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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梦·26章 雀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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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多么熟悉的苍蓝颜色,那是多么古老而又不容人轻易触及的传说战衣——

    天高云阔。那一日,耳际的喧嚣不迭地翻涌在人海之间,年轻气盛的鸦雀也只跟随着同乡的少年一同走近了神的殿堂:那是一片旷大的湖泽。千里烟波,云海浮沉。碧波万顷,浪蕊浮花。有木参天,惊诧众生。

    那一年,是个难得的机会。据说,在那树梢之巅,住着许许多多的天上神仙。而那一年,他们居然大开仙门,想着要从人间世界挑选战将——成为神,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哪怕只是成为天界中的守门将士,只怕都要远远尊贵于人世的君王或者城主!

    所以,无数怀带着梦想的年轻人都云涌而来。他们占据着一艘又一艘片帆小舟浮沉湖中,交谈着彼此的梦想,一并等候着神祇的降临。

    相传,在头顶树梢的云麓仙居中,珍藏着一件稀世的珍品。那是一件宝衣,有着强大的防护力和灵性。任何人,只要能够被那件宝衣所选中,就可以永远留在云宫,封为仙灵——即便不是更为高贵的身份,却终究都已经让世人所瞩目,而艳羡。

    不过那一年,上过云宫仙居的人数虽然很多,可是经过宝衣的筛选之后,最后留下的也便只有区区的八百人——八百人,或许看似很多,可若是相较于那本来将近百万的人数来说,八百,又委实太少。不过,忽略掉那些被淘汰的大多数,所有被留下的人都已经很是感激涕零了:因为是凡人,所以才会担忧自己的生辰不够,才会担忧自己将会容颜老去。可是现在,成为了仙灵,不单再不必担忧这些事情,还反而可以修习仙术,成为守护天下的仙灵使者。——如此,有谁会不去乐意,会不兴奋呢!

    可是偏偏,人群中就有一个意外——那个人,鸦雀不能忘,永远都不会忘!

    ¤

    这个世上,有许多人会被你永生铭记。有的人,是因为她的倾世容颜,有的人,是因为她的惊世才情,而还有的人,则是因为她的卓越天资。可是偏偏,有那么一个人,就是例外:他是青龙。

    第一次见时,是在纷乱的湖边。那个时候,鸦雀刚好和同乡租下了一条船,排在了队伍的末处。可是偏偏,就在那个时候,他的身后慢悠悠过来了一个人。他的表情淡然,似乎根本就不曾在意那湖面上纷乱的景象。

    可是,或许就是因为命运。虽然青龙并不曾在意这般的事情,可是鸦雀竟然就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地唤了他一声:「兄台,要一起吗?」后来的很多时候,鸦雀都在想,如果当时没有叫他,那么那个人,还会成为后来的冥王右将军,还会成为后来的青龙使者吗?

    那个时候,青龙虽然高大,但也生得普通,平庸的几乎没有任何特点。眼看着一个又一个或俊美或魁梧的男人都唉声叹气地离开湖泽,鸦雀都还只不禁自嘲地说自己很可能并没有登天的机会。可是偏偏,青龙只说了一句话,便加入了他们。

    「既然兄台邀请,那小弟自当奉陪。如若兄台当真有幸封为仙灵,那可得请兄弟好好地喝上一杯。」不得不说,那时候的青龙当真秀气。

    如此,鸦雀终是有所鼓舞,缓缓宽下心来,摇着木桨驶入那烟波浩渺的湖泽之中:「如果当真有幸,别说一杯,就算是千杯万杯,小弟也自当奉送——不过,说不定兄弟也有机会的呢!」

    只是,青龙却是摇头,不以为意。「比起万寿无疆青春永驻,我想我更偏爱这万里锦绣山河。若是能够走遍这大江南北,也算是不枉我来这人世走上一遭。」

    「成为仙灵,不是一样也可以游遍天下么?」

    「仙灵自有责任,要守护芸芸众生。若是当真被封为仙灵,只怕一辈子都要被拘束在这云穹之巅的神明高塔之上,再无半点自由。」

    ¤

    如果那个时候青龙并没有选择上船,那么自己,最后还有可能被留在云宫吗?

    如果那个时候就怯懦地选择了退避,那么自己是否也并不能留在那云宫之中?

    可是,再多揣测,也终究没有如果,无法去假设。所以,到最后,他和青龙,终究都还是走到了云宫之巅,也看到了那一件一直都悬浮在半空之间的苍蓝宝衣——但只远远一眼,虽然看不仔细,可那一身的幽蓝,终究让人无法忘怀。而更奇怪的是,自从鸦雀登上云宫之巅后,他才惊讶地发觉,排在自己身前所有的人,一个接一个都被留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淘汰了那许多人吗?怎么到这个时候,一连留下了这么多?」

    鸦雀无法理解。但事实也委实怪异:原本大约一千个人之中才会留下一人,可是不知从何时起,竟是接连地留下了十几二十人!

    然后,就在鸦雀不明之时,那云宫之间守护着的仙灵们也都只不禁更加惊诧地将视线投在了那一件宝蓝的华服之上:它的光芒,竟是伴随着队伍的前进愈发闪耀。可是,为什

    么呢?数十万年来,这样一直悬挂于空的宝衣,何曾有过如此绚烂的光芒耀眼!这一日,到底是怎么了?

    临近宝衣的时候,鸦雀也听见了那些仙灵们的交头接耳。虽然有所狐疑,可他也只依旧朝前,临近,轮到了他。

    但是说也奇怪。就在青龙止步而鸦雀孤身上前之际,那般的蓝色宝衣却竟然再没有壮丽光华,只停在绚烂之中,仿佛已经炫亮到了极致,只由着那幽幽的光芒肆意地倾洒下来,浮沉在鸦雀身间,颤起一朵又一朵碧色莲花般的光华晕点。

    「那是什么?」

    不单鸦雀被惊住了,就连那一众看守的仙灵也都只不禁纷纷变色。

    鸦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离开,还是要走近那被留下来的人选之中,亦或者,是继续留在那宝衣的光华底下,直到有人前来审判裁决。

    可是很快,就在他依旧不知所措之际,那云宫的平台之上缓缓临近了一个人:他的面容有些冷寂,让人不寒而栗。可也正是那般的人,他只轻看了鸦雀一眼,吩咐:「让他留下。继续。等选到下一个凑齐八百,就可以结束了。」

    然后,那神祇便只头也不回就转身走掉了。后来鸦雀才知道,那个人,便是地狱的霸主,冥王。也是后来许多年,他一直追随的神!

    ¤

    那一日,鸦雀留下了。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从一开始,青龙就站在了人群之首,那么自己这些排在后面的人,是否一辈子就要在人世浮沉,只成为一个简单的普通人,了此残生?

    但是,还是没有如果。因为没有如果,所以他就只好守着这样的事实,直到后来。

    不过,那一日的结局,他也终究不能忘怀——

    当青龙上前的时候,他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目瞪口呆:和自己方才临近时不一样,那宝衣之间却竟然只再一次光华大现,炫耀虚天。

    ——只是,和方才鸦雀站在那里不一样的是,这时的光芒,仿佛并没有之前的那般灼热和令人窒息。虽然光芒依旧闪耀,但却是温和的,贴心的,令人狐疑。

    可是,还不及所有人明白一切,那样的宝衣却竟是兀地自主飞驰落下,轻巧地覆在青龙身间,带着他,成为了云宫之上被封为仙灵的最后一人,第八百位。

    ◇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那个人,会是你。」鸦雀似有惊疑,但却仍旧是出人意料的平静。「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从一开始我们所有人就知道那云宫之上的神灵所等待的就只有你,或许我们谁都不会去尝试登临天界。——只有你,一直以来,让人瞩目的都是你,也只有你,青龙。」声音微颤,分明带着些许不忿和抱怨。

    「如此说来,你是在抱怨命运的不公吗。」青龙的声音里清冷地没有掺杂任何感情。

    「那是自然。」鸦雀淡然叹息,缓声道,「有时候我很庆幸当年叫你上了船,我也很庆幸自己一直都站在你的身旁。因为你,我才能够被留下来,因为你,我才得以存活至今,才能够在此肩负起最后的责任和身份。——可是更多的时候,我是在嫉妒,在不忿,在蔑视,亦在怨恨——你,只有你才是被众神所关注的那个人。你天生就可以成为王者,你轻而易举就可以变成冥王右将军。可是我呢?辛苦搏杀一生,浴血奋战,可直到冥王败落,直到弥月公主带着族人迁徙于此,我方才能够顶替你的位置!——三十万年,我奋斗整整三十万年,才能够和三十万年前的你平起平坐。——不,是平起平坐么?当然不是。如今的我,根本就只是一个放养冥王族人的牧羊人罢了。哪里,能及得上你呢。」

    「可是你很享受其中,不是吗。」青龙不动声色,声音依旧冷酷。

    然而,鸦雀却是冷笑,自嘲:「呵,我不是你那样天资聪颖的人,我也不是你那样本就为神灵所关注的人。我就只是一个普通凡人。是因为你,我才可以成为仙灵,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珍惜我被赐予的这一切呢?我好不容易才能成为众生的守护者,我应该自豪。最起码,我是名正言顺,自己奋斗得来的!」

    「那么如今,你过得可还好?」声音之中,似带起了些许关切之意。

    「当然。」

    「即便是在此休养生息,终日不能施展所长,你也过得安心?」

    「为何要不安心呢?或者说,不安心,我又能够怎样呢。」他倒是一句实话。「上天不曾垂怜于我,我就只好自强不息。无非,只是比你迟到了三十万年而已——再者,以前的我,不过也只是一个穷乡僻壤里的臭小子。过着的生活,本就是如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又有何不安心的呢。况且,我终究比外边劳作的人要更好一些。最起码,我还有一把剑,可以用来宽慰自己。我不觉得这是种埋没。」

    「说起来,也是你们弥月公主的功劳。」那般的弱女子

    ,是该说她有远见呢,还只是当年无可奈何的一种抉择?

    「公主殿下一心为族人安危所考虑。身为臣子,我们自然就要好好守卫这里的天下。」

    「那你又知不知道,门外,所有的冥王族人,如今都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上!」青龙说得平静,没有丝毫炫耀的意韵。

    「你……」如此,鸦雀终是抬起了头,只静然地看向那黑暗之中依旧不能看清的面庞,叹息,而摇首。「你本就有这样的能耐。不过,我还真是没有料到你的狠心。」当年算计青龙的事情,就算鸦雀不曾亲眼所见,但却终究也有所耳闻。若要他不恨,又谈何容易。

    「再者,就算我在外边想要阻拦你,可也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既然死亡是吾辈的宿命,那我鸦雀,已经准备好了。」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如今,也只能算是曾经的故人最后的两句话别吧……

    「是吗?」青龙冷笑一声,说,「你居然,会不向我求情。我还以为,你会用当年的事情来让我还你一个人情。」

    「人情?」鸦雀终是一笑,叹息,「当年的事情,对你,也只是我碰巧而已,算不得是什么人情。就算有,那也是我托了你的福。再者,若是说求情有用,那就只能够说明,你复仇的心肠还是太软了。」他的眼底,那一抹沉寂的黑色,不禁令人恸容。

    「你果然是条汉子。不像外边的那帮懦夫。」

    只是,鸦雀依旧缓声,苦笑:「也不能够怪他们吧!好歹,也沉寂了这许久时光。纵使他们很多人都曾经历过战争的种种洗礼,到如今,只怕也都已经忘却了伤痛和流血的感觉——和平,还真是一种罪过。太过安逸,就会让人遗忘某些感觉。」

    「那你呢?你还能记得,你上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吗?」

    「忘了。」鸦雀苦笑,俯首不语。

    然后,青龙便只顿了一下,又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

    「一万年前,你到了什么职位。」

    「一万年前?」鸦雀有些迷糊。

    「我想你应该能够记得,明镜圆他是什么时候死的。他死之前,我曾闯入过蒙山——那时候我没有见到你。但是,你也应该就在这蒙山之中对吧。」往事幽幽,却终究还要苦苦纠缠。

    「明镜圆……」不禁,鸦雀俯首思忖了一阵,仔细斟酌了一下,抬起了头。「那个时候,我应该才刚刚顶替你当年的位置罢了。」

    「冥王右将军。」那样的职位,又怎能够忘记。

    可是,鸦雀却是纠正:「不。是倾衾公主右将军,司教习之职而已。」

    「呵,说的也是。弥月公主,她的确是个人才。」让他夸人,倒是件难事。「不过,身为老朋友,我想我没必要让你死不瞑目。既然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朋友,那么如今,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死,还是生,你自己选。」

    可惜,如今时刻,那般的人依旧执着,不肯低头:「我不愿独活,也无法去面对弥月公主的失望。既然你要杀,就不必留下我一个。」

    「你决定好了吗?」青龙倒像是蔑然地看了他一眼,冷不防却是冷笑,嘲讽:「哼哼。弥月公主牺牲五千年。到最后,仅凭着你们,终究是不能守护自己完全!」如此时刻,那个人,终究还是想放他一马。只是,那般的人,又可曾愿意——

    「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就像十万年前——弥月公主力排众议,让我们前来蒙山投靠罪人。那个时候,谁曾愿意呢?到最后,冥王部族就免不得失落了许多人。再然后,就是五千年前。通天教主身故,峯岚殿下失踪,公主只好牺牲一人保护万全。不过说真的,到如今,我们大家也都已经苟活够了吧。」微然抬首,身旁的剑影之中,摇曳起他缓缓站直的身影。

    「你动手吧。」他竟是那样的淡然,不以为意。「既然你曾恨过,就总需要杀尽所有的仇人。青龙,我真的很荣幸,你还能和我说这许多话——比起旁人,我虽然只是多活了一段,却终是幸福了许多。能够在死前,去淡忘了一些往事,我想我应该,会很感激你的。」

    「……」究竟,是杀了他,还是放手呢?而所谓憎恨,到底又该有多凛冽?

    「鸦雀。」鸦雀缓缓地阖上双眼,张开了自己的怀抱。他静心地等待着,放下了一切的防备。只是,却终究,听那人道,「虽然我恨过,但是,我是真的想要放你走——不过可惜,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如今就成全于你。记住,若是将来我再见到你的弥月公主,我会告诉她,你抗争到了最后一刻。」

    多年旧相识,若非你,也不会成全今天的我。可是我很难过:数十万年前,是你,唤住了自在的我。你成全了我的天赋,而如今,却再一次,要成全我满腔的怨,和恨。

    有兄如此,夫复何求。鸦雀,你安心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