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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无头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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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士英盯了妙妙一眼,脸上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阴笑。古二少爷明察秋毫,别人是不易觉察,但却逃不过他的慧眼,由此再度证明门士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表面上的喜怒并不能代表他的内心,比之庄亦扬过犹不及。

    “妙妙,你总该说出个理由。”花灵紧盯不放。

    “二小姐,没理由,我只是想到就说,其实也没什么,大小姐命途多舛,我们都希望她能有个美好的归宿,更愿她能回复正常。”妙妙笑着说。

    “二少爷,怎么说?”花灵望向古二少爷。

    “我只能说对不起。”古二少爷很平静。

    “对不起意思就是不答应?”花灵紧迫着问。

    “非不愿也,是不能也!”

    “为什么?”

    “本门明训,各代弟子不作保不作媒。”

    “二少爷,那小弟请教,令师向成王爷保证限期追回‘碧玉蟾蜍’,是否违背了不作保的门规?”门士英接了口。

    “门老弟,你把这句话曲解了,不作保是不为人作保以取信第三者。家师为成王爷承担这桩事是基于公义与私谊,不能解释为作保。”古二少爷微一莞尔。“虽说这大媒是现成的,并无媒介牵引的事实,但媒还是媒,对男女双方仍然有其责任,万一将来好事难偕,或者有了什么变化.媒人仍难脱干系,所以只好说对不起。”

    花灵长长喘口气,不以为然,但又无法反驳。

    “那小弟就不敢相强了。”门士英表现了风度。

    “门老弟还是另外物色合适的人选吧。”

    “只好如此了。”门士英掩不住失望之色。

    “何不请三世叔?”花灵挑了挑眉。

    “嗯!”门士英点头。“是好主意。”

    古二少爷知道所谓的三世叔指的是豪客,也就是过去“天煞星”口里的老三,至于豪客的真正路数至今仍是个谜。

    就在此刻,一个家丁模样的匆匆来到,形色仓皇。

    “二小姐!”

    “什么事?”

    “大小姐突然发了性子,没人劝得住。”

    “噢?”花灵起身。“姐夫,我们回去看看。”

    “我也去!”妙妙跟着起身,望着古二少爷。

    古二少爷点头,示意她应该去了解状况。

    三人连同传消息的家丁一并离去。

    古二少爷手按杯子心里在想:“妙香君发了性子是真还是假?照种种迹象判断,妙香君似已恢复正常,但她仍然继续装下去,但从另一个角度判断,她也可能是时醒时迷,她与门士英结合之后,会不会预伏下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门士英是不是包藏了某种阴谋,庄亦扬会不会就此放过门士英和妙香君?”

    “二少爷,我真的饿坏了!”玄玄急吼吼地撞了进来,坐下,朝小二招招手,小二立即送来杯筷。他杯筷齐动,又吃又喝,连头都不抬,那样子真像是三年没吃过东西。许久,才放下筷子,抬头,拍拍肚皮,傻傻一笑。

    “吃好啦?”古二少爷现在才开口。

    “算是垫了底,止住冷汗。”

    “怎会饿成这样子,身上没钱?”

    “不,我赶了长路刚到。”

    “哦!赶什么长路?”

    “去给师父和师妹送行。”

    “送行,怎么说?”古二少爷心中一动。

    “是这样”玄玄用手抹了抹嘴。“家师已看淡一切,把所有恩怨全抛了,带着我师妹和师母”

    “师母谁?我从没听你提过?”

    “嘿嘿,面蒙黑纱的女人就是我师母。”玄玄伸伸腰,吐口气。“我是刚刚才知道的,家师在临走时才告诉我一切。对了,我那师妹要我转告二少爷几句话”

    “什么,快说?”古二少爷一向冷静,但在此时,他的真情流露了,丁大小姐、一婵、巧姑,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相貌,都是同一个人,这些影像一股脑儿呈现在眼前,还有那一份压抑在心底的情。

    “她说”玄玄沉吟了一下。“她不向二少爷道别,省得伤情,要是能再见是有缘,要是不能再见的话,就保留一份美好的回忆。”

    古二少爷心头升起了一份沉沉的失落感,他与段巧姑之间若有情又似无情,说无情又有着那么一些牵萦。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花灵在两人之间筑上了一道藩篱,形成无法跨越的鸿沟,保留一份美好的回忆大概就是结局了。

    沉默了许久。

    “她真正的名字该是什么?”古二少爷幽幽地开口问。

    “段巧婵!”

    “嗯!巧姑、一婵、一分为二。”古二少爷故作平静地点头笑笑。“她是个好姑娘,我会记住她这几句话。”

    “我倒是”玄玄欲言又止。

    “倒是什么?”

    “希望二少爷跟她有天能续这份情缘。”

    古二少爷无言地笑笑。

    “家师此番觉悟,还是受了二少爷的感召。”

    “怎么说?”

    “江湖风波险恶,纵使不中途灭顶,到头来一切恩怨情仇得失荣辱总是一场空,没有真正的赢家。”玄玄一本正经地说。“追名逐利,争长较短.甚至生死相搏,结果什么也没得到,平安享受余年最聪明不过。”

    “说得好!”古二少爷这句赞语却是由衷的,江湖如官场,能懂得急流勇退悬崖勒马是最明智的人。

    “二少爷,您对花灵姑娘”玄玄试探着问。

    “不能说无意,但还是要靠一个缘字。”

    “对我那痴心的师妹呢?”

    “同样的答案。”古二少爷口里应着心弦却是一颤。

    一个长相猥琐的灰发老者步了进来,头顶心挽了个道士髻,一袭黄黑不分的长布衫曳在腰间,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布料。高腰袜套着芒鞋,肩上挎了个布褡裢,重甸甸似乎很有分量。半眯着眼,一阵溜扫之后,径自走到古二少爷的桌边下,非常自然,就像是老朋友正在等候他,不打招呼,却朝小二比了个手势。

    小二急忙送上杯筷。

    玄玄一瞪眼正要发作,却被古二少爷以眼色制止。

    老者自己斟上酒,这才正视着古二少爷。

    “二少爷,这一桌好菜如何消受?”

    “菜可以吃,也可以看,看菜也是一种享受。”古二少爷毫不在乎地回答。他并不认识这令人看一眼便不想看第二眼的老者,但他知道愈是不起眼的角色愈不寻常,对方现绝非身偶然,而这份德性却令他感到兴趣。

    “老夫不作兴看菜。”

    “那就随便用吧。”

    老者真的就吃喝起来,左手杯,右手筷,杯子空了就添。

    玄玄,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样。

    古二少爷倒是神色自若,毫不在乎。

    人矮小干瘦,食量和酒量一样惊人,加了三壶酒,一阵风卷残云,十几个碟差不多全见了底。放下杯筷,咂咂嘴,用衣袖一抹,满足地咧嘴笑笑。

    “二少爷,你不在乎吧?”

    “不够还可以再叫。”

    “够了,够了,酒足菜饱,老夫吃喝是有节制的。”

    这种节制令人绝倒。

    “阁下不但斯文,而且知足。”玄玄忍不住了。

    “对,玄玄是知人者也!”用手捻了捻须,还附上一笑,细眯的眼张了张,这一张,精芒毕射,有如电光。

    玄玄傻了眼,这老者竟能极自然地叫出他的名字,而他对这老者却一无所知,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阁下找上区区,不是为了吃这一顿吧?”古二少爷切入了正题。

    “当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那就开门见山吧。”古二少爷并不问对方来路。

    “听说二少爷不久前在土城凭手气捞了一大宗?”

    “有这回事,不多,一百五十万两而已。”古二少爷满无所谓地说,这吓死人的大数目他说来轻描淡写,口气相当惊人。

    玄玄又瞪眼,暗忖,如果想打歪主意便是撞上铁板。

    “那传言是不虚的了?”老者眼里又射出精芒。

    “实有其事。”

    “老夫便是为此而来跟二少爷谈一笔生意。”

    “噢!什么生意?”

    “此地不便谈,换个地方如何?”

    “可以,随阁下之便。”古二少爷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他并非胸有成竹,而是对方既然找上门来,不是随便就能打发的。最主要的是他敏感地想到了“碧玉蟾蜍”“招魂催生鼓”应承至多一个月之内归还,推说是时机未到,这老者的德性与那老怪物相差无几,开口提到了银子,这当中显然有文章。当然,他也不排除庄亦扬施展阴谋的可能。

    “城南三里的坟场如何?”

    “好极!”

    “那老夫先走一步。”

    “请便!”

    老者起身离去。

    “二少爷!”玄玄已经憋得发昏。“这老家伙来路不明,居心叵测,您不问清楚便贸然答应,这”“放心,我自有道理。”

    “要我跟随?”

    “老规矩,在暗中随着吧!”

    坟场,不问可知是什么景况。

    古二少爷进入了垒垒荒冢之间,虽是大白天,但这种鬼地方依然是一片阴森。新坟旧冢,毫无规律地杂埋乱葬,有的甚至坟上加坟,挖出来的无主骸骨也没人收拾,任其散抛,还有些浅土草葬的婴尸路倒,被野狗拖得一片狼藉,碎布腐肉加上恶臭,令人无法忍受。

    一条人影兀地从草丛中冒了起来,正是那无名老者。

    古二少爷飘了过去。

    双方面对而立。

    “二少爷,这地点如何?”老者咧嘴笑笑。

    “好极了,除了鬼没人打扰。”

    “我们开始谈生意吧。很多笔,一笔一笔地谈,老夫一辈子讲究的是公道二字,一分钱一分货,开出的价码绝对得回所值。”老者俨然真正的市商。“当然,老夫绝不会漫天要价,会酌量买主的能力。”

    “开场白到此为止,言归正传吧!”古二少爷笑笑。

    “唔,好,每笔二十万两,公道吧?”

    “非常公道。”古二少爷又笑笑。“头一笔?”

    “‘云岭三怪’硕果仅存的‘一矮’的死因。”

    古二少爷暗自一震,这的确是值得交易的买卖,但前此判断,暗下杀手的是庄亦扬,只是杀人的动机不明。

    “成交了,说吧!”

    “现钱现货,不赖帐。”

    “这么多银子能揣在口袋里?”

    “银票?”

    “没有,银子没进钱庄。”

    “也罢,谅来二少爷不会赖帐。”眼里精芒一现而隐,徐缓地接下去。“‘一矮’有眼无珠,误收狼子为徒?结果遭到反噬,逆徒弑师的目的是为了灭口。”

    “狼子是谁?”

    “二少爷应该心知肚明,就不必多此一问了。”

    “这得由阁下亲口证实!”

    “很好,‘金剑’庄亦扬。”

    “可是,‘一矮’否认他的传人是庄亦扬。”

    “这并没有错。”

    “什么意思?”古二少爷剑眉挑了起来,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但他胸有成竹,如果这小老头存心打哈哈,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二少爷心目中认定的狼子是庄亦扬,而‘一矮’心里的对象却是另一个,都没有错,二而一,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古二少爷大为困惑,深深想了想。“‘一矮’所收是庄亦扬的化身?”

    “正相反,是那狼子化身庄亦扬。”

    古二少爷愣住了,这可是从来没想到过的问题。庄亦扬不是庄亦扬,那坠落天龙瀑而又复活的庄亦扬呢?从闲云居中搜出的金剑又做何解释?以邪恶手段对付妙香君姐弟的蒙面人自认是庄亦扬,难道是假的?化身庄亦扬的目的又何在?依据事实,庄亦扬因爱生恨而疯狂报复情在理中,冒充者又何能利用上这重关系?

    “狼子是谁?”

    “闻天浩!”

    三个字有如巨雷,震得古二少爷黑地昏天,闻天浩原本是妙香君的未婚夫,早巳陈尸荆襄道上,岂非又一个死后复活?他报复妙香君姐弟莫非是外传他实际上是死于范江陵的设计?可是他是先得范江陵的赏识而以女许之,这又是个大矛盾。现在的关键是这小老头来路不明,却又深知内幕,他说的可信么?会不会又是庄亦扬的诡计,藉而达到某种目的?

    “庄亦扬本身呢?”

    “陈尸天龙瀑下。”

    “那狼子呢?”古二少爷故意再问一次。

    “便是借尸还魂的闻天浩。”

    “闻天浩不是陈尸荆襄道了么?”

    “这是另一笔生意,价钱相同,二十万两。”

    古二少爷为之气结,这分明就是存心讹诈,转了半天圈子,并没有真正揭开谜底,这种手法太不高明,但姑且由之,反正他无法得逞。

    “好吧,也成交了,说吧。”

    “二少爷,这笔要保留到最后,老夫有个毛病,谈生意必须照原先预定的顺序,这第二笔生意是‘华岳三公’。”

    废道观中三公陈尸东耳房的离奇画面倏现脑海,这一段秘密也是古二少爷急于要揭开的,鼎鼎大名的巨擘竟然一起遭了意外,更不可理解的是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且看这小老头怎么说。

    “嗯!算它是第二笔,成交。”

    “闻天浩真正是‘华岳三公’的传人,三怪共收一徒,为了造就他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三怪议定各输五成功力给他,而这狼子竟然乘三公输元之后的调息空档,下手弑师,三公至此含恨九泉,这与‘一矮’的故事相同。”

    古二少爷内心的震撼不可言状,这应该是武林中空前也可能是绝后的大逆不道行为,真正地人神共愤。

    由此而断,这小老头的话似乎可信,其理由——

    第一,若非如此,无人有能耐一举而杀三公。

    第二,三公遗体的姿态证明了这一点。

    第三,借尸还魂的庄亦扬平添了骇人的功力。

    第四。尤二虎的师父遭了同一命运,根据尤二虎不久前传来讯息,从他师父的遗笔中,指出逆徒是闻天浩。

    从以上的几个理由分析,可以得到一个结论,以庄亦扬的身份作恶的是闻天浩,而闻天浩仍然活着,陈尸荆襄道的不是他本人,否则以“华岳三公”这等成了精的人物不会连自己的徒弟都认不出来而输以内元。

    “阁下现在可以报个名号丁吧?”

    “没此必要,你既然不认识老夫,胡乱报个名你也无法分辨真假,说了等于没说,反正是一种交易,各付所值,各取所需,事完各走各路。”耸肩笑笑。“谈到交易,老夫当然信得过二少爷,不过,行有行规,成交的两笔一共四十万两,这不是小数目,总得落实一下付钱的方式,对不对?”

    古二少爷可就为了难,的确,他不能赖帐,可是当初赢来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已经讲明由段小川父女支配做赈灾之用,总不成出尔反尔又去要回?何况段小川一家已抛弃土城基业易地归隐,找到他父女也难。

    “怎么样?”老者见古二少爷沉吟不语,追问一句。

    “区区现在筹不出这么多银子。”

    “原先不是答应得很爽快么?”

    “迟早一定会付。”

    “那些赢来的银子呢?”

    “淌来之物,怎能据为已有,已托人俟机赈灾。”

    “哟嗬!了不起”老者翘了翘大拇指。“这种义行,足可作为侠义道的千秋典范,老夫佩服之至。这么着吧,已经成交的这两笔生意,老夫分文不取,藉以表示对二少爷的崇敬,至于最重要的第三笔”

    “怎么样?”古二少爷一向冷静,现在却有些心乱。

    “不论多寡,以二少爷身上所有的作为代价公道么?”

    “区区身边全部不足三千两。”古二少爷面上不由有些臊热。

    “够了,即使是三十两也无妨。”老者昂头挺胸,做出一副豪迈的样子,由于人长得猥琐,这一表演便显得很滑稽。“这第三笔交易,‘金剑’庄亦扬坠天龙瀑而亡,入土,又被移走尸体是事实,暗中有目击者看到全部过程”

    “区区插一句嘴。”

    “什么?”

    “庄亦扬坠瀑而亡是自杀么?”

    “不是,坠瀑前他已经中一毒,是毒杀。”

    “毒杀?”古二少爷轻轻一挫牙。原先他对庄亦扬恨之入骨,现在不同了,恨的该是冒名者而不是庄本人,庄反而值得同情,毕竟他还是个杰出的年轻武士。

    “不错,是毒杀,而毒杀他的正是闻天浩那狼子,他取走了金剑。”

    “闻天浩不是已经陈尸荆尸襄道上了么?”

    “传闻如此。”

    “阁下说是传闻?那事后收尸的”

    “死者面目已经不辨。”

    “啊!”古二少爷已有些明白,这是一项阴谋,故意把死者毁容,以瞒人耳目,再放出流言以坐实其事。可是,闻天浩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心念之中道:“闻天浩宁可舍弃江湖第一美人妙香君,目的是什么?”

    “这是第四笔交易。”

    古二少爷吐口气,有些啼笑皆非,这小老头倒真会吊人胃口。心念数转之后,立即探手人怀,掏取银两银票珠宝,递了过去。

    “身上就这么多,了结第三笔交易。”

    “算了,二少爷,这第三笔交易算是老夫叨扰你一顿酒菜的代价,老夫生平从不白吃,也不占人半分便宜。”

    古二少爷这才发觉这小老头的怪异,刚才错估他了,可是,他这么做必然有其目的,天底下不会有这等闲极无聊干怪事的人。一开始狮子大开口,到未了又自敲退堂鼓,偏偏他所提供的全是自己急迫想知道的关键问题,为什么?

    “阁下先收了我们再谈第四笔交易。”

    “老夫一向说一不二。”

    古二少爷无奈,只好把掏出来的又揣回怀里。

    “好,第四笔交易什么价码?”

    “目前暂且不谈。”

    “为什么?”

    “有关闻天浩生死的事老夫还没有十分把握,今天的交易到此为止,不过,有句要紧的话奉赠,水到渠自成。”

    “水到渠自成?”古二少爷极感困惑。

    “不错,时辰一到,云开见日。”

    古二少爷又为之一愣,这小老头令人莫测高深。

    “对了!”老者已转身跨步,又回过头来。“老夫如果不把事情交代一下,二少爷会吃不下睡不着。老夫是受人之托,把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转告二少爷,所谓谈交易只是玩笑而已,至于老夫受何人之托,恕不便奉告,二少爷不久就会明白,好自为之吧!”说完,飘然而去,身法倒是一流的。

    古二少爷呆立在原地。

    这分明是诚心相助,极大的人情,会是谁?

    水到渠自成,暗示了什么?小老头言行怪异,他这句话绝非无的放矢,信口开河,他强调是一句要紧的话。他说是受人之托,到底是受谁之托?为什么不索兴相告留了条尾巴,这当中又有什么文章?在节骨眼上留一手,似乎是江湖人的通病,龙已绘成,就只差眼睛上那一点,使得人心痒难搔。

    古二少爷心里有一千个“为什么”?

    他的意念又回到了妙香君身上,她突然发狂,为的又是什么?这当中似乎藏了一个极大的秘密,但却教人无从分析起,她的身世背景太复杂,遭遇也离奇,行为却又太怪诞,这可能只有段小川明白,但他偏不肯提供更多的线索。本来可以不再管这档事,事情偏又往身上压来,欲罢不能,怪的是花灵竟然也束手无策,是真还是假?

    由花灵他又联想到段巧婵,一个有个性又具灵慧的好女子,她已随父母退出江湖,今后还能相见么?相见又如何?

    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最难抛弃躲避,像一根剪不断理还乱的丝,永远缠绕心头,时间和距离都不能使它解脱。

    凄风吹过,衰草拂冢。

    古二少爷打从心底感到一丝寒意,他茫然地挪动脚步,朝坟场外挪去,脑海由紊乱而成了一片空白。问题想不透干脆不去想,想了徒自伤神,小老头的一句“水到渠自成”又在耳边响起,等待吧!

    古二少爷投了店,他在等待——

    等待妙香君的婚期。

    等待“招魂催生鼓”实践他的诺言。

    等待

    他已没有继续奔波的必要,因为一切都已到了最后揭晓的阶段,无法预测结果,也无法知道变数,但目前除了等待似乎已无着力之处。

    明月当空,他带着微醺,在窗边独坐赏月,冥想着古老的传说故事,嫦娥奔月,吴刚伐桂,还有那捣药的玉兔,悠然神游太虚,心头升起一缕超脱之感,似乎他已不再是一个刀光剑影染血腥的武士,沉浸在一片祥和里。幻觉里,嫦娥离月凌空冉冉飞来,嫦娥的脸是花灵,但一下子又变成了段巧蝉——丁大小姐。

    “咯咯!”房门起了剥啄声。

    古二少爷突然被拉回现实里。

    “谁?”

    “是我!”

    “哦?花灵,门没上栓,进来吧!”

    花灵推门而入,反手掩上房门,带来了一阵香风。

    “坐吧!”古二少爷指了指旁边的空椅。

    花灵落座,姿态很美。

    “赏月何不熄了灯?”

    “不必,灯在里,月在外,互不相干。”微一莞尔,又补充着道:“熄了灯,岂非只见月而不见人?”

    “人,谁?”

    “你呀!”

    “哈,二少爷,我头一次听到你说这种动听的话,看来你兴致极好,怎么,窝心的事都解决了?”

    “可以说是,但还差那么一点。”

    “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

    “香君姐的怪病在一阵剧烈发作之后,人突然清醒了许多,能认人,叫得出名字,也能正确应付,居然要准姐夫门士英陪她喝酒,真是谢天谢地。”愉悦地笑了笑。“所差的一点是完成嘉礼,我就完全安心了。”

    “嗯!”古二少爷点点头。“我会去叨扰一杯喜酒。对了,大媒的事怎么说?”

    “家师为媒证,世伯充当主婚人。”

    “噢!”古二少爷心中一动。“你那世伯既然充当主婚人,他该不会仍然戴着蒙面巾吧?”他急欲一睹“天煞星”的庐山真面目。这名震江湖的杀手巨盗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另外,他也担心妙香君会不会又生变数。

    “这个我想,应该是以真面主持。”

    “香君接受这门亲事?”

    “当然,她已经怀了身孕,同时门士英原本就是她当初心许的对象,她当然欣然接受,为什么问这个?”

    “随口问问而已,没特别的意思。”

    “喜事不铺张,主要目的是完成礼数。也不宴客,如果一定说有客人,只有你,玄玄和妙妙,再就是我娘,门士英本身也没亲人,所以就这样。”花灵郑重其事地说,同时也掩不住内心欢悦之情,仿佛她已经沾了这份喜气。

    “你说令堂也要参予,那令尊呢?”

    “不一定。”

    古二少爷有些纳闷,但不便追根究底。

    “也许会来也说不定。”花灵期期艾艾地加上一句。其实这句跟不一定是同一语义,多余,但她没觉察,这显示她有心事。

    “不顾虑庄亦扬会来搅局么?”古二少爷故意问。

    “这已经有万全的安排,他如果现身便是自投罗网,所有的人还巴不得他现身呢!”花灵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古二少爷心里有数,这场喜事可能不会顺利,庄亦扬早已埋骨荒匠,大家心日中认定的庄亦扬其实是闻天浩的化身,闻天浩豺狼之心,什么泯灭人性的事都做得出来,他不会轻易放过妙香君和门士英的。而门土英义居心叵测,他明知妙香君一再被化身庄亦扬的闻天浩亏辱,妙香料的身孕极可能不是他的种,而他却愿意接受。这当中便有不可知的变数,这门亲事值得担忧,但现在又不能点破。

    蓦然,一条人影出现在窗口对过的屋脊上,花灵是侧坐,没看到,但古二少爷却发觉了,顿时心中一动。

    “花灵,我有客人找上门了。”

    “客人?”花灵下意识地望了下房门。

    人影消失。

    “对,我必须去会他,你在这里坐还是”

    “我怎么一点也没”花灵满面狐疑之色。

    “我没骗你,对方在窗外现了下形便走了。”

    “我不能跟你去么?”

    “最好不要,目前情况不明。”

    “好,我在这里等你,等不到我自己会走。”

    “那我走了!”古二少爷起身,穿窗飞掠而去。

    野地草坪。

    古二少爷面对假的庄亦扬,他有一种揭开对方真面目的冲动,但心念几转之后,终于暂时按捺了下来,第一,对方的动机不明。第二,这狼子诡计多端,——一旦揭穿了他的身份,反而促使他改弦易辙。第三,那小老头所说的未必百分之百是实,万一又是一个阴谋,自己便算栽了,等撂倒他了,面巾一揭,真假立判,这才算稳当。

    “姓庄的,今晚看来你是准备结帐了?”

    “对,不过不是你想象中的结法。”

    “怎么说?”古二少爷可是步步为营,一大意便会上当。这种经验已经够多了,对会耍阴谋的人非谨慎不可。

    “在下不想再跟你敌对下去。”

    “化敌为友?”

    “正是这句话。”

    “嘿!”古二少爷冷笑了一声。“只可惜我们永远不能成为朋友,否则武林中便没有正义和公理了。”

    “二少爷,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结已经是个死结,解不开。”

    “僵持下去对你我都没好处。”

    “总有一方会有好处的。”

    “你有自信能取在下的性命?”

    “一个武士最要紧的便是自信。”

    “如果在下不想跟你动手呢?”

    “那是你的事,本人锄奸除恶的原则永不改变。”

    “非动武不可?”

    “对!”古二少爷抖了抖手中藤鞭。“亮剑吧,多一个字都不必说,你以诡计把本人迫下断岩,本人不死便注定了你该亡。”

    “呛!”地一声,金剑出鞘,月光下寒气迫人。

    “二少爷,最后一句话,你真的不改变主意?”

    “绝不改变,准备保命吧!”最后一个吧字离口,鞭已攻出,这不是比武较技,古二少爷不再固守不先出手的原则,对付这等险恶小人不需要留任何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