说道:“大师莫非见过家兄吗?”

    岷江老人见这情形,心中也有些觉悟,赶紧脸带笑容说道:“大师恕老朽无礼,是否有一自称叶飞桐的少年,冒犯过贵寺?”

    法缘禅师此时也已有些明白其中内幕,心中虽还有些余怒,但因岷江老人尹一波和自己乃是多年的道义之交,眼下既发生此事,自是不便隐瞒,当下极不自然地笑道:“不瞒尹兄说,适才敝寺曾有几阵比试,有一位自称是‘洛阳双英’后人的少年,武功十分了得,不怕两位笑话,此人出手败了老衲座下数名劣徒,最后被老衲点了穴道,现时押在后院尚待发落”

    叶姑娘听至此处,再也忍耐不住,急声说道:“哎呀!那正是我哥哥嘛!被你们打伤了是不是?”

    她一时情急,情不自禁地嗔怒起来,尹一波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法缘禅师沉声一哼,说道:“叶贤契请放心,老衲岂敢伤害‘洛阳双英’的公子。”

    尹一波怕老和尚误会,急忙满脸堆笑道:“大师请不要见怪,小孩子家不会说话,大师多多担待。老朽在此有一不情之请,大师能否看老朽薄面,将叶飞放出一见!”

    老人随意编了一个谎,不料眼前就出了岔子,只得把“桐”字略下去了。

    法缘禅师和叶飞桐原无深仇大恨,被尹一波这一请求,也觉得无话可说,只得点头说道:“既然那位叶小侠是尹兄的高亲,以往发生之事也就算了。”

    老和尚无奈,转身向悟能说道:“悟能,你到后院把那位叶小侠请出来。”

    悟能只得合十行礼,应道:“弟子领命!”

    悟能到后院不久,已将叶飞桐解去穴道,引至大雄宝殿之上。

    尹一波原不认识叶飞桐,叶飞桐也不认识岷江老人,但他一见叶姑娘换了男装,知道必是妹妹叶稚凤来了,不禁喜出望外。

    叶稚凤一见哥哥出现,忘情地奔向前去娇声说道:“哥哥,我们找得你好苦呀”

    说着抓住叶飞桐的双手,竟作出小女儿的行动来,引得方丈和众僧莫明其妙。

    叶飞桐差一点喊“妹妹”转念一想,妹妹换了男装,才收住口,惊诧地说道:“你你怎会到这里来的呢?”

    他这时不禁扭头注视尹一波,叶稚凤这才惊觉失态,忙道:“这位是尹公公,就是甘相公的师父,这是我哥哥”

    岷江老人“哦”了一声,立说:“叶贤侄,快些谢过法缘大师不罪之德!”

    叶飞桐此刻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想到方才之事,不免有些内疚,当下向法缘禅师躬身一揖,说道:“晚辈谢大师不罪之德,还请各位大师傅不要见怪!”

    法缘禅师到了此时气忿已平,说道:“叶小侠不要多礼,老衲还望你不要见怪哩!”

    当下法缘禅师又将三人让至禅房落坐,即有小和尚捧出茶点待客。

    岷江老人尹一波和法缘禅师谈了一些往事,宾主相处十分融洽。

    叶飞桐兄妹二人虽有满腹心事想要倾吐,碍于法缘之面不便详谈。

    当晚,法缘禅师留三人在寺中宿了一夜,次日一早,岷江老人带着叶氏兄妹谢过主持的款待,出了大悲寺。

    晨光熹微,山野空旷。叶飞桐一路上和妹妹谈起甘子梧和甘凤怡之事,不觉甚是惊奇意外。

    叶姑娘此时才知道自己芳心暗属的西贝公子,乃是甘凤怡,和自己同是女儿之身,原来甘子梧另有其人,芳心之中不由十分羞惭。

    叶飞桐忍不住问尹一波道:“尹公公,晚辈有一不明之事,不知老前辈能不能为晚辈指示一条明路?”

    岷江老人脸露惊诧之色说道:“贤侄有什么话要问老朽吗?”

    叶飞桐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老前辈说,那甘凤怡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家父和家叔一再告诫晚辈,说甘叶两家有深仇大恨,两家儿女俱不能往来,由是之故,晚辈因难违父命才和甘姑娘绝裂,老前辈能否指示迷津,使晚辈脱离苦海。”

    岷江老人闻言假做不知之色,说道:“哦!真有这等事么?老朽怎会毫无所知呢?我当年受甘如石之托,要我代他教导一双儿女,老朽这才将他的遗孀和甘子梧兄妹留在岷江,养育成人,教以武功,但却不知有这一段事啊!”叶稚凤在旁十分忧急,愁苦着脸说:“尹公公,这都是我爸爸和伯伯说的,当时我心里难过死了,如果真有这件事,您老人家一定要替我们做主,替咱们两家解决这件事。”

    岷江老人积郁满腹,心事重重,又因此事关系太大,不便和这一对兄妹说明。

    因此只好假作不知,沉声道:“如果真有此事,到时候我自会出面代表甘家承当的,眼前叶贤侄最好不要胡思乱想吧!”说着脚下一紧,立如风云般地在山野间奔走起来,叶氏兄妹知道尹公公生气了,只得默默地跟随在后,展开轻功身法奔去。

    天魔女柳傲霜一见甘子梧手中那把折扇,吓得魂不附体,似是甚为畏惧这把折扇的主人。

    甘子梧对她异常憎恶,怒道:“别人的东西,你管得着么?”

    说着一挥折扇,用了一招“魁星点斗”之式,猛向柳傲霜肩头点去。

    说也奇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天魔女柳傲霜,眼下不知怎的变得十分惊悸和软弱。

    似是这柄折扇的主人,控制了她的生命一般,畏惧之情溢于言表。

    眼看一扇攻到,柳傲霜恨得咬牙切齿,身如飘风地向旁一闪,恨恨地说道:“甘子梧你不说也罢,今天我柳傲霜让你三分,所有之事将来总有清决的一天,你我后会有期!”

    说完了话,一抖衣袖凌空如飞鸟般地飞逸而去,眨眼间已失去了踪迹。

    这一离奇的变化,不但甘子梧本人惊疑不置,连苏沧海和谢小莉也弄得惊诧不止,如坠五里雾中。

    暂时,黑夜的阴影笼罩着这凄怖的丛林前,三人被突发的意外弄得沉默无言。

    良久,谢小莉幽幽一叹,说道:“师父走得真意外,自从我和她在一起,从未见过她像今夜这般惊怕、畏缩,难道她是怕那柄扇子?”

    甘子梧恍恍惚惚地说道:“这件突然之事,真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谢小莉忽然一颦黛眉,说道:“我现在有些明白啦,这柄扇子的主人,武功一定大得惊人,因为我刚才看你跟师父动手之时,武功增进得令人惊奇呢!”

    千手金叶苏沧海忽然大声说道:“糟了,柳傲霜仓惶而去,会不会迁怒小女将她杀害呢?”

    甘子梧这才想到苏白丽的安危和下落,急得一顿足,道:“真是荒唐,几乎误了救人大事!”

    谢小莉摇了摇头说道:“苏老前辈但请放心,师父的性格我最清楚,她这一走决不会再去找苏姑娘!”

    甘子梧脸带怀疑之色,说道:“何以见得你师父不会加害苏姑娘?”

    谢小莉幽幽说道:“事情非常明显,你没有注意我师父刚才去的方向么?和她来时背道而行,因此我敢断言,苏姑娘这时一定仍困在附近森林之中。”

    千手金叶苏沧海闻言心中焦急地说道:“即使小女还在林中,这等黑夜之间仍是十分危险,两位能不能助老朽一臂之力,帮忙找寻小女?”

    甘子梧立即说道:“此乃义不容辞之事,老前辈不必心急,令嫒既然仍在附近森林之中,当不致再遇意外。”

    谢小莉微蹙黛目说道:“咱们快些开始找人吧!别尽顾说闲话啦!”

    于是三人先后穿入茫茫丛林,由千手金叶苏沧海在前,甘、谢二入在后,凝神静气地向前走去。

    黑夜茫茫,丛林苍苍,真有使入伸手不见五指般的漆黑,好在三入均是内家高手,在林中走了一阵,渐渐能看到林中的景物了。

    但见枝叶遮天,夜枭栖息,时而发出动入心魄的哀啼,听来使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