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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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由得想起苏子烨第一次陪她看《牡丹亭》里头的折子戏,当时,他是一脸的鄙夷,那小戏子才不过开口唱了两句,软侬的靡靡之音已成了他的催眠曲,竟然瞪着眼儿看着戏台,鼾声渐浓。

    事后,他竟然还一脸无辜的说什么这样神神怪怪的折子戏着实无趣,还不如《穆桂英挂帅》来得好看。

    更是认定了刘稻香是对那些鬼神故事感兴趣,为了哄她开心,竟每年搜寻不少这类的话本子,然后趁着每每送年节礼时,夹在节礼里头给她捎了进来。

    她思起那厮的所做所为,嘴角不由轻翘。

    尽管是误会,可她心里喜滋滋的。

    水榭楼台里,苏子烨一身贡缎紫袍,头插玉牙簪,正倚在软枕上,身侧摆着一长条矮几,上头已放上了不少吃食,他俊脸微红,已有些酒意。

    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出现在眼前,那一刻,他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把她搂在怀里,已解数日来的相思之苦。

    若要问他,是几时爱上了这娇俏少女的,他自己都答不上了。

    光阴如尺,一寸一寸的量过他的心坎,一点一点的把她的事镌刻在他的心头,不知何时起,她已霸占了他的整个心。

    楼台外,小戏子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楼台内,刘稻香弯下腰兴致勃勃地看着微熏的苏子烨:“你吃的什么好酒?闻着很香?”

    她觉得自己肚里的小酒虫已被勾得蠢蠢欲动。

    苏子烨醉眼微睁,伸出手指头朝她勾了勾。

    “想要知道?尝一下不就明白了!”

    刘稻香懒得理他,忿忿地说道:“你想喝醉无人管你。”

    她转头想伸手去拉苏惠兰,那丫头已不知去向。

    “别找了,她早走了。”苏子烨又舒坦地吃了一小杯,琥珀色的酒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味儿,刘稻香咽了咽口水,好像很好吃的样子,站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苏子烨从酒壶里又倒出一小杯。

    这种酒与并日所见的不同,粘粘的,好似很浓稠。

    她的口水越涌越多,再次吞了吞口水,说道:“你哪儿来的陈年糯米酒醪!”好想吃上两杯。

    想想那香醇淡甜的味道,只要给她喝了,叫她马上去死都愿意。

    随即又觉得这话问得不对,又道:“惠兰妹妹去哪儿了?几时回来?”

    苏子烨把玩着酒杯,答道:“她已回府去了。”

    说完拎起白玉酒壶湛满酒又浅湛低酌,宜然自得。

    “拜月堂空,行云径拥,骨冷怕成秋梦。世间何物似情浓?整一片断魂心痛......”远远的,小戏子带着哭腔正唱至此处。

    刘稻香的心里突然涌现一股悲恸欲绝的情绪。

    苏子烨凤眼微眯,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

    随即他俊脸微微变色,若有似无地看向刘稻香。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喜欢看这处戏,原来,是喜欢这情情爱爱,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琴瑟和鸣,又或是两地相思,一处闲愁,你还当真信了这些。”

    他说着摇了摇头,又咂咂舌,眼里的光彩渐渐地暗下去,掩去叫人捉摸不定的心事。

    刘稻香的心往下沉,觉得自己的手足越发冰凉得利害,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原来,是她错信了他!

    以为,他与从不同,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即如此,她又何需再问?

    倒不如歇了心底的那一缕火星子。

    她吸了口气,兀自从矮几上拿起一只小酒杯,从白玉酒壶里倒满一杯酒,一口饮尽,这种有点像发酵的爱情,缠绵、醇香,只愿人为它沉醉其中。

    “你找我来有何事?”

    不然,也不会让苏惠兰帮他了。

    “惠兰妹妹身子骨弱,你往后若要找我......大可让人送个请帖即可。”

    亲近中透着些疏离了!

    苏子烨的眼儿猛地一睁,快速地扫了一眼,后又放软了身段继续倚在软枕上。

    “别忘了,我俩已定亲!”

    他莫名其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刘稻香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家几时应承了?还有我不认。”

    苏子烨心下微微叹气,《牡丹亭》他看到快吐了,也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是......还不是时候。

    “你认不认都没关系,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刘稻香的小脸一白,如玉般的小手指紧紧握着酒杯,若她力气够大,早已将酒杯捏醉:“你,威胁我?!”这四个字,她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稻香!”他的语气里透着无奈与宠溺。

    “我不想你被人伤到。”他的声音低沉不似以往那般松快。

    刘稻香脑子里只有怒火在丛烧,这该死的家伙!

    愤怒中的她并不曾留意他眼里划过的伤感。

    “哼,你这般强迫于我,又怎知不是在伤害于我。”她要的是两情相悦,与子携老,而非被人逼迫着不得不去成亲。

    苏子烨的脸上涌出淡淡的冷笑,相比叫别人伤得她遍体鳞伤,他宁愿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至少,他不是真心要伤害于她。

    “乖,听话!”他醉眼迷离,很想把这调皮蛋搂在怀里好好疼,可是现在,他还不能!

    “你说听话我就非得听话,我是我,是人,不是你的所有物,不是你养的阿猫阿狗!”刘稻香怒火中烧地狠狠瞪着他。

    她肯定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苏子烨虽然一惯高冷,却从来不曾这般强势逼迫过她。

    “是我太惯你了。”苏子烨仅仅只是陈述,刘稻香觉得周身如临冰窑,冻彻骨髓,当然,她更寒心......

    “我决不愿意!”刘稻香大声朝他喊,声音尖锐而坚定,震得树上的积雪唆唆往下落。

    苏子烨的眼底深处滑过一丝痛楚,随即又一脸冰冷地往向她,不,是她的身后。

    灰蒙蒙的天空不知几时已下起小雪,整个水榭处如同一卷泼墨画卷,白的如此纯粹的雪花,落在了黛瓦上、楼亭上、洒在了曲折的幽径上,更是落在了行色匆匆的来人身上......

    金镶玉与苏子泓不知几时行至刘稻香身后。

    只见她嗤笑一下,一脸讽刺地看向刘稻香:“麻雀终究是麻雀,即便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刘稻香大惊失色地回头望去,这死女人怎地会在此处。

    “子烨哥哥,原来你娶她不是因为喜欢她?”金镶玉眼里的喜意都快掩不住了,快步朝苏子烨行去,而她身侧的苏子泓伸手紧紧地捏住她的小手。

    猛地一用劲,金镶玉一时刹不住脚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刘稻香留意到了这一幕,金镶玉的小手都被他捏得泛白了,这得多痛呢!

    随即又想起自己与苏子烨的不和,不免又很气馁。

    “二弟,你还是这般任性,不过,你真的愿意娶她?”

    苏子泓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与金镶玉的霸道不同,刘稻香的长相很明媚,偏偏骨子里又有一种不愿服输的精神,让她的长相在明媚中又透着些让人矛盾的英气。

    偏偏如此,却更能勾起男人们的兴趣。

    刘稻香只觉得眼前男子很恶心,恨不得冲上去挖了那双色狼一般的眼珠子。

    一道紫色身影闪过,有人挡住了那道叫她很不舒服的眼神。

    坚挺,宽阔的后背,淡淡的龙涎香。

    刘稻香原本才坚硬的心被感动了,只是没有维持过三秒。

    “我养的小玩意儿,你也敢动!”冷冷的声音透着叫人生不起抗拒的威严。

    刘稻香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的一面,同时,也被他的话语给狠狠击伤。

    她听到自己的玻璃心醉了一地。

    缘来缘去缘如水,情散情聚情何归!

    她心中冷笑,明知在这古代想要举案齐眉,百头到头是一片痴心幻想,非要待自个儿撞得头破血流方能瞧清事实吗?

    苏子泓摇摇头,眼里的兴趣退去,笑道:“二弟,你还是如小时候那般护食,算了,今儿我来找你是有事。”

    随即拉着金镶玉往之前的矮几处走去。

    水榭处小戏子的伊伊呀呀声越发清晰,近处唯有四人动作间衣裳的摩擦,叫人听得内心抓狂。

    被打击到的刘稻香尚沉浸在自己初恋早夭的悲伤中,听到有人似乎在唤她,回过神来抬头一瞧,正对上苏子烨冰凉如水般的双眸,只见他眉心轻皱:“还不快点过来。”

    刘稻香想说不,容不得她开口拒绝,苏子烨已拉着她的小手,快步行至自己先前的坐处,又吩咐刘稻香给他湛酒。

    她想拒绝,苏子烨弯腰在她耳边低声冷语:“想要我不再提先前之事,最好表现得乖巧点,我心情好了凡事好商量。”

    她心中吐槽,自个儿乖巧点,是不是他就可以打消要娶她的主意,她才不想与那么些女人共享一根黄瓜,想想都觉得恶心。

    苏子泓见她如此乖巧听话,微微皱了皱眉,难道真只是一个小玩具。

    “这小姑娘看上去有些眼熟。”

    一旁的金镶玉盯着刘稻香,冷笑道:“可不,你家妹子正愁怎么把她给灭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浓浓的杀意。

    苏子泓惊讶地问她:“这又是为何,她得罪了我妹妹?”

    “哼,你不会不知你家妹子的心上人是谁吧,这小姑娘可是那安国侯世子的心上人。”金镶玉幸灾乐祸地看向刘稻香。

    先前,远远的地,她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苏子烨是真心喜欢这个长相明艳的小丫头。

    不过,苏子烨后来的话打消了她的念头,有哪个动情的男子愿意说出那样伤人心的话呢!

    除非,是这男子对那女子无半点动心。

    苏子泓上下打量着刘稻香,说道:“燕州都指挥使家的嫡亲孙女,我好二弟的救命恩人!”

    弯腰给苏子烨续酒的刘稻香,突然一哆嗦,她怎么听着,这苏子泓好像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噬了她的骨呢!

    总有一种小命难保的第六感。

    苏子烨眼底深处已结冰:“与你何干系!”

    他这是警告苏子泓,手,不要伸太长。

    苏子泓一点都不把他的警告放眼里,转而问刘稻香:“他不过是把你当玩具了,你不恨他么?”

    “恨,但,不关你事。”刘稻香回答得斩钉截铁。

    苏子泓认真地打量她,这小姑娘的胆量挺大,面对他都不怕。

    又见她眼神冰冷,他再次道:“你若是想嫁与安国侯世子,我可以帮你摆平我妹妹。”

    刘稻香目光越发冷得冻人,一个,两个都想拿她的亲事做伐子,她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竟让她有如此大的脸面。

    她回头看向坐在那里吃着果子看戏的金镶玉,眼里闪过一丝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