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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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应该怪我吧！如果你哥哥他一早就知道我是一个来自于九天之上的神祇，如果我从来都没有让他误会成为一个在外流浪无处可去的普通凡间女子的话，我想，那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吧！”
“我是蚀阴女神，是一个拥有着神的身份决然不等于你们的人。可是谁知道呢？仅仅因为一时的眷恋却还是给你们带来了史无前例的灾难。可是即便如此，我却依然懵懂无知地认为那一切的灾难与我无关，直到我的兄弟姐妹们之中有人来相告于我事实的严重性我才知道自己当初是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是，我更加没有想到，就因为我的一时犹疑，一时逃避，却让你的哥哥羲山被人当成了祭品，活生生地投入了云山深谷——那样的一个地方，即便是身为神祇的我都不敢轻易下去，又何况你的哥哥羲山？我只能祈求他平安，尽管，我知道这样很难。”
“哥哥……”青衣缓缓诉说，却是一边感伤着啜泣起来。如此，那身边的羲凰也便只低声感叹着，一边却也扶着她那微微颤抖的身子缓缓坐在了花海地上，叹息，“其实也不应该全是姐姐你的错吧。哥哥他，他是自己选择被投入云山深谷的。他力大无比，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去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所以，姐姐，你根本不需要这么自责的。”
“可是羲凰，你不懂。”青衣却是依旧感伤，难以安定。“当初，如果我明白我和他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情意就是爱，或许我会坚决地去守护他的安危，不容任何人去侵犯他的性命。可是，偏偏的，在他彻底离开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你哥哥，他早已驻扎在我的心底。可惜，为时已晚。尽管后来为了他的安危，我和所有高高在上的神祇们决裂，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凭我自己一个人，根本就难以让他脱出云山深谷，更别谈让他好好地活过来，平平安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一个再也不会被我伤害到的地方。我想救他，却好难，好难……”
“姐姐。事逝已往，没必要再去牵挂了。哥哥——”羲凰终是感叹着昂起头，凝神地朝着那幽亮的天空中看了一眼，低声，“我相信，无论哥哥他现在在哪里，他都会安然地祝福着你的。因为姐姐你，你自己本身也就已经受过太多太多的苦难和折磨了。”
“呵……”青衣只自嘲着冷笑了一声。良久，待得她的心绪缓缓镇定下来之后，她却只觉得有些意外地看了身边的羲凰一眼，凝神，“可是，话说回来——羲凰，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她的意思很明显，根本就没有想到能在苦情恨海碧婕夫人的地盘见到这样的一个故人！“他们，是不是要挟着你？”
“你没看见吗？”羲凰微微眨了眨眼，硬生生地将眼底涌上来的泪花慢慢地咽了回去，继而地，他便恢复了些许神采，微笑，“这满地的凤凰羽尾花，再加上我这火焰一般颜色而肆意飘扬的长发——你想也应该知道，我已经成为了凤凰！”
“你说什么？”青衣却是怔然，迟疑不敢相信！“你在这里，你成为了这里的凤凰？那，那你的族人们呢？碧婕夫人，她是不是拿他们威胁你了，她是不是——”
“姐姐。”令人意外的，羲凰却是稍显苦涩地垂下了头，叹息，“你看见这满地的凤凰羽尾花了吗？你应该还记得的吧！我们这一族人，传说中就是初代凤凰之神飞掠过人间时遗落在大地上的吉光片羽所化身而成的凡人。我们，本来就是这样满地的凤凰羽尾花，从来都是。所以，现在也是这样了。”
“什么？”青衣却更是讶然。“你说，这里的花……怎么可能！就算你们传说中是凤凰之神的后人，但是你们不是已经变成了人吗？又怎么会化身成为这样的凤凰羽尾花呢？”
“姐姐。”羲凰咬了咬牙，缓缓道，“就让我一点一点告诉给姐姐你知道吧。”
青衣注意到，在这少年的眸子里却是不禁闪烁起了分明的冷意寒凉，分外惹人哀怜。
“曾几何时，在传说之中，我们都是凤凰之神飞掠人间时飘落在人间大地上的吉光片羽。因为世代的变迁，再加上天地灵气的滋养，所以我们一族人就渐渐地得到了灵魂的灌注，也渐渐地开始得到了生命，从一片片遗落在地的凤凰羽尾毛渐渐地化身成为了人形。”
“可是，说来也巧吧！正当我们与世无争地生活在这人间世界一片孤寂的山麓中时，你来到了。而也正因为你的到来，所以我们的宿命才会被彻底地打破，继而便落入了上天神灵们的圈套之中，渐渐地受到了天神们的诅咒。继而的，我们就一个接一个的，都变成了如今的凤凰羽尾花，独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徘徊于世。”
“诅咒？”青衣不禁愕然打断，“是因为我吗？都是我，都是我当初和他们争执闹翻了。要不然，也不会连带着你们也……”
“不。”然而，那凄声的少年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悲声，“怎么会是因为姐姐呢？那个时候，姐姐早就已经离去，甚至，在后来的时光里还因为祸害人间倾覆河山，让天下陷入了常年的争战之中，所以姐姐还被帝子踰轮剥夺了法力，被镇压在了北俱芦洲底下，不是吗？如此，又怎么会是姐姐牵连到我们了的呢？”
末了，那少年却是感伤地朝着东方看去一眼，幽怨而哀伤，却又显然力不从心。“你看得到吗？就在我们的面前，便是这苦情恨海里的锁凤阁了。无尽的幽魂在这里夜夜悲歌，苦声挣扎。而我，他们之中唯一的幸存者就站在外面等候着他们一一被释放出来。”
“我不明白。”青衣蹙起了眉头。“你的意思，你是说，他们被碧婕夫人给监禁起来了？”
“不，不是碧婕夫人的错。是因为他们自己。”羲凰感慨一声，继而便只在地上轻轻地拈起了一朵凤凰羽尾花，示意。“你看见了吗？这样一朵凤凰羽尾花，即便被折断了，可却依然健在，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出现丝毫腐朽身亡的迹象。”
“怎么回事？”青衣更加纳闷起来。“如果他们的灵魂被囚禁于锁凤阁，那么，这些绚烂的凤凰羽尾花，充其量就只是他们曾经的肉身而已啊！灵魂和肉身已经被剥离开来，那又怎么会……”青衣自是这般无语诉说。继而却是只见着那少年缓缓开口，低声幽叹——
“他们，都早已经化身成了邪魔。即便是灵魂和肉体已经被彻底地剥离开，可他们却仍旧还存留着巨大的怨念在这满地的凤凰羽尾花之中——我想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吧。”羲凰苦声一笑，继而却是用着一副略含自嘲般的口气继续叹道，“这样一片的凤凰羽尾花的地界，没有任何一个外人敢来到这里。就算是来了，他们也会在最快的时间里离开此地。”
“难怪了。”青衣轻缓叹息一声，不禁却是忧伤满面。“刚才押我过来的那些人，你说叫他们离开，他们立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料想，这里真的很可怕吧！”那么，羲凰，你将我留在这里，目的，还是为了复仇么？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是生灵。”羲凰却是微然一笑，“他们只是符灵，是通过符咒作为媒介召唤出来的非生命体。他们就像僵尸一样，会动，但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很木然的。”
“是吗？”青衣的心底却是愈发地寒凉起来：身边，这个看似冷静神色淡然的少年，在他的心底，应该珍藏着无尽的怨念和仇恨吧！那么，羲凰，你会想着要怎样对付我呢？
“不过，即便如此，可我留在这里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羲凰只淡然一笑，神色清爽。“我变成了凤凰，流落在此，可以完全凌驾于他们之上。所以，每一天我都可以抽出时间去到锁凤阁里探望他们，拯救他们。虽然说碧婕夫人收服了他们，没有让大家在我们曾经居住的山麓里曝尸荒野，为天神所毁灭，但是我们也应该自强，自救，直到他们的灵魂之中那股与生俱来就被赋予的初代凤凰之神的力量被彻底素净方才可以解脱。”
“我还是不懂。他们，不都是凤凰之神的羽尾毛化身而成的凡人么，又怎么会……”青衣摇头叹息，难以明白。“凤凰之神的力量，怎么会是邪恶的呢？她，好歹也是四灵之一啊！”
“我也不太清楚。”羲凰苦涩地低垂下了头，“曾经有人说，是故去的羲山哥哥对大家的诅咒——因为我平安无事，所以很多人都相信了这一点。不过，也有人说，是上天在刻意地贬谪我们——因为初代凤凰之神曾经背弃了他们四灵的组织，所以才会有我们也被连带诅咒的命运。不过，也还有人说，一切的苦难，都源自于姐姐你的出现，和离开。”
“……”如此，青衣终是哀伤地叹了口气，心中却是低声：羲凰啊羲凰，归根结底，碧婕夫人无非只是将我送给你，让你好杀了我，好帮助你的族人们解脱出来，让你可以成为脱胎于天地之间的真正霸王凰者吗？羲凰……
如何可以确定？怎能用来责难？羲凰，你要想杀我，其实只消说一声就够了，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呢？“羲凰。如果你当真恨我，可以直说。如果你真的想要杀了我替你的族人替你的哥哥报仇，我答应你，只要我帮助我的恩人完成他的梦想，我自然就会前来领死的。时限一年。你相信我，到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
“姐姐！”羲凰却是不禁讶然地张大了口，久久难以闭合。“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姐姐，说了这么久，你还认为我是个坏人，
还是不相信我？我如此坦诚地和你说起那些往事，无非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怪姐姐。事实上，如果哥哥可以找回来，他也一定不会去怨恨姐姐的呀！”
“可是，可是真的是我害了你们不是吗？”青衣但只悲声，久久难以平静。“——这，可是不争的事实啊！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变成这样，你们也绝不会忍受那么多年的苦难不是吗？而且你刚才也说了，一切的悲剧，都源自于我的出现和离开。”
——她怎能轻易地去相信这样一个本应该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会如此大度地不去怨恨自己呢？羲凰是谁？他可是羲山的亲弟弟呀！而羲山，因为自己才会被孤身地投入云山深谷，多少年都杳无音讯。而再后来，羲凰的族人们也都因为自己而背负上了诅咒变成了邪魔——如此，羲凰，你不是应该日日夜夜听着那些人们对我的诅咒之词吗？既然如此，即便你为了你哥哥选择相信我，可是耳濡目染已久，你还能坚定地认为我是个好人，是你哥哥爱的人吗？
“是凤凰之神。”羲凰却是镇定，咬牙。“应该说，我们这一族人生来就注定会得到上天的诅咒——初代的凤凰之神背弃了天帝天后的旨意。即便她早已不见，可是，身为她的化身的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得到上天的摒弃和诅咒——无非，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或者，只是姐姐的到来宣告给苍天知道了我们这一族人的存在。所以说，姐姐充其量只是将我们出生时命里就带来的诅咒给提前引发了而已。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上天若是想叫人灭亡，他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借口的，不是吗？”
——当上天的摒弃和诅咒化成了这位少年心底最后的悲愤，他也就顽强地坚定了意志。多少年了，他恨着苍天多少年了。可是，这样的恨，真的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羲凰……”她看着他，无尽感伤，却又无从相助。而事实上，自己的心底，又何尝不是充满了怨憎呢？羲山的谪落，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_爱，什么叫做痛。而自己千年淫乱江山，就是告诉自己还活着，悲屈的活着——女人，从来都是男人们眼底的祸水。这，是自己天生丽质的错，还是上天给予自己最大的磨难？还有，月神，还有，帝子……
恨到深处，竟是没有一丝的痛苦挣扎在自己的心底了吗？末了，青衣却是低声叹息，浅语苦笑道，“对了，羲凰，那你现在是……”
羲凰又只微然笑了一声，缓声：“是碧婕夫人救了我，让我成为了大家的凤凰。而现在，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孤身一人在这锁凤阁里等候我的族人们一一解脱。我相信，他们可以，我也可以的。”
“会的。他们一定都会的。”除了这么说，自己还能怎么样呢？羲凰，羲凰，你看起来是个孩子，但却比我还要豁达，还要坚韧。我离开囚笼之后，除了报恩以外，想到的，就全部都是恨，都是怨，都是不信任，都是冷漠的人生。但是你……
她只听着那少年微然低声，轻然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姐姐，你到这里来是为了……”
“是我的姐姐。”青衣终是有些难堪地回答道——如今，她怎么好再去破坏碧婕夫人在这少年心中的美好形象呢？“她受伤了，所以我才送她到这里来医治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姐姐她……”念及此处，青衣终是不禁回头遥望，向着那一座高入云端却为自己根本就看不到顶端的山峦。“羲凰。我问你，你觉得，碧婕夫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好人吧。怎么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不知道。”青衣却是低眉，凝重，缓缓叹息。“如果今天不是在这里见到你，或许我也根本不会想这么多。但是，有你在这里，无疑地，碧婕夫人她的意思很明显——我想，她一定就是想让我安心地留在这里，去成全她。”但是，她究竟又是在谋划些什么？
“姐姐，你的话，怎么那么奇怪？”羲凰不明所以。“碧婕夫人，高高在上，就连九天之上的天帝都要忌她三分，那夫人还有什么需要姐姐你去成全她吗？”
如此，青衣终是默然不语了。她知道，那个女人，她一定是有什么盘算有什么梦想正在计划着。但，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呢？碧婕夫人，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她所没得到过的？权力，财富，荣耀，地位，丈夫，爱情，子嗣，属下……她，究竟还会缺什么呢？
苦思，冥想。只是，那青碧衣裙的女子终是绝难猜透那个女子心中的千年梦想的。
而也只在如今，那浑身素衣的女子终是孤寂地呆坐在高台宝座之上，身边，却是再没有了一个可以听她说句心里话的人……
“其实也应该怪我吧！如果你哥哥他一早就知道我是一个来自于九天之上的神祇，如果我从来都没有让他误会成为一个在外流浪无处可去的普通凡间女子的话，我想，那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吧！”
“我是蚀阴女神，是一个拥有着神的身份决然不等于你们的人。可是谁知道呢？仅仅因为一时的眷恋却还是给你们带来了史无前例的灾难。可是即便如此，我却依然懵懂无知地认为那一切的灾难与我无关，直到我的兄弟姐妹们之中有人来相告于我事实的严重性我才知道自己当初是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是，我更加没有想到，就因为我的一时犹疑，一时逃避，却让你的哥哥羲山被人当成了祭品，活生生地投入了云山深谷——那样的一个地方，即便是身为神祇的我都不敢轻易下去，又何况你的哥哥羲山？我只能祈求他平安，尽管，我知道这样很难。”
“哥哥……”青衣缓缓诉说，却是一边感伤着啜泣起来。如此，那身边的羲凰也便只低声感叹着，一边却也扶着她那微微颤抖的身子缓缓坐在了花海地上，叹息，“其实也不应该全是姐姐你的错吧。哥哥他，他是自己选择被投入云山深谷的。他力大无比，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去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所以，姐姐，你根本不需要这么自责的。”
“可是羲凰，你不懂。”青衣却是依旧感伤，难以安定。“当初，如果我明白我和他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情意就是爱，或许我会坚决地去守护他的安危，不容任何人去侵犯他的性命。可是，偏偏的，在他彻底离开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你哥哥，他早已驻扎在我的心底。可惜，为时已晚。尽管后来为了他的安危，我和所有高高在上的神祇们决裂，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凭我自己一个人，根本就难以让他脱出云山深谷，更别谈让他好好地活过来，平平安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一个再也不会被我伤害到的地方。我想救他，却好难，好难……”
“姐姐。事逝已往，没必要再去牵挂了。哥哥——”羲凰终是感叹着昂起头，凝神地朝着那幽亮的天空中看了一眼，低声，“我相信，无论哥哥他现在在哪里，他都会安然地祝福着你的。因为姐姐你，你自己本身也就已经受过太多太多的苦难和折磨了。”
“呵……”青衣只自嘲着冷笑了一声。良久，待得她的心绪缓缓镇定下来之后，她却只觉得有些意外地看了身边的羲凰一眼，凝神，“可是，话说回来——羲凰，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她的意思很明显，根本就没有想到能在苦情恨海碧婕夫人的地盘见到这样的一个故人！“他们，是不是要挟着你？”
“你没看见吗？”羲凰微微眨了眨眼，硬生生地将眼底涌上来的泪花慢慢地咽了回去，继而地，他便恢复了些许神采，微笑，“这满地的凤凰羽尾花，再加上我这火焰一般颜色而肆意飘扬的长发——你想也应该知道，我已经成为了凤凰！”
“你说什么？”青衣却是怔然，迟疑不敢相信！“你在这里，你成为了这里的凤凰？那，那你的族人们呢？碧婕夫人，她是不是拿他们威胁你了，她是不是——”
“姐姐。”令人意外的，羲凰却是稍显苦涩地垂下了头，叹息，“你看见这满地的凤凰羽尾花了吗？你应该还记得的吧！我们这一族人，传说中就是初代凤凰之神飞掠过人间时遗落在大地上的吉光片羽所化身而成的凡人。我们，本来就是这样满地的凤凰羽尾花，从来都是。所以，现在也是这样了。”
“什么？”青衣却更是讶然。“你说，这里的花……怎么可能！就算你们传说中是凤凰之神的后人，但是你们不是已经变成了人吗？又怎么会化身成为这样的凤凰羽尾花呢？”
“姐姐。”羲凰咬了咬牙，缓缓道，“就让我一点一点告诉给姐姐你知道吧。”
青衣注意到，在这少年的眸子里却是不禁闪烁起了分明的冷意寒凉，分外惹人哀怜。
“曾几何时，在传说之中，我们都是凤凰之神飞掠人间时飘落在人间大地上的吉光片羽。因为世代的变迁，再加上天地灵气的滋养，所以我们一族人就渐渐地得到了灵魂的灌注，也渐渐地开始得到了生命，从一片片遗落在地的凤凰羽尾毛渐渐地化身成为了人形。”
“可是，说来也巧吧！正当我们与世无争地生活在这人间世界一片孤寂的山麓中时，你来到了。而也正因为你的到来，所以我们的宿命才会被彻底地打破，继而便落入了上天神灵们的圈套之中，渐渐地受到了天神们的诅咒。继而的，我们就一个接一个的，都变成了如今的凤凰羽尾花，独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徘徊于世。”
“诅咒？”青衣不禁愕然打断，“是因为我吗？都是我，都是我当初和他们争执闹翻了。要不然，也不会连带着你们也……”
“不。”然而，那凄声的少年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悲声，“怎么会是因为姐姐呢？那个时候，姐姐早就已经离去，甚至，在后来的时光里还因为祸害人间倾覆河山，让天下陷入了常年的争战之中，所以姐姐还被帝子踰轮剥夺了法力，被镇压在了北俱芦洲底下，不是吗？如此，又怎么会是姐姐牵连到我们了的呢？”
末了，那少年却是感伤地朝着东方看去一眼，幽怨而哀伤，却又显然力不从心。“你看得到吗？就在我们的面前，便是这苦情恨海里的锁凤阁了。无尽的幽魂在这里夜夜悲歌，苦声挣扎。而我，他们之中唯一的幸存者就站在外面等候着他们一一被释放出来。”
“我不明白。”青衣蹙起了眉头。“你的意思，你是说，他们被碧婕夫人给监禁起来了？”
“不，不是碧婕夫人的错。是因为他们自己。”羲凰感慨一声，继而便只在地上轻轻地拈起了一朵凤凰羽尾花，示意。“你看见了吗？这样一朵凤凰羽尾花，即便被折断了，可却依然健在，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出现丝毫腐朽身亡的迹象。”
“怎么回事？”青衣更加纳闷起来。“如果他们的灵魂被囚禁于锁凤阁，那么，这些绚烂的凤凰羽尾花，充其量就只是他们曾经的肉身而已啊！灵魂和肉身已经被剥离开来，那又怎么会……”青衣自是这般无语诉说。继而却是只见着那少年缓缓开口，低声幽叹——
“他们，都早已经化身成了邪魔。即便是灵魂和肉体已经被彻底地剥离开，可他们却仍旧还存留着巨大的怨念在这满地的凤凰羽尾花之中——我想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吧。”羲凰苦声一笑，继而却是用着一副略含自嘲般的口气继续叹道，“这样一片的凤凰羽尾花的地界，没有任何一个外人敢来到这里。就算是来了，他们也会在最快的时间里离开此地。”
“难怪了。”青衣轻缓叹息一声，不禁却是忧伤满面。“刚才押我过来的那些人，你说叫他们离开，他们立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料想，这里真的很可怕吧！”那么，羲凰，你将我留在这里，目的，还是为了复仇么？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是生灵。”羲凰却是微然一笑，“他们只是符灵，是通过符咒作为媒介召唤出来的非生命体。他们就像僵尸一样，会动，但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很木然的。”
“是吗？”青衣的心底却是愈发地寒凉起来：身边，这个看似冷静神色淡然的少年，在他的心底，应该珍藏着无尽的怨念和仇恨吧！那么，羲凰，你会想着要怎样对付我呢？
“不过，即便如此，可我留在这里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羲凰只淡然一笑，神色清爽。“我变成了凤凰，流落在此，可以完全凌驾于他们之上。所以，每一天我都可以抽出时间去到锁凤阁里探望他们，拯救他们。虽然说碧婕夫人收服了他们，没有让大家在我们曾经居住的山麓里曝尸荒野，为天神所毁灭，但是我们也应该自强，自救，直到他们的灵魂之中那股与生俱来就被赋予的初代凤凰之神的力量被彻底素净方才可以解脱。”
“我还是不懂。他们，不都是凤凰之神的羽尾毛化身而成的凡人么，又怎么会……”青衣摇头叹息，难以明白。“凤凰之神的力量，怎么会是邪恶的呢？她，好歹也是四灵之一啊！”
“我也不太清楚。”羲凰苦涩地低垂下了头，“曾经有人说，是故去的羲山哥哥对大家的诅咒——因为我平安无事，所以很多人都相信了这一点。不过，也有人说，是上天在刻意地贬谪我们——因为初代凤凰之神曾经背弃了他们四灵的组织，所以才会有我们也被连带诅咒的命运。不过，也还有人说，一切的苦难，都源自于姐姐你的出现，和离开。”
“……”如此，青衣终是哀伤地叹了口气，心中却是低声：羲凰啊羲凰，归根结底，碧婕夫人无非只是将我送给你，让你好杀了我，好帮助你的族人们解脱出来，让你可以成为脱胎于天地之间的真正霸王凰者吗？羲凰……
如何可以确定？怎能用来责难？羲凰，你要想杀我，其实只消说一声就够了，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呢？“羲凰。如果你当真恨我，可以直说。如果你真的想要杀了我替你的族人替你的哥哥报仇，我答应你，只要我帮助我的恩人完成他的梦想，我自然就会前来领死的。时限一年。你相信我，到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
“姐姐！”羲凰却是不禁讶然地张大了口，久久难以闭合。“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姐姐，说了这么久，你还认为我是个坏人，
还是不相信我？我如此坦诚地和你说起那些往事，无非就是想告诉你，我不怪姐姐。事实上，如果哥哥可以找回来，他也一定不会去怨恨姐姐的呀！”
“可是，可是真的是我害了你们不是吗？”青衣但只悲声，久久难以平静。“——这，可是不争的事实啊！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变成这样，你们也绝不会忍受那么多年的苦难不是吗？而且你刚才也说了，一切的悲剧，都源自于我的出现和离开。”
——她怎能轻易地去相信这样一个本应该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会如此大度地不去怨恨自己呢？羲凰是谁？他可是羲山的亲弟弟呀！而羲山，因为自己才会被孤身地投入云山深谷，多少年都杳无音讯。而再后来，羲凰的族人们也都因为自己而背负上了诅咒变成了邪魔——如此，羲凰，你不是应该日日夜夜听着那些人们对我的诅咒之词吗？既然如此，即便你为了你哥哥选择相信我，可是耳濡目染已久，你还能坚定地认为我是个好人，是你哥哥爱的人吗？
“是凤凰之神。”羲凰却是镇定，咬牙。“应该说，我们这一族人生来就注定会得到上天的诅咒——初代的凤凰之神背弃了天帝天后的旨意。即便她早已不见，可是，身为她的化身的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得到上天的摒弃和诅咒——无非，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或者，只是姐姐的到来宣告给苍天知道了我们这一族人的存在。所以说，姐姐充其量只是将我们出生时命里就带来的诅咒给提前引发了而已。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上天若是想叫人灭亡，他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借口的，不是吗？”
——当上天的摒弃和诅咒化成了这位少年心底最后的悲愤，他也就顽强地坚定了意志。多少年了，他恨着苍天多少年了。可是，这样的恨，真的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羲凰……”她看着他，无尽感伤，却又无从相助。而事实上，自己的心底，又何尝不是充满了怨憎呢？羲山的谪落，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_爱，什么叫做痛。而自己千年淫乱江山，就是告诉自己还活着，悲屈的活着——女人，从来都是男人们眼底的祸水。这，是自己天生丽质的错，还是上天给予自己最大的磨难？还有，月神，还有，帝子……
恨到深处，竟是没有一丝的痛苦挣扎在自己的心底了吗？末了，青衣却是低声叹息，浅语苦笑道，“对了，羲凰，那你现在是……”
羲凰又只微然笑了一声，缓声：“是碧婕夫人救了我，让我成为了大家的凤凰。而现在，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孤身一人在这锁凤阁里等候我的族人们一一解脱。我相信，他们可以，我也可以的。”
“会的。他们一定都会的。”除了这么说，自己还能怎么样呢？羲凰，羲凰，你看起来是个孩子，但却比我还要豁达，还要坚韧。我离开囚笼之后，除了报恩以外，想到的，就全部都是恨，都是怨，都是不信任，都是冷漠的人生。但是你……
她只听着那少年微然低声，轻然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姐姐，你到这里来是为了……”
“是我的姐姐。”青衣终是有些难堪地回答道——如今，她怎么好再去破坏碧婕夫人在这少年心中的美好形象呢？“她受伤了，所以我才送她到这里来医治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姐姐她……”念及此处，青衣终是不禁回头遥望，向着那一座高入云端却为自己根本就看不到顶端的山峦。“羲凰。我问你，你觉得，碧婕夫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好人吧。怎么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不知道。”青衣却是低眉，凝重，缓缓叹息。“如果今天不是在这里见到你，或许我也根本不会想这么多。但是，有你在这里，无疑地，碧婕夫人她的意思很明显——我想，她一定就是想让我安心地留在这里，去成全她。”但是，她究竟又是在谋划些什么？
“姐姐，你的话，怎么那么奇怪？”羲凰不明所以。“碧婕夫人，高高在上，就连九天之上的天帝都要忌她三分，那夫人还有什么需要姐姐你去成全她吗？”
如此，青衣终是默然不语了。她知道，那个女人，她一定是有什么盘算有什么梦想正在计划着。但，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呢？碧婕夫人，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她所没得到过的？权力，财富，荣耀，地位，丈夫，爱情，子嗣，属下……她，究竟还会缺什么呢？
苦思，冥想。只是，那青碧衣裙的女子终是绝难猜透那个女子心中的千年梦想的。
而也只在如今，那浑身素衣的女子终是孤寂地呆坐在高台宝座之上，身边，却是再没有了一个可以听她说句心里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