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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六章 甜蜜(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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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场里,谢红琳由丫鬟们搀扶着站在庑廊下面,直到有小丫鬟跑过来,告诉她:“九姑奶奶已经上车了,新姑爷和咱家大爷都是骑马跟着呢。”

    这也不过大半个时辰,她的女儿就由九娘子变成九姑奶奶了。

    谢红琳牵牵嘴角,依然没有动,秋风微凉,吹起她的裙摆,她忽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站在一旁的采荷说道:“呀,我忘了告诉她为妻之道了。”

    采荷噗哧笑出来:“夫人,您放心吧,九娘子,不对,是九姑奶奶聪明着呢,一定早就知道了。”

    都上花轿了,您老人家才想起来没教给女儿为妻之道,这也太晚了吧。

    谢红琳感觉自己做为母亲很不合格,她不但从未抚养过一双儿女,就连他们长大之后,她也没有教导过他们。

    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与一对儿女相处,她只能努力回忆自己的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可是就如今天,直到女儿亲迎了,她才记起她是应该教给女儿为妻之道的。

    唉,但愿真如采荷所说,女儿天资聪颖,生而知之吧。

    谢红琳忍不住笑了,宝贝女儿是个有福气的。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她竟然忘记让女儿摘下那条水晶手串,让她仔细看看了。

    谢红琳叹了口气,女儿那个粗心大意的毛病,全都是随了她。

    谢红琳越发感觉自己做母亲很失败,她决定进屋给丈夫画张像忏悔一下。

    榆林总兵府的后衙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进了洞房,霍柔风便感觉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她的手里还抱着红花,沉重的凤冠令她不得不挺直背脊,否则一定会掉下来,她看不到自己的脚,也看不到展怀走在前面的脚,但她知道,他和她离得很近,终于,他停下了脚步,她也由喜娘扶着坐到了炕上。

    每个地方的风俗不同,北方有新娘坐炕之说。新郎给新娘揭了盖头,新娘子就要坐到炕上,直到新房里的女宾们离开,她才能起身。

    今天在场的都是榆林和西安文武官员家的女眷,她们大多知道展怀曾与孙副将的孙女定亲的事,去年孙姑娘去世,还不到一年,展怀便要迎娶这位谢姑娘。

    且,谢姑娘不但没有家世,而且还是孤女,先是听说她父母双亡,后来又听说只是失怙,其母健在,但是这也没有区别,皆是孤儿寡母无人依仗,因为保不住家中产业,便千方百计搭上了展怀,展怀年少,谢家姑娘与之年龄相当,一来二去居然定亲了。

    展怀年青不懂事也就罢了,可偌大的国公府竟然也答应了,这就让人啧啧称奇了。不过说起来,展怀之前定亲的孙小姐虽然是将门之女,可是与展家相比,也是门不当户不对,只不过占着青梅竹马的名头而已。

    如今这位谢姑娘,可连青梅竹马都不是。

    初时众人还猜测展家图了谢姑娘的钱财,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展家这些年军备开销巨大,即使是百年传承的勋贵之家,也难免捉襟见肘。

    可是昨天谢家的嫁妆抬进总兵府时。成千上百双眼睛都看着,八十抬的嫁妆平平无奇,非但没有百里红妆的场面,甚至还不如前年吴家老姑奶奶出嫁时的风光。

    今天来的女眷们心里存着好奇,在她们眼中,谢家小姐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与她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因此,她们临来的时候,大多都被自家夫君叮嘱过,见到新娘子千万不要拿张拿乔,这位谢姑娘无论出身如何,从今以后就是总兵夫人,待到宫里的诰封下来,她便是二品诰命,整个西北位份最高的女子。

    好吧,无论这位总兵夫人是小家碧玉还是乡下村姑,她们奉承着就是了,多说几句好听的,又不会少块肉。

    霍柔风坐到炕沿上,就听到全福太太高声说道:“新郎倌,快别傻站着了,给新娘子掀盖头吧。”

    屋里传出笑声,打破了方才瞬间的安静。

    全福太太讲的虽是官话,可是却夹杂着南方口音,霍柔风有些奇怪,莫非榆林城里的官誊中,也有南方来的?

    全福太太的话音刚落,展怀便接过喜秤,掀开了霍柔风头上的盖头。

    和方才进屋时一样,屋里又瞬间安静下来,霍柔风被盖头蒙得久了,忽然看到亮光,眼睛有些不适应,她闭上眼睛再睁开,便看到面前穿着大红喜袍的展怀。

    大多数有官阶的,成亲时都会穿官袍,只在胸前戴朵大红花。可展怀却和平民百姓一样,穿了一身红彤彤的喜袍。

    霍柔风恍惚记得,那一年从杭州往宁波的官道上,她第一次遇到展怀,那时的他也是穿了件红衣裳,只是现在的更红更艳更喜兴。

    那年她十一,展怀十五。

    一转眼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她离开了杭州,后来又离开了京城,她不再是霍家的九爷,她变成了谢九娘子。

    而展怀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他的眉目更加舒朗,身材更加伟岸,多年的军旅生涯令他有了与同龄人不同的气势......而他是她的夫君。

    他在对她笑,他的眼眸中映出她的影子,他俊美的脸颊上有一抹晕红,似是染了烛光,又似是写上了心事。

    霍柔风也笑了,笑得眉眼弯弯,满室的安静瞬间被她的笑容打破了,就连见多识广的全福太太也微微吃惊,她当过十几二十次全福太太了,还没见过掀开盖头后,哪个新娘子笑得这么美这么甜这么称心如意。

    屋里的女眷们也同样的吃惊,新嫁娘不是都应该羞人答答,低眉垂目吗?

    可是这又有何不妥吗?当然没有了,新娘子不就是应该开开心心、喜气洋洋的吗?如果新娘看到新郎倌还笑不出来,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女眷们相互交换着目光,她们脸上的笑容比刚才真诚了许多。

    是啊,她们成亲的时候也都是很欢喜的,大户人家的男女大多都在成亲之前暗中相看过,她们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模样,掀开盖头时,眼前的人比远远看到的更加清晰,难免有的欢喜,有的失望,可无论是欢喜还是失望,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甜蜜的。

    那是年少时的欢笑悲忧啊,就如眼前的这位新娘子,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没有生儿育女的艰辛,没有亲戚妯娌的勾心斗角,眼前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如同三四月里枝头的新蕊。

    也只有青春年少的年华才能笑得这么甜美,这么满足,这么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