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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笑完,还不待身后的霖儿面染惊悸,那一道女子的幽影却终是固执地昂起首来,将那早已奔赴到眼眶里的泪水硬生生地收拢了回去,却是突然便只压制不住心底的怨憎一般地了只恨极地将她那小腹上的一道短匕抽了出来,任由着分明的鲜血喷涌各处,却是冷漠着眼神幽怨地冲着身前的男子恨恨刺将过去!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蒙翼,蒙翼!”疯狂的短匕只不停歇地刺入那方男子的身体,却是只带着一口一口渐渐冷下去的血渐缓了喷发出来的速度——他,分明是已经彻彻底底地死去了呀!可是,女子,你的恨,当真就是那么凛冽的吗?

    “蒙翼,蒙翼……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你居然成了魔,你居然会成了魔!可是,到底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去堕落呢?你就不能,好端端地陪着我,一起走回正道吗,我的蒙翼啊……”恨铁不成钢,最终的结局却竟是只能亲手地将自己心爱之人送入黄泉,让他的血流满一地,让他的魂彻底地碎散,失去所有的魔性,再也不能为害人间!

    然后,气尽了,身体也乏了。女子终也只缓缓地阖上了双眼,眼底的清泪却是化成了一池清澈见底的溪水,只带着他的身体,带着他的血,向着远方款款游去。

    然后,哀伤情切的女子却是神色低落地回过头来,整张脸转眼之间便彻彻底底地落入了那一路逡巡而来的雪白胴_体眼中,惊起一阵心悸,暗叹不止:“这,这是……”

    令人震惊!那是一张清晰的脸,那是一张和自己竟然极其相似的脸!然而,这眼前的人,触手可及的人哪,为什么你却叫自己只觉得是那样的陌生,不可亲近?!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然而,霖儿那眼前的可怜女人儿却终是不曾听见她的凄声的。她只顾自地神伤着,眼泪婆娑,却是明显地带着一份痛恨和无奈,只在那里捂着自己身中一刀的小腹,黯然悲声,哀怨至极:“蒙翼,蒙翼……”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狠心地刺我一刀,你怎么可以……”

    末了,那女子却是癫狂了一般地悲声哭唤起来,笑声狰狞地投入女子的心海,惊起一片海潮声声,翻江倒海,令人心悸难安!甚至,就连霖儿眼前那整座碧绿幽静的山谷都只在一瞬之间便疯狂地狰狞起来,却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向着自己黑压压地扑了上来——

    “不!不——啊!”一声惊恐叫唤,女子却竟是从那虚无的梦底猛然惊醒,只惊恐地一声惨叫,整个人却都仍旧是那样意识模糊地只微睁着双眼,神色低迷,直叫她那床榻边上的人也只不禁一阵凄声:“霖儿,霖儿……”

    然而,那床榻之上的海蓝女子却终是半个字都不曾听见的。她依旧只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久久不愿醒来,亦或者说,她根本就无法离开那样的梦幻世界——

    那是一道凄厉而无助的背影。哀声惆怅,哭到尽处,眼泪都只彻底地干涸了。然后,那一道女子却终仍旧是冷漠地看着自己身前那一道缓缓漫延而出的溪水河流,带着那一具身体徐徐地作别自己,仿佛这一刻竟就是最后的一眼相望了一般。

    “蒙翼,蒙翼……你当真是死了吗?你若是果真死了,你就答应我一声吧!我真的,我真的不能够独自一个人就这样过完永生的日子啊!你怎么能够如此狠心,你怎么能够啊……”

    回眸一声长叹,女子原本乌黑顺亮的头发却竟都只在这一瞬之间便化成了分明的三千灰白,尽显衰老凄厉之象:这一刻,霖儿她也终于认出了她来!是的,她终于清楚地认出来了!那样的一道老妪模样,她不就是往昔里陪伴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成长的翎飞婆婆吗?婆婆,难道,这就是婆婆以往的故事?可是,婆婆又怎么会……

    “婆婆,婆婆……”伸手去抓,然而那团幽影却终是只轻盈悸动,任由着她扑将上来,却终只是虚空之间的一道幻影,终是绝难被人把握在手片刻的!

    “从今天起,蒙翼。我就在这里真正地孤独终老了。而这里,我已经用自己的力量将它变成了一座大山。在这里,我就将它称之为蒙山——是你的山,是我送给你的山!嘿嘿,你向往自由,可我却偏偏不让你去追寻那些虚无的东西!我就是要把你永远地困在这座山里,让你哪儿都去不了,哪里的天空都不属于你!蒙翼——”

    是本就恨极、怨极,还是因为曾经爱得深沉而以至于在自己遭受伤痛之后才会将那个人彻底地恨上、怨上了呢?

    “婆婆,婆婆!”声声哭唤,竭力追寻。可是那样的一道身影却终是只再一次翛然远去,让自己又只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这个梦幻世界之中,久久无法离去,只能以泪洗面,声音酸楚而悲凉十足。“婆婆

    ,翎飞婆婆……”

    翎飞,婆婆。因为有了她,所以霖儿才能够在那蒙山之中安然地过完自己幸福的童年吧!

    可是,霖儿她却终是早已失落了婆婆的下落,数万年来都不曾再见过她一面,亦不曾找到任何可以依赖的人,直到她遇上了青鸟,直到她陪着他一起离开了蒙山,直到她站在了凌空大人的身前得到了“翎飞公主”的称号,可是她却一直都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温柔的婆婆,慈祥的婆婆,一并,最呵护自己的婆婆……

    “可是,婆婆,我的翎飞婆婆啊!您到底又是去哪里了呢?为什么,您就那么忍心,让霖儿再也没有见过您一眼了呢?婆婆,婆婆——您心中曾经是这般的痛楚,可您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在霖儿的面前哭过一次,提及过一次呢?婆婆……”

    ◇

    “你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是梦到了什么?而我,究竟又该怎么做才能够帮到你呢?澜儿!”现实之中,那一方海蓝女子安睡的床榻边上的悼灵却是忍不禁悲声痛哭着说,却是直叫那门边的焉月赶紧又只回头顾盼了过来——

    “你别害怕呀!姐姐她,她断然不会有事的!要不然,不然我就去问问师傅他们吧!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的!你别怕!别怕呀……”忍不禁,焉月却也是把持不住了,只随着他的悲泣之声淌下无止尽的泪花来。

    然,正待得她只如此垂泪伤感而无助之际,她的身体之间却是只不禁泛起了一道青碧的光芒,直将她那整个人都只带入了透明之中。而也只旋即,她便看见这房间里另外的一道七星续命灯亦都只散放出清澄的碧光,带着某种玄秘的色彩将这整个房间都只纳入其中,仿佛竟是要将它所能触及的万事万物都全部都吞食了一般!

    “怎么回事?这样的光芒,难道……”她不敢多猜。事实上,她也根本就无法知道这一道力量的真实来历!然而,她不知道,那幽冥之中却也终是有人已经兀自心惊了起来。

    幽寰之室。原本只炫亮着星辰们耀眼白光的幽寰星盘之上,此刻,那置身其中的各位星辰亦都只纷乱地映亮起了她们各自所属的星辰,纷纷颤栗,似在惊恐不安。而站在幽寰星盘跟前,那一身玄衣傲然的姽婳三千却是也只不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担忧和惶恐之间:明明看着星盘之上的各个星辰都只纷纷颤动起来,但是站在星盘面前的自己却是半点异样都不曾感觉到的啊!那么,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大师姐,大师姐……”即便是已经成为了那幽冥之中掌握着至高权势的执掌司,姽婳三千却也终究还是难以知道往昔的故事和现在的真相的。她只不禁看着那幽寰之室内里的异象,和环绕在翠云宫中自己身上的青碧光芒,心下只能是久久难安,亦也只束手无策。

    “师傅,还有祭默师弟!如果你们知道所有的事情,那你们为什么从来都不曾说与我听过呢?而现在,我到底又该如何是好?”

    然而,无论她的心中是有多么的焦灼和渴望力量,可那些人们根本就无法给予她任何的答复——地藏王还只孤身一人在那无人敢去的邺名鬼域之中继续感化着某个邪魔。而她口中所提及的祭默师弟,却也终是步履轻缓地踩在了一地松软的积雪之上,轻缓昂首遥看向了身前那一道矗立已久却仍旧是完好无损从不曾有所跌落摔倒或倾覆迹象发生的一方黑暗神殿。

    ——这里,便是幽冥地界极北之地玉雪城山之巅的六出雪神殿。而在那殿前入口处,此刻亦只有一道身体单薄只微然阖眼打坐的玄衣少女,静然地可怕而叫人心中有所犹疑——

    “翩廻。”终于,隔了许久,祭默终是轻缓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什么事情。”翩廻的声音却是冷到了极点。而且同时她也并不曾睁开双眼。

    “你到底做过什么?”祭默徐徐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停在了一丈远的地方。

    “什么意思。”翩廻依旧只冷声作答。

    “你在这里——”祭默只有些不耐烦却又稍显无奈地低声叹息,问:“杀过人,是吗?”

    “你说的是谁。”翩廻不太明白,也不曾睁眼相看他一时片刻。

    然而,那也只一身玄衣的祭默只微微地侧过身去,遥看向了身前那因为遥远而根本就不可能看得清的金色浮光殿堂,翠云宫。“应该,就是你杀了他们吧——那些人,他们可是西王母座下的人!如果他们能够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幽冥,那我想,他们也断然是死在了这里,死在了你的手上!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认识西王母,也不认识她座下的人。”翩廻微微然睁开了双眼,冷清而幽深的黑色眸子里只轻然地将她那身前的黑衣人纳入了眼底,却是半点神色都不曾有所变化。

    “他们已经找到地府来了!”祭默不禁却是担忧地叹了口气。“如果再继续纵容着他们胡来,那么幽冥必定就自此绝无宁日了,你知道吗!”

    “就算是我杀了他们,可我也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哪个。再者,如果你所说的西王母诚心找茬,那么无论怎样,幽冥都是绝难避开此劫的。何况,她派人前来的目的,应该是我所镇守住的邪神——既然是我镇守在这里,那么无论是谁来,我都决然不会允许他们揭开那道封印,释放出其中的邪神的!”翩廻但只冷声,不轻不重,却仍旧是在祭默那冰凉的心底撩起了一道漩涡,令人心颤不止。——即便是拥有着蚀阴三女神之一青衿一灵的他,面对这样的亘古神祇,却也是没有半点胜算的可能的!他,根本就不是完完全全的青衿女神。

    “或许——”祭默忍不禁却是又只长叹了一声,久久不敢说起他的言语。“或许,你可以选择将那个人放出来……”

    “不可能!”翩廻言简意赅,只厉声一句喝起便彻底地打断了他。“蚀阴女神。如果你是个怕事的无胆鼠辈,那你就尽管离开幽冥好了!我翩廻,是绝对不会容许那样的一个祸害重返人间的!——谁来求情都不可能!而且,你的这个无理要求,我相信,不管是你的师傅,还是你的大师姐,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决然不会答应你的!”

    “可是你要知道!如果你执意要与西王母为敌,那她也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在这整个幽冥之中,应该也只有你才能够劝说大家,不要与西王母为敌!你当真,就宁愿去为了镇守住一个淫乱的雪神而要去送葬我幽冥所有的弟子吗!”祭默不禁只怒不可遏,浑身都只沉浸在了一种气绝的愤恨之中。腰间的长剑也只不禁发出了阵阵刺耳的尖叫声!

    然而,他那对面的女子却仍旧是安然地坐在原地,半点都不曾听得进去的了只冷声一笑:“既然你知道,一切的关键人物,都只在于那个西王母。那么,为什么你不能将你的矛头反过来对准她呢?没有了她来骚扰幽冥,我相信,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

    “你认为可能吧?”祭默终于忍不住地了只拔剑相向,“如果那个人当真是你可以用言语去劝阻的人,你认为我会不试着那么做吗!总之,放他出来,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不可能!”翩廻却只微微冷眉,眼角之间却是只有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仿佛根本就不曾将那眼前拔剑之人放在眼底——而事实上,她也根本就不需要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便是青衿,即便是西王母!“你走吧!趁我还没有彻底动怒,你赶紧走。不过,如果你当真还要往前闯一步,那就别怪我不顾及同门之情了!蚀阴女神,千万不要拿我不当回事。要不然,你会如那些人一样,死得难看!”

    “你知道什么啊!”祭默不禁却是恨恨一声怒吼,反倒是又只上前了一步,手里的剑鸣之声也只愈发地惊颤起来。“翩廻,我知道你是‘宁静’主神,我也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你也应该明白,现在的你根本就无法与当日的你同日而语了!就算你强,就算你当真认为自己还能够蔑视天下,将所有来犯的人都只一一击败,但是,论到权术,论到阴谋,你根本就不会有那个胜算的,你明白吗!现在的这个时代,早就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如果当真惹恼了西王母,她就一定会设局让我们幽冥所有的弟子都死无葬身之地的呀!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到底能不能将众师姐妹们的性命放在心头上考虑一下……”

    然,还不待得他彻底地发泄完毕,那身前咫尺之隔的地方却竟是只排山倒海地掀起来一阵冷凝而强势压将上前的无形力道——那就是“宁静”主神的力量,那是分明要将他彻底止步于此甚至要彻底碾碎他的力量!

    仅只此一瞬间,那归属于宁静的力量就已经彻底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隐隐地,在他那幽深的心底却只不禁一阵颤栗,惶惶而不敢相信:宁静主神,宁静主神……她刚才,她刚才的那股力道,当真是想要来杀了我吗?宁静主神!

    “够了!”终于,翩廻也只在她那宽厚的眉宇之间凝上了些许厚重的黑色,触目惊心。“不要再挑衅我了!你要是当真再敢上前一步,我就一定会要了你的性命!而且,就算是西王母亲自来了,我也一定要让她尝尝魂灵俱散的痛苦!”

    这一刻,他终于清晰地看见了!在翩廻的身上,那兀自炫动的却是一股极其邪异的力量,那是一股已经堕落为魔的妖化力量!可是,翩廻,难道当真就连曾经避开过覆灭宿命的神祇之一的你也都已经选择了堕落吗?如果当真如此,那么在这个世间之上,究竟还有谁能够以一个纯洁至净的灵魂来拯救天下,拯救苍生,拯救你们十二双生神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