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蓝羽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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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青龙】
“把你偷走的东西交出来。要不然死路一条！”熟悉的镰刀兵刃肆意地吞吐着无尽的黑暗力量，然而手执这样一把兵器的少女却只如常地清纯似甘泉，冷面自无情。
“果然是你！从一开始，你就是在谋算我们！妖女！”看来，我们果真是中了这女子的计谋了！巽风，亏得你还对这样的人朝思暮想。可是结果呢？到头来，还不是被人算计得是功亏一篑！
我的心已然愤怒，但却终究还是不敢太过造次。毕竟，眼前的少女恐怕就连巽风也都无法战胜，那么，又何况我呢？
“不知所谓！”女声冷冷而起，却又似乎并不是冲着我们吼道，“喂，无胆鼠辈，我再说一遍，赶紧将你偷走的东西交出来！要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出人意料，此时此刻，竟赫然从左边那条通路中传出来一道听起来似乎甚为不满的男声。不一会儿，那人影渐渐走出黑暗，却终究还是叫人看不分明。“到头来，居然被你这样的小鬼追得我无路可逃！切，无趣。”
“把你偷走的东西交出来。就算这里是蒙山禁地，你也休想逃走。”融雪之光静静地铺洒在那黑衣少女的身上，她嘴角依然不动便只冷语尽述。而更要命的，是那把镰刀上的黑色之气也肆意地凛冽开来，在这山洞平台之间宛如一道黑色妖龙，无情地张开了那张饕餮之口，似要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追击的人，不是我们？可是，可是巽风……难道她竟然连敌人躲在哪里都不知道就贸贸然出手伤及无辜了么？”心头悲愤，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静默地看着眼前的巽风，轻触其身，心泪俱下。
然而，眼前的巽风终只是无声无息地立于原地，既不动弹，也不吱声，只叫我的心下更加难受。
“咿呀——真是奇怪了。今天这里可真是热闹，居然除了你，还有外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呵呵，不知道，你们两个小鬼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嗯，要不然，跟好心的叔叔说说看？”那男子虽是这般言语，然冷笑之间却分明不曾将我二人放在眼里。
“别岔开话题。”黑衣女子却是毫不容情地死死地盯住了他，丝毫由不得他避开自己的话锋，“赶紧给我把东西交出来！你要想寻死，我大可以成全你。”
“切，随便你吧。”男声却如此无所谓地冷笑回应道，“这里可是蒙山，是峯岚殿下的领地。外人擅闯，都是会死的。你当我怕你——就算你厉害，哼哼，可说句老实话，你在这蒙山也敢撒野。你才是不要命了！”
“把你偷取的东西交出来。”如此，那黑衣少女竟是面色一阵惨白，忙压低了声音。
——峯岚殿下是谁？连巽风都不是对手的人，竟会畏惧那人到这种地步？可听名字，不应该是一个尊贵之人吗？还是说，之前巽风所提及的那个“怪物”，就是这个名字？
“我偏不。——啊！”正在我心下思忖之际，那男子却突然惊讶，倒叫人有些不明所以，“真是稀奇。没想到就连渊雀龙城都取不下来的宝贝，居然会被你这样的臭小子给拿下来！哼，这真是讽刺！风情寒苦……多好的一样宝物啊。到头来，居然会便宜你这样的小鬼！简直暴殄天物！”
“那么，你又是谁呢。随意这样大呼小叫，无礼至极——看来，倾衾公主和渊雀驸马都已经不再管事了。”就在此刻，巽风居然令我只感意外地又动了起来！他只冷然一句，却逼得那人竟丝毫不敢言语，只龇咧着嘴了以示不满。
“巽风，你果然，你……你没事吧？”这一下，我的心终于宽慰起来：果然，你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死去的人！真是太好了，巽风！
“我没事。你刚才看到了吧？如果我再贸然往前迈出一步，可就要被她的镰刀给砍死了。还好，这风情寒苦竟然会在这危急的关头拉我一把，将我暂时冰冻以作防护。”言辞之间，巽风也不禁温柔地抚摸起手里还绽放寒光的风情寒苦，神色之间也满是欣喜。
“你是说，你刚才，是被风情寒苦给冻住了？可是，我没感觉到你身上有凉意啊？”的确，我刚才明明有触及他的身体，虽然的确不能动弹，可是完全也见不到那所谓的冰的痕迹啊！所以风情寒苦，它到底能是个怎样的好东西呢？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不过总之一句话，如今的风情寒苦已经臣服于我。说到底，还得感激夜舒你的直觉判断呢。”
“哪里的话。”我只这般小声喏道，却决然不敢再行多说一句：巽风的声音，已然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孤寂而寒冷，狂傲而兴奋。现在的他，显然和我曾经所见到的任何一个杀意成狂的人都没有区别！
——那么，就是说：你对他动怒了么，巽风？
“嗯？”立于平台左边通路口，而此刻却站在我们对面的男子终于再一次冷笑起来，“听起来，你还认识那个家伙嘛。”似乎，他并不认识巽风。
然而，巽风的声音，却比他的更冷，也更能让人心生寒意和畏惧：“当然。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们明氏一族，怎么也有资格躲进蒙山，成为倾衾公主的护卫？还是说，眼见大公子失踪，不再拥有权势，你们明氏一族也选择明哲保身，彻底背弃大公子，转而投在倾衾公主门下？”
“你在乱扯什么！”很明显，这个人已然为巽风所激怒。但是，奇怪的是，这人却似乎并不太敢于恶言相向。也许，只是
因为巽风所言，当真如此。于他而言，只也如芒刺在背，无力辩驳。
“你们明氏一族不是曾经起誓，只会效忠你们的幻龙大公子么？即便是面对大公子的父亲冥王大人，你们也绝不会去在意的高贵一族啊——怎么，冥王故世，大公子失踪，为了要苟活下去，为了不被天神所覆灭，所以你们才不得不投靠一直都为你们所瞧不起的倾衾公主和峯岚殿下吗？明镜圆，如今的你，如今你的明氏一族，又岂还有‘忠信’可言！”
“你……你到底是……”听得巽风冷语，那男子竟然只冷汗淋淋，往后退出数步，难以自持。
——看起来，巽风之言，已然尽皆化作毒箭，直刺于其心，不容抗拒！可是，巽风，你知不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竟然连一句都听不明白呢？现在的你，怎么说话竟也会如此冷酷，绝情地都令人难以亲近？你到底，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只心下如此，却只听得巽风冷言再起：“多年未见，难怪你会忘记我这种小人物了。明镜圆——老实说，直到现在这一刻，我都还是一如既往地瞧不起你！你的骨子里，当真没有你们明氏先祖的义薄云天，铮铮铁骨。可悲！”
“你到底是谁！”被激怒的男人咆哮而起，虚空之中，一道浪形气流强势迫近。只是，还不待得这气流有所作为，它那主人就已然颓势尽显：“啊——你，竟然……”
——怎么回事？
如此强大的气流压迫，即便是站在巽风的背后，我都只感觉得鼻间窒息。可是巽风，巽风居然……这么轻易便完全破开了？甚至，还强行化解了这番灵气巨浪？巽风……他什么时候竟厉害到这种程度了？而且，他不是说，在这里他是不可能聚起灵气的么？那他，又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化解完这气流攻势，巽风只嘴角轻咧，讽刺道：“哈，看来果真是贵人多健忘。亦或者说，曾经同僚一场，暗算我之后也不会再记得了。”
“什，什么？”那明镜圆只愕然一声，似当头棒喝如梦初醒，却已然绝难再语。
“可是我不会忘记。”就在这一瞬间，我只看着巽风从一道熟悉的少年身影直化作一个仇恨心起暴戾如魔的蓝羽之人，他言辞冷漠绝情，不再是我那相识的少年。
“当年冥王大人身故，你们明氏一族为了辅佐大公子上位，明知道我双眼已盲，还故意向凌空大人进了谗言，将我这冥王右将军骗到北玄集界，奉命围剿魔女影琮，我又岂会身受重伤，无法折返，又岂会在之后受尽屈辱和折磨，沦落到如今这副惨况！现在你是不认识我了，那只是因为我和以前长得不再一样！或者说，我的肉身早已不保，你又岂会再认识我！”
听得如此之言，我不禁为之愕然。纵使不能理解他冷漠的举动，但却终究还是不免为之所悲切：巽风……难道，这就是你一直以来不肯对人言起的过往？巽风，你竟然……你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只心中悲切，而那明镜圆却更是怔然难语：“你……你居然是……怎么可能！你的星宿都已经……你不是应该……怎么会……”
“你们都以为我死了，都以为我已经陪着你们不必再效忠的冥王的灵魂碎片一起入了那归墟，往生极乐了？你们好狠！生怕我还活着了，居然前前后后派了那么多天兵神将，九天惊雷——你们为了不让我这个当师父的阻止大公子能够成为和冥王并驾齐驱的死灵尊者，为了让他可以完全取代冥王，为了不让倾衾公主有丝毫的可趁之机，你们居然可以牺牲我这个全心效忠冥王的右将军！你们的心又狠，你们的手段也毒辣！”
一袭蓝羽衣衫，寒凉如冰，一道道凄厉之声，愤然如箭。这狂怒的蓝羽之身，只突然身形一闪，便立于那明镜圆跟前。手足未动，身间那本无形环绕的辟劫神器尘陌便只然紧紧以那迅雷之势呼啸而起，直扼住其喉，任其难以呼吸。末了，其身间那道青色水虺竟也扑腾而上，直在那明镜圆的左肩头上狠狠地咬下一口，而毒液随之也注入其身体，转瞬便已然黑去了一大片！
“啊……”只听得明镜圆的喉间发出此等怪异而突兀的惨声，而那尘陌一并那尾水虺却决然不予放松，势要当场便结果了这明镜圆不可。
而我却早已惊呆，终又不敢相劝一句：巽风，纵使我们曾游历人间，可他终究是个离我极为遥远而陌生的“神”吧？
“还要求救么？不必了吧。像你这种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恶徒，早就应该下黄泉，亲自去向冥王大人赎罪！”言辞之间，戾气更甚，而巽风，亦或者说青龙的声音不禁也随着明镜圆这声悲怆的呼声而扭曲起来，疯狂，强硬，极恶，又陌生！
“放开他。”
正在明镜圆就快要断气身亡之际，却只听得那中间通路处只悠然地响起来这样一记清冷而镇定的声音，仿佛任凭什么都无法打破其中的刚毅和凛然正气。
——看来，这中间的通路，果然就是通往清幽涧，亦或者说，是通往蒙山的路了。
“哼——”听得那声音，巽风微微收敛起脸上的戾气，冷笑道，“如果你想救他，那你如今又该以怎样的身份来命令我呢，渊雀龙城？”
“往事已矣。如今的你，已是自由之身。你已经不再受冥王大人权力的束缚了，既然早已置身事外，又何必非要来讨个说法呢。”来人身上一袭白衣，身上各处也都绣着一些如鸟一般的纹饰——那些纹饰便是渊雀家族古老的徽记。看起来，这个人倒像
是个挺儒雅的书生。
“我不是来讨说法的。从我的双眼被人生生剜出的那个时刻起，从我双眼皆盲行动不便却还是被人算计遣往北玄集界时起，我就已经不再是你们的同伴了。我曾经费心费力，却被你们那般算计，谋害，你凭什么以为我还需要找你们来讨说法——我早就被你们遗忘得自生自灭了。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流浪了数万年。我以为你们还值得信任，可谁能知道，你们竟然一早就投靠了蒙山里的峯岚殿下！你们是忘了我的眼睛是怎样瞎的吗，你们是忘记冥王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吗！血海深仇，你们不止不报，反而还投靠自己的仇人，以求庇护？你们不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不会找你们要说法。但是，今天是他惹到我了，是他自寻死路——不杀了他，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巽风神色虽然还是寒冷无情，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也似乎不太打算在此大开杀戒——我不禁摇了摇头，心叹哀凄：本来嘛，巽风他就是个温存似水的人。如果他要报复，早就寻来了，又何必等到今时今日呢。
可是，虽然我明白他的心意，但是他这些以往的朋友们却终还是看不分明的：“青龙。我已经说过了，往事已矣。无论他也好，我也罢，甚至于公主，如今我们的生活都过得不好。既然你已经得到了自由之身，可我们却要永远囚禁于此——这世道够公平了吧。就算你心头有恨，万年过去了，你也应该忘记了。你，我，我们大家都要重新开始。我们不再是冥王的部下，我们只想在蒙山里好好活下去。青龙，就当我请求你，你放过他吧。如今缨红有孕，你就看在他那还未曾出生的孩子的份上，暂且宽恕他这么一次吧！”
好吧，我承认，他这最后一句，惹到了巽风，或者说，他们所认识的青龙。
“放过他？宽恕他？为什么？既然都不再是冥王的部下，我为何还要听你的。渊雀龙城，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还是位居我之上的冥王殿前左将军，你以为你还能够用倾衾公主驸马的身份来要挟我了？呵呵——”说到此处，巽风却不禁只摇着头，似有惋惜地叹道，“渊雀龙城，曾经壮志雄心如你，如今你也只能在这蒙山之中混个守城的护卫之名了——可惜呀。”
连我都看得出来，巽风这话里自是挑衅意味深长，又何况巽风以前的那些同僚——
“青龙！你我好歹也曾共事一场。我相信你的人格总不至于变得这么恶劣而卑贱吧。”虽是如此说话，可那渊雀龙城的眼里，却竟含着一种令我看了都极厌恶的神色：鄙夷，轻蔑。我都看不过眼，那又何谈巽风呢？
果然，巽风只再一次因他这句话而怒意肆起。他只冷笑着，道：“人格？哼哼，当初，在我的眼睛被活活剜出来的时候，青鸟他跟我讲过人格吗！当初，你们遣我去北玄集界受难的时候，你们跟我讲过人格讲过人品么！渊雀龙城，我本不想与你为敌。更何况，如今的你，已经不再可能与我相之匹敌了。渊雀……一个早就已经腐朽溃烂的名字，你认为，我需要向你这种卑贱软骨的东西低头吗？渊雀龙城，别高估自己！”
“好，青龙，就算你不顾及往日情谊，那么，你也给我老老实实地记住：这里是蒙山，峯岚殿下的蒙山！蒙山之中，你胆敢胡作非为！”悲哀如此，这渊雀龙城却已然为巽风所挑起了战意。但是，更可悲的是，他却只如此挑中了巽风的痛处——
“的确，如今的我，依旧不可能和那怪物青鸟相之匹敌。但是，渊雀龙城，你记着，他青鸟再怎么厉害，也绝不可能还有机会第二次剜出我的眼睛！所以，就算我如今在这里大开杀戒，恣意妄为，以你们这些人的本事，又能奈我何！”声声咆哮，气急败坏。巽风淡去怒意神色，冷然笑起，却叫人不免为之愤恨——
“青龙，你别好言不听劝！事情闹大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不免地，渊雀龙城也终于被巽风给激怒了。
“够了！你窝不窝囊啊！”那依然置身危险之中的明镜圆倒是喝骂一句。
“明镜圆，你——”
“要杀就杀，我有何惧！今天是我明镜圆得罪了你青龙，你要杀就赶快！还轮不到别人来恶心、糟践我！”言辞之间，很显然，这明镜圆已对那渊雀龙城的救援之词心感厌倦了。“与其苟活于世，囚禁终生，倒不如让我死个痛快！”
“呵，看吧——你是好心救援，可人家当你是驴肝肺呀！渊雀龙城，现在，你认为你还有必要多费唇舌么？”蓝羽尽情飞舞，言辞尽情肆虐，巽风脸上那道狰狞而讽刺的微笑，却是一柄这世上最为锋利的刀俎。
——我现在才知道，曾经的巽风，或者说青龙，他并不是一个可怜的落魄流亡者。他曾经傲立云端，他是冥王殿前的右将军。他有勇有谋，他也擅长用这种方式来挑拨俘虏和救援之人的感情。他聪明，他能干，却终究毁在了那故人手上无情的阴谋和权力之争中。他本是天地之英雄，却还是落魄到了这样的程度，即便是到了此一刻，也依旧摆脱不了被人所蔑视的宿命之道。
——“巽风，我真的，什么都帮不到你吗？巽风……”
“放开他。”
末了，在这僵局的最后，那渊雀龙城的身后却再一次响起了一道声音。那是一记女声，温婉清秀，澄澈悠然。而她所显现人前的模样，那一抹姹紫嫣红里，却也只叫我叹为观止，直叫那蓝羽之身都不禁一阵惊颤，不敢置信——
“弥月……倾衾公主……”
【梦境·青龙】
“把你偷走的东西交出来。要不然死路一条！”熟悉的镰刀兵刃肆意地吞吐着无尽的黑暗力量，然而手执这样一把兵器的少女却只如常地清纯似甘泉，冷面自无情。
“果然是你！从一开始，你就是在谋算我们！妖女！”看来，我们果真是中了这女子的计谋了！巽风，亏得你还对这样的人朝思暮想。可是结果呢？到头来，还不是被人算计得是功亏一篑！
我的心已然愤怒，但却终究还是不敢太过造次。毕竟，眼前的少女恐怕就连巽风也都无法战胜，那么，又何况我呢？
“不知所谓！”女声冷冷而起，却又似乎并不是冲着我们吼道，“喂，无胆鼠辈，我再说一遍，赶紧将你偷走的东西交出来！要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出人意料，此时此刻，竟赫然从左边那条通路中传出来一道听起来似乎甚为不满的男声。不一会儿，那人影渐渐走出黑暗，却终究还是叫人看不分明。“到头来，居然被你这样的小鬼追得我无路可逃！切，无趣。”
“把你偷走的东西交出来。就算这里是蒙山禁地，你也休想逃走。”融雪之光静静地铺洒在那黑衣少女的身上，她嘴角依然不动便只冷语尽述。而更要命的，是那把镰刀上的黑色之气也肆意地凛冽开来，在这山洞平台之间宛如一道黑色妖龙，无情地张开了那张饕餮之口，似要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追击的人，不是我们？可是，可是巽风……难道她竟然连敌人躲在哪里都不知道就贸贸然出手伤及无辜了么？”心头悲愤，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静默地看着眼前的巽风，轻触其身，心泪俱下。
然而，眼前的巽风终只是无声无息地立于原地，既不动弹，也不吱声，只叫我的心下更加难受。
“咿呀——真是奇怪了。今天这里可真是热闹，居然除了你，还有外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呵呵，不知道，你们两个小鬼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嗯，要不然，跟好心的叔叔说说看？”那男子虽是这般言语，然冷笑之间却分明不曾将我二人放在眼里。
“别岔开话题。”黑衣女子却是毫不容情地死死地盯住了他，丝毫由不得他避开自己的话锋，“赶紧给我把东西交出来！你要想寻死，我大可以成全你。”
“切，随便你吧。”男声却如此无所谓地冷笑回应道，“这里可是蒙山，是峯岚殿下的领地。外人擅闯，都是会死的。你当我怕你——就算你厉害，哼哼，可说句老实话，你在这蒙山也敢撒野。你才是不要命了！”
“把你偷取的东西交出来。”如此，那黑衣少女竟是面色一阵惨白，忙压低了声音。
——峯岚殿下是谁？连巽风都不是对手的人，竟会畏惧那人到这种地步？可听名字，不应该是一个尊贵之人吗？还是说，之前巽风所提及的那个“怪物”，就是这个名字？
“我偏不。——啊！”正在我心下思忖之际，那男子却突然惊讶，倒叫人有些不明所以，“真是稀奇。没想到就连渊雀龙城都取不下来的宝贝，居然会被你这样的臭小子给拿下来！哼，这真是讽刺！风情寒苦……多好的一样宝物啊。到头来，居然会便宜你这样的小鬼！简直暴殄天物！”
“那么，你又是谁呢。随意这样大呼小叫，无礼至极——看来，倾衾公主和渊雀驸马都已经不再管事了。”就在此刻，巽风居然令我只感意外地又动了起来！他只冷然一句，却逼得那人竟丝毫不敢言语，只龇咧着嘴了以示不满。
“巽风，你果然，你……你没事吧？”这一下，我的心终于宽慰起来：果然，你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死去的人！真是太好了，巽风！
“我没事。你刚才看到了吧？如果我再贸然往前迈出一步，可就要被她的镰刀给砍死了。还好，这风情寒苦竟然会在这危急的关头拉我一把，将我暂时冰冻以作防护。”言辞之间，巽风也不禁温柔地抚摸起手里还绽放寒光的风情寒苦，神色之间也满是欣喜。
“你是说，你刚才，是被风情寒苦给冻住了？可是，我没感觉到你身上有凉意啊？”的确，我刚才明明有触及他的身体，虽然的确不能动弹，可是完全也见不到那所谓的冰的痕迹啊！所以风情寒苦，它到底能是个怎样的好东西呢？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不过总之一句话，如今的风情寒苦已经臣服于我。说到底，还得感激夜舒你的直觉判断呢。”
“哪里的话。”我只这般小声喏道，却决然不敢再行多说一句：巽风的声音，已然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孤寂而寒冷，狂傲而兴奋。现在的他，显然和我曾经所见到的任何一个杀意成狂的人都没有区别！
——那么，就是说：你对他动怒了么，巽风？
“嗯？”立于平台左边通路口，而此刻却站在我们对面的男子终于再一次冷笑起来，“听起来，你还认识那个家伙嘛。”似乎，他并不认识巽风。
然而，巽风的声音，却比他的更冷，也更能让人心生寒意和畏惧：“当然。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们明氏一族，怎么也有资格躲进蒙山，成为倾衾公主的护卫？还是说，眼见大公子失踪，不再拥有权势，你们明氏一族也选择明哲保身，彻底背弃大公子，转而投在倾衾公主门下？”
“你在乱扯什么！”很明显，这个人已然为巽风所激怒。但是，奇怪的是，这人却似乎并不太敢于恶言相向。也许，只是
因为巽风所言，当真如此。于他而言，只也如芒刺在背，无力辩驳。
“你们明氏一族不是曾经起誓，只会效忠你们的幻龙大公子么？即便是面对大公子的父亲冥王大人，你们也绝不会去在意的高贵一族啊——怎么，冥王故世，大公子失踪，为了要苟活下去，为了不被天神所覆灭，所以你们才不得不投靠一直都为你们所瞧不起的倾衾公主和峯岚殿下吗？明镜圆，如今的你，如今你的明氏一族，又岂还有‘忠信’可言！”
“你……你到底是……”听得巽风冷语，那男子竟然只冷汗淋淋，往后退出数步，难以自持。
——看起来，巽风之言，已然尽皆化作毒箭，直刺于其心，不容抗拒！可是，巽风，你知不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竟然连一句都听不明白呢？现在的你，怎么说话竟也会如此冷酷，绝情地都令人难以亲近？你到底，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只心下如此，却只听得巽风冷言再起：“多年未见，难怪你会忘记我这种小人物了。明镜圆——老实说，直到现在这一刻，我都还是一如既往地瞧不起你！你的骨子里，当真没有你们明氏先祖的义薄云天，铮铮铁骨。可悲！”
“你到底是谁！”被激怒的男人咆哮而起，虚空之中，一道浪形气流强势迫近。只是，还不待得这气流有所作为，它那主人就已然颓势尽显：“啊——你，竟然……”
——怎么回事？
如此强大的气流压迫，即便是站在巽风的背后，我都只感觉得鼻间窒息。可是巽风，巽风居然……这么轻易便完全破开了？甚至，还强行化解了这番灵气巨浪？巽风……他什么时候竟厉害到这种程度了？而且，他不是说，在这里他是不可能聚起灵气的么？那他，又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化解完这气流攻势，巽风只嘴角轻咧，讽刺道：“哈，看来果真是贵人多健忘。亦或者说，曾经同僚一场，暗算我之后也不会再记得了。”
“什，什么？”那明镜圆只愕然一声，似当头棒喝如梦初醒，却已然绝难再语。
“可是我不会忘记。”就在这一瞬间，我只看着巽风从一道熟悉的少年身影直化作一个仇恨心起暴戾如魔的蓝羽之人，他言辞冷漠绝情，不再是我那相识的少年。
“当年冥王大人身故，你们明氏一族为了辅佐大公子上位，明知道我双眼已盲，还故意向凌空大人进了谗言，将我这冥王右将军骗到北玄集界，奉命围剿魔女影琮，我又岂会身受重伤，无法折返，又岂会在之后受尽屈辱和折磨，沦落到如今这副惨况！现在你是不认识我了，那只是因为我和以前长得不再一样！或者说，我的肉身早已不保，你又岂会再认识我！”
听得如此之言，我不禁为之愕然。纵使不能理解他冷漠的举动，但却终究还是不免为之所悲切：巽风……难道，这就是你一直以来不肯对人言起的过往？巽风，你竟然……你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只心中悲切，而那明镜圆却更是怔然难语：“你……你居然是……怎么可能！你的星宿都已经……你不是应该……怎么会……”
“你们都以为我死了，都以为我已经陪着你们不必再效忠的冥王的灵魂碎片一起入了那归墟，往生极乐了？你们好狠！生怕我还活着了，居然前前后后派了那么多天兵神将，九天惊雷——你们为了不让我这个当师父的阻止大公子能够成为和冥王并驾齐驱的死灵尊者，为了让他可以完全取代冥王，为了不让倾衾公主有丝毫的可趁之机，你们居然可以牺牲我这个全心效忠冥王的右将军！你们的心又狠，你们的手段也毒辣！”
一袭蓝羽衣衫，寒凉如冰，一道道凄厉之声，愤然如箭。这狂怒的蓝羽之身，只突然身形一闪，便立于那明镜圆跟前。手足未动，身间那本无形环绕的辟劫神器尘陌便只然紧紧以那迅雷之势呼啸而起，直扼住其喉，任其难以呼吸。末了，其身间那道青色水虺竟也扑腾而上，直在那明镜圆的左肩头上狠狠地咬下一口，而毒液随之也注入其身体，转瞬便已然黑去了一大片！
“啊……”只听得明镜圆的喉间发出此等怪异而突兀的惨声，而那尘陌一并那尾水虺却决然不予放松，势要当场便结果了这明镜圆不可。
而我却早已惊呆，终又不敢相劝一句：巽风，纵使我们曾游历人间，可他终究是个离我极为遥远而陌生的“神”吧？
“还要求救么？不必了吧。像你这种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恶徒，早就应该下黄泉，亲自去向冥王大人赎罪！”言辞之间，戾气更甚，而巽风，亦或者说青龙的声音不禁也随着明镜圆这声悲怆的呼声而扭曲起来，疯狂，强硬，极恶，又陌生！
“放开他。”
正在明镜圆就快要断气身亡之际，却只听得那中间通路处只悠然地响起来这样一记清冷而镇定的声音，仿佛任凭什么都无法打破其中的刚毅和凛然正气。
——看来，这中间的通路，果然就是通往清幽涧，亦或者说，是通往蒙山的路了。
“哼——”听得那声音，巽风微微收敛起脸上的戾气，冷笑道，“如果你想救他，那你如今又该以怎样的身份来命令我呢，渊雀龙城？”
“往事已矣。如今的你，已是自由之身。你已经不再受冥王大人权力的束缚了，既然早已置身事外，又何必非要来讨个说法呢。”来人身上一袭白衣，身上各处也都绣着一些如鸟一般的纹饰——那些纹饰便是渊雀家族古老的徽记。看起来，这个人倒像
是个挺儒雅的书生。
“我不是来讨说法的。从我的双眼被人生生剜出的那个时刻起，从我双眼皆盲行动不便却还是被人算计遣往北玄集界时起，我就已经不再是你们的同伴了。我曾经费心费力，却被你们那般算计，谋害，你凭什么以为我还需要找你们来讨说法——我早就被你们遗忘得自生自灭了。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流浪了数万年。我以为你们还值得信任，可谁能知道，你们竟然一早就投靠了蒙山里的峯岚殿下！你们是忘了我的眼睛是怎样瞎的吗，你们是忘记冥王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吗！血海深仇，你们不止不报，反而还投靠自己的仇人，以求庇护？你们不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不会找你们要说法。但是，今天是他惹到我了，是他自寻死路——不杀了他，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巽风神色虽然还是寒冷无情，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也似乎不太打算在此大开杀戒——我不禁摇了摇头，心叹哀凄：本来嘛，巽风他就是个温存似水的人。如果他要报复，早就寻来了，又何必等到今时今日呢。
可是，虽然我明白他的心意，但是他这些以往的朋友们却终还是看不分明的：“青龙。我已经说过了，往事已矣。无论他也好，我也罢，甚至于公主，如今我们的生活都过得不好。既然你已经得到了自由之身，可我们却要永远囚禁于此——这世道够公平了吧。就算你心头有恨，万年过去了，你也应该忘记了。你，我，我们大家都要重新开始。我们不再是冥王的部下，我们只想在蒙山里好好活下去。青龙，就当我请求你，你放过他吧。如今缨红有孕，你就看在他那还未曾出生的孩子的份上，暂且宽恕他这么一次吧！”
好吧，我承认，他这最后一句，惹到了巽风，或者说，他们所认识的青龙。
“放过他？宽恕他？为什么？既然都不再是冥王的部下，我为何还要听你的。渊雀龙城，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为你还是位居我之上的冥王殿前左将军，你以为你还能够用倾衾公主驸马的身份来要挟我了？呵呵——”说到此处，巽风却不禁只摇着头，似有惋惜地叹道，“渊雀龙城，曾经壮志雄心如你，如今你也只能在这蒙山之中混个守城的护卫之名了——可惜呀。”
连我都看得出来，巽风这话里自是挑衅意味深长，又何况巽风以前的那些同僚——
“青龙！你我好歹也曾共事一场。我相信你的人格总不至于变得这么恶劣而卑贱吧。”虽是如此说话，可那渊雀龙城的眼里，却竟含着一种令我看了都极厌恶的神色：鄙夷，轻蔑。我都看不过眼，那又何谈巽风呢？
果然，巽风只再一次因他这句话而怒意肆起。他只冷笑着，道：“人格？哼哼，当初，在我的眼睛被活活剜出来的时候，青鸟他跟我讲过人格吗！当初，你们遣我去北玄集界受难的时候，你们跟我讲过人格讲过人品么！渊雀龙城，我本不想与你为敌。更何况，如今的你，已经不再可能与我相之匹敌了。渊雀……一个早就已经腐朽溃烂的名字，你认为，我需要向你这种卑贱软骨的东西低头吗？渊雀龙城，别高估自己！”
“好，青龙，就算你不顾及往日情谊，那么，你也给我老老实实地记住：这里是蒙山，峯岚殿下的蒙山！蒙山之中，你胆敢胡作非为！”悲哀如此，这渊雀龙城却已然为巽风所挑起了战意。但是，更可悲的是，他却只如此挑中了巽风的痛处——
“的确，如今的我，依旧不可能和那怪物青鸟相之匹敌。但是，渊雀龙城，你记着，他青鸟再怎么厉害，也绝不可能还有机会第二次剜出我的眼睛！所以，就算我如今在这里大开杀戒，恣意妄为，以你们这些人的本事，又能奈我何！”声声咆哮，气急败坏。巽风淡去怒意神色，冷然笑起，却叫人不免为之愤恨——
“青龙，你别好言不听劝！事情闹大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不免地，渊雀龙城也终于被巽风给激怒了。
“够了！你窝不窝囊啊！”那依然置身危险之中的明镜圆倒是喝骂一句。
“明镜圆，你——”
“要杀就杀，我有何惧！今天是我明镜圆得罪了你青龙，你要杀就赶快！还轮不到别人来恶心、糟践我！”言辞之间，很显然，这明镜圆已对那渊雀龙城的救援之词心感厌倦了。“与其苟活于世，囚禁终生，倒不如让我死个痛快！”
“呵，看吧——你是好心救援，可人家当你是驴肝肺呀！渊雀龙城，现在，你认为你还有必要多费唇舌么？”蓝羽尽情飞舞，言辞尽情肆虐，巽风脸上那道狰狞而讽刺的微笑，却是一柄这世上最为锋利的刀俎。
——我现在才知道，曾经的巽风，或者说青龙，他并不是一个可怜的落魄流亡者。他曾经傲立云端，他是冥王殿前的右将军。他有勇有谋，他也擅长用这种方式来挑拨俘虏和救援之人的感情。他聪明，他能干，却终究毁在了那故人手上无情的阴谋和权力之争中。他本是天地之英雄，却还是落魄到了这样的程度，即便是到了此一刻，也依旧摆脱不了被人所蔑视的宿命之道。
——“巽风，我真的，什么都帮不到你吗？巽风……”
“放开他。”
末了，在这僵局的最后，那渊雀龙城的身后却再一次响起了一道声音。那是一记女声，温婉清秀，澄澈悠然。而她所显现人前的模样，那一抹姹紫嫣红里，却也只叫我叹为观止，直叫那蓝羽之身都不禁一阵惊颤，不敢置信——
“弥月……倾衾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