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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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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世界。

    周臾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是从一个梦开始。

    他写下给尤琪的第一封情书,特别发给她,作为十年感情的纪念。那天晚上便做梦了,他看见两人的第一次相遇,水火不容,针锋相对;也回到了相亲现场,身临其境。前面一半和事实一模一样,可后面的走向却变了。他刚发出去的信出现在梦中,成为了催化他和尤琪之间关系的道具。

    梦醒之后,他回味了很久,直到手机闹钟响起。

    他翻身起来,简单梳洗之后去医院。

    尤琪昏迷三个多月,还没醒来,只在帮她活动身体的时候神经末梢会有写反应。譬如说,眼皮颤抖,手指动了动,或者脚趾对痛觉的反应。

    刚开始他很激动,多来几次之后连医生也劝说,不必太着急,不是要醒来,而是正常的神经反应。

    他在医院守了一个多月,父母见这样下去不行,强行请了两个护工轮班,将他赶回海城大。不过他依然不放心,坚持每天早晨起床去医院看看她,聊聊天,说会儿话。

    周臾到医院的时候,护工刚完成早晨的护理工作。他坐到床边,抓着她的手谈起关于信的事情来,好笑道,“你说,要是那封信真的被你收到的话,会怎么样?生气还是高兴?我梦里你倒是生气得很,以为是我在恶作剧,不过——”

    他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说起来,要收到也是可能的。你知道我本身做的是多重空间的研究,已经能进行空间观察,设备也在正常运行。我发信的时候,是在设备上操作——”

    周臾越着越高兴,“如果真的能收到就好了。”

    如此,他发出了第二封信,开始期待每天晚上的睡觉时间。

    和预料的一样,他又开始做梦了,梦境里尤琪千方百计地找证据,讨好他。他明明对她动了心,却恼怒她的不真心,故意给冷脸。结果两人又不得不结伴跟着刘青去杭城,有了第一个吻。

    这里,有点不太对劲了,他记得很牢,自己和尤琪的第一个吻发生在结婚之后。

    周臾醒来后,生怕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去找出尤琪的笔记本来。尤琪是个细致的姑娘,人生大事和重要的节日都会记录下来。巴掌厚的笔记本,写满了各种日常事务。和周臾的第一次约会,亲吻,结婚,来回巴黎和海城之间的飞机票,圣诞节的礼物,周臾胃不好的调养方法等等。

    完完整整,对周臾全部的爱。

    每翻开一页便内疚后悔得要死。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爱,却没有给予同等的回报,甚至连‘我爱你’都很少说过。

    那么,究竟是梦,还是被他的信改变了的过去反馈到了脑中来呢?

    周臾提出了两个平行世界互相观察和影响的设想,将于一凡和阿宽找来,准备开启新的课题。

    “你研究的目的是什么?”阿宽不太明白。

    于一凡也怀疑道,“你所谓获得的数据,是什么?”

    他将发出的两封信,连同自己的猜想全部告诉了他们,兴致勃勃道,“现在咱们得到了这个十分难得的机会,那么接下来就是定向观察和数据检测。我准备继续和对方联系,发出第三封信和第四封信,直到两个世界的干涉——”

    “目的是什么?”阿宽很坚持,“如果你不说,我们不会参加。”

    他摊手,“我准备把一个数据放在第三封信里交给对方,只要他能够将之验证出来,提前发表论文对社会产生影响。那么,这些变数不仅仅出现在我的脑中,不仅仅是我个人的记忆,将形成巨大的社会效应。咱们便可以——”

    “不,你真实的目的不是这个。”于一凡明白了阿宽连续发问的目的,也道,“你根本是想——”

    “对,我想改变过去,用过去来改变现在,把尤琪救回来。”周臾坦白,“你们是尤琪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们帮助我。”

    “你疯了吗?”于一凡不可置信道,“之前你动用设备发邮件,我忍了。每启动一次耗费的能量是多少?现在又凭借两个梦来开新项目?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阿宽也摇头,“周臾,你缺乏说服我们的数据。”

    “所以,只要给你们更多的证据就可以了吗?”他陷入狂热,“可以,我会让你们相信我的。”

    会议不欢而散,周臾开始琢磨如何下笔第三封信。

    于一凡却对阿宽道,“他这样下去不行,已经开始出现臆想和幻觉了。”

    “尤琪出事对他打击太大了,几乎完全崩溃。”阿宽摇头,“以前他表现得很冷静,好像对尤琪一般,可——”

    “他只是不够热情而已,再说了,谁也无法承受暗地里有人对付自己十年。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怎么办?”阿宽问。

    于一凡咬牙,“咱们得把他弄医院去。”

    然而周臾洞悉了他们对自己的不信任,内心充满愤怒。拒绝看医生,拒绝别人的帮助,开始一个人启动设备。关于能源费用,他甚至拿出了私人积蓄,甚至卖掉了房子。于一凡破口大骂他是个疯子,他却说,如果疯一回能把尤琪救回来,他愿意倾家荡产。

    第三封信,发了出去。

    周臾提前做了准备,他列了一个厚厚的清单,是当前的现实。他自己每年论文发表的名录,照片,社会重大事件排列等等,并且进行了备份。他说,“你们看好了,这是我们现在的现实,真实存在的。那么,静静地等着看,看它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果然,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某些论文的发表日期变了,硬生生提前了几年时间。

    周臾敲着深深刻印在木板上的时间点问阿宽和于一凡,“现在,你们相信了吗?”

    阿宽和于一凡面面相觑,居然真的产生了变化?

    “那应该是一个和我们世界互相干涩的平行世界,不仅可以观察到,而且能够产生一定的影响。”

    “这就不对了,两个世界之间的关系怎么定义?”

    “不需要定义,只要观察和记录就好了。”

    “不,我还得再发一封信过去。”

    “周臾,不你不能轻举妄动,这是一个伟大的发现,咱们必须慎重。两个你之间的联系,你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他也意识到了你的存在。你知道这在科学史上是什么地位吗?足以颠覆我们对宇宙的认知。你应该马上成立课题组,申请经费,召集最顶尖的学者一起——”

    “不不不,来不及了。”周臾很忙乱。

    “什么?”

    “他要救尤琪。”于一凡看穿了他。

    “怎么救?”阿宽反问。

    周臾笑了,敲黑板道,“你们没看到吗?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会因为过去的变化而改变,证明了什么?证明我可以改变未来,意味着我能救尤琪。”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臾这次没回答了,只道,“很晚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得想想,得好好想想,一定不能浪费这个好几机会。”

    他要杀了严林,惩罚姚夏,郑蔚蓝也不能放过。于一凡他们肯定是要反对,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

    第四封信落成,周臾没给他们看,立刻发了出去。

    然而这一次却是失望,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失败了吗?”于一凡不解地问。

    阿宽检查设备,对比了四次的数据,疑惑道,“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了?”

    “前两封信虽然发出去,但对那边产生的影响非常小,作用在周臾和尤琪身边,主要是关系的递进;第三封信发过去的数据很重要,形成的论文在行业上是一个大进步,对社会产生了影响。”

    “所以前两次和第三次的反馈数据不同,导致两个世界的渐行渐远——”

    周臾点头,“是这样的。”

    “那你第四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发过去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导致以后两边再也没办法交流了?”阿宽要疯了。

    “也许?”周臾道,“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咱们稍微进行一点小调整,重新再发一次。”

    “还再发?”于一凡不确定了,对他道,“周臾,你想清楚了,只要公开现在的发现,你立刻会成为改变历史的人。你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周臾转头看着他们,双眼赤红,泪流满面,“没有尤琪的世界,一切都没有意义。”

    不眠不休,疯狂加班工作,第四封信第二次发送成功。

    周臾看见代表成功的字符后,全身无力,滑坐在地上。

    他在害怕,在恐惧,几乎不能站立。

    阿宽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在地板上坐了两个小时。他眼睛没有焦点,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阿宽不知该怎么告诉他,只摇了摇头。

    尤琪,依然在沉睡着。

    周臾捧脸,哭道,“我就知道我是个懦夫,我不敢动手,不敢杀人——”

    阿宽震了一下,“你说什么?”

    “怎么才能彻底改变过去?”他扯了扯嘴角,“当然是该消失的人得消失啊——”

    阿宽抓着他衣领将人拎起来,“混蛋,你疯了是不是?”

    “我是疯了,我就想尤琪回来。”

    “她现在就在医院里,天天等着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周臾推开他,什么都没说,打车去医院。他得向她道歉,他对不起她,却没办法救她。这个实验不能结束,必须一直进行下去,直到她醒来的那天。可阿宽和于一凡对他已经很警惕了,所以得他一个人慢慢来,不着急,冷静下来。

    周臾下了决定,将生活恢复正常。每天早晨起床去医院探望尤琪,中午回研究室工作,空闲的时候在设备上进行检测。他尝试过发出第五封信,可惜两个世界背离越来越远,已经完全不能沟通了。得想想办法啊。

    时间一点点往后推移,冬天过去,春天来临,紧接着便是夏天。

    尤琪在床上,躺了快有一年。

    她变得苍白消瘦,嘴唇干裂。

    尤琪最爱美了,每次见他都会打扮得很漂亮。如果知道自己变成这样恐怕会不高兴了,所以,周臾推她到窗户边晒太阳。她安详地躺在轮椅上,皮肤几乎透明。

    “其实我也挺有谈恋爱的潜力,以前主要是不上心。那个小子,被我的信提醒后,就干得很不错。他建了一个光模型,把你设计的作品具现出来了。我觉得这主意很不错,所以干脆新买了个房子,特别改造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开心不?”

    “以前我就是太自负了,不知道工作对你的重要性,对你说了很多不好的话。你肯定很生气,对不对?”

    “对,我最大的缺点就是固执。”

    “通常说,就是不讲道理。”

    周臾拉拉杂杂讲了很多,阳光将他的背晒得发烫。他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帽子,却见她眼皮在快速地抖动。他迟疑了一下,不敢激动,不敢抱有希望,然而也不能放弃。

    仿佛春天里胆怯的小兽,睫毛微微张开,露出里面一线黑色来。

    他不敢说话,石雕一般看着她。

    阳光太过刺眼,眼睛半张开又闭合,如此往复了许多次。

    他呆呆地推了一下轮椅,避开光线直射她。

    眼睛彻底张开,眼珠子黑水晶一样动了几下,最后定在他身上。

    周臾冷静地起身,按下了床头的呼叫器。片刻后,病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泪流满面又不欲人知,将头深深地埋入尤琪怀中。

    我等你很久,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说:全书约38万字,写了四个多月差不多五个月,是一段比较艰难的过程。感谢一直陪伴并且追随到此的读者,谢谢你们,咱们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