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月夜花朝 > 第44章 浩然气(捉虫)

第44章 浩然气(捉虫)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薛玥被他猛地一拉,额头便轻轻抵在了他的胸膛之上,那一刻,她觉得漫天的月华好似都落在自己眼前,天地间只剩扑通扑通的心跳之声,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眼前这人的。

    待她反应过来,忙惊得往后一退,肩膀却仍被紧紧攥着,这一退一进之间,便感到有些晕眩,空气中仿佛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花香,让她好似坠入一场馨香满腹的迷梦之中。

    顾勋闻到的却是淡淡的酒香,混着她发髻上的幽幽清香,轻轻浅浅的十分好闻,竟让他有了些许沉溺。

    这时,耳边有人气急败坏地吼道:“姓顾的,你干什么呢!”他抬起头,就看到玉面罗刹那张处在爆发边缘的俊脸,心中郁结顿时消散不少,他于是轻轻松开薛玥的肩,挂上一抹笑意,柔声道:“回去好好休息罢,我先走了。”

    玉面罗刹本来准备追上去教训他一番,却望见薛玥呆呆立在原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叫道:“小妹,他可是在占你的便宜。”薛玥似从梦中惊醒,有些迷惑地抬起头来,望着他,回了一声:“哦。”

    在这个有些躁动的夜晚之下,另一颗心也同样积了些迷惑。顾勋走在冷寂的夜空之下,鼻间仿佛还留着她发丝的香味,惊觉这是许多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放纵自己的情绪。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一切归结到醉酒和一时意气的缘故,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抛在脑后。而他并不知道,在心里某处,有一些他刻意忽略的东西正在偷偷滋长起来。

    当耳边响起三更的梆子声,顾勋已经远远看到自家檐下的灯笼随风轻摇,而在灯光之下,一辆马车正静静停在夜色之中。

    凉风袭来,酒意消散殆尽,只见一名小厮从车里钻了出来,躬身拜到:“顾大人终于回来了,我家老爷请你去府上一叙。”顾勋心中微微一凛,不敢怠慢,忙撩袍上车,空旷的长街之上,只剩哒哒哒的马蹄声一路作响。

    李府偏厅之内,依然是龙涎熏香沁了满室,李宗甫穿着一件靛蓝绣金线锦袍,不发一言地坐在太师椅上,一双锐目自屏风之后探出,定定落在顾勋身上,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又似乎在判断着些什么。顾勋在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之下,微微生出了些寒意。

    过了许久,李宗甫终于开口道:“说吧,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这话里的探究意味深浓,顾勋稍稍抬头,对上了那双在多年政斗中磨砺地越发深邃的双目,在那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选择:将这几日所查到的所有线索,及心中推断的真相,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李宗甫听罢,面色稍缓,道:“还不错,总算没有让我失望。不过明日就要开审,仅凭你查到的这些,还不足以达到我要得目的。”他顿了一顿,握住椅背的双手微微用力,“因为我要得不仅是彬儿脱罪,更要那幕后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完,他自桌案上拿起一样东西,丢在了顾勋面前,顾勋捡起一看,是一份奏折和一张纸笺。待他看清纸上内容,背脊之上竟生出阵阵冷汗。

    他努力压下心中激荡,面上露出惊喜之色,恭敬道:“原来大人心如明镜,早已有了万全准备,倒是学生驽钝,到今日才查出些皮毛。”

    李宗甫摇头笑道:“你做的很好,那晚若不是你当机立断,把彬儿从刑部强行带了出来,恐怕他今日已凶多吉少。那穆戎既然处心积虑要置彬儿于死地,就莫要怪我无情。明日之后,我要让他身败名裂,再难翻身!”

    顾勋望着他那阴鸷的双目,肃身拜道:“文昭定不负大人所托!”内心却涌起一阵冷笑:他明明早已计划周详,要置那人与死地,却能不露半点声色,看着自己四处奔波、步步推测,如果自己今日真的存了些异心,并未据实相告,面临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走出李府之时,浓墨般暗沉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天将破晓,即将到来的究竟是等待已久的黎明,还是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顾勋望着朗月之下自己的影子,嘲讽得笑了起来。

    ******

    天终于亮了。乌青色的天空卷着厚重的层云,将日光遮得密不透风,墨云滚滚、山雨欲来。

    大理寺公堂之内,登堂鼓起、惊如滚雷,衙役执杖,侧立两端,显得愈发庄重威严。京城的百姓们熙熙攘攘地挤在公堂门外,满脸兴奋地等待着这件早已传遍京城的大案最后的结果。

    顾勋是今日的主审,只见他一身绯红交衽官袍,端坐在正中最高案几之内,更衬得他五官俊逸、仪态翩翩。

    右侧陪审的是都察院右都御使曹郁,左侧座上本应是刑部尚书李默,但他生怕因此案得罪首辅,便称病不来,把这烫手山芋交给了一直紧跟此案的顺天府府尹穆戎。

    顾勋向左右一扫,一拍惊堂木道:“升堂!将犯人带上堂来!”

    两旁衙役威武声振振,两名衙差将李修文及杨荣安带了上来,只见两人身负枷锁镣铐,一上堂来就被按压跪地,李修文被沉重的镣铐一带,差点栽倒在地上,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穆戎冷哼道:“上了公堂还如此放肆,可见此人平日里的气焰是如何嚣张。顾大人已经拖了一日,今日若再不定罪,实在难堵门外百姓的悠悠众口啊。”

    顾勋却微微一笑道:“既然穆大人如此心急,这两人就交由穆大人来审问如何?”

    穆戎有些惊讶地望了他一眼,另一旁的右都御使曹郁则装聋作哑,待这两人去交锋。

    穆戎虽不知顾勋到底玩得什么花样,但他并不退让,冲着堂下厉声喊道:“李修文、杨荣安,你们沆瀣一气,在酹月楼内密谋杀害都察院御史吴征,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还不快从实招来。”

    李修文把下巴一扬,高声道:“姓穆的你休要血口喷人,明明是那吴征挑衅在先,我不过和他扭打了一阵,何时害过他的性命。”

    穆戎冷笑一声,将案前卷宗翻开,:“大胆人犯,还敢狡辩。根据酹月楼绿芜供词,她当日帮吴征递过一张字条给你,随后你们进房密谈一阵,吴征就死了。酹月楼里数人作证,那间房内门窗紧闭,除了你们三人之外再无他人进入,不是你们做的还能是何人所为?你敢不敢向几位大人言明,那张字条上写得什么内容,是不是你们为了掩盖自己曾经的丑事,就杀了吴征灭口!”

    他言辞冷硬、声色俱厉,曹郁见那李修文气势瞬时减了一半,神色迟疑的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抬头望了望顾勋,却见他正神色自若地端起案上茶盏,缓缓啜了一口茶。

    穆戎目光灼灼盯在堂下,又道:“如何?无话可说了是吗?来人,将证物呈上!”

    仵作闻言忙走上堂来,手中端着一只托盘,盘内红布之上放着两根长针,观其外观,并无二致,只在其中一根之上微微染了些血渍。

    穆戎向下一瞟,朝仵作问道:“敢问仵作,吴征的死因究竟为何?”

    仵作拿起那只沾血的长针,回道:“正是被这根长针穿心,一击毙命。是以全身验不出致命伤口。”

    “那另外一根呢?”

    “另外一根便是穆大人交给我的,据称是由杨大人身上发出。两根铁针经我鉴定,大小和长度均为一致,暂时看不出有何相异之处。”

    穆戎目光中闪出一道异样的光芒,望向一直跪在地上不发一言的杨荣安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得吗?”

    杨荣安背脊笔直,一脸淡漠道:“这铁针确实是我惯用之物,但那害死吴御史的凶器,我却从未见过,我与李公子一向恪己守法,绝不可能做出行凶杀人之事!”

    穆戎面色一沉,冷笑道:“还敢嘴硬,看来唯有用刑,才能撬开你这张铁嘴。”

    说完他从签筒中抽出一根竹签,正要掷下,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自上方传来:“穆大人,且慢!”

    顾勋终于慢慢放下茶盏,抬眼道:“真相未明,穆大人就急着用刑,莫非是心中有鬼?”

    穆戎呲笑一声:“人证物证俱在,顾大人觉得还有何真相未明。”

    顾勋将手掩至嘴边轻咳一声,目光一凝,道:“既然仵作在此,我也有一些话要好好问他。那日在验尸房内,除了发现尸体心脏内致命长针,可还有其他发现。”

    仵作面上流露出些许犹豫,低头道:“还发现尸体胸前粘有一大块油脂,不过并未发现和此案有何干系,便没有记录在案卷之内。”

    顾勋面色微寒,道:“即是尸体身上异状,怎可随便就下定论。我再问你,那死者身上衣物现在何处。”

    仵作答道:“就在后堂。”随后忙快步走入后堂,把那件衣服拿了上来。

    这是一件被洗得微微泛白的青色长衫,表面却干净平整,可见主人对其十分爱惜。

    顾勋望着这件衣服问道:“这长衫之上可沾有油脂?”

    “小人已检查过,并未见到油脂。”

    顾勋眉头一皱,道:“这就奇怪了,为何尸体身上沾有油脂,而衣服上却没有。”

    穆戎这时似乎十分不耐烦地道:“这种细微末节之事,和此案有什么关系。”

    顾勋目光一凛,沉声道:“不!这件事和此案大有关系!”

    他又将惊堂木一拍,喊道:“传曲玲珑上堂。”

    曲玲珑聘聘婷婷走上堂来,俯身一跪。顾勋朝她问道:“曲老板,你好好看看你面前这件衣服,可是当时吴征去酹月楼时身上所穿?”

    曲玲珑抬眸细看,随即摇头道:“当时吴御史身上穿的乃是金宝阁新出的腾云滚边直襟长袍,并非这件旧衫。”

    穆戎脸色一变,质问道:“曲老板可想清楚了,莫要信口开河。仅凭那一时记忆,你就能断定吴征当时身上穿得是什么衣服吗。”

    曲玲珑朝他微微一笑,道:“民女除了略通音律,还有一样擅长的便是识人观衣,穆大人上月到我这来时,穿得是一件袖口镶银线的青色对襟长袍,我可说对了。”

    穆戎被她一噎,一时竟无法反驳,只神情悻悻地转过头去。

    顾勋令曲玲珑退到一旁,又道,“就算曲姑娘判断有误,我也有件事十分不解,当然李公子和吴御史曾在房子扭打一番,吴御史身上可以见到多处瘀伤,为何这衣服上面却不见半点破损和污糟。”

    穆戎面色越来越难看,“顾大人一直揪住这些不放,到底是想说什么?”

    “穆大人不觉得奇怪吗?死者胸前沾有油脂而衣服上却没有,这长衫上又不见任何半点打斗痕迹,很明显,这件衣服并不是事发时死者穿的那一件,而是有人暗中调换过!”语罢,他意味深长地把眼神盯到穆戎身上。

    穆戎似是有些不屑地斜睨他一眼,“顾大人所言实在荒谬,吴征已死,换他的衣服作甚?”

    顾勋面色一沉,语声渐历,“这就要问穆大人你了,从死者倒地到尸体被运入验尸房这段时间,你是唯一能接触尸体之人,死者当时所穿的衣服上究竟藏有什么玄机,需让你要如此大费周章为他换下,妄想掩人耳目?”

    穆戎身躯微微一震,他紧抿双唇,不发一言,眼神中却露出一丝慌乱。

    “穆大人不说,我来替你说吧。”顾勋拿出一叠纸,重重摔在案上,“这是金宝阁叶老板的供词,和他交给我们的一份证物。本月初七,穆大人曾经前往金宝阁,订做了一件特别的衣服。这件衣服并不是做给穆大人的,而是按这纸上尺寸所制,我已经找人核实过,这纸上所写得身形体重与吴征分毫不差。据叶老板供述,穆大人曾特别吩咐要在这衣服胸口处,做出一个夹层,敢问穆大人,这件衣服可是吴征当日所穿,这夹层又有何用处?”

    公堂之上,风云骤变。在顾勋掷地有声的质问之下,穆戎面上阴晴难辨,连一直在旁漠然置之的曹郁,也慢慢直起了身子,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过了许久,穆戎才回过神来,他似是十分不甘地叹了口气,缓缓道:“顾大人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顾勋深深望他一眼,继续道:“没错,这就是本案的关键所在!我曾百思不解,那日房内只有三人,如果李修文和杨荣安并未作案,那吴征究竟是被何人所杀。直到我将诸多线索联系起来,才终于发现……吴征,他是自杀的!”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穆戎冷冷一笑,声音却有些飘忽:“顾大人可有证据?”

    顾勋惊堂木再度拍响,朝外喊道:“来人,带人证上堂。”

    众人将目光望向堂外,只见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被带上堂来,一走到中间,就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十分惊恐地望向四周。直到看清台上所坐之人,忍不住惊呼道:“是你!”

    顾勋将声音放缓,柔声道:“阿宛姑娘,莫要惊慌,麻烦你将当日所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阿宛稍稍安定下来,犹豫一番,就将那日对顾勋所言又复述一遍,说到最后语调微颤,低声啜泣起来。

    顾勋轻叹一声,道:“吴征走时将屋内一切物事都收拾妥当,又将毕生积蓄托付给了这位阿菀姑娘。可见当他赴酹月楼去找李修文时,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

    阿宛满面泪痕,抬起头来,鼓起勇气问道:“你说吴大哥是自杀的,他,他为何要自杀?”

    顾勋抬手往穆戎处一指,一字一句道:“因为他要和穆大人串通一气,诬陷李修文和杨荣安杀人之罪!”

    这话语好像一道惊雷,震得堂上众人目瞪口呆,一时间,本应喧闹的公堂之上,竟是鸦雀无声。

    直到顾勋温润的嗓音再度响起,众人才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本月十七日,也就是事发之时。吴征穿着那件带有夹层的新衣去了酹月楼,在贴近心脏处的夹层之内,放了一块猪油,猪油内包裹着一根长针。他知道,油脂会随体温慢慢融化,直到将针尖露出,待到那时,他便故意挑衅李修文和杨荣安,再趁厮打拉扯之际,把那根长针插入了自己心脏,布出被杀之局。”说到这里,他竟微微有些失神,想到那年轻的御史是怀着如何的勇气和信念,毅然将一枚长针刺入自己的心脏之内。稍稍停顿之后,才又接到:“然后穆大人便算准时辰,进房捉人,此计可谓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穆大人,你说我推测的对不对。”

    穆戎目中也露出一丝痛意,又冷声道:“推断十分精彩,但顾大人可有证据?吴征前途大好,为何要用如此玉石俱焚的手段去陷害李修文。”

    顾勋拿出一份奏折,抛在案上道:“去年九月,穆戎穆大人上书,陈请重审景元十六年,前右副都御史段笙一家九口被杀一案。奏折之中,言辞凿凿,称段氏九口乃是被铁针穿脑而亡,而首辅公子李修文及御前侍卫杨荣安则是幕后真凶。可惜随后不久,段氏埋身之地便糟了一场大火,以致尸骨无存。无凭无据,这份奏折也被压下,穆大人一定想不到,我能把它从万千留存的奏折中翻了出来,也找到了你们设下此局的重要动机。”

    顾勋又望向堂下,只见一直低着头的杨荣安目中掩盖不住的得意之色,他唇角泛起一丝冷笑,继续道:“穆大人更想不到的是,杨侍卫所用铁针乃是珍贵玄铁特制而成,并非普通铁器可仿。其中差别,至于火上一烤便知,穆大人敢不敢将吴征心脏内和长针和杨侍卫所使长针分别烤上一烤,看看到底有没有差别!”

    穆戎面容僵硬,重重跌在凳上,而后目光颓败,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杨荣安此时却嘴角轻扬,缓缓站起道:“原来如此,穆大人就凭我所使长针,就断定我杀了段氏一家。此前诬告我们不成,这次又煞费苦心地设下此局陷害,你我好歹也是同僚一场,想不到用心竟如此歹毒,硬要置我们于死地。”

    穆戎双手微颤,抬头看他,目光中流露出森森恨意:“此次事败,是我棋差一招,怨不得人。但是天理昭昭,总有一日,你们会受到应有的报应!”

    顾勋眸色幽深地望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道:“穆大人,你身为顺天府府尹,精通刑律,敢问知法犯法,诬害朝廷命官,有私设刑罚,企图屈打成招,如此该当何罪?”

    穆戎慢慢坐直身子,扬声道:“当摘除其乌纱,判斩首之刑!”说完,他竟如释重负地大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除下官帽放在案上,又扯下官服抛在地上,仿似卸下千斤重担,一脸倨傲地,负手朝外走去。

    他走到阿宛身边,突然脚步一顿,朝她躬身长揖道:“吴御史年纪虽轻,却是顾某生平所见最勇敢无畏之人,他让我告诉你:人生在世,有些事非做不可,他身无长物,唯有以命相博,还请姑娘,莫要怪他。”

    阿宛满面泪痕,却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柔声道:“吴大哥做了自己应做之事,阿宛会为他骄傲。”

    穆戎眼眶渐红,似是有些欣慰地又向她一躬,随后不再回头,大步朝前走去。

    坐在案后的曹郁终于自这变故中定下心神,朝上望去,以眼神示意是否要捉拿穆戎入狱。顾勋坐在台上,神情寂寂,轻轻摇了摇头,“他跑不了。就让他最后一次抬头走下公堂吧。”

    挤在堂外的百姓眼看大门终于打开,忙凑上前观看。却见穆戎仅着里衣自堂内走出,他发髻散乱、目光戚戚,冷风吹起他白发,显出阵阵悲凉。而他的腰却始终挺得笔直,不见半分怯意。

    城中百姓素来十分尊敬这位清廉公正的大老爷,虽不知堂内发生了什么事,却也隐隐感到悲戚之意。原本喧闹的人群,此刻竟奇迹般得安静下来,众人纷纷从中让出一条道来,默默地朝穆戎致意。

    穆戎仰起头,望向乌云蔽日的隐瞒天际,他铁声铮铮,振聋发聩:“我穆戎这一生,上不愧对天地,下不愧对百姓,唯一对不起的便是段兄一家九口枉死之命,不能为他们报仇,让凶徒偿命!”言毕,他那久经沧桑的面容之上,落下一行滚烫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