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4 章 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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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当年大禹治水时，每平息一处的水患，就铸铁牛沉入水中镇压水妖。最后到达水患源头的淮水，在淮源大战妖王无支祁，从桐柏山以南，一直打到云梦大泽，最后在应龙和庚辰的协助下，大败无支祁，锁妖王于龟山淮井之中。又用玄铁铸下定子镇压它。
那传说中的定海神针，原来只是一根看起来灰扑扑的铁棒，妖王无支祁，看起来也不过是一只身形佝偻的白首青猿，然而他手中这一棒挥过去，所过之处，一切碎为齑粉飞灰，朱雀大陆传说中可达仙界的仙居峰，在这一棒下如同纸糊的一般。巍峨的大殿、入云的高台、仙气缭绕的罡风阵，都在这一棍下灰飞烟灭。
元虚子和灵镜长老最在乎的罗浮亿万年基业，瞬间土崩瓦解！
而最惨的，大概要属在其中的那些罗浮山和千秋阁的长老，大概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多化神期准仙人同时使用藏得最深的保命技能，那一棍落下时，无数道光芒同时亮起，那些化神期的“高手”，都声嘶力竭喊出杀手锏：“迦叶修罗手”“镇江山”“五鬼定魂术”“锁仙阵！”然而这一切都不过如同萤火对上皓月一般，在无支祁的冲天妖气之下灰飞烟灭，唯一值得一提的，大约是灵镜长老的那一面巨大的镜子，然而也只是拖延了一瞬息的时间而已，下一刻他的镜子就碎为齑粉，随之粉碎的还有灵镜长老的身体，近仙的修为甚至没能挨上无支祁的铁棒，在棍风扫到时，就已经如同被风吹过的纸灰一样，烟消云散！
狂暴的妖气，如同肆虐的龙卷风，将整个仙居峰撕裂，神殿和广场被从中间撕开一道巨口，地动山摇。眼看着林涵他们也要被殃及池鱼，在肆虐的力量之中，一道白色身影从昏迷的林涵身上冒了出来，正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器灵老头，只见他双手一张，袍袖见风即涨，如同围幛一样将已经昏迷过去的众人围在中央。要是这时候还有活人在旁边的话，一定要当他是出来保护他们的，谁知道器灵老头抬手一挥，先是在伤口还在愈合的纪骜头上一拍，把他拍醒了，然后出手如电，瞬间把林涵晏飞文姬明月云瑶等人全部弄醒了，等到要碰到朱厌时，却忽然收回了手。
朱厌其实是伤得最重的，被人开膛破肚，内丹都露在了外面，整个都支离破碎了。器灵老头本来想慢慢治他的，却只见一朵十分微弱的黑色火焰正在他内丹上缓缓蔓延，像是要烧融他的内丹一般，发出危险的爆裂声，隐约可以听见还有什么“臭小子……快涅槃……妖气这么重……”之类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随着那黑色火焰烧灼内丹，朱厌的内丹中忽然涌出一股极为明亮的朱红火焰，瞬间蔓延到全身，他整个人都在火中熊熊燃烧，伤口却迅速愈合了。
“看来这小子学的那什么屠龙术还是有点用的。”器灵老头感慨一句，毫不留情地一掌下去，把刚刚愈合伤口的朱厌拍醒了。
林涵反而是最后一个醒来的，他的心眼状态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也有坏处，同样是直视无支祁，别人就没他的心神受到的震撼更大。有一瞬间林涵感觉自己几乎要被那铺天盖地的妖气给同化了，心里都是冲天杀意，满眼里都是那挥棒向天的无支祁的身影，连最后的理智都消失了，等到被器灵老头拍醒，才知道后怕。
他一醒来就看见了周围的恐怖局面——整个仙居峰如同在烈日下的冰块一样，几乎是在妖气中“融化”了，不仅是山峰崩裂，连周围的罡风阵都被妖气卷了进去，他们仿佛身处暴风的中心，而大家竟然浑然不觉，都抬头看着空中，林涵顿时吓了一跳，喊道：“还不快跑！”
“跑什么？”器灵老头冒了出来，一脸淡定：“还不快看，那是妖王无支祁战斗的影子，仙界多少人毕生想求一眼都求不到，你还跑，真是胆小如鼠。”
林涵这才发现大家不是被妖气控制，而是本能地被无支祁这种上古巨妖的战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其中纪骜姬明月这种家伙自不必说在，尤其是朱厌，盯着那虚影，眼也不眨。
林涵认得这个眼神。是当初纪骜看到聂云殇那一剑时一样的狂热。与其说是对绝对力量的崇拜，不如说是看见了榜样，是“我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其他人不由自主被无支祁吸引他也可以理解，那是纯粹的力量，每一棒挥出，气势吞天，可以让人想见当年无支祁与大禹在淮水大战时打得天柱崩塌，地火倒流的恐怖景象，连云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空中的无支祁。但奇怪的是，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像他们一样投入地观摩无支祁的战斗。
他也能欣赏无支祁的气势，但止于欣赏，根本无法和他们一样沉浸地观看，更别说从中学习到战斗的技巧了。
他关注的，反而是无支祁每一棒下去，那些崩散的山峰、碎成齑粉的化神期准仙人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醒了道意的原因，他的眼睛里，世界都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能看到许多混乱的气流，比如仙居峰周围的罡风、无支祁的棍风、以及一些散落在废墟中的微弱光芒。
其中一道光芒，带着点些许的混沌气息，是黯淡的微红色，就在赤虬尊者陨落的地方，而另外一道混杂的五色光芒则在苍鹤陨落的地方，灵镜长老那面镜子的碎片则如银色萤火一般散落在废墟中。而其中最亮的一道，是在青叶的位置，她和元虚子是同时陨落的，元虚子那点青色光芒他认得，是罗浮山宗主法宝，当初镇压过纪骜的镇山石。
“前辈。”他连忙叫器灵老头，想让他去捡那些法宝，谁知道他这一叫，原本死死盯住无支祁的纪骜忽然醒了过来，转过头来，看见他，还愣了一下，眼中妖气还未淡去。林涵被他锋利眼神看得一愣，刚要说话，纪骜已经扑过来，把他用力抱住，力度大到几乎把他身体都捏碎。
纪骜这一醒，其他人也都醒了过来，姬明月还以为自己是被控制了，直接亮起月光，这下彻底把大家沉浸的状态都打断了，连朱厌也从沉浸状态中醒了过来，只是仍然双眼虚茫，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唉，也罢，能学到多少都是你们的缘法！”器灵老头还在惋惜，众人已经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后怕而欢呼成了一团，尤其是晏飞文，笑着把纪骜扒开：“别抱了，整天霸占林涵，也让我跟林涵联络联络感情！”
他说联络感情是假，求表扬是真，毕竟是他和林涵想出这计谋的雏形，又是他坚决贯彻到最后的，这才保住大家的性命，能够让每个人都活着站在这里，这份决断力实在值得赞扬。可惜周围实在是险象环生，整座仙居峰都被无支祁打得稀烂，摇摇欲坠，虽然无支祁因为印记的缘故并不伤害他们，但周围越卷越大的罡风阵也够让他们吃点苦头了。
器灵老头当机立断，不给他们继续说笑的机会，袍袖一卷，把众人带出了混乱中心，刚要穿过罡风阵，林涵遗憾地大叫：“诶，那些法宝还没拿呢。”
“什么法宝？”器灵老头不以为然：“这个无支祁虽然只是一点魂魄碎片，但杀起化神期都跟杀蚂蚁一样，什么法宝能在这样的力量下保存下来，别是你看花眼了吧？”
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整个仙居峰都被打得稀巴烂了，怎么看都是一片废墟。但林涵眼中那几道微小光芒也是确实存在的，他心下疑惑，试图运转新悟到的道意，看个究竟，谁知道心念一动，那些光芒都如同倦鸟归林寻求庇佑一般，朝他飞了过来，他本能地抬起手去接，那些光芒却都化入他的手掌中，倒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纪骜一直专心盯着他，看他这样连忙问道。
“没事。”林涵知道大家现在都是风声鹤唳，反正感觉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暂且放下不提。器灵老头带着他们刚刚飞出罡风眼，就看见那无支祁的影子在混乱中渐渐消散了，有通天彻地能力的上古妖王，残存的一丝魂魄碎片都有如此威力，但最终也只能归于虚无。众人心头都闪过一丝沉重的悲悯之心，连劫后余生的喜悦都被冲淡不少。
此刻正是中午，烈日悬空，照在人身上，连自己还活着这事都有种不真实感。纪骜一直握住他的手，林涵本能地回握过去，刚要说话，只听见远处的罗浮山主峰上，传来一声沉重而肃穆的钟声。
“是罗浮山的丧钟。”晏飞文见多识广：“每当罗浮山有化神期准仙人陨落，此钟就会自己敲响。”
那钟声不知道有什么神异，简直像敲在人心上，让人心神都忍不住跟着颤栗，似乎连群峰都在跟着共鸣。丧钟一边响，林涵一边在心中默念，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声接一声，一共响了九十七声，整个朱雀大陆似乎都在震动。
还是晏飞文率先出声。
“只死了九十多个？”他眼弯弯地笑着道：“没有全死真是太可惜了，无支祁可太让我失望了。”
众人都忍不住被逗笑了，说笑归说笑，其实自从丧钟接连响起之后，整个罗浮山群峰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整个宗派都笼罩着一层死气，变得晦暗了不少。魔灾当前，一次就死去这么多的化神期长老，可以说整个宗派都要被掏空了。罗浮山的未来命运自不必说，估计下面的千万弟子都要绝望了。
那些化神期长老们群情汹涌想要把朱厌扒皮抽筋的时候，元虚子和灵镜长老口口声声说着罗浮传承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正是他们的行为，把整个罗浮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加速了整个宗派的灭亡。
现在回头看，林涵他们借无支祁力量杀掉所有追杀他们的人这一步棋自然是又准又狠，而且斩草除根，何其凶狠。但事实上，元虚子和千秋阁也从来没给他们其他的路走，与其说是他们厉害，不如说是元虚子的疯狂和自私，导致了罗浮的灭亡。
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如果元虚子他们不想杀朱厌，无支祁的印记又怎么会被激活，那毁天灭地的妖王怎么会出来？某种意义上，元虚子他们是自己给自己掘好了坟墓。
林涵早就想通了这点，又听见云瑶道：“我云岫谷的心法是不许杀人的。但我一点也不觉得残忍，如果真有因果报应的话，我也不怕，我一点也不后悔！有句话叫杀一救百，我只可惜无支祁没把他们都杀光！”
她从来是众人中最善良的一个，连她都这样说，可见这些人实在是死有余辜。林涵刚想安慰她两句，就听见晏飞文笑着道：“这话真没错，无支祁怎么还放跑几个，朱厌，是不是你不行呀？影响了无支祁印记的威力。”
他这话本来是安慰云瑶，顺便逗一下朱厌的，因为朱厌不知道是伤重了还是心神耗费过大，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恍惚之中。他向来活蹦乱跳，但凡还有一点精神的话，现在估计就已经在跳着骂元虚子他们了。
但器灵老头却认真当成晏飞文在嫌弃无支祁了，嚷道：“罗浮山这种宗门好歹传了这么久，没点保命的技能不可能的。而且我说了，你们这种小世界都有境界限制，无支祁也只发挥出化神期的实力。所以林涵舍不得用印记是对的，这个印记要是能留到仙界去用，那可厉害了。”
他这话一说，众人都吓了一跳，连纪骜都沉不住气了，问他：“什么？那个无支祁是化神期？那他怎么能杀那么多化神期的人？”
“我早说了，道意才是根本。道意的高低，就跟你们和凡人的区别一样，比如朱厌是鸟，麻雀也是鸟，朱厌杀麻雀不是跟无支祁杀这些人一样？只有小世界的人才执迷于境界高低，贪图一日千里，你们好好修炼道意，才是正道。”
“那我们有机会成为这样的化神期吗？”纪骜追问。
“你有吞天诀和神魔之体，有点机会。我看姬明月那小子也有点古怪。其余人现在都是麻雀罢了……”
“林涵也是麻雀？”纪骜顿时不干了，以器灵老头对他的了解，这小子只怕又犯浑了。
林涵倒没什么执念，刚想劝解纪骜，却听见器灵老头淡淡道：“林涵和你们不同，他有一条大道要守。”
纪骜还想往下问，那边又出了新状况，本来云瑶一直在照顾朱厌，他从苏醒之后就有点呆呆的，也可能是印记被用掉之后耗费了心力的缘故，额心还渐渐浮出一道金印来，光芒闪耀，云瑶本来不敢动，想问器灵老头，那边晏飞文早忍耐不住，伸手朝那金印上一戳。
只见光芒闪耀，金印里竟然窜出一只圆滚滚的家伙，先还像是一团石头，忽然伸出四肢来，舒展筋骨，原来是一只毛茸茸的青色小猴，看起来和无支祁倒有几分相像，都是青色身子，头上的毛却是白色的。但不同的头上反长着两只小角，还很短，像鹿茸还没长出来的小包一样。
那小猴子落地就想跑，四处逃窜，晏飞文哪会让它逃走，神羽叶直接展开，将他包住，一把抓了回来。小猴吱吱直叫，还要咬他手指，被姬明月用月光一冻，顿时动弹不得，散去月光之后，整只猴都蔫了，也不敢动了。
“这是什么？是无支祁的猴子猴孙吗？”林涵也来了兴趣。
“看起来没什么用的样子。”晏飞文用手指拨弄了小猴子两下，见它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这个给我玩吧，反正你有小胖鱼了。”
“行吧。”林涵笑道。晏飞文正要收起小猴，只听见有个声音嘲讽道：“我看你是嫉妒人家林涵有小胖鱼叫娘亲，你也想要一个吧。”
是朱厌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也算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险些被人开膛破肚，竟然没留下什么阴影，还是老样子。晏飞文顿时笑了，多少顾忌着他是个伤兵，没揍他，只是轻轻踢了他一脚，道““你这小子命大，还没死呢？”朱厌却不忙着还手，目光忍不住飘过去看云瑶。
云瑶已经满眼是泪，她向来温柔，这时候却比其他人都凶，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直接过去给了他几拳，也不知道朱厌伤口愈合没，听他声音，是被打得不轻。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还以为你真的死了，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朱厌难得有这样温和的时候，任由她打，等她打累了，才低着头小声跟她道歉：“下次不会了。”
众人都识趣地当做没看见，偏偏器灵老头煞风景，把众人往个山坡上一放，伸了个懒腰，道：“无支祁的妖气散尽了，老夫也该回逍遥经里了，免得仙界那些家伙发现老夫的气息。你们这些小子以后别说老夫贪生怕死了，只要有这样的机会，能有像无支祁这样强的妖气挡掉仙界的眼目，老夫还是会出来保护你们的嘛……”
“嗯嗯，我们懂了，等下次有无支祁这种强者挡在前面的时候，您老是一定会出来‘保护我们’的，真是雪中送炭，太感动了。”晏飞文笑着回道。
器灵老头气得眉毛倒竖，但是无支祁的妖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他也只能骂了句“臭小子”，就钻进了逍遥经里。留下众人在这座陌生的山峰上，享受这劫后余生的珍贵时光。
相传当年大禹治水时，每平息一处的水患，就铸铁牛沉入水中镇压水妖。最后到达水患源头的淮水，在淮源大战妖王无支祁，从桐柏山以南，一直打到云梦大泽，最后在应龙和庚辰的协助下，大败无支祁，锁妖王于龟山淮井之中。又用玄铁铸下定子镇压它。
那传说中的定海神针，原来只是一根看起来灰扑扑的铁棒，妖王无支祁，看起来也不过是一只身形佝偻的白首青猿，然而他手中这一棒挥过去，所过之处，一切碎为齑粉飞灰，朱雀大陆传说中可达仙界的仙居峰，在这一棒下如同纸糊的一般。巍峨的大殿、入云的高台、仙气缭绕的罡风阵，都在这一棍下灰飞烟灭。
元虚子和灵镜长老最在乎的罗浮亿万年基业，瞬间土崩瓦解！
而最惨的，大概要属在其中的那些罗浮山和千秋阁的长老，大概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多化神期准仙人同时使用藏得最深的保命技能，那一棍落下时，无数道光芒同时亮起，那些化神期的“高手”，都声嘶力竭喊出杀手锏：“迦叶修罗手”“镇江山”“五鬼定魂术”“锁仙阵！”然而这一切都不过如同萤火对上皓月一般，在无支祁的冲天妖气之下灰飞烟灭，唯一值得一提的，大约是灵镜长老的那一面巨大的镜子，然而也只是拖延了一瞬息的时间而已，下一刻他的镜子就碎为齑粉，随之粉碎的还有灵镜长老的身体，近仙的修为甚至没能挨上无支祁的铁棒，在棍风扫到时，就已经如同被风吹过的纸灰一样，烟消云散！
狂暴的妖气，如同肆虐的龙卷风，将整个仙居峰撕裂，神殿和广场被从中间撕开一道巨口，地动山摇。眼看着林涵他们也要被殃及池鱼，在肆虐的力量之中，一道白色身影从昏迷的林涵身上冒了出来，正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器灵老头，只见他双手一张，袍袖见风即涨，如同围幛一样将已经昏迷过去的众人围在中央。要是这时候还有活人在旁边的话，一定要当他是出来保护他们的，谁知道器灵老头抬手一挥，先是在伤口还在愈合的纪骜头上一拍，把他拍醒了，然后出手如电，瞬间把林涵晏飞文姬明月云瑶等人全部弄醒了，等到要碰到朱厌时，却忽然收回了手。
朱厌其实是伤得最重的，被人开膛破肚，内丹都露在了外面，整个都支离破碎了。器灵老头本来想慢慢治他的，却只见一朵十分微弱的黑色火焰正在他内丹上缓缓蔓延，像是要烧融他的内丹一般，发出危险的爆裂声，隐约可以听见还有什么“臭小子……快涅槃……妖气这么重……”之类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随着那黑色火焰烧灼内丹，朱厌的内丹中忽然涌出一股极为明亮的朱红火焰，瞬间蔓延到全身，他整个人都在火中熊熊燃烧，伤口却迅速愈合了。
“看来这小子学的那什么屠龙术还是有点用的。”器灵老头感慨一句，毫不留情地一掌下去，把刚刚愈合伤口的朱厌拍醒了。
林涵反而是最后一个醒来的，他的心眼状态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也有坏处，同样是直视无支祁，别人就没他的心神受到的震撼更大。有一瞬间林涵感觉自己几乎要被那铺天盖地的妖气给同化了，心里都是冲天杀意，满眼里都是那挥棒向天的无支祁的身影，连最后的理智都消失了，等到被器灵老头拍醒，才知道后怕。
他一醒来就看见了周围的恐怖局面——整个仙居峰如同在烈日下的冰块一样，几乎是在妖气中“融化”了，不仅是山峰崩裂，连周围的罡风阵都被妖气卷了进去，他们仿佛身处暴风的中心，而大家竟然浑然不觉，都抬头看着空中，林涵顿时吓了一跳，喊道：“还不快跑！”
“跑什么？”器灵老头冒了出来，一脸淡定：“还不快看，那是妖王无支祁战斗的影子，仙界多少人毕生想求一眼都求不到，你还跑，真是胆小如鼠。”
林涵这才发现大家不是被妖气控制，而是本能地被无支祁这种上古巨妖的战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其中纪骜姬明月这种家伙自不必说在，尤其是朱厌，盯着那虚影，眼也不眨。
林涵认得这个眼神。是当初纪骜看到聂云殇那一剑时一样的狂热。与其说是对绝对力量的崇拜，不如说是看见了榜样，是“我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其他人不由自主被无支祁吸引他也可以理解，那是纯粹的力量，每一棒挥出，气势吞天，可以让人想见当年无支祁与大禹在淮水大战时打得天柱崩塌，地火倒流的恐怖景象，连云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空中的无支祁。但奇怪的是，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像他们一样投入地观摩无支祁的战斗。
他也能欣赏无支祁的气势，但止于欣赏，根本无法和他们一样沉浸地观看，更别说从中学习到战斗的技巧了。
他关注的，反而是无支祁每一棒下去，那些崩散的山峰、碎成齑粉的化神期准仙人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醒了道意的原因，他的眼睛里，世界都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能看到许多混乱的气流，比如仙居峰周围的罡风、无支祁的棍风、以及一些散落在废墟中的微弱光芒。
其中一道光芒，带着点些许的混沌气息，是黯淡的微红色，就在赤虬尊者陨落的地方，而另外一道混杂的五色光芒则在苍鹤陨落的地方，灵镜长老那面镜子的碎片则如银色萤火一般散落在废墟中。而其中最亮的一道，是在青叶的位置，她和元虚子是同时陨落的，元虚子那点青色光芒他认得，是罗浮山宗主法宝，当初镇压过纪骜的镇山石。
“前辈。”他连忙叫器灵老头，想让他去捡那些法宝，谁知道他这一叫，原本死死盯住无支祁的纪骜忽然醒了过来，转过头来，看见他，还愣了一下，眼中妖气还未淡去。林涵被他锋利眼神看得一愣，刚要说话，纪骜已经扑过来，把他用力抱住，力度大到几乎把他身体都捏碎。
纪骜这一醒，其他人也都醒了过来，姬明月还以为自己是被控制了，直接亮起月光，这下彻底把大家沉浸的状态都打断了，连朱厌也从沉浸状态中醒了过来，只是仍然双眼虚茫，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唉，也罢，能学到多少都是你们的缘法！”器灵老头还在惋惜，众人已经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后怕而欢呼成了一团，尤其是晏飞文，笑着把纪骜扒开：“别抱了，整天霸占林涵，也让我跟林涵联络联络感情！”
他说联络感情是假，求表扬是真，毕竟是他和林涵想出这计谋的雏形，又是他坚决贯彻到最后的，这才保住大家的性命，能够让每个人都活着站在这里，这份决断力实在值得赞扬。可惜周围实在是险象环生，整座仙居峰都被无支祁打得稀烂，摇摇欲坠，虽然无支祁因为印记的缘故并不伤害他们，但周围越卷越大的罡风阵也够让他们吃点苦头了。
器灵老头当机立断，不给他们继续说笑的机会，袍袖一卷，把众人带出了混乱中心，刚要穿过罡风阵，林涵遗憾地大叫：“诶，那些法宝还没拿呢。”
“什么法宝？”器灵老头不以为然：“这个无支祁虽然只是一点魂魄碎片，但杀起化神期都跟杀蚂蚁一样，什么法宝能在这样的力量下保存下来，别是你看花眼了吧？”
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整个仙居峰都被打得稀巴烂了，怎么看都是一片废墟。但林涵眼中那几道微小光芒也是确实存在的，他心下疑惑，试图运转新悟到的道意，看个究竟，谁知道心念一动，那些光芒都如同倦鸟归林寻求庇佑一般，朝他飞了过来，他本能地抬起手去接，那些光芒却都化入他的手掌中，倒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纪骜一直专心盯着他，看他这样连忙问道。
“没事。”林涵知道大家现在都是风声鹤唳，反正感觉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暂且放下不提。器灵老头带着他们刚刚飞出罡风眼，就看见那无支祁的影子在混乱中渐渐消散了，有通天彻地能力的上古妖王，残存的一丝魂魄碎片都有如此威力，但最终也只能归于虚无。众人心头都闪过一丝沉重的悲悯之心，连劫后余生的喜悦都被冲淡不少。
此刻正是中午，烈日悬空，照在人身上，连自己还活着这事都有种不真实感。纪骜一直握住他的手，林涵本能地回握过去，刚要说话，只听见远处的罗浮山主峰上，传来一声沉重而肃穆的钟声。
“是罗浮山的丧钟。”晏飞文见多识广：“每当罗浮山有化神期准仙人陨落，此钟就会自己敲响。”
那钟声不知道有什么神异，简直像敲在人心上，让人心神都忍不住跟着颤栗，似乎连群峰都在跟着共鸣。丧钟一边响，林涵一边在心中默念，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声接一声，一共响了九十七声，整个朱雀大陆似乎都在震动。
还是晏飞文率先出声。
“只死了九十多个？”他眼弯弯地笑着道：“没有全死真是太可惜了，无支祁可太让我失望了。”
众人都忍不住被逗笑了，说笑归说笑，其实自从丧钟接连响起之后，整个罗浮山群峰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整个宗派都笼罩着一层死气，变得晦暗了不少。魔灾当前，一次就死去这么多的化神期长老，可以说整个宗派都要被掏空了。罗浮山的未来命运自不必说，估计下面的千万弟子都要绝望了。
那些化神期长老们群情汹涌想要把朱厌扒皮抽筋的时候，元虚子和灵镜长老口口声声说着罗浮传承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正是他们的行为，把整个罗浮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加速了整个宗派的灭亡。
现在回头看，林涵他们借无支祁力量杀掉所有追杀他们的人这一步棋自然是又准又狠，而且斩草除根，何其凶狠。但事实上，元虚子和千秋阁也从来没给他们其他的路走，与其说是他们厉害，不如说是元虚子的疯狂和自私，导致了罗浮的灭亡。
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如果元虚子他们不想杀朱厌，无支祁的印记又怎么会被激活，那毁天灭地的妖王怎么会出来？某种意义上，元虚子他们是自己给自己掘好了坟墓。
林涵早就想通了这点，又听见云瑶道：“我云岫谷的心法是不许杀人的。但我一点也不觉得残忍，如果真有因果报应的话，我也不怕，我一点也不后悔！有句话叫杀一救百，我只可惜无支祁没把他们都杀光！”
她从来是众人中最善良的一个，连她都这样说，可见这些人实在是死有余辜。林涵刚想安慰她两句，就听见晏飞文笑着道：“这话真没错，无支祁怎么还放跑几个，朱厌，是不是你不行呀？影响了无支祁印记的威力。”
他这话本来是安慰云瑶，顺便逗一下朱厌的，因为朱厌不知道是伤重了还是心神耗费过大，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恍惚之中。他向来活蹦乱跳，但凡还有一点精神的话，现在估计就已经在跳着骂元虚子他们了。
但器灵老头却认真当成晏飞文在嫌弃无支祁了，嚷道：“罗浮山这种宗门好歹传了这么久，没点保命的技能不可能的。而且我说了，你们这种小世界都有境界限制，无支祁也只发挥出化神期的实力。所以林涵舍不得用印记是对的，这个印记要是能留到仙界去用，那可厉害了。”
他这话一说，众人都吓了一跳，连纪骜都沉不住气了，问他：“什么？那个无支祁是化神期？那他怎么能杀那么多化神期的人？”
“我早说了，道意才是根本。道意的高低，就跟你们和凡人的区别一样，比如朱厌是鸟，麻雀也是鸟，朱厌杀麻雀不是跟无支祁杀这些人一样？只有小世界的人才执迷于境界高低，贪图一日千里，你们好好修炼道意，才是正道。”
“那我们有机会成为这样的化神期吗？”纪骜追问。
“你有吞天诀和神魔之体，有点机会。我看姬明月那小子也有点古怪。其余人现在都是麻雀罢了……”
“林涵也是麻雀？”纪骜顿时不干了，以器灵老头对他的了解，这小子只怕又犯浑了。
林涵倒没什么执念，刚想劝解纪骜，却听见器灵老头淡淡道：“林涵和你们不同，他有一条大道要守。”
纪骜还想往下问，那边又出了新状况，本来云瑶一直在照顾朱厌，他从苏醒之后就有点呆呆的，也可能是印记被用掉之后耗费了心力的缘故，额心还渐渐浮出一道金印来，光芒闪耀，云瑶本来不敢动，想问器灵老头，那边晏飞文早忍耐不住，伸手朝那金印上一戳。
只见光芒闪耀，金印里竟然窜出一只圆滚滚的家伙，先还像是一团石头，忽然伸出四肢来，舒展筋骨，原来是一只毛茸茸的青色小猴，看起来和无支祁倒有几分相像，都是青色身子，头上的毛却是白色的。但不同的头上反长着两只小角，还很短，像鹿茸还没长出来的小包一样。
那小猴子落地就想跑，四处逃窜，晏飞文哪会让它逃走，神羽叶直接展开，将他包住，一把抓了回来。小猴吱吱直叫，还要咬他手指，被姬明月用月光一冻，顿时动弹不得，散去月光之后，整只猴都蔫了，也不敢动了。
“这是什么？是无支祁的猴子猴孙吗？”林涵也来了兴趣。
“看起来没什么用的样子。”晏飞文用手指拨弄了小猴子两下，见它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这个给我玩吧，反正你有小胖鱼了。”
“行吧。”林涵笑道。晏飞文正要收起小猴，只听见有个声音嘲讽道：“我看你是嫉妒人家林涵有小胖鱼叫娘亲，你也想要一个吧。”
是朱厌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也算是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险些被人开膛破肚，竟然没留下什么阴影，还是老样子。晏飞文顿时笑了，多少顾忌着他是个伤兵，没揍他，只是轻轻踢了他一脚，道““你这小子命大，还没死呢？”朱厌却不忙着还手，目光忍不住飘过去看云瑶。
云瑶已经满眼是泪，她向来温柔，这时候却比其他人都凶，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直接过去给了他几拳，也不知道朱厌伤口愈合没，听他声音，是被打得不轻。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还以为你真的死了，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朱厌难得有这样温和的时候，任由她打，等她打累了，才低着头小声跟她道歉：“下次不会了。”
众人都识趣地当做没看见，偏偏器灵老头煞风景，把众人往个山坡上一放，伸了个懒腰，道：“无支祁的妖气散尽了，老夫也该回逍遥经里了，免得仙界那些家伙发现老夫的气息。你们这些小子以后别说老夫贪生怕死了，只要有这样的机会，能有像无支祁这样强的妖气挡掉仙界的眼目，老夫还是会出来保护你们的嘛……”
“嗯嗯，我们懂了，等下次有无支祁这种强者挡在前面的时候，您老是一定会出来‘保护我们’的，真是雪中送炭，太感动了。”晏飞文笑着回道。
器灵老头气得眉毛倒竖，但是无支祁的妖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他也只能骂了句“臭小子”，就钻进了逍遥经里。留下众人在这座陌生的山峰上，享受这劫后余生的珍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