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长公主 > 112、千灯

112、千灯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话说到这份上, 李蓉也装不下去了。

    她在地上躺了片刻, 见裴文宣没有来拉她的打算, 便自己起了身,假作无事发生过, 仪态优雅坐回了位置上。

    她是有些心虚的。

    就算刚吵过架,但这种有人自荐枕席还被当场抓包的事儿, 总还是有些尴尬。

    这种事儿不是第一次见,她记得上一世, 其实就有个长得好看的状元, 听说了她爱好美男,也不知道是看上了她的脸, 还是看上了她的权, 有一日趁着和李蓉商议政事的机会,悄悄的给她塞了个纸条。

    这种风月之事,她是不带到朝堂上来的, 本想悄悄处理了,不想就传到了裴文宣耳里,裴文宣面上不动声色,倒也看不出喜怒,结果这个状元第二日就被人参奏, 而后从国子监博士直接贬成地方知府,十年不到,就打包出了华京。据闻出城后不到五里,就被一伙山贼打劫, 抢光钱财不说,还套上麻布口袋,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这种手笔,说不是裴文宣下手的,她还真的不信。也就裴文宣这种小肚鸡肠手段幼稚的人,才能干出这事儿。

    上一世他们冷战,裴文宣只能背后使阴招,如今他与她确立了关系,他大概就很难满足于背后悄悄下黑手这种手段了。

    于是李蓉时刻准备着,看裴文宣打算如何出招。

    然而裴文宣不说话,他静静喝着酒。过了许久之后,他似乎才调整了情绪,慢慢道:“我来找殿下,本是来道歉的。”

    “不用道歉,”李蓉赶紧给他倒茶,“都是小事,你先消消气,有什么火都发出来,发完了我们再谈。”

    裴文宣被李蓉的话哽住,他迟疑了片刻后,才道:“殿下,不必如此。”

    “你不用骗我,”李蓉抬手打断他,将茶倒满,双手捧着放他面前,“要真不必如此,你也不把我绑到这儿来了。”

    “殿下,”裴文宣哭笑不得,“这小船,本就是我备给殿下一起来赏灯的。”

    “咱们像赏灯吗?”

    李蓉果断反问,不等裴文宣回答,李蓉便给了他答案:“这是绑架。”

    “你同我吵架,你骂我,你不顾前程任性,这些我通通不计较了,”李蓉双手在空中一推,认真看着他:“我就要求你一件事,现在把船划回去,有什么事,我们上岸再谈。”

    “殿下为何如此要求?”裴文宣抬眼看她,“此处风景秀丽,人烟稀少,再适合谈话不过。”

    “你说得没错啊,”李蓉立刻接话,“用来恐吓威胁我,再适合不过了。我又不会划船,水又这么冷,我还能游回去不成?”

    “殿下,”裴文宣看着她,“我看见你在北燕塔写的信了。”

    李蓉动作僵住,两人一瞬间沉默下来,裴文宣倒了酒,又喝了一口,缓慢道:“你说,其实我们都对对方很好,为什么总要走向一条绝路呢?”

    “两个人如果不想爱分开,那也就罢了,可殿下明明心里有我,为什么,我们还要把路走成这样?”

    李蓉不说话,她垂着眼眸。

    “殿下,”裴文宣握着酒杯,有些疲惫:“婚姻于您而言,到底是什么呢?”

    裴文宣一面喝酒,一面缓声询问:“若需要,你就可以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成婚。若不需要,你就可以和离舍弃。我对于您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李蓉不应声,裴文宣转头看她,眼里带了几分恳求:“殿下,同我说句实话吧。”

    “想听实话?”李蓉笑起来,裴文宣看着她,没有挪移的目光,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李蓉端起酒杯,她喝了一口酒,随后点头道:“好,那今夜我们就说实话。我可以轻易和离,是因为这件事中,和离是最好的法子。父皇多疑,无论如何解释,符文一事既然让他注意到你不忠的可能性,他就一定会试探,你对他表忠,这是势在必行。你问我为什么会要求你和离,我才当问你,为什么不和离?”

    裴文宣听到这话,正欲回答,就听李蓉斩钉截铁:“因为你怀疑我。”

    “裴文宣,”李蓉自己倒了酒,克制着语速,优雅又缓慢道,“其实你自己不说出来,但是在你心里,终究是信不过我。”

    “如果你能信得过我,你怕什么和离。就算分开了,你我仍旧在一起,不可以吗?”

    裴文宣听着李蓉的话,转头看向窗外的流水。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说下去,仿佛就是将那些伤口又翻开来,那些隐藏了许多年的,说起来甚至有那么些难堪的过往,它悄无声息隔在他们两人中间。他以为不提,就不会出现。可现在才明白,任何伤口,都会以不同的形式,影响着后续的选择。

    他当真以为他放下了,可如今才知,他没有。

    “不说话了?”李蓉笑起来,“戳到痛处了?冠冕堂皇来指责我不重感情,真正不重感情的,到底是谁?”

    裴文宣握着杯子,抿酒不言。

    李蓉看着他沉默,她的猜想被客观证实,她心里无端抽痛起来,她猛地用扇子敲打在桌上:“说话!”

    “你要听真话吗?”

    裴文宣听着李蓉的怒喝,他看着湖面,用着最后一丝冷静克制自己。

    李蓉抬手,果断道:“请。”

    “你要我信你,”裴文宣喝了一大口酒,似乎在给自己勇气,“可我凭什么信你?”

    裴文宣说着,转头看她:“凭你能为避难就决定下嫁给我?凭你明说着喜欢我但遇到些许困难就马上抽身?凭你一面说喜欢一面转头就能另寻他人?凭你情场失意欢场得意的喜好?”

    “你要我信你,你有能让我信任的地方吗?”

    裴文宣端着酒,来到李蓉面前,他单膝跪下,半下身,盯着她:“你说得没错,我信不过你。你今日能因为权势与我和离,来日,你就能真的因为权势与我分开。我如今还是你丈夫,我不松口,谁都别想把我们分开。可若我们分开了呢?”

    “苏容卿还在盯着你我,”裴文宣笑起来,“我信不过你,也信不过他。”

    李蓉听着这话,她一直在笑:“明白。”

    说着,她抬头,凤眼轻扬,颇为挑衅道:“那裴大人还等什么?赶紧和我和离,找个好姑娘过美满人生不好?”

    裴文宣不说话,他看着李蓉的模样,看着她似是骄傲的眼里暗藏着的那些委屈和苦痛,看着她嘴硬又傲慢的眼神,他恨得牙痒。

    “看什么?”

    李蓉笑起来:“舍不得?舍不得也没办法呀,我可舍得……”

    话没说完,裴文宣按住她的头,便朝着她吻了过去,同时将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把她压在了船舱之上!

    李蓉正气在上头,裴文宣这么一逼,她一脚狠狠踹过去,裴文宣立刻用腿压住她的腿,两只手腕被他一只手抓住李蓉头上一拉,低头压在她的唇上,便长驱直入。

    李蓉不让他得逞半分,一口咬在他唇上,支吾着叫骂:“王八蛋,混账东西……”

    裴文宣根本不理她,血的腥气交缠在唇舌之间,越是反抗越是让所有感官随之放大,各种感觉都升腾起来。

    “骂。”

    裴文宣低哑出声,一贯清朗的声响带了几分难言的情/欲,低声道:“继续骂,我听着。”

    李蓉拼了命让自己神智清醒一些,组织着她所有认识骂人的话去骂着个人,只要得了半点机会,就又抓又咬又打又踢。

    两个人在船舱里几乎是厮打,只是裴文宣一直顾着她,怕伤着她。

    所有愤怒和狂躁都在撕扯之间混杂着欲/望发泄出来,直到最后,裴文宣终于用腰带把李蓉的手捆了个结结实实,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才算完事。

    李蓉喘着气,看着面前这个早已失了风度的男人。

    他的玉冠被她撕扯下来,头发散乱在两侧,衣服也早已散开。

    他脖子、胸口都是她抓的血痕,肩上也是她咬的压印,唇上也是她咬出来的齿印,就差脸没被抓花。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相比裴文宣,她还是要体面得多。

    只是裴文宣人长得好看,哪怕是这样的时刻,也不觉丑陋,甚至于在衣衫半开之间,还显出几分外界难以见到的风流意味来。

    两人都累了,裴文宣怕她发疯,压着她不动,他轻轻喘息着,摇头道:“李蓉,你这样的泼妇,哪里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你又好到哪里去?”李蓉冷笑,“说你一句下流都是侮辱了这二字。”

    裴文宣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

    他看着李蓉瞪他的眼神,那眼神灵动又鲜活,和之前说伤人话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注视她片刻,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额头:“以后别这样了,你说伤人的话,我听着难过。”

    “你难过又关我什么事?”

    李蓉听他的话,无端端生出几分委屈,有些眼酸起来:“滚。”

    裴文宣轻笑,他伸手将人抱在怀里,温柔道:“蓉蓉,你是个好姑娘,别带满身的刺。”

    李蓉不回他,她扭过头去,不想同他说话。

    裴文宣侧过身来,不想将所有重量都压在李蓉身上,他们两面对面躺在一起,裴文宣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背,温和出声:“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话激你。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太担心,所以会害怕。”

    “我不确定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也不确定苏容卿在你心里的分量,我一想到你们的过往,一想到我失去的那些年,我就忍不住说错话。你别生气,好不好?”

    李蓉听着裴文宣道歉,她静静躺着。

    体力消耗之后,人反而冷静下来,她枕着裴文宣的手,靠在他的怀里,像是小船归港,得了庇护,才有了安稳。

    其实她知道是他任性,裴文宣认错,并不是因为他错了,而是他一贯包容她,让着她。

    这样的退让,让李蓉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忍不住抬眼,注视着裴文宣。

    裴文宣见她看他,轻轻笑起来:“看我做什么?”

    “裴文宣,”李蓉轻唤他,“其实你说得没错,我没有可以让你信任的地方,我不该怪你。”

    裴文宣听着她认错,他没有说话,李蓉将额头轻轻触在他的胸前,有些疲惫:“是我疏忽了,我没有想到你会害怕。是我为你想的太少。但是裴文宣,你不是不是重要,只是我想把最好的给你。”

    “我从出生,所有人都和我说,权势是最终要的东西,是我们立身之本,是我们的根基。其实和离我也害怕,我也会担心你喜欢别人。可是我更怕你为我折了前程。”

    “我怕你为我牺牲,等有一天,你老了,或者你走投无路,你没那么喜欢我了,你就会想起来,你为我做过的一切,那时候你会恨我的。”

    裴文宣听着李蓉少有的坦白,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怎么不说话?”李蓉见裴文宣久不言语,抬起头来,看向裴文宣。裴文宣听她询问,他轻轻一笑:“我在生气。”

    “生气?”

    李蓉诧异:“我这么好好说话,你还生气?”

    “是啊,我在想,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就这么点事儿,我就前程没了,老了,以后还要怪你。”

    裴文宣笑着翻了个身,李蓉枕在他的手上,裴文宣转头看向外面的星河:“你这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

    “谁知道呢?”李蓉轻笑,“不同的环境,养育不同的人。若你当不上丞相,谁又知道你会成为怎样的裴文宣?”

    “我不同你说这些没用的。”裴文宣将目光从星空移到她身上,“你就等未来看就是了。已经过了一辈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清楚得很,”李蓉抬起手来,将自己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手腕在他面前转了转,“手艺好的很。”

    裴文宣看着李蓉招手,他直起身来,李蓉也坐起来,将手递给他。

    裴文宣低着头给她解开这绑着她手的腰带,缓慢道:“其实我今日也是被你气到了,以后说话多思量些,别这么伤人。明明对我好,偏生要说得这么不堪。”

    “不过我也不笑你,”裴文宣抬眼看她,笑了笑,“其实我今日不想和离,也不是真的不信任你多少。最主要的,是我想着,怕你伤心。”

    “我伤什么心?”

    李蓉将手从腰带里拿出来,裴文宣握着腰带一手撑着自己,一手搭在曲起来的一条腿的膝盖上。

    他扭头看向窗外,窗外水面上,不知从哪里飘了些河灯来,它漂浮在河面上,同天上的星辰交映,环绕这小舟。

    裴文宣看着这湖面,声音有些飘忽:“你身边的人,都习惯为了权势放弃感情,你虽然也这么说,可我若当真这么做了,你便永远不会知道,有人的感情,是一点杂质都不沾染的。”

    “我当官,我争夺权势,是为了走到你身边。所以如果让我用离开你来换取权势,”裴文宣转头看她,轻笑起来,“哪怕只是一时的离开,口头的离开,我也不愿意。”

    “以权势交换感情,我喜欢的人,不可以习惯这种事情。”

    “可这只是小小的交换。”李蓉皱起眉头,裴文宣瞧着她,“我若毫不犹豫答应了这小小的交换,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蓉蓉,”裴文宣说着,抬起手来,放在她的发间,“对于我来说,不让你受委屈,是最重要的事。”

    李蓉没有说话,她静静注视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散披着头发,衣衫半敞,发丝在夜风中轻舞,历经岁月的稳重加诸于青年俊朗的仪容之上,映衬着湖光水月,似如谪仙梦境,美不胜收。

    无声不过片刻,远处传来撞钟声,没了一会儿之后,数千盏天灯在远方山上缓缓升起,裴文宣仰头看着,眼里落满灯火,带了笑意。

    “蓉蓉,”他笑着转头,“你看。”

    他转头那一瞬间,姑娘就亲了上来。

    裴文宣愣不过片刻,他就听李蓉低低出声:“裴文宣,其实我比你想象的,更喜欢你。”

    李蓉说着,双手便环绕上去,翻身坐在裴文宣身上,抱住了裴文宣的脖子。

    裴文宣靠在船壁上,在短暂的愣神后,他反应过来李蓉在做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浸在蜜里,裹了糖,只是小小的一个动作,便让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不由自主弯起嘴角,抬手拂过李蓉脸上的发,而后将手按在她后脑勺的发丝之中,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裴文宣对于李蓉熟悉的程度,远高于李蓉自己本身。

    他爱李蓉,爱着李蓉的一切,并愿意为之钻研和付出,最后精于此道。

    起初不过只是一个吻,而后便是手段百出,等到最后时,李蓉软软抱着裴文宣,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裴文宣一手搭在窗边,撑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揽着坐在身上靠着他休息的人,手一下一下顺着她背上的脊骨。

    李蓉早已瘫软在他身上,他却依旧一派朗月清风的君子模样,在她耳边亲声发问:“要回去吗?”

    李蓉不说话,她抱着他,感觉这人随问了话,却没有停手。

    好久后,她终于哑声开口:“裴哥哥……”

    裴文宣听得她的称呼,不免笑出声来,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抬手抱住她,在她耳边最后确认了一遍:“就在这儿吗?”

    李蓉用鼻音应了一声,裴文宣亲了亲她的耳垂。

    “好姑娘。”

    说完之后,他将他轻轻放在垫子上,抬手抽了旁边的腰带,覆上李蓉的眼睛。

    李蓉只听得周边水声,蝉鸣之声。

    满天星河,千灯映水,小船浮在水面上摇摇晃晃,在夜色中为薄雾遮掩。

    情到深处时,裴文宣将十指与她纠缠在一起。他轻唤她的名字,有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狂/狼,直至最后,隐约呜咽出声。

    李蓉才终于明白,其实情/欲二字,终究需得有情,才得喜乐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