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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花下之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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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三言两语的,班主任总结了今天这节课的主要知识点。

    然后,合住书,老师说:“再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你们可能听说了,咱们班今年春游的地点选在了南山。和李老师那班一块儿去,具体日期尚未确定。上山所带的吃喝本来打算统一购买,我看还是各买各的吧。我再罗嗦一下爬山时的注意事项。一定不能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即使几个人商量好了,也不行。南山大着呢,咱们上山都得找当地人领路。这不是吓唬你们,也不是提醒你们,而是在要求你们必须遵守组织纪律。班干部到时候得负起责任来,别只顾自己游山玩水,要及时制止同学的冒险行为,多帮老师操点儿心,注点儿意。另外,爬山时大家要充分发扬团结友爱的精神,互相照应、互相帮助。好啦。我先说这么多。每个人的来回车费是15块钱,班长收齐了,明天上午上课前交给我。”

    老师一走,班里的秩序立马大乱。同学们开始无所顾忌地对此事大发议论,一边也享受享受放学后的自由自在。

    “你们说山上有蛇吗?”

    “那还用问?肯定有呀。而且刚经过冬眠,正饿着呢。”

    “那你们把我们宿舍里的那只小老鼠带上吧。”妙珍说“必要时可以做为蛇的美餐献上。是两全齐美的好主意呦。”

    “如果正碰上一条快饿死的蛇,谁若救它一命,背不住几午年后就有另一部白蛇传问世了。”齐晨的想象力绝对堪称丰富。“我建议大家上山时多带点干粮。”

    “有谁既想为民除害,又想节约经费,最好听妙珍的,把我们宿舍那只一点儿不可爱的小耗子带上。它真叫人头痛——常把我们好端端的东西糟蹋得不成样子。哎!米老鼠的原形在这里几乎干尽了坏事。”辛心的牢骚就这样寓于玩笑中。可据我估计,小老鼠绝不会消失在我们上山的某一天。

    “你们宿舍还养耗子呢?”

    “你们宿舍才拿那当宠物养哩。谁知道它是啥时候钻进我们宿舍的。”

    的确想不通它的来踪。上学期,我们几个为了将它驱逐出境曾几次集思广议,并动用上千方百计,却没一次不是事倍功半。实在无计可施了,妙珍说买包耗子药药死它算了。辛心因为她家有一只养了七八年的猫就是吃了这种老鼠死于非命的,坚决反对。放寒假呀,我们几个美滋滋地以为人去楼空后,小耗子不冻死也得饿死。哪知这学期开学没几天,我们就又发现了它的行踪。一个多月没见,长大了的它,更讨人厌了,依然肆无忌惮的四处大搞破坏,恨得我们集体牙痒。它的胆子还特别大,总爱冷不防跳上跳下,不时把人吓得一跳一跳的,或者加上一声尖叫。凡此种种,致使我们对它的敌意上升到了那个“有我没你”的至高点。辛心说她搜集了好几个治老鼠的偏方。我们决定挨个儿试试,并坚信总有一个是管用的。

    “辛心,要不我们从山上给你捉条蛇回来。”齐晨考虑到逮老鼠的难度比较大,另出了个馊主意,以供参考。“把它往你们宿舍一放,用不了两天,准叫老鼠销声匿迹。”他笑容满面地说。就不知他在山上真的与某条蛇狭路相逢时,是否仍有谈笑风生的勇气。

    “行啦,你们快别说蛇了。”妙珍捂着耳朵提她的抗议。“想想都觉得糁的慌。鸡皮疙瘩也快起一身了。”

    “傻丫头,蛇是老鼠的天敌。你见得了可恨的老鼠,”齐晨越说才越上劲了。

    妙珍把耳朵捂得紧紧的,大声哼哼着,誓不听他“胡说九道”

    “齐晨,快别吓唬她了,小心小姑娘晚上做恶梦。”

    “妙珍,别听他们胡说。”辛心让她听她的“据说大多数蛇是没毒的,而且不会主动侵犯人。要不咋有‘打草惊蛇’这个成语?”

    “反正我分不清哪种蛇有毒,哪种蛇没毒。最好别让我遇上。这个齐晨,他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他一说”对他,妙珍只得怒目而视。

    “你看过新白娘子传奇吗?里面的白娘子神通广大不说,心地还无比善良。”齐晨聊着聊着,不由神采飞扬。

    “你一个人儿说吧。我走呀。”妙珍无法劝阻他只好告辞而去。齐晨却不依不挠地紧跟在她后面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篇真真假假的话,才在她有点儿认真厌恶的表情中,不言不语返回教室。众人问起,说是:无缘无故把人家吓哭了多没意思?

    “齐晨,南山的风景到底好不好?”辛心问他。

    “i don’t know。我刚才说的全是别人告诉我的,别人又是听别人说的。”

    “说那么热闹敢情是在信口开河?”

    “算是吧。喂!放学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们组还等着扫地呢。”齐晨用板擦拍着讲桌,下他的逐客令。

    出游的日期最终定在星期三那天。

    2

    明天春游,今天该做哪些准备呢?其实在昨天,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儿就正式商量过这个问题了。今天下午基本上都处在正式准备阶段:把该买的东西买来放在宿舍里,腾出一个大提包供几人共用或一个小巧玲珑的施行包自己使用,然后将要带的东西全塞入包内。略略留心,只见大家包里装进的物品大同小异。最最多的是主食。什么样的主食?饮料、面包、明天早上现买的烧饼——当然,饼子现在做还没做出来哩,暂且安于想象当中。其他依个人想法而定,但绝不是特殊且昂贵的食物。看!我们春游时带的仅仅是些简单、必需、价廉、实惠的食品,可不像电视里演的那些城市孩子。我见他们春游时穿着的是好看而时髦的衣服,掏不完的是精致而美味的零食,可以说他们个个潇洒,个个漂亮。我们呢?身上穿的衣服,以他们的审美眼光来评价,多半算是土气的。尽管如此,跟我们班男生比,尚可称得上五颜六色。再说句实话,好多同学考虑到山上的石头树枝会划破裤子,还特意找了条划破了也不心疼的裤子换上。总而言之,我们承认不同环境对个人乃至群体的影响,同时能够坦坦然然地面对眼下的现实情况,欣然领受我们的快乐。对我们而言,我们熟悉的是自己的生活,是自己身边的人和事。看来看去,彼此彼此,就没什么放不下看不开的了。

    还得重点说说齐晨同学。他主张一切从简,便果真“简”得连个小包也不带一个,不得不带的东西经他一阵好说歹劝,硬是塞进了其他同学包里,委托他人代管。直到步入山中,我们才开始注意他的轻轻松松和无牵无挂。他的来去自如真羡煞人也。可在午餐时间,见他急得满山头寻找替他保管食物的同学,我们又不由感叹将大包小包随身携带的好处。——此是后话。

    班主任通知我们星期三早上七点在校门口集合。这天早上,还不到七点,校门口就聚集起了三五一群的等车人。不急不燥等到七点半,所谓专车竟然无影无踪。

    一直站着闲聊的同学有很多不耐烦再站下去,大多找了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或继续交谈或沉思默想。有的就近跑到小卖铺买来瓜子,边吃边等。等待中度过的时间从来显得漫长。大家的情绪在漫长的感觉中由起初时的平静转为久等了的起伏不定,再等一会儿就差不多是无动于衷式的漠然浮上心头了。有好几个人互相靠着听歌的,有几名同学还跑回宿舍取来了小说、杂志,也有若干女生蹲在水渠旁玩水,更多的人则百无聊赖地站着或坐着。也许是因为长大了的缘故,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同学对待许多事是冷静而现实——非世故的,极少情不自禁的哭、笑、高兴、感动、激动、冲动。比如这次春游,它带给所有人的第一感觉都不是多么深刻的,只不过觉得新鲜、好玩,大概也有趣。

    “车来啦!”等待终于结束的欣喜开始改变一种气氛,同学们纷纷做好登车的准备,而后站在路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疾驰而来的客车。这时,忙乱不堪的是几个晕车的女生。给要好同学留下“占位子”的话,她急忙往小卖铺跑。干什么?找水喝晕车药。若果真有效我们(对,是我们,其中有我,我虽非坐车必晕,也是常坐车常晕车。)必将“幸甚幸甚”了。

    我们回来时,彼此间留有间隔的四辆车正陆续驰到我们近前。这样的痛快、利索最好。

    “你们看,咱们班主任。”妙珍的眼光历来尖锐,今儿个更比旁人早发现班主任的身影“我说呢。一早上没见班主任露面。”

    待车掉过头停稳了,班主任才从车上下来,指点他的学生上其中两辆。我们这边有点拥挤地上车时,另一个班的同学也聚集在另外两辆车的车门前。体会着相同的上车难度。

    承蒙男生发扬了“女士优先”的风度,我和妙珍上车时,车里还有几个双人座儿空着,我俩就坐了“同座”她还照顾我坐里面,好守着那扇可关可开的窗户。其他晕车者受到类似关照,无论上来得迟早,全坐上了适合她的位子。

    我们在车上又坐了半天,等班干部清点过人数,四辆载满了游客的车才在晨曦笼罩的小镇中鱼贯而行,向南山驰去。

    南山,南山。顾名思义,它是座落于县城南面的一座大山。应该有见诸书面的名字,但本地人都管它叫南山。遇到天气晴好的日子,我们站在宿舍里也看得见它的外貌,虽说笼统却有着显而易见的绵延意味。天气再好些,它好像是我们南行几步就能抵达的地方,而实际距离何止十里八里?所以说,我们对它并不陌生。今天真要实地浏览一回,大伙的心情还是蛮不错的。毕竟对我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是生平头一回参加冠名为“春游”的活动。而南山因其绿树成荫且时有云雾缭绕,仅有的一抹神秘色彩仍然散发出了它的诱惑力。谁不想一探白云深处的风韵?

    走在颠簸的土路上,尘土见缝插针似的很快在车厢内开辟出大片根据地,自由舞蹈着。害得我们不禁要捂住口鼻。司机师傅由后视镜里见此睛景见怪不怪地说,这路坑坑洼洼的怎么都不好走。没雨时车过尘起,有雨时车过泥起。好在多不过两个钟头就到南山了。

    “两个钟头?”

    “两个钟头!”辛心不相信地透过车窗望望似是近在咫尺的大山“看上去不是多远。”

    “大班长,你说老师明年会带咱们去哪儿春游?”

    “今年的‘春’还没游完,就掂记起明年的了?”他笑眯眯地反问道,也不说说“知不知道”

    “明年?明年咱们上北山。”有“知道“的人紧接着说。

    “北山?”妙珍指指座落于县城北面的那座山。问他“那个北山吗?”远远望去,北山除了石头大概就没别的了。倒是南山青翠巍峨、生机勃勃,更悦目。

    “他哪有句真话?”齐晨信手拈来一个“定论”送人。然后胸有成竹地说“刚才我啥都打听好了,老师打算明年领咱们去北京登长城。”

    “老师啥时候和你这么说了?我咋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啦,这是我用我的独门绝技观察出来的。正确率——”

    “0。1%。”

    “怕是达不到吧。”

    “我说错了,是0。01%。”

    “有千分之一的正确率就不错了。”

    有很多人质疑他的神功。

    “他还说我呢,我看他信口开河的功夫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咱俩谁跟谁,咋能闹内讧?你看,笑得章妙珍爬也爬不起来了。”

    “齐晨原来也是有师父的。”可有那反应快的。

    “明年咱们要是真去登长城该多好。”妙珍没理会迟多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与已有关的假话,满怀憧憬地说。

    “就是。”我附合道“等哪天跟老师说说,也许老师能答应。”

    “去了才算数,答应有啥用?”

    “齐晨,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扫兴的话?”

    “行,行,行。”他满口应承之词,却不知说话算数否?

    3

    “我特别羡慕我爸,他出差去过很多地方,只是每次回来总和我说一句我理解不了的话。你们知道是哪句话?”她本来想自问自答,不料另外一个声音和她比赛开了抢答。

    “孩子,”齐晨先用一种苍老的语调说“乖,别吵也别闹,听爸爸给你讲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妙珍爸”他的话才说到此处,妙珍已经不干了。

    “你咋没一句正经话?小心我把瓜子皮全扔你头上。”

    “你不是让我们猜吗?我这么会猜,当然得大显身手了。喂!再扔些瓜子过来以资鼓励吧。注意,别扔错地方。”

    妙珍把她手中仅剩下半袋的瓜子连袋一起扔给他,几个男生、女生为凑这个热闹,途中拦截。终归齐晨眼疾手快,身手矫健,一出手便没个失手。可是待他将半袋瓜子倒在手心里,还没嗑个一颗半颗,转眼间就被别的同学攻其不备地抢走大半。

    “齐晨,你的故事呢?”有人见他低头只顾吃了,问他。“哎!闹半天这就叫吃人嘴短。要是在战争年代,你准是会被敌人的高官厚禄收买的那个叛徒。”

    “错,我哪能那么见小,先休息休息。”他举起双手潇洒一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章妙珍,你快说吧,趁某些人的嘴占着,省得他一会儿吃完了故伎重演,再把你手里那袋瓜子骗去。”

    “这咋叫骗?人家哪像你小气得一毛不拨?人家这叫慷慨。”

    “好啦。别吵吵了。”妙珍说“我爸常跟我说,好出门不如赖在家。好像出门是件多辛苦的事。我是没机会,有机会的话走南闯北四处逛逛,总比老呆在眼皮子底下这一亩三分地上强。”

    “你没听人们常说:最珍贵的永远是你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一旦天南海北来来去去得机会多了,你恐怕就不会如此向往旅游了。”辛心扭过头对她说“你爸第一次出差和现在出差的感觉肯定不一样。”

    “唉,齐晨,问你一句正经话,你跟谁学的油腔滑调?”妙珍正儿八百地问他。

    “你呀,是臭词烂用。”齐晨分辨道“想不起用伶牙俐齿来形容我,用个能言善辩也比油腔滑调好听。你的语文可得跟张艺好好学学。”

    “你们看那地里长的是啥?”

    妙珍微微侧头扫了一眼,说:“玉米。”

    “行啊。”齐晨立马对她肃然起敬,半真半假似开玩笑地夸了她。

    “哪里,哪里。”妙珍是连声谦虚,后解释说“要不是有一年我把我妈种在院里的玉米当草拨了,我也不会牢牢记住玉米苗的长相。”

    “每年放秋假我都回我奶奶家帮他们收秋。忙忙碌碌的大叔大婶和那一垛垛又高又大的粟子、谷子、豆子的,让人时刻都能感受到丰收的喜悦。”说这话时智远显得有点激动。

    “我也是。”妙珍仿佛遇到了知音的喜形于色。“我放假也常去我奶奶家,赶上农忙时节还会帮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做不知道,做了才知道种地也有很大学问。”

    “那当然。要不粮食产量咋比以前翻了好几番?”从学校出发到现在差不多过去快一个钟头了,只顾埋头听歌的启贤好像就只说过这一句话。“世上哪有简单得任何人做都易如反掌的事?不是人人都能当科学家,也不是啥人都能当好农民。”

    没人答理他,他说完想说的话,抱着小录音机继续听他的歌。

    “章妙珍,你种过地吗?秦智远可是种过地的。”齐晨歪着头问妙珍,样子有点滑稽,一脸坏笑。

    妙珍不假思索地答:种过。但当迟多知追问她粟子的播种时间时,她支吾了半天也没答上来。众目睽睽之下,渐渐显露出难堪的神色。

    “阴历四月。”启贤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对,我想起来了。”齐眉见齐晨不做声,知道启贤准是答对了,说“就是阴历4月。粟子有三个月就能长成,每年的八月十五一定能吃上新粟子糕。”

    “现在谁还吃粟子糕?早改吃黄糕了,我看你是不懂装懂。”

    “我考考你,啥时候种谷子?”妙珍不甘示弱,反过来考齐晨。齐晨就是从村儿里来的,答这道题还不是小菜一碟?答案基本上是张口就来。

    忘记了是从什么渠道听说的,城里长大的孩子竟叫不出一些农作物的名字,甚至把两种近似却不属一类的庄稼张冠李戴,害得大人接连感叹(没见过所以不认识,蛮合情合理的。),而对于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父母多半又是农民的同学而言,简单的农业常识,真难不倒他们。即使像我这样自懂事起便住在县城的同学,因为县城附近有成片成片的庄稼地,虽说地肯定是没种过,本地常见的农作物还是能分清楚的,就是不懂得比较详细的相关知识。知道或许比不知道强,但父母送孩子进学校念书的目的中多半没有让他们学好知识回家继承父业的意思。(尽管劳动者本身是光荣的,而自食其力绝对可以造就一种坦荡。)城市孩子的父母寄托在他们身上的希望更是不言而喻的。这,无可非议,进步从来是对于向前而言的。希望总是用最美丽、最真诚的词汇以最佳方式组合成的,人们终归是向往更好乃至最好的。我们自己的梦想不也是五彩缤纷的吗?我们挂在嘴边的理想常常需要用壮志凌云来形容。

    很多时候我其实不是多么在乎自己为什么没获得这种成就,拥有那种荣誉,只是因为想起对我寄托了他们全部希望的父母,再想想自己不甘于这、不甘于那的迫切心情,才有的我对未来更强烈的憧憬和与此同时更执著的渴望。

    4

    “辛心,你也是近视眼?”齐晨才发现一向不戴眼镜的人,今天戴了副眼镜。

    “是啊,我其实特别不喜欢学习,谁知道眼睛咋就近视了。”

    “像我们初中时的班长,据说每天都学到12点,但是许多没咋学的人学成近视眼了,人家那眼还是1。5的好视力。”竟帆要举例子来论证一些事“远的不说,你们看咱们班的左美梅、张艺,学习多好,眼就不近视。还有袁”

    “魏方军,算不算?”有同学借机打趣她。

    她的脸红是红了,却不理睬这句话,一鼓作气往下说道:“还有杨磊、秦智远,在男生里头算学习不错的,也没见他们戴过眼镜。”

    “眼睛近视是不是不好好学习的过?”辛心笑了“要不从明天开始,我也开始刻苦学习,看看我的视力是否会随着学习成绩的提高而提高。”

    “可惜眼不近视,学习未必好。我的视力差不多够2。0了,学习成绩嘿,嘿,有点对不起观众喽。”

    “科学研究表明眼睛近视最主要的原因是用眼过度。”

    又是一阵忽上忽下的剧烈颠簸。

    “咱们要去的南山属恒山余脉,就是那个北岳恒山,山势陡峭。北面那座山属阴山余脉熊耳山系,山势平缓。”齐晨像讲解员那样头头是道地说“南山的最高峰海拨2045。9米。北山最高峰海拔2035。8米。”

    “你咋知道这么多?”

    “我们初中时发过一本乡土教材——我的家乡,课余时间翻过几回,多少记住点东西。可严格地讲,对自己家乡还是不够了解。”

    “李旭这一连串数字说的,我一下想起珠穆朗玛峰的海拔高度。原先总记不住8848这人数儿,后来偶然听了回广播学会一种记忆方法,记住就忘不掉了。”

    “跟我们说说你是咋记的,让大家也长点儿见识。”

    “方法很简单。根据‘8848’的谐音——‘爬爬试吧’记忆这个数儿。爬爬试吧,8848;8848,爬爬试吧。“

    “中考前那几个月,我们班同学上课时传递的纸条上写的就尽是阿拉伯数字。含义深刻的话都通过数字来表示。”辛心说,”有一回老师给我们发了些复习材料,我同桌领到的那本书装订错了,巧的是开头几页的页码分别是:1、6、7、4、2。按它们的谐音念是‘一路气死尔’,也就是,一路气死你。当时有同学和他开玩笑说这不是个好兆头。我那同桌学习可好了,中考考出了全校第二的好成绩,几门课里考得最好的居然是那门曾‘预言’一路气死他的物理。”

    “我们初三那会儿,好多同学迷三维立体图画。”

    “你们在初三那么关键的时刻还有空儿做别的事?”妙珍惊讶极了,她说“我们班一直以‘学习至上’为口号,其余一切均是左道旁门,一概禁止我们沾边儿。白天学,晚上学,每天都有源源不绝的卷子、试题必须当天完成。唉!在题海里头学得好不辛苦。实在乏不行,上自习课时想趁老师不在玩玩闹闹吧?往四周一看,所有人都在埋头苦读,你咋好意思搞特殊?然后继续低下头来做题。一节课下来,满脑子的公式、定律、英语单词,不先找找感觉,笑也笑不来了。找到感觉会笑了,上课呤又响啦。”

    “有那么悬乎吗?”听了她绘声绘色,极富感情色彩的叙述,她的同班同学——我禁不住笑问道。

    “有。”妙珍依然肯定她的感受,并且解释说“你们好学生本来就爱学习,当然没我那种感觉。我呀,和啥都有瘾,偏跟书本没瘾。多学上一点儿就深有体会,何况那时候我不只多学了一点儿。”她深有体会地说。

    “从初一到初三我们上了整整三年的早晚自习。”

    “我们学校只要求住校生上早晚自习,跑校生上也行,不上也没人管。”

    “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临近中考的晚自习课上听英语老师给我们放英语听力带。开始时,仅有少数学习特别好的能听懂。等我们慢慢适应这种新的教学方式了,临该毕业啦。中考考英语时,我聚精会神的听了监考老师放的英语听力题,不知咋的一不留神,唧哩咕噜的,一句没听懂。做听力题时,使劲回忆半天,白浪费时间。最后就‘公鸡头,草鸡头’的蒙上了答案。总比空着好看,万一有个把题蒙对了呢?”对我而言,这段经历可谓记忆犹新。

    “我们初三时也听过英语听力带,可我从始至终就没听懂过。”

    “这会儿忘得连十个单词都想不起了吧?”齐晨问。

    “对,对,对。”被他无端把话打断的妙珍也不与他计较,依然心平气和的回忆往事。“我还记得有一回晚自习,听了一阵子英语后老师让我们休息休息再听。这时,有一盘磁带从后排传到老师手里,没等他们把提议大胆告诉老师,老师就心领神会地取出听力带,换成那盘歌带。我们才有幸在课堂上听过一小会儿流行歌曲。这是我念了十年书过的最特别的一节课。但是,这以后同学们再在课堂上提出类似请求老师总说:‘快中考了,抓紧时间多学点吧。’虽然那一回只听了五六分钟的歌,可那种感觉太,美妙了。”陶醉于往昔那份情怀的她用细致的语言描述了那种浪漫。“全班六七十个同学安安静静的共听一首歌。”旧事重提,她有宛如身临其境的感动。相比之下,曾经为那一刻音乐世界中的和谐有过感想的我就显得健忘而薄情了。我发觉经历过同一件事的我和她铭记的、淡忘的却是不同的内容,有过的也是不尽相同的感觉。

    “你们的英语老师真好,要换上我们那位,别说送到手边时让你如回愿,能不没收你的磁带就算给足你面子了。你们是不知道,我们那几个任课老师有多齐心,才不管你是借的租的,没收了你就甭指望会还你。三年下来,光没收的书就能开个小书店了。”

    “等哪天晚上,咱们开个烛光晚会,或者连蜡烛也不点,就在月光下唱歌、听歌。”妙珍兴致很高地说。

    “明月几时有?赶快问青天,不知良辰美景,何时到人间?”启贤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冷不了冒出几句经他改编再创作的水调歌头,惊得大伙目瞪口呆的。“我欲乘风去问,唯恐人家保密,结果无功返,再来问妙珍,必需蜡与月?”旁若无人地吟诵完毕,他抬头看了一眼早和我们一样愣住了的章妙珍。她哪能料到他会问到自己头上,叫一车人的目光逼视得面红耳赤。

    她面有愠色地说。“罗卜青菜各有所爱。有烛光和月光参与的晚会多有情调?”

    “情调?”启贤满脸讥诮之色。

    “当然,某些人是理解不了这种美好的。”

    “美好?”启贤这回分明在冷笑。

    “你觉得不美好吗?一边是静静燃烧的蜡烛,一边是皎洁的月光,周围是动听的歌声和轻轻的合唱。”

    “啊!”齐晨很抒情地大叫一声,说“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正在对话。”

    “我不觉得那有多美好,黑灯瞎火的没啥意思。”启贤懒洋洋地说“啥时开那样的晚会千万别忘了通知我,我好及时回避。”而后,他又像个没事人似的挪挪地方,伸伸懒腰,自顾自的闭目养神去了,毫不理会大伙的目光有个什么涵义。

    我怀疑我刚才听到的那半阙词并非出自他之口,可事实却斩钉截铁地说:那不是你的错觉。想来也只有他,能把出口成章的才思和胸无大志的散漫兼收并蓄。

    “初中快毕业那阵儿,我们班流行写留言送照片。那相片一洗一厚沓儿,总不够送人的。”以启贤为主角的故事暂告一段落,智远带头接着聊初中生活。

    “多年以后,那一班初中同学再聚首时是个啥样。”

    “有人功成名就,有人一事无成。”

    “也许一事无成的就是你和我。”启贤的话总是插得恰到好处。真是不说则已,一说必定惊人。因为突然,大家又不则一声了。或许是在思索启贤这句不太中听的大实话,或许不是。但我相信有许多同学虽然也能预见悬念基本不大的将来,仍然渴望它是有希望的,即使希望十分渺茫。我心中有我的这种想法,难道别人心里就没别人的想法?没准相同的心情能使大家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就是: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三年的初中生活,也许果真深刻进了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虽说那三年的学习压力一年甚于一年;虽说那个时候我们的思想还是幼稚的;虽说那三年是个很看重分数、名次的三年;虽说经过三年迎来的中考给了莘莘学子们不同的心情;虽说那个人生转折点使同班同学有了迥异的人生方向。

    能不能说一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好像言重了;是不是不优异的成绩已注定了这一天或迟或早的到来?——像是也像不是;难道一个分数线真能划分得开大家的未来?——似乎不足以令人深信不疑。谁知将来的事实会不会印证“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至理名言。

    汽车在坎坷的路上颠簸着,车窗因此发出“喀嗒喀嗒”的噪音,单调而机械,叫人不由担心这样下去车窗玻璃会被震碎。

    远方起伏的山脉和一望无际的农田映入眼帘时,我的心胸为之豁然开阔。此刻,我更愿意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5

    “这回快到了。”齐晨极有把握地说。

    大伙闻听此言,渐渐松懈的精神猛的涣发出了活力,就连那些昏昏欲睡的同学也有了生气,推推搡搡的,争着一睹大山的真面貌。车内顿时响起的欢声笑语盖住了极不悦耳的“喀嗒”声。

    看见什么啦?高高的大山呀!山势确实陡峭,一时不得见平缓点的坡,更别说一目了然上山的路,也正如远远望见的情形,它绵绵延延,横贯东西,一眼望不到尽头。山上的树木草丛如今看来倒也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客车径直驰到山脚下,还未停稳,已有不少同学急不可耐地背起包往车门那儿挤了。要不是有个跟车的年轻人把着门,差不多会有什么惊险的场面出现。

    车站稳了,车门于此同时被拉开,前面的同学刚从车上跳下,后面的已然接踵而至。大家有条不紊、可等可让地依次下了车。这回可以想跑就跑,想跳就跳了,如此广阔的天地正是一展身手的好地方。

    没有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却有吹面不寒的杨柳风。顿感胸怀舒畅时,心里充满了对“一览众山小”的渴望。

    眼见李老师在一名向导的指引下领着他的学生向山里走去,同学们既羡慕又着急。可班主任没发话,也只好原地待命。等另一辆车上的同学都下来了,班主任才允许同学们“跟着前面的人上山吧。”

    ”张艺,你和辛心一起走吧,我和老师保证说要协助智远给同学照好相的。”妙珍解释了她的去向,径直去履行她的承诺了。我呢,只好一个人走啦,辛心倒是邀请我加入,可我不喜欢当别人的电灯炮。

    相识且结伴的同学相继经过我身边,显得我分外孤独。但依我的个性,我是不怕孤独的,所以我不打算冒冒然地插入到任何一组搭配里。那样的话,我会觉得不自在,还是自在点儿好。

    我背好背包,怡怡然地踏上了上山的路。

    走在最前面的同学已上了山路,我们却不急于追赶他们,反而有好些同学围着一棵缀满山杏的树,采摘还绿着的酸山杏吃,走都不走了。看她们一个个酸得直皱眉头仍然孩子气十足地往嘴里放山杏,我停下脚步,认真而饶有兴趣的欣赏那份围绕杏树展开的快乐。瞧!凭借身高优势摘了好多山杏的同学,正慷慨地把杏分给其他围观或路过的人。一种简简单单的快乐和惬意迅速蔓延开去。

    一路上,兴高采烈的男生、女生纷纷在自己选取的地方留影“咔嚓”声不绝于耳,笑声更是此起彼伏。我也请拿着相机负责照相的秦智远同学给站在树下,背靠大山的我照了今天的第一张相。然后,我一脚迈到山上——山路好像不算陡。

    细微的潺潺流水声?对。路旁竟然有一条沿自然冲刷成的小渠蜿蜓流淌的小溪流。极目远眺,不见起点和终点。我猜想它的源头也许是大山深处的一眼山泉,或者某座山峰融化的积雪。那它是否流经风景秀丽而人迹罕至的地方?管它呢,未见明月松间照,先睹清水渠中流吧。

    我身不由已地脱离了正积极向上的大部队,跑到小溪边靠近它自自然然、温温柔柔、恬恬静静、顺流而下的美丽。溪水很清,清澈见底,干干净净的底。这是泉水还是雪水?想想“云深不知处”越想越让人激动。大自然多好,总是尽可能完美地塑造它的景致,不知充实并成就了古往今来多少诗人墨客的才情。

    古人有红叶题诗,我今儿个可要在绿叶上题字了。快快乐乐的,我从附近一棵树上采摘下一片大点的叶子,用指甲刻上“你好”二字,而后蹲在溪边将它小心投入流过来即流过去的溪水中,仅以此表达我对大自然创造的一切美好的问候。

    “谁都像你这样表达对大自然的热爱,树叶等不到秋风凉就不知所踪啦。小溪也没法畅通无阻地流淌了。”

    循声一回头,只见大踏步往前走的启贤。

    满肚子诗情画意登时烟云般消散一空了。

    6

    回到山路上,我继续跟着大伙儿走,继续胡思乱想,继续东张本望。说不清是因为布满石子的山路还没陡到坎坷的地步,还是因为同学们的兴致正好,反正我所见到的每个人全是开开心心的样子。至于那些活泼开朗的同学嘻嘻哈哈的播撒了一路欢笑声,声声悦耳。同学们或跑,或跳,或大步流星你追我赶,或轻抬腿慢落足,边走边欣赏山里的风景,或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小憩,或兴致高昂的拍照留念。

    对我来说,活动是新鲜的活动,感想是史无前例的感想。虽然我生平正式登得第一座山并非举世闻名;虽然没有比较我无从判断此山风景是壮丽是一般;虽然我没听说这山上有久负盛名的名胜,可蕴含在“第一次”中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它们让我极想歌颂大自然的壮美。君不见层峦叠嶂?君不见绿意环山?君不见嶙峋巨石?

    回头再望望走过的路,我站得高、看得远。尽管这儿的视线里没有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尽管附近仅有的几户人家若隐若现;尽管四月还不是遍野翠绿的季节(可林徽因的那首诗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写得多好?美丽与感动大概是在于发现,在于感知吧。),我所看到的绿色、黄色和山体的灰色仍调合出一副令我心醉的画面。那神秘的云山雾海,那渺茫烟雾笼罩下的莫测山峰,那莫测山峰旁横卧的山谷,还给了我一个宽广的遐想空间。所有事物在我眼里全是美丽的,美丽的一切正净化着登山者的心灵,无忧无虚的心境真是奇妙而美好的。

    不经意的四下张望一番,我居然有所发现:紧倚绝壁的险路上,约一尺多高的草在剧烈摇摆。定睛细看,是智远、齐晨、启贤等几个胆大心细的男生,正用细木棍拨拉挡在他们前后左右的,长得实在繁茂的杂草。确定草丛中真没藏有什么,才衔尾相随地往前迈上一小步。那么陡的地势,他们是怎么上去的?我突然想起大家有过去的关于蛇的议论,不禁要替他们捏上一把汗。

    这个时候的班主任正忙于照应后面的同学,生怕落下一个两个的。他要有空儿抬起头朝四下瞧瞧,首先引他注目的绝对是他们这种近似于控险的冒然行为,老师见了不大惊失色才怪。毕竟那根本算不上是一条路,濒临悬崖不说,还长了许多草,何况没人知道它通向何方,走不走得通,而且草里背不住就暗藏有危险。比如蛇之类的动物,即使不随便伤人,吓也能吓人一大跳了。路面离地面又那么高,万一一失足——后果不堪设想啊。他们毕竟不是故地重游,根本不可能轻车熟路地走通这条有些说法的路。春游,春游,按理说安全应该永远第一,不过悄悄说句心里话,我挺羡慕他们能有此经历,尤其佩服他们的勇敢。可惜我勇气不够,否则我也上去了。有惊有险和有惊无险的刺激都很诱人。可我向往惊险,却没胆量冒险,能三思而行的话,结果一定是我怕了,退缩了。

    “张艺,干吗不走了?小心被‘大队人马’丢下,那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啦。”辛心好心提醒说。

    “我在看他们。”我的头向左上方略微偏了偏。此时的他们像是在根据藏宝图寻找宝藏,神情专注而兴奋。

    “啊!”她被想象到的危险吓得一声惊叫。“那么高,那么窄根儿路,一不留神不就”嘴让妙珍捂住了。

    “这话多不吉利,你会不会说点好听的。”

    “会——!他们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辛心摊开手掌,扳着指头数数儿,数得头头是道。

    “行啦,行啦。”妙珍又想捂她的嘴。“你少说两句吧。我去告老师。别越走越高和咱们走两岔去,迷了路就不是好不好玩的问题了。又是学生会干部,又是班长。嗬!真起了‘好’的带头作用。”

    “你说你喊启贤下来,他会听你的吗?”辛心才不在乎她的“警告”“你说他会不会站在那上面现编一首诗出来?”她追着妙珍问个不停。“你等等我,跑啥呀?”

    “我不是‘必求知’。这些话你该去问他们。”妙珍将辛心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过了一会儿,我果真见班主任返回来管这事了。他义正辞严地冲上面的人喊话。上面的人也不一意孤行,在老师严厉目光的注视下,乖乖找下来的路,几经试探,好歹站在了无惊无险的大路上。等他们老老实实地走到近前接受批评,老师抑制不住愤怒地开始了严历的指责和教育。也不知他们有没有被骂得心服口服,总之一个个沉默不语,从始至终不为自己的冒险行为辩解。老师见他们认“错”态度良好,顾及到其它原因,又多说了几句便先放过他们了。一走出老师的视线,他们还是兴致勃勃、精力旺盛的他们。聊起刚才的探险,全都眉飞色舞。看来,有的心不是三下两下能“惊”的,有的教训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起到作用的。

    7

    一个钟头后,沿途坐下休息的同学越来越多,个个脸色红润,似有满头大汗,喊着天热,嚷着口喝。我因为是形影相随、自得其乐,累了就走得慢点,缓过精神再走快点。一路走来,倒没怎么休息过。

    好几次,智远过来,要帮我背包,要陪我走一程。但是,一看到妙珍的眼神,和她执著追赶着他的身影,我就没来由的只想拒绝,甚至讨厌他老是缠我。恨不得将他撵得远远的。后来,我们就莫明其妙赌起气来,谁也不理谁谁了。

    很快到了正午时分,我们正要穿过一片树林时,班主任喊大家停下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再走。秦智远、启贤、齐晨等男生可舍不得休息,在这附近转悠来转修去,美其名曰“二次探险”由于所谓“二次探险”的安全系数较高,这回没人干涉他们了。我事后听说,他们在山坡上的草丛中,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地,发现了一个被杂草堵了个严严实实的洞口。深不可测而且颇为阴森可怖的山洞叫他们望而却步了。连直说要找世外高人修练武功的齐晨都不敢轻易入内去一探究竟。有的同学依据武侠小说大体相似的描写,怂恿他说里面没准有前辈高人遗留下的武功秘笈。他只管说东道西,就是不义无反顾。虽然书上说,世之奇、伟、古、怪之物皆在于险远。但心血来潮的冒险行为,绝非明智的做法。探险并不是拼勇敢、赌运气,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我正坐着休息,突然看见二十米开外处有好多人在围观一快儿石碑,仿佛上面有耐人寻味的内容。我的好奇心也将我“推”到它跟前。饱经风雨侵袭、由岁月打磨出斑驳痕迹的石碑约有一米高,大部分碑文已模糊不清,不少字都磨平了。仔细辩认半天,连蒙带猜总算对碑文的大意了解了一二:某年某月某日建成某寺,并镌刻有捐了钱的施主名姓。

    我试图在附近寻找一些能与碑文记载相联系的遗址。完整的建筑物早已荡然无存,唯有一截断壁残垣孤零零的,与石碑形影相吊。根据这些“蛛丝马迹”我猜想这里曾经有过古色古香的庙宇,殿堂大约就建在坡下,堂中或许也有做工精细的雕梁画栋。香火旺盛时,一缕缕烟雾升腾环绕,弥漫于室内室外,浑厚、清亮的晨钟暮鼓在山里回荡。虔诚的礼佛、拜佛人专门至此理佛,千里迢迢赶来上香还愿的人络绎不绝。

    如今,一切有形无形的事物均已湮没在历史的时空里。我眼前不断闪现着一个词——沧桑:沧海桑田。作为历史的昨天与今天,潜藏其中的改变,前人无从知晓,后人也只能翻阅史料记载。否则,史实面前更多的会是疑问。

    在我站着的这片土地上也许曾经发生过许多平淡或不平淡的故事;也许我们刚刚走过的山路还是那些修庙建寺的人运送砖石木材红瓦的必经之路。上面渗透了他们的汗滴,他们的心血;也许这坡上坡下涌现过数不清的勤劳身影,山林则见证了前前后后故事,目睹了一座寺庙的兴衰荣辱;也许!它的历史持续了多少年?它曾寄托了什么人的什么样的愿望和祈盼?庙里供奉的又是哪路神仙?现在,房子消失了,碑文模糊了,往事似已如梦如幻了。碑与碑文能证明的东西多么有限。再过上若干年,恐怕断壁残垣也不复存在了,那更加辩驳的石碑将会使人们产生更多的联想。

    “那边有个山洞”我耳朵里隐约传进这么一句话。有心注意听其下文,下文却没了。正有疑有惑间,齐晨带来的消息起到了答疑解惑的作用。

    他告诉我:“对面山坡上有个山洞,洞里有好几尊用石头雕成的大佛。”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他重点提及的山洞一目了然。它就座落于没树少草满是石子,大体上光秃秃的山坡阳面。山洞醒目得竟显示不出它有什么神秘莫测的地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呐!”我不由感叹道。“到底让他们找到了一处古迹。”刚刚降临我身上的疲惫因此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想尽快一睹古迹之风采的心情。“辛心,你帮我看会儿东西。我上去瞅瞅。”

    才到坡下,胳膊猛然被人从后面抓住,吓我一小跳。是智远。

    “路不好走,我扶你上去。”他好像极为严肃地说。

    “不用。”一甩胳膊,但胳膊没甩开。

    “我是怕你崴了脚,下山时,给别人填麻烦,你不要多心。”

    “我”原来,拒绝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他身上。我默认了他的关心。

    山坡上虽然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子,洞门外却有一小块干净平整的空地。一上到地势平缓的地方,我就和他保持距离了。他把我丢在洞口那儿,兀自转身走了。少说了一句话,我暗暗的,就不怎么领他的情了,反而,懊恼不已——谁在他多管闲事。

    调整了调整心情,我专心观看眼前的景物。

    8

    这个山洞并不大,三四米的入深,一米七八的高度,采光较好,没有天然去雕饰的鬼斧神工,像是人工开凿出的。四壁绘有图画,但颜色几乎驳落殆尽,只剩下隐隐约约的轮廓。这山洞刚开凿出的时候,墙壁上想必有与佛、神关联的壁画,借此烘托某种气氛。只是年长日久,无人修缮、照管,艳丽的色彩便褪的褪,落的落,以至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山洞里的主角是三尊大佛,个个神态安详,个个慈眉善目,个个双手合拢于胸前,个个盘腿而坐。看五观一模一样,看“服饰”差别不大,看坐姿竟毫无二致。想一想,我只认识那个“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世间可笑之人”的大肚弥勒佛。至于别的佛啊,神啊的,知之甚少甚少。

    “张艺,你靠边儿站站,我照张相。”

    我应声退后两步,目光始终在这三尊佛像上,思绪则慢慢悠悠飞到了很久以前——山谷中回响着有节奏的叮叮当当声,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大功终于告成。三块无形无状的大石头,经能工巧匠的细心琢磨变为三尊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佛像。又是多少年转眼即过,佛像依然在此端坐,它们的来历却已无据可考,而围绕着它们发生过的故事和故事中的人,在时间前移时,永久地留在了过去。

    眼前的一切忽然使我对历史产生了浓厚兴趣。假若不是有关于“当时”的文字记载传世,成为历史的那一段年月岂不有同于无?没有人能凭空知晓过去、将来。我极想知道这座山的这座寺庙和这几尊佛像的渊源。也许并没什么浓重的神秘色彩,关键是我对此一无所知。

    聚精会神地观察这三尊石佛,收获不小。你看它们,访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该表现的褶皱不含糊,该表露的神情不暖昧,令人见了不禁要由衷叹服工匠的能和巧。尤其佩服他们的毅力,仅凭一斧一凿得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多少苦心,才能将坚硬如铁的石头雕刻成像?也不由的对“人生如梦”有所体会。

    “你们看,这里有一行字。”一位同学的激动情绪转眼成了明日黄花。“原来是个‘到此一游’。还有日期,一九八五年五月十五日。十年前刻的字。”

    十年前的“到此一游”?谁会说它对本人而言不具有重大纪念意义。至少心理上的快乐能给人以心情上的舒畅。可我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已经在批评这种破坏行为了。好在这大概算不得是名胜,而我们更喜欢照相,不然一拥而上多刻几个“到此一游”我真担心美好的东西就不复存在了。我无从得知十年前的那个人或几个人是怎么发现这个山洞的。不知他或他们是不是和我们一样在发现它时,立刻有一股别样的情愫涌上心头,是否曾像我们这样把石洞、石像好一阵打量?站在我们今天站的地方上,他或他们有过什么样的感想?他(他们)是谁(些什么人)呢?那,几年或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新的后来人将从何寻觅我们今天的足迹?但是,我们真的来过。

    这个山洞,不一会儿就让人看够了,我的兴趣便有所转移了。踏出山洞,却见智远,在旁边的小道上站着。

    我故意对他视而不见,就要下去。

    “嗳,你一个人小心点儿。路窄、山高。”他像其他男生那样跑着下到坡下。

    我见他走了,就沿着那条看上去确实有些危险的小路往上走,每迈一步都加了三分谨慎。要知道左边可是陡坡,石壁寸草未生,尺把宽的羊肠小路上又只有一层土,更是啥也不长,我根本无须耽心有出没无常的蛇。只要别一失足,人身安全相对来说还是有保障的。

    很快到了上面,上面果然是另一重天地,可惜的是我没啥惊天动地的发现。地上除了些红土小石头,就尽是碎瓦烂砖头,想来也不是秦砖汉瓦,附近也没有山外山。害怕危险的我没敢往远处的草丛树林里走,就在一眼望去没啥希奇东西的近处冥想开了。唯一能想到的是昔日有模有样而今荡然无存的建筑物。古刹?也许。普通寺庙?也许。反正下面有个洞,洞里有三尊石像。

    站在草木寥寥的山头上,我感觉出点举手摘星晨的意境。眺望远方,才知南山之大。它有那么多连绵起伏的山脉;那么多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树林草丛;那么多深深浅浅的沟壑;那么多隐约可见的悬崖峭壁,所谓“横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但是云雾缭绕,使人所见有限,虽身在此山中,却难识此山真面目。

    “咋?走呀?”这一登高望远就望见最前面的同学在整理东西,像是要准备出发了。可没胆量独自留下的我急忙返回休息地。

    “张艺。”辛心虽然换了个地方坐,却很负责任地看守着我的包。这时,叫正东张西望的我说。

    “坐吧,歇一歇。你看你,满头大汗的。”她把自己的手绢儿递给我擦汗,还拿出饮料请我喝。这些我全备着呢,自然谢绝了她的好意。

    已经结束简单午餐的那些同学,或坐在树荫下乘凉聊天;或不知疲倦地在林中穿梭往来;或在近处的山路山头上来回走动;或者几个人带上一部相机结伴去寻找好景致拍照留念。前面迟迟没有要走的动静。可能是我一时紧张错解了她们的动作。

    “咕噜噜。”——是我的肚子在叫。经它提醒,我才想起一件不容再忽视下去的大事:我还没吃响午饭呢。赶紧从包里取出面包,以尽快安抚说饿就饿得叫个不停的肠胃。

    “出发啦!走啦!”类似的吆喝此起彼伏,显得很急迫。唉,我哪能仍旧细嚼慢咽?为了即填饱肚子又至于掉队,不得不愧吞虎咽。本该极富有情趣的野餐到我这儿成了名副其实的快餐。

    早听老人们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一直没尝试过。(饱餐之后休息休息不是更舒服吗?)今天,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我即将进行“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的首次实践。但愿别有啥大不适扫了春游的兴,好不容易今个儿赶上不晕车的好时候。

    8

    只坐了这一阵子再往起站,腿就又酸又沉了,非常不愿配合意志,意志只好命令它必须跟上。

    “坚持就是胜利。”我给自己鼓劲时已明显感到啥叫“力不从心”不清楚离山顶还有多远,横竖脚下这根路是越走越陡。尽管走得很辛苦,但战胜辛苦或者说是彰显毅力的意义是多么重大?一念至此,我随之打消了喊苦喊累的念头。

    别人能做到,我为什么做不到?我肯定也能做到。再说,登山前,我和同学们都已做好了锻炼自己的准备。不过那个决心下得虚了点,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堂皇。直到接触了真真实实的艰难才知道说句大话有多容易,而我们终究是坚持着,越来越接近胜利。听吧,有短促而连续的喘息声,没有唉声叹气、叫苦连天声。是我们感觉不到苦吗?不!事实是我们一致选择了坚持到最后的坚强、坚韧和坚决。

    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高,草越来越密,越来越深,到后来,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被草和树枝挡去大半。这时,再没有谁因顾忌草丛树林中可能有蛇而害怕得不敢向前,倒不是胆胆小的人一下变得勇敢了,而是根本没时间容你多想其它事。大家在丛林掩映的小路上默默地鱼贯而行,说笑声少了,呼吸声全是急促的。也许该来个深呼吸什么的,好好补补短缺的氧。

    又陡又不好走的羊肠小道大约走了十多分钟,然后才是比较平坦、开阔,微微倾斜的山路。可是一些一米来高,长着尖刺的草却将这条不经常有人经过的路完全堵住了。刚走三五步我们就体验到了另一种困难。

    “哎唷!”怎么回事?同学们的惊叫声由前面开始迅速往后蔓延,整个队伍的脚步慢下了。当我自己也被草梗上的刺扎了几下时,尖锐细小的痛疼让我领教了这种不起眼的草的厉害。它的枝枝杈杈上有无数排列有序的,叫人防不胜降的硬刺。当然喽,人家就这个长法,你没法计较,何况,它长得旺盛点儿还能将大山装点得春意盎然些。但它长得茂盛不要紧,却叫从此路过的人们不得不一一感觉由它一手送上的不便和痛苦,这不是大家能笑而纳之的。要是扎个一两下并非没的商量,如果要一路扎下去,等我们出了这片草丛,估计都就伤痕累累了。

    绕是绕不过去的,采取点什么相应措施呢?总不能干挨。有同学小心翼翼地捏住它的杆儿试着撅断突出的枝杈,费了半天劲,枝呀杈呀的,依然十分顽固地挡在我们面前。因为它们的韧性达到了你撅都撅不断的程度,顶多向你弯弯腰。再撅下去,枝杈没撅断,一个注意不到,反而让刺把手扎个眼儿。群众的智慧自然是有的,一计不成,马上有同学灵机一动,另生一妙计——把垮包、背包或提包之类的大件物品挪至胸前,充当一时之“开路先锋”虽然此计保护不到手及手臂,总比四处受疼强。

    草被不怕扎的包无所顾忌地拨拉到两旁,等它弹回,人已经大胆地走过去了。这中间小故事不断:有的同学想从草疏的地方另辟一条新路,没且多走几步,就发现这条路甚至更难走。后退吧?也有难度,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害得跟在他后面的同学受苦之余一个劲儿追问是谁带的路;有的同学性子急,想走得快点,好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结果衣服被挂得抽了丝,皮肉更是频繁受苦;有的同学忙中偷得片刻闲与他人谈笑谈笑,不料,一大意,差点儿误入歧途

    “到山顶了,我们到山顶啦!”走在最前面的同学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这给了在草丛中艰难跋涉的我们一个喜形于色的机会,希望令大家的步履登时轻松不少。

    “啊!”松上一口气吧。我们终于走出艰险境地,登上视野开阔的平平坦坦的山顶。

    老师允许大伙在山顶休息一会儿,拍拍照,合合影。有人立马撂下背包原地坐下;有的精神饱满嬉笑如常不说,还又蹦又跳地选景拍照;有的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眺望远方,感觉“一览众山小”的意境。

    山腰上的草木长得实在繁盛,谁知山顶却是一片“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景致——点点绿意夹在枯黄当中,两种颜色相间,叫我脱口而出十分著名的一首古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总结出了一条经验。”妙珍停下脚步就大声嚷嚷道“登山千万不能歇息儿,越歇越不想走,越歇越乏,连腿都是越歇越酸,越歇越软。”

    启贤路过她身旁,闻听此言,插了一句话:“不歇息儿还能健步如飞,多歇几息儿只剩下步履蹒跚了。下山时就一鼓作气地走吧。”他说完便离开了,不听下文也不管别人有何反应。

    辛心小声嘀咕道:“这话该正着听还是反着听?”

    “看他脸上带了点儿笑容。这句话大概不用反过来理解。管他话里有啥意思先休息一会儿再说。”辛心连忙把她自己总结出的经验拿来提醒她,妙珍说“话是那么说,有休息的机会咋能放过?而且所有人都在休息,我总不能为了不休息原地踏步走吧。来,你也坐下呀。”

    才坐了半分,辛心便拿着她从犄角旮旯处摘来的一朵小黄花,蹑手蹑脚地走到齐晨背后。他正专心给同学照相,对身后之事毫无知觉。辛心就瞅准这个空子,慢慢的,轻轻的,企图往他头上插朵花。俏皮的动作、神态逗得镜头前的几个女生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任人千般暗示,也止不住她们的忘形。齐晨不管三七二十一,摁下快门,就直起身子,很快地转过身来看他后面有啥好笑的事发生了。此举让辛心措手不及,她的手不及掣回,齐晨的头就免不了挨她一拳。没且挨打的人叫唤,倒吓得辛心扔下花儿撒腿就跑。边跑边解释说“纯属巧合”但见闪光灯一闪,齐晨对准她不由分说地照了张相。辛心却像发现了新大陆,猛然止住逃跑的脚步,一本正经地向齐晨借相机一用。齐晨见她不像在搞鬼才敢借给她,辛心举起相机将焦点描准启贤。

    9

    远离人群的启贤正站在一块儿岩石上极目远眺。纹丝不动的他似乎已经陷入到某种沉思中,又像是奇异、美丽的自然景观吸引了他由内到外的全部注意力。会不会是他触景生情回忆起了别的往事?要么是沉浸在此刻的联想里。谁知道呢。别说他是那样的难以捉摸,换上别的人,你也一样没处去猜八九不离十的内容,除非你是特别了解他的人。其实他的站姿并不比别人特殊,所以引人注目,仍与他本身与众不同有关。他这时的表情严肃得一点儿不像是平日里那个启贤会有的,那个启贤不会认真思索、严肃对待某件事(反正我没见过)。今天,我第一次见他认真、冷静地想他的心事。这个不消沉、不古怪的他和几天前在讲台上演讲的他以及由点滴细节勾勒出的有志气、有才气、有思想的他,在我的脑海里组合成全新的启贤,但愿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在辛心偷拍了那副不同寻常的画面后,他突然张开双臂发自肺腑地大喊了一声,喊声传出很远,引来了老师、同学们惊诧的注目——怎么回事?

    “是呀,咋啦?”想着想着,便有了一种无以言表的感觉萦绕于心间。我好像想到为什么了。

    启贤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或者他本来就全不在乎。总之,他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不知道那一声呐喊几欲响彻云霄时有多少人循声望来,满腹惊异与疑惑;更不知道我这一会儿的感想全与他有关。

    大家看他的目光尚未全部转移他处时,只见他旁若无人地拾起一块石头用力掷向山涧,长舒一口气后跳下石头,坐了下来。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看。没人因为见了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而走过去问长问短。对于他这个人,越是行事古怪,越是无须在意。倒不是同学们不关心他,实是不敢关心他。他的脾气大得已应了辛心给他起的绰号——惹不起。如果谁要知难而上,起先他可能不理你,过上一阵儿,没准就冲你大发雷霆了。所以,摸索出点儿规律的同学一般是不会冒然讨其没趣的。

    启贤似乎有着双重性格,有时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对任何奖惩满不在乎,可是,你还会在某时看到他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样子。辛心曾忍不住说出她的,也是好些人的疑惑:他怎么会有想不开的时候?在大家眼里,不该有什么事能使他放在心上,他不可能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话。事实上,他确实有烦恼,只不过高兴时他跟许多同学把快乐分享了,心情抑郁时,他从来独自承担。原先还见他和妙珍推心置腹地谈过几次话,以后最多开开玩笑,近来连话都说不了几句。也许有原因,也许没有,好歹算有个过程。他对别人的态度就多是忽冷忽热的,是冷是热取决于他当时的心情。冷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热时,他可以为随便一个人两肋插刀,有好几架就是莫名其妙地替人强出头打起来的。但他在我眼里的固定印象是:玩世不恭、不思进取、桀骜不驯,后来领教了与他的不羁形影相随的,一股子若隐若现的傲慢,听说了他从前的出色表现,才开始怀疑他现在这种性格是否是他与生俱来的。

    “辛心,饶了我吧。”妙珍往我背后一藏,说“下回不敢了。”

    “好,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这回饶了你,下回,哼!”辛心捋捋袖子,双手插着腰,很霸似的。

    她们这一打岔,我眼前转眼间便没了启贤的影子,使得我几乎怀疑方才自己产生了幻觉。望望他曾面对的方向,我默默拆说我的希望:希望他很快恢复他的自信。

    “张艺,走啦。”智远好心提醒我了一句。

    “噢。”我把背包背好,跟在同学后面,走在另外一些同学前面,踏上了下山的路。比起上山的艰苦,下山就显得轻松、容易多了,不必再靠毅力支持体力。难怪人们说:从善如登,从恶如流。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让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排头几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唱起了成龙的真心英雄,然后有许多男生、女生与他们一同引吭高歌。同学们的歌声响遏行云,我的心情莫名的激动不已“把握生命里的每一次感动,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让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在你我心里流动”

    路越走越宽,人生亦然吗?经历过磨难险阻就一定能品尝到苦尽之后的甘甜?走过曲折坎坷就一定能踏上宽宽阔阔的康庄大道?感受过悲伤、痛苦才能开怀大笑?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苦尽甘来”自有它的道理。

    10

    这一路上说说笑笑、走走停停,外带唱唱歌、说说笑话。谁都知道走了挺长时间,但是谁也没感觉有多累。到达山脚下时已是下午六点,原打算下山后步行一两里去参观不远处的一座古塔,由于时间有限,计划临时取消了。

    高高耸立的山峰离我们渐渐远了,整座绵延百里的南山又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内。我们可不可以称其雄伟,道其巍峨?在这风和日丽的孟春时节,我们去山里走了一遭,不仅亲身领略了山上的秀丽风景,陶冶了久恋红尘的心情。回头仰望高山,我想,在某个我们未能抵达的地方是不是有更为美丽的风景,更为神秘、古老的古迹或遗址,以及更为神奇的传说故事?

    “这儿有户人家。”几名同学边喊边往人家的院落里跑,其他人则在院外找那舒适的地方坐下休息。听说胶卷没用完,好些同学振作起精神照了一张又一张像。是啊,既然到此一游,多留些纪念本无可厚非,况且下一次实实遥遥无期。

    辛心整理书包时拾掇出几个山杏,受到启发,歇了不大一会儿,就不辞辛苦地奔向100米开外处长的那颗山古树。过了十来分钟两人满载而归,端着书包分发山杏。

    “谁喝水?”齐晨用空饮料瓶装了一瓶水从农家小院走出来,边走边问。没且他问第二声,那瓶水就不在他手里了“咕咚”声随即响个没完。

    这个时候再看山脚下的这户人家,院里院外热闹非凡,出出进进的同学络绎不绝,真有些门庭若市的意思。而这家的男主人对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一点儿不反感,站在家门口,笑呵呵地迎进送出,让我见识了他的淳朴、憨厚和善良。

    稍事休息,不渴不饿了的同学或坐或站或聊天或追赶打闹,真是体力一旦有所恢复,立刻显露出勃勃生机。身子依旧轻快、矫健;声音依旧底气十足;思维依旧有条有理;说话时依旧带着清脆、爽朗的笑声——这是活泼外向者的表现,至于不大爱说话的同学,安安静静的坐着,或沉默不语,或细声慢语。尽管如此,只需一眼,也能看出她们心情的好坏。好吗?那还用说?不能因为我们无从知晓,便抹杀了别人的诗意情怀。

    “秦智远。”齐晨蹲在一堵矮墙上,对正捣估相机的班长说“我想从这儿跳下去”

    “别想不开,千万别想不开。”辛心连忙上前打劝他。

    “一边稍息去。”齐晨正儿八经和智远探讨他的设想“我从这上面跳下去,你给我照一张人在半空中的相片。”

    智远欣然应允之余也“劝”他别想不开,但规劝并不耽误他做照相的准备工作。见准备好了,齐晨猛然间腾空一跃,那动作即漂亮又潇洒。妙珍为庆祝他飞跃成功,把她包里最后一罐饮料奖给了他。齐晨才不跟她客气,拿过就喝。

    “齐大侠,告诉你一个万分不幸的消息。”智远悲声言道“胶卷刚好用完了,你刚才那一跳,怕是无法成为永恒的瞬间了。”

    “啥?”齐晨一吃惊差点使奖品失手坠地“那个动作可是我苦心设计了半天的。啊!”怒发冲冠的他将饮料一饮而尽。

    说到胶卷顺便提一句,此次旅行中,有眼疾手快的同学抢拍了不少绝对精彩的镜头。等着瞧吧,相片全洗出来后,不定有多少令人忍俊不禁,又出乎当事人意料的照片留传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