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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枚硬币换来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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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下班了,李忆和同事张波、罗原有说有笑的走在路。谈笑正浓时,忽然听到叮当的声音,接着看到一个逢头的妇人,伸过一个盛着几枚硬币的缸子来。李忆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同事挟带着上了过街天桥。李忆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几眼。“别看了,像她这样的乞丐,每天不知有多少,都是骗人的。”张波不屑的说。“是啊,说不定有的人比你还富。我在报纸上看到,有的乞丐白天衣衫褴褛的乞讨,到了晚上,居然衣着华丽的去歌舞厅。”罗原也附和道。李忆叹了一口气,他想起以前的事。

    小时候李忆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有一次在农村的老家,叔叔粗暴的要将一个乞讨的老人赶走,老人没有讨到东西,赖着不走。叔叔居然抄起一根木棍,挥舞着恐吓那个老人。看着老人一副无可奈何而又无助的走了,李忆的心里酸酸的,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他觉得那个老人特别可怜,可是年幼的他却又做不了什么。在农村经常遇到这样行乞的人,每次看到他们的样子,李忆总会心酸上好一会儿,为什么世界上总会有那么多穷苦可怜的人呢?长大后有了工作,发第一个月的工资,他就向希望工程捐了400元钱,资助了一名失学的儿童。到了学校放假的时候,他等着那个小学生向他汇报学习情况,邮寄成绩单。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时他从报纸上读到:有的村支书将捐助名额分给自己并不贫穷的亲戚。他有些坐不住了,第一次出远门坐车去那个小学生那里。那笔钱没有资助给村支书的亲人,但是受捐助的人也没有他想像中的那样穷。他在小学生的家里看到一台崭新的电视机,他看到小学生的姐姐衣着鲜艳,浓装艳抺。他失望了,他觉得他资助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家境。从那以后,他就决定不再帮助见不到的人,只帮助身边的人。可是有一次,他在街上给了一对来外地找孩子无钱买路费的夫妇50元,却在附近的一个小酒店里遇到了他们,当时他们点了好多李忆都舍不吃的菜。那对夫妇看着李忆面露尴尬,李忆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他感到自己受到了愚弄,他开始怀疑行乞的人。后来,读到越来越多装乞行骗的事。像罗原说的故事,李忆也看到过。他的心越来越麻木了,见到这样的事情,他也学会了冷漠与躲避。可是今天这个乞丐吸引了他,他觉得让他想起了什么。

    一连几天他和他的同事,在上下班的路上都碰到这个乞丐。李忆慢慢看清了她的样子,这个妇人大概60多岁,一头篷乱的头发包着一条围巾,穿着肮脏臃肿的棉衣。一次,他看到她在一个报亭边摇着那个残缺的缸子,伸向周围的人。周围的人都侧身而过,不是躲避就是视而不见,她无助的用乞求的目光哀求着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那一刻让李忆的心痛了一下。可是,因为受到的愚弄和欺骗的心已经变得麻木,在冷默的惯性下,他和他的同事也没有停留。可是,李忆的心却还在痛,那个老妇人苍苍的白发,和满脸的皱纹还停留在他的脑海中。他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痛了,他想起了一个人――慈祥的奶奶。在记忆中奶奶是最疼他的人,几年前奶奶因病去世了。那个老妇人痛苦的表情,让他想起了奶奶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奶奶在世的时候,李忆还在上学,没能让奶奶沾上了自己的光。现在自己挣钱了,虽然不高,却可以孝敬奶奶,可是她却不在了。“子欲养而亲不在”不只是人生的一遗大憾,而是一种深深的伤痛啊!李忆想用自己的全部积畜换回奶奶,可是这可能吗?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彻骨的痛,他真想抱着一颗大树大哭一场。他幻想着这个老人是他的奶奶,可是这样的想像很难令自己相信。不过,他在心里产生了想帮助她的念头,即便是这个乞丐是装的也不在乎。

    第二天,起床晚了点,李忆急匆匆的赶路。经过过街天桥时,他又看到了那位老妇人。她脆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难道她晚上就在这儿过了一夜?想起昨天的工作还没有做完,老板的脾气让他有些紧张。他又一次匆匆从她的身边走过了。可是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心开始自责起来。自己说过要帮助她,却什么也没有做。“下次,我一定投几个硬币给她。”李忆只好这样安慰自己那颗不安的心。

    第三天是个周末,李忆一个人走在路上,想到有可能会遇到那个乞讨的老人,他打开钱包,留下做公交车的零钱,还剩下两个一元的硬币。他将这两个硬币放在风衣的口袋里。还是在那座过街天桥,那个老妇人还是脆在那里,前面摆着那个残缺的缸子。李忆几步走过去,轻轻弯下腰,手从口袋里伸出来,两枚硬币滚落出来,落到缸子里。大概很长时间没有人投钱给她了,缸子里只有几张角票。老妇人听到当的声音,有些异外,轻声说了声谢谢。李忆转身时听到了这声谢谢,那声音很细小,却没有苍老的痕迹,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符。李忆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多想,依旧大步流星的赶路,心里却畅快了很多。

    傍晚,李忆回宿舍,又经过那座天桥。远远的就看到那个老妇人又在向周围的人摇晃着缸子。有一个背着书包的年轻人向缸子里投了一张纸币,李忆有点替那个老妇人高兴。毕竟这几天来,除了自己,李忆第一次看到有人向缸子里投钱。他走近老妇时,刚要掏出钱包,那老人居然转身走到一边去了。看着老妇远去的背影,而且她走得还很匆忙,李忆愣在那里,疑惑不解。

    后来李忆路过那座天桥时一连几天都没有看到那位行乞的老人,而且再没有看到她。“不知那位老人去那里了,她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呢?”李忆望着那座天桥想道。

    (二)

    忙了一天,李忆焦头烂额、无精打采低着头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他闻到一股兰花的幽香,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就被软软的撞了一下,接着听到“哎哟”一声。他诧异的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粉色外套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在不停的用手抚摸着脚。旁边地上散落了一堆的书和资料。

    “对不起,我走路不当心撞了你。”李忆颇有些不安的说,他走上前去,将她的书整理到一块,然后又走到女孩的面前:“你的脚不碍事吧?”

    “没什么,”女孩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凄然“只是崴了脚。不怪你的,是我走路太快了。”李忆觉得这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心里更加不安了。女孩挣扎着想站起来,几次都因为脚踝处的疼痛而没有成功。

    “你先不要动,我帮你。”李忆近乎命令道,声音却很是轻柔。他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女孩的包“你没有带包吗?”

    “没有。”女孩又是淡淡一笑。

    “你不介意把书先放到我的包里吧?”

    “不介意。你放吧。”

    李忆把书放到自己的笔记本包里。然后对女孩说:“我送你回去吧。”女孩按着自己伤痛的脚,还想尝试着站起来。“就这样定了,我送你回去。”

    “哎――”女孩刚要说什么,脚又在痛了,只好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不要不好意思,我的过错,我要对你负责任的。”李忆一副侠胆柔肠的样子。

    “你乱说什么呢?”女孩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李忆忽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不合适的地方,连忙道歉:“sorry,匆忙之中,口不择言,还请见谅。”

    这亦中亦洋的话把女孩逗乐了。“你要开戏啊?好了,恕你无罪。”

    李忆不觉也被逗乐了,一天的疲劳一扫而光。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女孩轻轻的搀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去了。司机师傅是个爱聊天的人“小姑娘的脚扭了吧?不过有你男朋友的细心照料,也没什么大碍的。唉,真幸福!看到你们,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和我老婆谈恋爱的样子”司机师傅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忆正举着一瓶矿泉水喝着,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扑”的一下,喝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水,全都喷了出来。“她,她,她不是”他正急着要说清事实,女孩在一边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停下来,尴尬而疑惑的看着女孩。女孩也是两颊绯红,面带羞涩。司机师傅有些惊讶“小伙子,喝水别那么快,当心呛着!”听到这话,女孩忍不住吃吃的笑起来。李忆哭笑不得,不觉又去看女孩。女孩笑的很甜也很美丽,像一朵绽放的花。“好美啊!”李忆有些呆住了,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忙捅了他一下“看什么呢?”“没,没什么。”李忆的赶忙把头转向车窗,脸上在微微发烫。总算到地方了,李忆又小心的将女孩搀下来,司机师傅帮着开车门,然后满怀羡慕的看着他们下车。

    到女孩的宿舍还有一段距离,两个人被司机师傅一搅,虽有些尴尬,但也熟识了很多。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解释一下,还你一个清白呢?”李忆有些调侃道。

    “跟他说不明白的,反而越解释越乱。”女孩笑了笑。

    到了女孩的住处的门口,李忆有些犹豫:“我方便进去吗?”

    “没关系的,进来吧。相信你不是坏人。”女孩说话时又露出迷人的笑,笑容里还有一丝狡黠。

    “对我这么有信心?”李忆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展露笑容的脸。

    进了门,李忆扶女孩坐下,开始打量这间屋子。房间不大,却很温馨,看得出主人是个浪漫而有情调的人,一种感叹从心中升起。李忆从自己包里倒掏出女孩的书和资料,因为内疚,总想补偿这个女孩什么。得知女孩没有饭,征得了她的同忆。李忆下厨房做了他最拿手的西红柿炒鸡蛋。他做得很卖力,一半为了补偿这,一半还为了别的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女孩一个人住,所以不用等她的伙伴。两个人在一起吃着饭,李忆不时用余光瞟一下那个女孩,心中感到很温馨。

    李忆回到家,心里有种特别的感觉,脑海中总是浮现着那个女孩的笑。掏出笔记本电脑想整理一下思绪,却发现一个记事本。他好奇的打开这个本子,几行清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我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明天,我要试试他,我要故意撞上他,看看他的反映。这可能有些恶作剧的性质,不过倒是挺好玩的。不知他能不能接受真相,先委屈一下他吧。

    李忆本能的看了看日期――是昨天的。难道今天下班路上的这一切都是策划好的吗?那她的脚痛也是装得了。真看不出她是这样的一个人。李忆生气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可是他又有些不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李忆没有女孩的电话,想到后天就是周六了,他要把本子给她送过去,当面问清她事情的真相。

    (三)

    听到门铃声,女孩打开门,看到是李忆,她又露出那可爱的笑容。李忆却没有给她好脸色“我是来给你送本子的。我还有话要对你说。”这样的语气让女孩有些异外。

    “那天,你是故意撞到我身上的吧?”李忆开门见山的问上了。

    女孩接过本子翻看了一下,突然笑出了声,看着李忆说:“对啊,是我事先策划好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李忆开始有些糊涂了。

    “你等一下,我让你见一个人。”女孩依然在笑,调皮的眨着眼睛,转身走进了她的房间。

    等了好久,还不见女孩出来,李忆有些心烦地走来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房门终于打开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李忆惊呆了,傻傻的站在那儿。“这不是那个在过街天桥乞讨的老人吗?”

    “小伙子,还认识我吗?”老人笑着看着他。

    李忆真得是有些晕了“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的家啊,小月儿是我的孙女啊。”老妇人还在笑,笑得有些特别。

    “小月儿?”李忆看到老妇人的笑,他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老妇人急忙赶过来,俯下身来,紧张的看着李忆。听着老妇人那柔细的声音,又闻到她身上阵阵的清香,李忆突然睁开了眼睛,得意的看着老妇人,冷不丁扯下了她的手套,然后举着那如玉般的手臂,像举着战利品。“我知道你是谁了,快现原形吧。”

    “干什么啊?你弄疼人家了。你这个坏家伙。”女孩用哀怨的眼光看着他。

    这娇柔的声音和幽幽的眼光让李忆有些想入非非了“你先把老奶奶的装卸了吧,然后听你讲故事。”他善意的对女孩笑着,满含柔情。

    女孩还回了她本来的面目,坐在李忆的旁边,轻轻的诉说着她的故事:“我是学话剧的,剧组要我饰演一个乞丐。为了找那种感觉,我便装成老妇人的样子在路边行乞。一连几天,没有一个人主动施舍给我,都是我摇晃着缸子,人家不耐烦了才给我几角硬帀和纸币。”

    “也许人们是被欺骗怕了。他们不知道你是真的贫穷,还是装的贫穷。就像你一样,我不是一样被你骗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李忆笑了。

    “我,我是为了体验生活。”女孩忙辨解道,脸红红的。

    “那也是假的啊!”李忆依然在笑。

    “不和你争了。”

    “对了,你为什么要撞我啊?”

    “你是第一个主动给我投硬币的人,也是金额最多的一个。两元硬币居然是最多的,你不觉得这很悲哀吗――”女孩说到这儿有些伤心,望着天花板默默不语。

    “”两元硬币居然是几天来最多的施舍,李忆也感到了悲哀,陪着女孩一同望着天花板。

    “那一刻,我很意外,忘了掩饰自己的声音,脱口说了声谢谢。我没有抬头,可我看到了你那飘摆的衣角。你匆匆的走远了,我看着你的背影,记住了那件黑色的风衣。这条路上的行人都穿着羽绒服,很少穿风衣,更没有人穿你这种单薄的风衣。我突然对你产生了好奇,想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这对我们的话剧有用处的。”女孩专注的看着前方,娓娓的诉说着。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撞我吗?”

    女孩露出一丝歉意的笑:“我卸了装,想接近你,却没有机会。直到有天想到这个古老的伎俩,而你低着头走路,又给了我可乘之机。天时地利人和赶到一块,于是你撞了我。不过,当时路上太滑,我的脚真的扭伤了。这也算是上天对我恶作剧的惩罚吧。”女孩调皮而自嘲的笑着。

    李忆入神的听着女孩如台词一样的语言。

    几年以后,一对夫妻走在过街天桥上,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一蹦一跳的,很快乐的样子,突然她跑过来,拽着男的衣角,指着一个乞讨的老人说:“爸爸,那个奶奶在干什么呢?她为什么蹲在那儿啊?”男人俯下身来,从口袋中掏出四个硬币放到小女孩的手里,慈爱的对她说:“小公主,那个老奶奶迷路了,她找不到家了。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我们帮帮她好不好?你把硬币放到那个老奶奶的缸子里,她就有饭吃了。”

    “好。”小女孩走过去,攥着小手伸到缸子边,轻轻的翻过小手,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开心的跑过来。“爸爸,我把硬币给那个老奶奶了,她不用挨饿了。”

    男人怜爱的抱起小女孩:“宝贝真乖,爸爸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啊?”

    “好,我听爸爸讲故事。”

    “爸爸以前也在这儿遇到一个迷路的老奶奶,爸爸给了老奶奶两个硬币。”男人故意打住不说了,歪笑着去看女人。女人扑哧一声也笑了。

    “妈妈你笑什么呀?爸爸,后来呢?后来怎么了?”小女孩忽闪着那双大眼睛急切地问。

    “后来啊――后来,爸爸找到你妈妈,后来又找到了你。”

    “爸爸给了老奶奶两个硬币,先找到了妈妈,又找到了小公主。那我给了老奶奶四个硬币,找到了爸爸,找到了妈妈,又找到了小公主。”小女孩开心的数着。

    男人和女人一同看着小女孩,脸上満是幸福和甜蜜。

    “月,那次你为什么躲开我?我本来已经准备好硬币,打算投到你的缸子里。”

    “因为啊――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