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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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故乡豫西,有正月十五闹社火的传统,有“十五闹社火,一年不生病”之说。

    故乡的社火习惯上是专指元宵节时世代相传、具特质的社火表演队。社火是指其它各种民间艺术形式的娱乐活动。乡亲们一年间辛苦劳作疲惫的身体经过一冬的休整,以及过年时的滋养,趁着新春万物复苏、正气上升的天候,都想登场在元宵时节将体内能量释放一番,当然,看社火也具有同样的功效。闹元宵本为高兴的事,但村里人却偏偏爱“货比三家”非要较劲,分出个优劣来。

    正月十三始开始闹“社火”要一直闹到二月二。正月十三的社火不出村,只在本村亮相,给在新的一年要盖房子的人家“祭宅”初十四开始,各队便走东串西到邻近各村表演。在履行村际公关使命的同时,也为本村换回别村的节目,丰富了村民们的文化生活和艺术享受。

    到了正月十六,方圆几十里的社火,都会聚集到王阁村参加盛大的社火会。出演内容名目繁多,精彩纷呈。我们方圆几十里横跨两个县有两个有关社火的顺口溜,一个是:肖坡的狮子、苏口的龙、王庄的秧歌扭的红、李村的(高跷)刘寨的船、单庄的罗汉顶老竿;另一个是“宁看肖一的光脊梁,不看王女的花衣裳”前一个顺口溜说明了方圆几十里的这块土地上好的社火队;后者说的是两个搞社火的会首和他们的威望。肖一是我们村的会首,在村里很有人缘。老人们说他小时侯练过武术,武功高低我们没有见过,但在那武打影片风靡一时的时候,肖一练不练对我们都有一种神秘感,总觉的他象影片里的侠客。村里的狮子皮和锣鼓家伙都在他家。过了年初一以后,肖一就是村里说一不二的人,连大队支书都让他三分,因为只有他领导下的社火队才能给肖坡争光。他召集社火队员从不说地二句,就站到他需要的人家门口说句“你或你家里谁明天去排社火”那明天就会全到。肖一练社火很拼命是出了名的。那时候农村很穷,没有一个能取暖和排练的地方,只有在村西的场面上。初春的天还很冷,雪还没化完,我们看排练的人还要穿着棉衣棉裤;而他只要将红布望头上一缠,就要将上衣甩掉,象个大侠似地指挥着两大一小三只狮子腾、跃、跳、翻、滚,不一会就满身是汗。我打小看他领狮子,从没见过他穿过上衣。王女是王阁的会首,虽是男人却长了一个女人像,他的专长是把脸画的跟白骨精似的一个人踩高跷。我和儿时的伙伴都看不上王女的表演,认为一个男人穿成那样很丢男人的人,但那时搞社火女人是不参与的。我们常常对王阁的同学很自豪地说:你们哪个王女就是个二尾子,他穿的再花也没法和肖一比!为了证实两个会首的本领,在社火还没开始比赛以前,我们两个村的孩子却以打架来分高低。

    乡亲们也得以检阅饱览各村精品佳作。村里人喜欢评头论足,哪个村的行头好,哪个队的响器棒;哪个小伙英俊,身子活,扭得好,身板直,唱得亮。因此,各社火队都憋足了劲,尽力将自己最拿手、最叫好的一面展示出来。于是,一旦两家社火在哪相遇,常常比拼一番。因此社火会便成了展示本村风貌的竞技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完全是一种原始而纯朴的竞争。

    有一年,在肖坡通往王阁的路上,肖一和王女率领的社火队相与。狭路相逢,各不相让。慢慢地两个村的老少爷们倾巢而出为自己村里的社火队加油。我们爬到路边的树上,骑在树杈边看边喊“肖一使劲,肖坡能胜”!

    王女的精彩表演是绑着一米多长的高跷扭秧歌、劈叉、翻跟头。肖一的绝活儿是拎着绣球攀上路中央摆的三层高的桌子,两只狮子也一左一右从两边攀上。这时肖坡人一起咋呼:快来看呀,肖一要表演“倒栽葱”了。这一招还真灵,人们的目光与身体不由自主地转了过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众目睽睽,难能食言。我们很兴奋,想象着肖一能象少林寺的小和尚禄样能飞下来,便在树上冲着王阁的同学喊:王阁败、肖坡胜,气的m女直头疼。同时眼睛盯着肖一,手里捏着一把汗。这时,桌子已叠到五层,论高度足有六七米。肖一毫无惧色,舞着绣球逗狮子。这时两只小狮子也都爬了上去,蹲在第三层张牙舞爪。王女那边的高跷已经没人看了。因地面不平,五张桌层层叠加,到了上面更显得摇摇晃晃支持不住,而肖一大英雄似的却面不改色、心不慌,镇定自若地竭力保持着平衡。台下胆小的早是捂着眼睛扭过头不敢正视,却也难抑好奇心不时偷偷观瞧。我们想肖一万一脑袋着地,装入脖子里变个不倒翁。

    大家不敢再多想,只是目不转眼地盯着桌上的肖一,比划着,提醒着什么。最动人心弦的时刻到了,肖一双手合十向空中嘀咕几句后一闭眼挺直腰杆,背着身就往后倒,整个场上空气都凝固了,人们怔怔地望着下落中的肖一那落体头朝下脚在上,正直挺挺地以“倒栽葱”姿势作自由落体,心都悬到嗓子眼了。我们在树上看的很清楚,在肖一的头落到第三层时,两只小狮子用手拉了一把肖一的胳膊,肖一一受阻,腿和脚抢先着了地,其收势虽然不像体操队员那么潇洒、漂亮,但毕竟从那么高的地方翻下来了。人们才回过神来,顿时,全场响起一片呼声。

    多少年过去了,我一直忘不了肖坡的狮子和王阁的高跷,也忘不了“宁看肖一的光脊梁,不看王女的花衣裳”那句顺口溜,更忘不了他们给我的童年带来的快乐!每当过年的鞭炮响过后,我都家会想念家乡社火那五颜六色的服饰,粗糙的脸谱结构,红红火火的场面总能将我带回到故乡那狂欢节似的社火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