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羽杉,有件事或许我不该问的,但是……永宁从山上下来后一直流眼泪,问她怎么了,也不说话只是哭,她……”谭永宜忽然轻声说道,话语中的歉意非常明显,骆羽杉是怎样的人,她很清楚,只是永宁的伤心让她这个做姐姐的,忍不住不问。

    骆羽杉闻言一怔,转了身看着旁边一棵盆景,发了一会儿呆才苦笑着说道:“大姐,永宁她……她喜欢大英公使馆的一个参赞,您知道吧?”

    谭永宜点点头,上次元旦慈善舞会上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吧?自己当时也觉得永宁的笑容有些过于灿烂,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她喜欢那个年轻人和从山上下来哭泣有什么关系呢?

    骆羽杉明若秋水的眼睛看着谭永宜,唇角微勾出一抹淡淡苦笑,低低叹口气轻轻道:“今天永宁碰到他了,他……曾是我……我的初恋……”

    谭永宜闻言怔住,过了一会儿,面上眼中的歉意渐浓,她很是不安地对骆羽杉道:“羽杉,抱歉,我……我没有想到……”去揭你的私隐……

    谭永宜猛然回神,什么?羽杉是有初恋情人的?那就是说老二他……老二他不仅是强娶,而且还是强取豪夺?谭永宜心里的歉意不由更浓,心里也为骆羽杉而难过:“羽杉,对不起,永宁她……不懂事,你多担待……”

    骆羽杉看着谭永宜,淡淡一笑:“大姐,没事,那些都是……曾经了,无论过去曾有过什么恩怨,既然已经和少轩做了夫妻,我……永宁的事,我很抱歉帮不上忙,因为威廉姆很执着,我对他也觉得心怀歉疚,所以就更加不好说什么……永宁那里还请大姐代为开解,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永宁那么优秀,不会没有……”

    谭永宜心疼地看着她,点点头:“羽杉,你不用理会了,我都明白,我会和永宁说……老二他……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骆羽杉看她一眼,随即低眉垂目笑了笑:“大姐,谢谢你!中国有句古话,不是冤家不聚头,有些事注定的吧……少轩他……也不容易,大姐不要为我们担忧。”

    这是骆羽杉第一次出声,为谭少轩说话,虽然只有几个字,却令谭永宜心里骤然一喜,羽杉她肯出声维护老二,这是不是说,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往?

    看着骆羽杉,谭永宜眼里慢慢现出了喜悦的笑影:“羽杉,你和老二……”

    骆羽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嫁都嫁了,我还能怎样?”话说的似乎颇为幽怨无奈,但她脸上的沉静的笑容,却让谭永宜放了心,看来小夫妻的感情真的有进步了呢。

    “羽杉。”谭永宜正色道:“永宁的事,我会处理,你多看顾下老二和自己……最近国内外局势都不平静,父亲和老二扛得辛苦。”

    骆羽杉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两人说起邵云芝的身孕,谭永宜送了骆羽杉到楼前,才回去凌大,准备下午要上的课。骆羽杉以前在凌大住过的小楼,现在归了谭永宜居住,所以对骆羽杉的习性品味,她的了解又比其他人来的更为深刻了些。

    回到楼上,骆羽杉嘱咐亚玉泡茶,自己走进了书房,亚玉答应着,明白她又要开始最近每天必定的重要“功课”,阅读国外、国内的英文报纸,研究国外的新闻报道和特殊资料,以便为谭少轩的工作提供参考。

    骆羽杉常在房里读书一读就是连续五、六个小时,有时吃饭也要催几次才肯停下来。亚玉钦佩地看着她坐在书桌后的背影,据说,是为了能让二少他们迅速而广泛的掌握国内外的大事和动向,四小姐这样的人,什么时候都是对国家社会有用的,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亚玉端了茶进去,骆羽杉已经翻完了两张报纸,正在用笔作着记号,抬头刚想和亚玉说什么,电话铃响起来。

    骆羽杉伸手拿起话筒,里面传来左元芷急促的声音:“小杉,你有没有看到最近的《泰晤士报》?”

    骆羽杉一边翻着报纸一边回答道:“还没有,刚准备看……怎么了?”

    “《泰晤士报》刊载了日本向北方军政府提出‘二十一条’的消息,并且把主要内容也登载了出来,你快些看看,能不能立即翻译给我?《新周报》要出号外!”左元芷急匆匆叮嘱,骆羽杉赶紧把《泰唔士报》找出来,一边答应着一边拿起了笔。

    《泰唔士报》上的文章署名凯莱,骆羽杉微微一怔,原来是凯莱将这一消息捅出去的,那这是不是代表军政府的意思?将新闻匆匆浏览一遍,发现与谭少轩所讲的,似乎有些遗漏,骆羽杉想了想,拨通了谭少轩办公室的电话。

    谭少轩不在,但是夏汉声没有隐瞒将事情说了个清楚,骆羽杉请他问明政府方面的态度,然后匆匆把报纸新闻翻译完毕,想了想干脆把电话打到了外交部部长办公室。接电话的是个女性,而且声音颇为熟悉,骆羽杉微微一顿,迅即讲明自己的身份和来电的原因。

    对方笑了笑说道:“我是谢广珊,谢谢你的知会。《泰唔士报》的消息,我们也是刚刚看到,是的,顾部长的意思也是这样,再见。”

    骆羽杉想不到接电话的是谢广珊,她去了外交部?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话筒,没再多想,骆羽杉拨通了左元芷的电话:“元芷,翻译的新闻我一会儿念给你,我还有其他的内幕消息。日本公使向袁政府送交‘二十一条’后,也向美、英、法、俄等国通报了二十一条的大部分内容,但隐瞒了第五号日本独占中国性质的部分。《泰晤士报》的报道也是如此。”

    “那我们的报道应该刊载全部内容吧?外交部对此是什么态度?”左元芷明白,这件事绝对不只是告诉民众,其后由此引起的一切,恐怕政府也很难控制。巴黎和会在即,新闻界应该尽量配合,与政府一致对外。

    “外交部的意见,为增加对日本的遏制,已经向英、美驻华公使透露了这一部分的内容,想来其他国家也知道了。本性相同的帝国主义国家,对日本在中国扩大主权,是支持和不理会的;但是日本的‘独占’,却触及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应该不会不理。”利用他们为了抢夺在华势力的相互“撕咬”,对中国来说,或许是一件可以隔山打牛借力打力的事。

    左元芷记下了《泰唔士报》的新闻内容,两个人才挂上电话。

    到傍晚,以《新周报》号外为第一,《凌州晚报》等其余报纸紧跟其后,日本向北方军政府提出了亡国的“二十一条”的消息迅速传遍凌州。

    原本因为瘟疫肆虐而清淡的市面,如骤然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各界民众义愤填膺,一些爱国团体连夜组织起来,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大街上已经陆续出现了游行示威的队伍。商业界也迅速展开抵制日货运动,留日学生纷纷辍学回国,并通电全国呼吁民众团结起来,拒绝日本的侵略要求。

    骆羽杉半夜没睡,将所有有关的外电报刊全部翻译出来,交到了《新周报》。通过这些报纸,人们将很快知道美、英等列强对日本提出“二十一条”的态度:

    美国重申“不能妨碍门户开放政策”,劝中国“本着友好忍耐的精神”去和日本交涉;

    英国说:“日本要占领北京或建立对中国事实上的保护权,那将是违背英日同盟意志的”,在日本答应去掉条约中某些妨害英国利益的要求后,英国公使告诉中国,欧洲大陆顾不上东方的事情,中国无力同日本抗争,劝中国无条件接受日本的要求;

    而俄国虽有顾及,但因为他们需要日本的军火供应而不敢反对;

    法国公使到中国外交部劝中国接受日本的要求。而且上述国家因为各自的利益关系,竟然还帮助日本向中国施加压力!

    这样的消息传出,肯定会被举国视为奇耻大辱,各地的集会将风起云涌,各团体发表宣言,抵制日货,声讨日本侵略者的浪潮将迅速席卷全国。

    谭少轩在半夜才回到楼上,看骆羽杉还在书房奋笔疾书,也没有打扰,洗完澡才走进去唤了一声:“杉儿。”杉儿终于回来了。

    骆羽杉抬头,对他微微一笑,谭少轩有些疲倦地靠在门上双目温暖看着她,骆羽杉想了想,站起身走过去,谭少轩伸开双臂,两人紧紧相拥。谭少轩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发,低声道:“杉儿,准备好了吗?”

    骆羽杉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轻轻答应:“嗯,我一定和你在一起!”

    谭少轩笑笑,在她额上落下温柔一吻:“听说你打电话到办公室找我?”

    骆羽杉点头,随即把《新周报》的事说了一遍,接着说起今天和谢广珊的电话。

    “我把小八介绍给顾成均部长,做他的特别助理。在和会代表团筹备处的两天工作,顾部长尚算满意,小八也已经同意随团去巴黎。杉儿,小八的事我没有和你打招呼,你不会生气吧?”想不到杉儿竟然会打电话去外交部,谭少轩低头看了看骆羽杉。

    “这是正常的工作安排,我生什么气?我甚至都有些钦佩和羡慕八小姐,能参加代表团为国家民族尽自己的力量做些事。”骆羽杉目光纯净看着谭少轩,这样的时候,自己哪里还会计较这些事?再说,谢广珊临危受命也让骆羽杉心里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过几天,参加和会的代表团就要启程了,我想和你一起请小八吃顿饭,杉儿同意吗?”谭少轩试探地问道,既然和小八说,自己做她的二哥,那就一定要把杉儿这个二嫂名正言顺地摆出来。

    骆羽杉点头一笑:“每次二少请客,总要我下厨,这次呢?”

    谭少轩看着她的笑脸,心里一暖,抬手点了点骆羽杉秀气挺拔的鼻子:“要,难得夫人下厨,沾光我也有口福了。”

    看他连脸上的笑容里也有着疲倦的影子,骆羽杉有些不忍,劝他先去休息,谭少轩答应着,却抱紧了她并不离去。骆羽杉无奈,只好牵了谭少轩的手一起走回卧房,铺好了被褥服侍他睡下,自己把那些还没看完的报刊搬到卧室,放到桌子上,一边背对着他坐了遮住光线,一边低声道:“明天还有事,你快睡吧,我再有一会儿就看完了。”

    “嗯。”谭少轩答应一声,实在也累了,便没有坚持,闭上眼睛睡去。

    听到身后没有了声音,骆羽杉轻轻转过身,将杂志握在手里,看一会儿书抬起头,看着谭少轩熟睡的模样发会儿呆,半晌一笑,过一会又低下头看一会儿书。

    橙黄色的灯罩,透出晕黄宁静的光影,骆羽杉委婉的唇角淡淡弯起,眼角有着一抹轻柔满足的笑颜。

    等她把所有的报刊全部看完,做好笔记,夜已经深了,骆羽杉轻轻洗完澡,躺到了床侧。谭少轩一个翻身,把她微凉的身子紧紧拥入怀中。

    以为自己吵醒了他,骆羽杉轻轻向他偎依过去,却听谭少轩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来?”

    骆羽杉抬头看他,却见他依然沉睡着,竟然只是一句呓语,窝在他的怀里,两人身子紧紧相贴,他的手臂那样自然地搭在她身上,好像他们从来就是这样,而且也将一直这样下去。骆羽杉不由心中感慨,这算不算是幸福?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和谭少轩之间有了这样的自然而然?她算不算找到了自己的爱?

    在这样一个寒凉的冬夜,骆羽杉突然开始思考自己和谭少轩之间的爱情……女人如花,花期如梦,一个女人,哪里是自己的花季?该怎样绽放才不觉得失意?该以怎样的心情丰盈自己的花期才不会懊悔?自己真的已经决定,和身边这个人一起走过未来的漫长岁月而不悔?

    第二天,谢家的官司在租界临时法院第一次正式开庭,骆羽杉匆匆用了早饭,便和亚玉一起坐车赶了过去。

    因为是首例打破中国数千年女子无权继承遗产的旧传统、为女性争取实际权益的官司,其意义不言而喻,所以轰动凌州。不仅市民为之奔走相告,纷纷到法庭围观,连法律界也十分重视,凌州的很多律师都到庭旁听。

    临时法院所在的霞光路人头涌动,车子行进艰难,骆羽杉见状,便招呼司机停下,自己带了亚玉下车步行。

    刚走到法院门口,还没有踏上台阶,旁边一个人冲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小杉,快跟我来!”

    骆羽杉见是左元芷,便没出声,示意亚玉跟上。左元芷拉了她没有进法院,转而进了旁边小巷的一间杂货店,貌似很熟悉地和胖胖的杂货店老板打了招呼,拉着骆羽杉匆匆走进后院。

    站住脚步,骆羽杉有些奇怪地看着左元芷,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左元芷已经拿出了几张报纸:“小杉,今天的报纸你没有看是不是?”

    骆羽杉点头,早晨起得有些晚了,还没来得及看:“怎么了,元芷?今天的报纸……”

    “你看。”左元芷把手里的报纸递过来:“我打电话过去,大帅府的人说你出门了,所以我才守在法院门口的,里面有很多新闻媒体的记者在,我担心……”

    骆羽杉不解地接过报纸,看了第一张,便是一愣。

    报纸上居然登出了她和威廉姆的绯闻逸事,篇幅不大,却十分注目:少帅夫人的异国初恋,不仅有文字说明,还有威廉姆的照片,甚至有威廉姆到凌州履新时那大大的笑脸,旁边是谭少轩和骆羽杉相拥而笑的瞬间、慈善舞会上那束引人注目的玫瑰……很热闹。

    左元芷看她似乎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颇是愤怒地低声道:“我查过这几家报纸的背景,似乎和日本人有些关系。”

    骆羽杉猛然抬头,思绪急速转动,和日本人有关系?元芷的意思是说,在“二十一条”引起全国人民反日浪潮这样的敏感时候,有人别有用心、抛出了这样的绯闻?是想转移民众的视线还是另有所图?

    左元芷点头:“小杉你的形象一直很好,特别是元旦赈灾晚会上的演讲,民众几乎把你看作凌州女界的形象代表,不可否认,这样的绯闻必然会引起一部分民众的注目,或者说你脚踏两只船,或者说你移情别恋,不管怎样的传闻对你的形象都是损坏,而且,文中所写,大帅府仗势欺人强取豪夺,威廉姆深情不悔暗渡陈仓,这样的狗血剧情也会令民众对大帅府和少帅有异样的反感,抛出这篇新闻的幕后黑手,实在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

    骆羽杉在一旁的竹凳上坐下来,左元芷的话引起了她的警惕。这单绯闻如果只是针对自己,或者还可以说成是民众的猎奇,那还情有可原,照此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看她皱起了眉头,左元芷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小杉,不要担心,我看这件事还是尽快想办法,彻底澄清为好。纠缠下去,不仅对你,对二少,对大帅府都是不可估量的伤害,国难当头民众亟需大帅府的正面形象,才能万众齐心应对外敌。”

    骆羽杉点点头:“元芷,我明白。那法院我不去了,今天中午本来要请谢家八小姐吃饭的,我先回去和少轩商量商量,谢谢你。”

    左元芷笑着示意她不必客气,牵了她的手带着亚玉从巷子的另一端走上大路,招手叫了台车送骆羽杉去了杉园,然后回到法院门前找到大帅府的司机,悄悄嘱咐两声,司机答应谢了左元芷疾驰而去。

    在杉园附近下车,骆羽杉和亚玉急急走了进去,来不及安排其他,骆羽杉匆匆上楼,拨通谭少轩的电话,把左元芷刚才告诉自己的情况和谭少轩一五一十做了说明。

    其实,报纸谭少轩一早就看到了,看完皱起眉头心里也有些觉得奇怪,这单绯闻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蹊跷。听了骆羽杉的电话,谭少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看了看正在一旁忙碌的夏汉声,谭少轩沉声道:“杉儿,你等着,我马上回来,这件事必须立即解决。”说完挂了电话。左元芷的触觉很敏锐,这单绯闻绝对不会这么单纯。

    想了想,谭少轩喊了夏汉声过来,一边用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一边问道:“问问情报处,最近猛虎会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夏汉声答应了,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谭少轩,猛虎会是凌州由来已久的一个帮派,现在的龙头老大是远东公共运动股份有限公司的老板马啸风。这个远东公司表面上是赛马场,实际上却是个大赌场,倚仗的是法租界的势力,在凌州算得上无论军政界还是金融界都吃得开的人物,平时对军政府还算恭顺,所以二少从来没有动过他,今天怎么忽然提了起来?

    谭少轩看了夏汉声一眼,随手丢过来几张报纸:“这几张什么《远东时报》、《远东论坛》之类,是不是马啸风的后台老板?哼,他那家远东木材行,专门把从俄国运来的枕木卖给日本人铺筑铁路的事,还没找他算帐,这会儿,竟然大着胆子来摸老虎须?”

    看着那几张报纸,夏汉声旋即明白了谭少轩的意思,沉吟片刻说道:“二少,那这次您是想砍树还是连根拔起?”

    谭少轩微微一笑:“留着也是祸害,让他们先去打听清楚,凌州有租界不假,但是,这里还是中国的领土!在这里光明正大当汉奸?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真当南方军政府是吃素的呢。”

    夏汉声一笑,这些他心里自然明白。

    南方军政府没成立之前,各地大小军阀混战,一些帮会的头目纷纷与军阀、帝国主义的在华势力相勾结,各立门户,大肆扩张,将自己的势力扩展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为了谋取私利,开赌场、妓院、杀人偷盗、绑架勒索,划地称霸,无恶不作成为社会上的一股邪恶势力。

    南方军政府成立后,军政府利用军队、警察名正言顺管理凌州,帮会势力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和地盘,所以,一些眼明手快者便迅速退缩进了租界。

    英租界和法租界等都属外国人管辖,不受中国法律的约束,一些帮派便利用这个地理上的优势,从事鸦片贩卖走私等买卖。

    最初从事这一行当最出名的有八个人物,按照出道的早晚,被称为“八股党”,他们的头目在积聚了万贯家财之后,不想再铤而走险,继续干这种提着脑袋发财的勾当,于是便选择了安全可靠又能巧取豪夺的新方式——--利用钱权交易,打通关节,混进租界的缉私机构要害部门,并做了头目。

    其中最有头脑的便是人称“笑面虎”的马啸风,大权在握后,开始公开贩卖鸦片,赚取了更多的暴利,其后便开始涉足金融、工商实业各界,租界当局为了保护其在华的既得利益,对他也极力拉拢,马啸风先后被推举为法租界公董局董事会第一个华人董事,其后又当上纳税华人会会长等职,成为法租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头面人物。

    “看来这匹马现在当汉奸有些上瘾了。”谭少轩顿了顿,说道:“打听清楚之后,但凡属于猛虎会的赌场、饭店、银行、舞厅、夜总会、彩票公司……只要是他们名下的,找理由全部查封!”

    夏汉声点点头,笑道:“这事儿二少打个电话给四少,有他在幕后指挥,不用一天,全部封得麻利而且理由充分。”

    谭少轩微微一笑,点头同意,略一思索,又道:“明天晚上,小艳秋在大剧场上演新戏《三娘教子》,这匹马的老搭档孙良封是个戏迷,必然到场,吩咐他们,先收拾了他!敲山震震虎。”

    夏汉声立正,答应一声。

    谭少轩冷冷哼道:“猛虎会这几年来做了不少坑蒙拐骗的事,我们不过是没有腾出手来管,他还真以为不知道,怕了他?竟然和日本混在一起,忘了分寸,敢这样跟我叫板,我就先斩断他的左膀右臂、断他的财路!”淡淡一笑,又道:“若是一门心思要做汉奸,我成全他!”

    目前国内、国际局势复杂,若是这些人再起来闹事,的确不妥,夏汉声明白,二少是要借机清理,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答应了转身去安排。

    谭少轩英挺的眉宇间一片胸有成竹,在他身后淡淡说了一句:“吩咐他们干的利落点,不要和租界那边起什么麻烦。”

    夏汉声应了径自走出去,谭少轩起身,叫了侍卫,上车回杉园。

    踏进二楼客厅,见到谢广珊正坐在沙发上翻报纸,骆羽杉却不在。谭少轩和谢广珊打过招呼,看了看内室,笑着问道:“今天法院那边不是开庭吗?你回来的蛮早啊。”

    谢广珊起身让座,笑着道:“法院那边五姐和史律师去了,我从外交部过来。二哥请吃饭,我早早便来了,不会太过唐突吧?”

    昨天谭少轩打电话给谢广珊说想请她回家吃饭,谢广珊便想推辞,因为不想去大帅府见那么多人。后来谭少轩说只是自己和骆羽杉一起请她,谢广珊虽然心里有些不是味道,却还是答应了下来,代表团很快便要启程,未来的日子里多久能见到谭少轩,都是未知之数,谢广珊有些舍不得。

    今天来的早,而且没有知会谭少轩,却是谢广珊故意的。

    因为她也看到了早上报纸上的绯闻。对于两人的过往,谢广珊从来没有关心过,只知道是谭少轩看上了骆家四小姐,坚持退婚,挨打也一定要娶进门,所以在她的意识里,以为两人之前,必定是心心相印既然一个非卿不娶,那个也必定有些非君不嫁的意思。

    但是报纸上的绯闻却令她大吃一惊,原来这位四小姐竟另有恋人,谭少轩强取豪夺?说起来谢广珊有些不相信,骆四小姐无论人才、相貌的确颇为出色不假,但是也不会眼高到看不上谭少轩吧?还需要强取豪夺?另外的那个绯闻男主角自己也有过惊鸿一瞥,的确非常英俊,但是能胜过谭少轩?这谢广珊是不承认的。

    疑惑不解,实在坐不下去,便把手头的工作急急做完,然后问明白骆羽杉在杉园,径直坐车奔了过来。

    骆羽杉正在楼下吩咐厨房去采买午餐要用的菜品,见谢广珊这么早过来,不由有些微怔和好笑,这位八小姐也可爱,哪里有人请吃饭客人这么早就来的?

    谢广珊不清楚别人碰到被报纸刊载那样的绯闻是什么反应,但是她清楚自己一定是烦恼不已或者气愤、发愁的,尤其是大帅府媳妇这样招眼的名头之下,既要担心谭嗣庆等老辈人的看法,又要面对世人灼灼的目光、探究的眼神,那种滋味想想就明白应该是不好过的。

    所以,当她看到与平日没有不同,依旧淡淡微笑、落落大方的骆羽杉时,不由心里微怔,旋即暗暗赞叹,这位骆四小姐的确不是平凡人物!这样的事情面前,依然能够笑得沉静安然,单只这份心怀宽广就不是自己能比得了的!

    随即,便又对骆羽杉和谭少轩实际的关系起了好奇,难道她根本不在乎大帅府或者谭少轩怎么看?一个女子能这样坦然对待这样一件事,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不爱他。那么,她真的是被逼嫁进大帅府的吗?她真的不爱他?

    所以,当两个人坐到客厅,喝完一杯茶,聊了些外交部、巴黎和会的事,以及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条”等大题目后,谢广珊忽然直视骆羽杉,问出了一个令她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四小姐,二哥他是不是真的象报纸所说那样强取豪夺?”

    一声“四小姐”叫得骆羽杉心里一叹,这位八小姐心地也是不坏的,谭少轩既然是她的梦中情人,那在她心里必然一切都是完美的,她能问出这句话,而且话里的不平和怜惜浅而易见……看着谢广珊,骆羽杉淡淡一笑,没有隐晦地点了点头:“是,我和少轩之间,说起来的确是一段孽缘。”

    骆羽杉已经想过,谢广珊是聪明人,自己对着她没必要遮遮掩掩,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说明白,对她,对自己,谭少轩都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