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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抔净土掩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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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有幸应邀参加市报组织的为期三天的笔会、采风。在庐江县城采风时拜谒了周瑜墓,又想去看小乔,小乔墓,本人96年曾观过一次,一抔黄土平地起,而如今旧地重游,发现连荒冢也荡然无存了,环顾怆然,无处话凄凉,追思心切,就想写一写小乔了,借用红楼梦里的一句作标题——

    她宛如一颗灼亮的星辰,镶嵌在三国鼎立风云际会的历史天幕上。

    她,从水榭楼台里走出,在碧水波纹间长大,粼粼的秋波是盈盈的眉眼,如画的细雨是秀丽的容颜,似纱的雾霭是醉人的风姿;她,抚琴吹箫,吟诗作画,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她,翩翩如鸿的行步,明眸皓齿的谈笑,纤巧娥眉下秋波烁动的眼神,倾倒无数世人;她,又长恨无垠,花自飘零,辗转消渺,令多少布衣韦带哀惋叹息,黯然神伤。

    她是小乔——周郎的小乔。没有他便没有她。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周郎挥师皖县,缘定于千人万人之中遇见他要遇见的人——小乔,前世的姻今生的缘。时,周郎二十有四,风神俊朗,玉树临风,白马银枪,雄姿英发;小乔芳龄廿二,柔风拂柳,娇荷带露,千种风情,万般妩媚。他牵着她的手从深宅大院的秋海棠的花影里走进了历史的阳光地带,金风玉露相逢时,胜却凡间千百度。他和她才子佳人,夫唱妇和,鸾凤和鸣,鼓瑟和谐;他和她情深意笃,举案齐眉,耳厮鬓磨,缠绵恩爱。他们俩形影相随,出入宫廷宦门,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他们俩相依相伴,霓裳羽衣,鬓影衫香,歌舞于十里红绡。他每每喜欢轻拥着她听广陵散,他的才情无所不在,琴师一个小小的失误也休想瞒过周郎“曲有误,周郎顾”他们就这样尽情地沐浴在美好的爱河之中。

    然而,岁月未能静好。长江流域战云滚滚。

    白脸的曹操恃强凌弱,觊觎吴楚沃土,更垂涎于二乔天姿国色。曹孟德志在必得,曾修书一封与周郎:不久将要会猎于吴地,并已修建好香宫铜雀台只等掳来二乔藏娇。轻狂之情羞辱之意溢于言表。公元207年,孟德倾发83万重兵南犯,投鞭断流,一路摧枯拉朽。吴国的文臣武将纷纷降魏,战略要隘荆州亦陷入曹手。大吴基业风雨飘摇。机遇与挑战并存,机遇向来青睐胆识之士,历史注定要在这一刻,把周瑜推向辉煌的前台,推向他人生的顶峰。周瑜凭着他超人的雄才胆略于公元208年与曹魏决战赤壁,用火攻之计大破曹军,挽狂澜于既倒,一战成千古名。嚣张不可一世的曹操灰头土脸,狼狈退回北方。

    史料记载,在这场战斗中,小乔巾帼不让须眉,参谋夫君左右。从而使这一著名战役的硝烟中,隐约夹杂着些美艳的胭脂味。宋大词家苏轼在赤壁怀古中更煽情有加:“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可见英雄美人相得益彰,缺一而失色,也足以见小乔之功不可没。事实上,赤壁之战时,周瑜小乔已婚十载(公元198年结的婚),是苏大词人刻意要烘托小乔,成全这对英雄美人珠联璧合,实在缪得可爱。其实,小乔又何尝不是这些文人墨客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据言,曹孟德赤壁吃了败仗,回北方后一直郁郁寡欢,至死对小乔也恋恋难忘。有后人慨叹曰“铜雀有遗悲”大约说的就是曹公的这种心境。唐诗人杜牧也替曹公惋惜了一回:“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看来是天不助曹公也。以今天的角度回望历史,却可浮思联翩。周瑜娶了小乔,只不过是先入为主,小乔也只是他攻掠皖国的战利品,她甚至不是周瑜的原配夫人,只乃有其姓而无其名的一妾。若先入之主者换为了曹孟德,我想同样能成全一段风流佳话。曹公啊,你东临碣石空嗟叹,得不到美人,仅只是比周郎的运气差一筹罢了。

    战事往复交递,硝云依旧浓呛。已功成名就的周郎是多么想引身而退,携小乔隐居南山,过男耕女织悠然自得的生活,他要好好怜爱他的小乔,红颜知已,此生复求?可他不能走啊,他是吴国的顶梁柱啊,举国上下舍他取谁。他的命是吴主的,他的宿命是马革裹尸。他只能向前,向着死亡前进。他的厄运很快就来临了。先战南郡中毒矢,210年,再战西川,箭伤复发,病入膏肓。那周郎到底是个情深似海的真汉子,诀别之夜,回光反照的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坐起,唤小乔取琴,他要为最心爱的人弹最后一支曲子,是广陵散,他和她的最爱,那曲子笃定能使他们无尽回味起新婚燕尔时的曼妙时光。他用颤抖的手,艰难而又准确地抚起琴键,音符却似在哽咽,他深情地凝视着小乔,轻吟而和:绿波漪漪,苍空寂寂。公子乘龙,美人如玉。俄顷,曲未半,七弦铮然皆断,周郎呕血如箭,英魂骤逝。床塌边,花容憔悴的小乔泪飞滂沱,把身体渐渐僵冷了的痴心爱人紧紧搂在怀中,纤指一遍遍抚娑他的眉他的眼,怎么也不肯撒手,对着苍天撕心裂肺:上邪,我愿随夫君去兮!

    周郎卒年三十六岁,他和小乔仅做了十二年的夫妻。

    周郎殁后,小乔携郎之遗孤二子一女扶柩东还故里,依郎墓筑庐而居。自此,她青灯孤影,心如枯井,与冢中周郎咫尺相对,却脉脉不得语。如此一十四载,终相思成疾,香消玉殒,化蝶追郎而去。她爱他爱得太深,不愿惊动他的一木一石,后人葬伊于二里之外西门真武观,与她的周郎遥遥相视,永久守望。

    他和她终于涅槃成撩拨无数世人情怀的哀艳绝唱。历史的吊诡纷沓而至,怜香惜玉的人们都想在那传说的浮光掠影中掬得片羽砰然心动的释怀遐思。于是吴楚大地上竟出现了他们多处冢家,其实多为衣冠冢、悼念冢等,历史学家们最终考证他们真正的墓冢在庐江境内。

    “凄凄两冢依城廓,一是周郎一小乔”而如今,潜川旧地重游,却只见周郎了。周郎墓冢修茸一新,大理石雕像的周郎盔明甲亮按剑驰目依旧雄姿勃发,而小乔原本也只是一垒黄土的荒冢却被城市的扩张毁的荡然无存,无迹可觅。紫藤墙外有啼鹃,花魂何处是归程?幽幽环顾,无处话凄凉!周郎啊周郎,你枉为了英武,连你近在咫尺的娇妻也保护不了呵。小乔啊小乔,你不要太悲怨,世人的心皆是你的冢!

    依依低回尘香处,情难自禁,祭一抔净土伴同万千心澜扬洒在荒郊的风里,小乔,我涟涟泪眼中映出你翩跹的倩影是如此生动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