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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们就进去吧!」微然一笑,霖儿徐徐转身,开口,一边还只将那项颈的青鸟符取了下来,当成手链一般系在右手腕间,将那青碧的玉符稳稳地执在掌心。「不管里面势态如何,亦不论往昔那柄魔剑怎样,如今,我们都一定要进去,将所有作恶的敌人都彻底消灭!——悼灵,我准备好了。那你呢?」

    「当然。」悼灵也只报之一笑,一边也只徐徐映亮了之前明昭遗留给他的长剑明辉。「我不会害怕,也绝不会退缩——所以,你可千万别扯我的后腿,知道吗?」

    「当然。到时候,你可别胆怯地想要拉着我逃才是。」如此,那二人终是又只相视一笑,没有再多行言语。可是,那彼此的心底终是依旧只心绪悠然,伴着他们一路前进的步子缓缓荡漾,轻然,却永远都不能和对方诉说——

    「你知道吗,澜儿。如果你真的很想要离开,很想将那些无辜的人们弃之于不顾,那你又怎么会想着要委屈自己留在这个地方继续前行呢呢?——澜儿,你知道吗,其实你比我们想象中的,比你自己所想象到的,都要更加坚强,更加勇敢!——相信我。那才是真正的你!」

    「悼灵——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几分胜算。但是那样的敌人,想来也会是很危险的吧。所以,如果可以,请你一定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机,我相信,我们一定都可以轻易地渡过难关。答应我,不要逞强,不要像青鸟一样,让我遗憾……若你要走,请带着我一起……」所谓『希望』,那不过只是一些行将幻灭的泡影而已——前方的危难几何,虽然不能这时亲见,但是,那好歹也曾历经了无数鲜血和战火洗礼的女子终是明白,在这样的一片大地上,即便所有的神祇都已然离开,可是这里却仍旧还是危机四伏——天帝,众神,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这个世界永存下去!所以,你知道吗,悼灵!前方注定一死,无非,只是杀死你的人变成了那些妖魔,而不再会是我……

    ◇

    徐徐地迈出步子,悠然的二人亦只轻然地透过那一道矗立于虚空之间透明无形的魔障。旋即,脚步轻然落定,而眼前,却是豁然变化!——那,是什么?冷清的杉林之间,妖冶的白雾肆意地穿行虚空。高耸的古老砖墙虽然还和方才一样,但是,就在那紧闭的城门面前,就在那宽约一丈的护城河上,那样轻然的薄雾之间却还隐隐夹杂着分明的……

    「是血!是血啊——」一声悲切呐喊,才只刚刚反应过来,霖儿就只不禁将唇捂住,想也不想就放开了悼灵的手掌直往后退却一步。

    然,也只正在这般的时候,她却是惊诧地发觉自己那身后的地方竟然已经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去路——所以!那一道壁障,难道真的已经……心绪焦灼,忍不住就只回头顾盼。然而,那随之映入眼帘的,却竟是那样两个分明的幼童!

    「相思,晓寒?——你们两个进来做什么?大哥哥不是已经说了你们不可以……」

    「可是,之前大哥哥还说可以让我们共同进退的啊!既然如此,那大哥哥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丢下我们不管呢?」晓寒却是直言。

    不过,霖儿却还是不肯作罢。「那你们……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里面很危险吗?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我们又该怎么……」

    「好了。」然而,悼灵却是即时劝阻,拉住了霖儿。「既然都已经进来了,那就出不去了。既然出不去了,那就一起走吧。不管如何,现在我们的敌人就只有这城池之中暗暗设下这一道壁障的恶人!不论他是青篷,还就是那样的一柄魔剑,总之,我们不能大意!最好,还得企盼青篷疼惜的那个女人,她当真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清醒的普通好人,可以帮我们即时地唤醒那样的城主!」

    ——晓寒胆敢进来,那也就是说,龙神,他也一定很想进来。既然如此,那不如就一起往前走走看吧!总不能一辈子都将龙神拒之于千里之外!如果他真对青鸟和霖儿有什么谋算,那么最起码,他也一定会在找到青鸟之前,用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守护霖儿!没错,他一定会!

    如此,一行四人终是再次举步上路,徐徐地朝着那飘满血腥之气的护城河面上缓步过去——越近,血腥味就越浓重。所以,不用细想就能够知道,这样的城门口,曾经一定是用来杀过人的。不过,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銮靖城民,还是那些外来采办的大户商家?不过,不管死者究竟是谁,他们毋庸置疑的,都是『无辜者』!

    ◇

    「悼灵。」悠然踏步,霖儿却还是心有颤栗。「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我都死在了这里,你会安息吗?」你,会不会再一次化身成为那样的一

    个孤独旅人,直到千百年后再一次踏上人间,邂逅于我?——可是,虽然邂逅很美,但我却还是希望你能去安息——因为,只有你真正地安息了,放弃了你我,那样的预言,那样的诅咒才会彻底消亡,才不会,再一次让我们经历像现在这样的痛楚和无尽的血河!

    然而,那男子却是轻缓。「怎么这么问?还没正式驾临战场,难道你就要急着打退堂鼓了吗?这,可不应该是你的作风!」

    「我……」霖儿终是尴尬地努了努嘴,久久才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一进来就闻到了那么分明的血腥之气!——这意味着什么?这样高耸的城楼底下,究竟又埋葬了多少具尸骨?」抬首望天,却是只见着那样冷寂的砖墙生生地割断了天幕,令人心悸。「我不敢想象,我只怕,自己还会像当年那样,一看见满地的鲜血就忍不禁要变成你们的负累……」

    徐徐俯首,沿着小径缓缓向前,悠然地靠近那一道漫长而冷清的护城河。如此,那一行人终是步履轻缓,小心紧张地似乎也太过了一些——然而,才只待得那一行人徐徐地踏上那一道护城河中心的石板桥之际,那一侧的少女却竟是突然就只一声尖锐疾呼,慌忙便只往后退出两步,抬起的手,也只不禁僵在虚空,久久难以言语。

    但是,那样惊悸的神情——所以,在那护城河里面……心碎,而斑驳。所以,自己还是不敢去亲眼面对那样的血河吗?

    可是,即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那河里的景象却还是叫人心惊,无法安定:绯红的护城河,一层薄薄的浮冰孤寂地悬浮其上,也是微红。而再看那河底,虽然不能见底,但是,那样的河水之中却还是有那么些许分明的尸首冷不防地刺痛了人的双眼:一整条,城楼底下这一整条护城河里居然全部都是——微红的浮冰之下,绯红的血河之中,那一道道分明已然泡烂浮肿的尸首……

    「所以,我们来迟了,我们还是来迟了……」一句柔声,一声悲切,而身体,竟也开始不自觉地往下瘫软,难以自持:原来,那些死去的无辜者们,他们的尸首,都已经排满了一整条河……可是,怎么可以,为什么要……青篷,青篷!你怎么能……

    「澜儿!别慌——」悼灵终是只一把稳住霖儿,急急地让她支撑起来,宽慰,「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还是不要太难过的好。或者,应该还是我太大意了吧!料想,早在前几天里,这里就已经发生了这样的惨案吧——你还记得那个黄衣的姑娘吗?」

    「黄衣姐姐?」一时提及,霖儿忍不禁又只一阵无力,心惊胆颤。「怎么?连她也出事了吗?」

    「不,她没出事。她只是去銮化城了而已!」眼见如此,悼灵也不免一声幽叹,神色同样苍白。「你知道的,在那一天我们分别之前,我们在河边还看到了很多妖魔的尸首。那个时候,我们都还以为那些飘荡虚空的血气仅仅只是那些妖魔的而已。但是如今看来,或许还有这里的凡人之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你看看他们——」再一度强忍着心中的悲愤,那一道海蓝的女子终是仔细地朝着那池水中几近腐烂的尸首看了过去——即便难受,可她却还是得克服心底所有难安的痛楚感觉,一定要习惯那样刺鼻的血腥之气:无一例外,竭力地看遍了这河面上所有可以被人看清的尸首,她这才发觉,那些尸体身上的衣服都显得过于平淡,没有任何绚丽的色彩,全部,都只是普通贫民的粗布麻衣而已!——所以,他们都是贫民?可是为什么?是他们犯了什么错?还是有什么其它的缘故呢?——死去的,既然都是贫民之身,那也就意味着,这些被处死的人,全部都是銮靖城里的贫民百姓?那么,那些从外地前来采办的商户们,是不是都还活着?——可是,既然他们都还活着,又不会被人杀死,那为什么刽子手不肯放逐他们?还有,老天爷——

    心绪悠然,女子只再度微微昂首,看向苍穹:头顶的云穹依然灰暗,看不见丝毫的朝阳或者渐渐临近的冷夜星辰,只有那无尽的灰霾和厚重的云层肆意地压抑着这片大地,一并,她那颗充满了悲切的心:苍天……你不会动容吗?难道,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无辜的人们死去,你都不肯要为他们痛哭落泪一次吗?老天,求你,下一场雪,求你,再为他们难过一次好吗?如果你真的认为世人平等,那么现在就请你告诉我,你要为了他们,悲泣一次……求你,下雪吧……

    「悼灵。」泪流满面,女子却是悲戚着面容,久久难安。

    「怎么?」

    「我,可不可以花一点时间,为他们诵经超度?」

    「当然可以。」他无法拒绝。

    「谢谢。」

    悠然一声

    ,女子终是缓缓地往后退下桥去,只站在那河畔边上,静然地跪坐下去,悄然吟唱:「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还是那一首熟悉的地藏王菩萨灭定业真言,还是那一番轻柔的女子幽声。看着她,听着她,那一侧的男人也只不禁地昂起头,朝着头顶那幽暗的云层之间遥看了过去:「澜儿……」十遍,一百遍,一千遍……可是,佛偈,在这样封禁的异世界里,真的也会有用吗?废墟之城,这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而这里的亡灵,自也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归宿,而绝不是人间世界里的幽冥地界。——所以,这样的佛偈,当真也能够超度他们,宽慰他们内心的怨憎和黑暗吗?

    「哎呀,是不是,下雪了呀?」突然,一旁的少年晓寒却是惊声开口。言语之间,直叫那悼灵也只不免轻缓地撵去泪迹,定睛地朝着那灰霾的云穹里凝神看去——那是雪吗?依稀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幽亮幽亮的东西——是!那是雪花!一朵一朵,悠然飘荡,乘着清风,伴着尘埃,悠然飘零而来——那,居然是真的雪花!

    轻然探手,还来不及俯首,那眼眸之间却是已然被落入了一片白雪。然而,才只短瞬的功夫,那样的雪花就只悄然而逝,倒是化成了悼灵眼底的透明泪滴,缓缓摇曳而出。而再俯首,手心之中也只分明地接住了一朵柔白的雪花:「真的下雪了!澜儿你看到了吗?真的下雪了!」

    但,那依然还只悄然诵经的女子却并没有直接答复。她只依旧孤单地跪在那冷寂的地面上,俯身一拜,悄然而起:「感谢苍天,感谢你的雪花,感谢,你能够在百忙之中帮我送别他们……」泪眼,徐徐睁开。那头发同样雪白的女子终是在这样腥气秽浊的地方再一度昂起了头:云穹之巅,伴随着细碎的雪花徐徐隐现的,那是什么?是,佛迹吗?

    「澜儿……」悼灵不敢置信。「难道,这雪,是你……」

    「不。」可是,霖儿却是打断,微然笑起,「应该只是巧合而已吧。——我,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已。何德何能,可以让老天垂怜呢?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感谢老天爷——他给了我一个机会。所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废物。这世上,还有我可以做到的事情,还有我可以去帮助的人!所以……」她哽咽着看向了悼灵。而同时的,那和她已然渐生默契的男子终是轻缓地扶起了她的柔身。「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下去!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这里所有枉死的人,都能够得到安息。」

    一片清辉,一片白雪。似梦幻,似纯真。但,不论如何,那样的一双璧人却终是不曾知道,那些早已死去的人们的灵魂却都早已经不再受他们自己掌控——将来,他们,迟早会变成那样狰狞的地狱军团横扫这整片已然凋零的冰雪世界——到那时,会是这大地的人间末日吗?

    ◇

    待得一切作罢之后,霖儿也只徐徐地放开了心怀,示意:「那,我们就进去吧。」

    「好。」

    「可是,城门不是关着的吗……」但,话音未落,才只待得他们刚刚又准备上路之际,那城楼的大门却竟是令人惊诧地徐徐放开,仿佛竟是有什么人凌空看到了他们,帮他们开启了城门!但是——没有人!是的,没有人!无论悼灵他如何感应,却始终都无法感应到自己身体的近处会有什么生命迹象!「怎么回事?!」忍不禁就只心绪紊乱,隐有寒颤之意渐起。「所以,这样的地方,当真就是一处龙潭虎穴吗?」

    「你们当心一点,站到我后面去!霖儿,你也是——」

    然,还不待得那立于桥头的一行人们列好队阵,他们却终是只听见那离身前不远的城门里竟是突然便飞碾起了一阵阵惊颤大地的轰鸣巨响,仿佛竟是平地炸响了惊雷一般!——那,是什么声音?到底,又是从何而来?

    「你们当心!可能会有东西要冲出来了!」极力地凝神戒备,可是,那样分明的声响,却为什么叫人看不清……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才只当得悼灵正想着自己为何什么异常都不曾看见之际,他们那四人却终是只见着那样宽敞的城门之间的虚空之中突然便只飞驰出了那么一道颜色墨青身形足有一丈来高的巨型猛兽!——那,是什么东西……

    「你们让开——」可是,谁又曾料到!还不待悼灵开口吩咐,他那身后的地方却竟是突然生出了一股巨大的蛮力,生生地将那一侧的人们都只推离桥面,竟是将她那整个人的胸膛都只单薄地面向那样突兀现出的猛兽跟前!

    「澜儿——!」疾呼,而痛彻心扉!可是,自己又该如何阻挡!那样的猛兽,那样浑厚的冲击力,一并,那样生猛的飞踢——「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