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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庆鱼年[一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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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鱼年[一零二]

    周锦鱼这个人, 怎么说呢,她对自己的定义,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随和的人,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挺随和的人,所以别人无论喜欢她也好,讨厌她也好, 那毕竟都是别人的事情。

    就比方说,以往在邱麓书院念书的时候,有女同窗喜欢她,偷偷的给她递情信,她想着那是人家姑娘的心意,总是不好拒绝,但是收了情信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不答应还是不答应,但最起码没有当面拒绝过什么。

    而讨厌她的那些酸溜溜的人就更没必要在乎了, 毕竟他们也就嘴上发泄一通, 并不能在实质上对她造成什么伤害,所以背地里骂就骂呗, 那些人总觉得她上回那个探花是考运气给天顺帝讨来的,所以背地里编排她, 她也觉得没什么, 毕竟他们骂她她也不会少二两肉,无所谓。

    可是这个长公主却是不一样的,她早已经明确的拒绝过她, 也多番婉拒过,可没成想万岁爷的一道赐婚圣旨还不够,到头来那个刁蛮的长公主竟然直接绑了小包子娘儿俩,还来威胁她。

    周锦鱼在早些年的时候,那时候年轻气盛,她最恨的便是别人威胁她,可是这几年在周家吊儿郎当的混了些年,最终在不知不觉间已然磨平了些棱角。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便是求生欲开始变的越来越强。

    所谓求生欲么……

    她其实也不想有的,如果不是被形势所逼,谁愿意放弃自己原本的坚持和执念,愿意委曲求全呢。

    可是如今这回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却不得不继续委曲求全一次了。

    可话又说回来,那个长公主到底看上了她什么呢?

    她周锦鱼,虽说人嘛……貌美如花是没错,男装打扮也是英俊潇洒,可是那个长公主到底看上了她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见了自己的画像,从此欲.罢不能,非君不嫁?

    她想着,一定还可能是自己那话本写的太过感天动地,里面的那个女帝和丞相大人的感情太过缠绵悱恻,所以那长公主这才因为喜欢她这个写话本的原作者,这才更加垂涎。

    可是,为什么觉得鸡蛋好吃,便偏偏要得到那只下蛋的鸡呢?

    长安城那么多姑娘看了她的话本,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要嫁给她,也没见哪个真的要扑上来的,可是这个长公主便偏偏要得到她的人,这是什么道理?

    周锦鱼心中愈发觉得恐怖,想着那长公主也太神通广大了些,她写话本的事就连周家的人都瞒着,她也一直是跟书坊那边私下往来,这么隐秘竟然也能被长公主给查到,实在是恐怖。

    可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娃子啊,万一洞房当夜,那长公主色.欲.熏心,非要霸王硬.上弓,这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周锦鱼打了个哆嗦,背后一阵战栗,端茶杯的手几乎要端不稳,她无奈,只能又把茶杯放回到了桌上。

    看吧,那个女人就是个克星来的。

    让她坐立不安,喝水都喝不安稳的克星!

    也不知道那老管家到底有没有回去跟克星说她提的那个条件,有没有善待小包子母子。

    哎,如今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到了夜里,周锦鱼被冻醒了,一睁眼看着窗户正在大敞着,许是自己睡前忘了关,爬起来去关了窗户,隐隐约约看到树下似乎是有人,等她借着月色再一看,那棵树下却什么都没有了,她想着,大概是自己眼花了,关了窗户又爬到了床上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把窗户关上,原本躲在树后面的那少女走了出来,少女年纪不大,是个鹅蛋脸,身上穿着中原女人的轻薄衫,头上的黑发却绑成了十来个小辫子,一绺一绺的垂在背后。

    少女看着周锦鱼房间的方向,扯着嘴角笑了声,道了句:“才几年没见,你竟然长的比我都高了。”

    说完,她轻轻点了点脚,已然一跃上了大树的顶上去了。

    少女踩着树梢轻轻一跃,上了房顶,很快便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第二日周锦鱼又是起了个大早,她夜里做了好几个噩梦,全都是梦到那长公主,最后那长公主变成了一只脸上有花纹的母老虎,却是虎头人身,张牙舞爪的要扑过来脱她的衣裳,她吓的左挡右挡,好在最终没能让那母老虎得逞。

    去前院用过早饭,进宫的马车昨日便已经备好了,柳氏嘱咐了又嘱咐,让她进了宫可别说错了话,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上了马车。

    柳氏的嘱咐其实完全没有什么必要,毕竟小包子娘还在那长公主的手上,她便是想要拒绝这门亲事,她也没胆子,万一那长公主丧心病狂到要杀人,她也不敢赌,所以柳氏完全没必要担心她会在天顺帝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疾驰到了皇宫,此时还没有到开宫门的时候,宫门前暂时只来了她一个等着上朝的人,她便站在宫门前等着。

    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有几个大臣正三三两两结伴的往宫门的方向走。

    走在最前面的一拨人见了周锦鱼一大早便等在这里,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指着她,对身边的官员笑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咱们几个以为已经够早的了,没想到她却是早就到了。”

    周锦鱼刚要对这几个大人行礼,就听一人笑道:“还说人家是后生,我说,你的年纪又比他大出几载去?”

    另一人也笑道:“是啊是啊,你知道人家是谁,就开始乱搭话?”

    那人立刻笑看着周锦鱼道:“你先别说话哈,让我猜猜看你是谁。”

    周锦鱼展开眉头,轻轻一笑:“大人请。”

    那人便摸着下巴,打量着周锦鱼分析道:“看你身打扮么,想必应该是个书生。”他转头看着同行的官员:“可是在今儿跟咱们一起进金銮殿的书生么,想必必定是今科的前三甲了。”

    其他人跟着笑起来,起哄道:“小国舅,这回你可是猜对了,那你能不能猜中,这位是三甲中的哪一位?”

    那个被叫做小国舅的男子皱了皱眉,道:“这就难了,不如加个堵住吧,就赌宝香阁的一壶酒,如何?”

    其他人笑道:“行啊,你快猜猜。”

    小国舅道:“也不是不好猜,前三甲中,毕竟冯蔚之咱们都熟,其余两位一个叫陆遥,一个叫周锦鱼,我是知道的。不过……”小国舅笑了笑:“我听说周锦鱼长了一副桃花眼,看他这风流倜傥的样子,想必必定就是那周锦鱼了。”

    “对喽!小国舅猜对喽!”其他人跟着笑起来:“看来这顿酒要咱们请了”。

    那小国舅笑道:“我就说嘛,”他看着周锦鱼笑道:“周锦鱼,你来的可真早。”

    周锦鱼拱手行礼道:“学生给诸位大人请安。”

    小国舅笑起来:“免礼免礼,你不用对咱们自称学生这么谦虚,再有一个时辰,你可就是万岁爷钦点的状元爷了,同殿为臣,不必如此客气。”

    周锦鱼弯腰拱手道:“是,国舅爷说的是,锦鱼记住了。”

    小国舅笑道:“这才对吗,放松些,在咱们几个跟前不用这么拘谨。”他又走近了周锦鱼一些,小声道:“咱们又不是朝堂上那些个迂腐的老头子,说起话来动辄就拿规矩压人,烦都烦死了。”

    周锦鱼一怔,抬起头来,却见这小国舅正对自己咧着嘴笑,仿佛他方才没有跟她说过什么不妥的话一般。

    小国舅轻咳一声:“平辈相交,平辈相交而已。”

    周锦鱼顿时对此人好感多了些。心中暗想,这些人都叫他小国舅,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国舅了。看他的官袍显然官位不高,而且此时听其他人同他讲话随意嬉笑,他也笑嘻嘻的胡乱说一通,也并没有多少国舅爷的架子。

    正当她胡乱想的时候,陆遥也到了,他快步走到她跟前,喊了声:“兄弟,好几天没见你了!”

    周锦鱼应了声,哭笑不得:“才两天而已。”

    陆遥故作难过:“兄弟,难道你就不想我么,咱们两天都没见了诶,两天!”

    周锦鱼无奈了,只得笑着回道:“想想想,想了想了,行了吧。”

    陆遥这才满意了,一歪头,看到了小国舅等人,那小国舅此时也正往陆遥身上看,两人一经对视,小国舅立刻指着陆遥道:“这回不用猜,这个肯定是探花郎陆遥。”

    其他人哄笑道:“人家周状元刚才喊了他的名字,还用的着你猜。”

    陆遥眨了眨眼,问周锦鱼道:“兄弟,你们是在玩什么游戏么?”

    周锦鱼笑了笑,道:“国舅爷跟咱们闹着玩呢。”

    陆遥又回头看了小国舅一眼,点了点头:“是不是猜对了有赏啊,那我也来猜猜,”他说着,忽然指着周锦鱼的身后道:“那个是冯蔚之,榜眼冯蔚之。”

    周锦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看去,果真就看到冯蔚之正和他爹冯伯杨一道往这边走过来。

    冯蔚之听到“榜眼”二字,像是忽然被刺痛了般,顿住脚步,冷冷的往周锦鱼的方向看过来。

    周锦鱼被他瞪的莫名其妙,不过是玩个“猜猜猜”的游戏嘛,这忽然生什么气?

    冯蔚之站在原地不动了,冯伯杨也便停了下来,眼神有些冷的盯了周锦鱼一眼,周锦鱼自然装作看不到。

    陆遥小声问道:“兄弟,我是不是喊错他名字了,他是不是生气了?”

    周锦鱼摇了头道:“不用管他,你待会儿见了万岁爷别乱说话,万岁爷如果不问你,你千万别乱说话,知道么?”

    陆遥用力的点头:“嗯!”

    没一会儿,宫门前的大臣们越来越多,总算到了开宫门的时候,宫门一开,朝臣们立刻整理了下身上的官袍,开始迈着步子有条不紊的往里走。

    小国舅刚同身边的人笑着说完话,问了周锦鱼一声:“周状元,走不走?一块儿啊。”

    周锦鱼立刻道:“来了。”她说完,拉了陆遥一把,陆遥立刻也跟上去。

    小国舅一边走,一边笑着对周锦鱼道:“我听闻你快当长公主驸马了,恭喜恭喜啊。”

    周锦鱼想起魏华年来,打了个哆嗦,咧着笑回道:“国舅爷见笑了。”

    小国舅捂着嘴笑起来,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没什么,你可真是好福气,冯蔚之估计要恨死你了,你以后可要当心了。”

    周锦鱼一怔,疑惑的歪头看向那个小国舅。

    却见他又是一笑:“你若是遇到什么事,可以来国舅府找我。”

    周锦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学生不明白。”

    小国舅眯着眼笑着点了点头:“啊,听不明白就算了。”

    他说完,已然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少年做派,大踏步的往前走了。

    周锦鱼反应过来,这个小国舅,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来对自己说这番话的?

    随便说说?还是有意拉拢?

    转眼间已经来到了金銮殿前,刻着龙纹图案的大理石阶梯一级一级,直通往高处,中间的御道是给天子走的,而大臣们要上去自然走两侧的偏道。

    周锦鱼和陆遥缓缓的随着众人走了上去,大殿之上一派威严磅礴,刷着红漆的通天柱同殿顶相接,上面刻着金龙图案,祥云缭绕,此时天顺帝还没到,殿内有一张纯金打造的龙椅,周锦鱼暗暗感叹,天家气势果然非同一般。

    此时,一声尖细的嗓音喊道:“陛下驾到。”

    满殿大臣闻声而跪,皆山呼万岁,响声震天。

    周锦鱼也随着他们跪倒在地,就听天顺帝道:“众卿平身。”

    周锦鱼不敢抬头,暗暗打量,天顺帝已然坐在了龙椅之上,他先是翻看了几份奏折,随即把奏折往桌上一放,看向满朝文武道:“韩禀信何在?”

    此言一出,众臣鸦雀无声。

    谁都听得出,天顺帝这是怒了。

    此时,太监总管蒋友德站出来道:“陛下,韩将军昨日便来告假,说他病了。”

    天顺帝冷冷的道:“病了?”

    蒋友德道:“是,陛下,韩大将军病了。”

    蒋友德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叫苦不迭,可不就是病了么,原本朝里人都以为冯蔚之是驸马,可谁知道驸马却爆了大冷门,天顺帝点了冯蔚之。

    这也便罢了,最后连状元都不是冯蔚之的了,也给了周锦鱼,这韩大将军能不病么!

    天顺帝忽然冷笑一声:“病便病了吧。”

    他说完,又道:“蒋友德,宣旨。”

    蒋友德立刻躬身道:“是。”

    蒋友德说完,展开了身旁小太监递过来的圣旨,缓缓道:“周锦鱼接旨。”

    周锦鱼立刻站了出来,跪地朗声道:“学生在。”

    蒋友德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宣天子诏:天顺十年一甲状元周锦鱼,封七品吏部从侍郎,特以此诏,昭示天下,钦此。”

    此圣旨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朝臣们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天顺帝竟然对这个未来女婿如此厚爱,虽说七品从侍郎是个小官职,在朝廷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水花来,但是却是把他放到了吏部,朝臣们全都不敢得罪的,负责给皇帝出谋划策,统筹整个大晋朝官员调动的,吏部。

    周锦鱼已经扣头领了旨。

    接着便是榜眼冯蔚之和探花郎陆遥的加封旨意,陆遥被调到了中书省,而冯蔚之则是被调到了刑部。

    周锦鱼和冯蔚之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连探花郎陆遥都被委以重任,可见天顺帝对其的重视。

    上朝期间,冯蔚之一直冷着一张脸,就连接旨的时候,脸色也不是太好,散朝之后天顺帝把周锦鱼留下,其他人便都散了去。

    此时,大殿内只剩了周锦鱼,天顺帝,还有太监总管蒋友德三人。

    天顺帝随意的伸了个懒腰,看着下面规规矩矩站着的周锦鱼,问道:“周锦鱼,你可是有话说?”

    周锦鱼摇了摇头,回道:“小人没有话说。”

    天顺帝忽然笑了:“你竟然没有话说?朕一直以为,你看不上元昭,会抗旨不尊。难不成,是朕想错了?”

    周锦鱼想了想,忽然极尽真情实感的说道:“陛下,你可能不知道呢,微臣真的是,爱死那长公主了。”

    天顺帝一愣,很是不信:“嗯?”

    周锦鱼点了头,愈发激动的道:“长公主就是臣的心,臣的肝儿,臣没了她,都快活不下去了呢。”

    天顺帝:“……”

    20190327/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