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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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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有些往事,一辈子不用回忆,刻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有些人,很多年未曾谋面,吵也吵了,怨也怨了,但是终究还如同亲人般爱着彼此;有些悲伤,是因为生死契阔,可那一掊黄土,终究隔不住爱的力量。

    (一)

    当我又听到小薇的声音的时候,真的是诧异极了,电话里响起一个沙哑苍凉的女声,告诉我她是小薇那时,我正在办公室和同事们胡吹乱侃,从巴尔扎克谈到马尔克斯,就在我们那些关于爱情、青春、回忆的谈话中,我忽然接到小薇的电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差不多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小薇了,也有十年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了。但是我们彼此间还是能通过千丝万缕的联系,知道关于对方的消息。我所知道的就是,小薇在这些年中,也在国内国外的走,有时候是读书,更多的是工作,她行走的脚步从没停过,她前进的方向,只因一个人改变。

    我匆忙的从四楼跑到一楼,看见大厅里小薇的身影,忽然之间,感觉她的身影那么的凄苍和悲哀。小薇是个时代中的女子,她前卫、她大胆、她我行我素的让我这么保守的女子无法接受。我从来没有把她和任何内敛、温婉,甚至文静的形象结合在一起,但是,我在楼梯上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含而不露,一种无端无由的痛彻心扉。而她,在我的印象中,是永远不会悲伤的那种人,她的情感世界中,从前只有爱和恨,没有悲伤

    我叫了声小薇姐,她回过头来,我看见十年没见的她,她老了、苍凉了,她竟然跑过来,紧紧的拦我入怀。也就是在那个刹那,所有的隔阂,时间和空间上带来的陌生感,全部消失,我们两个女子,旁若无人的泪落如雨

    (二)

    小薇大我六岁,从小也算看着我长大,她是个极有个性和才华的女子。很多年前,她,我,还有范西,是很要好的朋友。那时候,大家都青春年少,都在读书,我读小学,她读高中,范西读大学。范西像哥哥,她像姐姐,两个人都如此的宠爱呵护我,让我觉得幸福无边,受用不尽所以,多年之后我最留恋我的小学,可能是和他们两个人对我的爱有关系。

    可是,我们三个人童话般美满的生活保持的时间并不长,等我十几岁的时候,小薇就越来越不喜欢我了。年少轻狂的我把这种情感上带点女孩子的嫉妒的隔阂当成她的刻薄,我那时候太小,我不懂得她少女的情怀,也不懂得她表达爱的一种不成熟的方式,我从小到大都任性得厉害我太笨拙,我也没看出来她对范西的感情是从妹妹般的变成恋人般的

    小薇大学毕业的时候,范西已经在世界各地到处跑了,那个时候还经常回来,每次都给我们俩带好多礼物。有一个下午,范西从美国回来,我们三个人学校操场上一棵大树下聊天。阳光很好,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我们的脸上都带着青春的笑。

    我说,范西,我也要周游世界!

    范西笑了,对我说,好,等你读完书,我带你去周游世界。

    小薇说,我也要周游世界!

    范西笑了,对她说,她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我说,带小薇姐去呀,我们三个人一起!

    范西又笑了,说,好,带她,我们三个人一起!

    小薇不高兴了,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嗔着范西,怎么她说什么你就听,我说了你就不当一回事!

    范西依旧是笑,说,你当姐姐的怎么和妹妹争!

    小薇看看我,就不说话了。

    (三)

    失去范西,我和小薇一样痛,都是一生一世的悲伤。不同的是,我是对亲人的难以割舍的亲情,她是对爱人的无法派遣的爱情。两种感情,同样能穿越黄土

    小薇在很多年中,是吃我的醋的,我在很多年中,一直是觉得非常委屈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她都回避和我相见。可是,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在今天见面的那个瞬间,我们俩个女孩子所有赌气的情绪,全部都化为轻烟薄雾,消失掉了,没有一点痕迹。

    只是,一直到多年之后,我才发觉,小薇原来对范西爱的那么深,那么长久,那么坚定,那么排他小薇在很多年之中,都在追随范西的脚步,而范西,真的如他所说,并没有带她周游世界,并没有把她在放在他的生活中。范西游走的脚步从没停过,于是小薇追随的脚步也没停过。这件事上,范西每次都要批评小薇,小薇每次都不服气。

    小薇比我闯荡,比我独立,这些方面,我都是深深佩服小薇的。她可以为了范西抛弃很多东西,义无返顾的踏上一条又一条通向世界各地的道路。她去留学,只是因为要和范西在一起。而我,只是在家里等待范西回来看望我。也许,这就是亲情和爱情的区别。

    (四)

    小薇告诉我,她是特意从上海回来的。她说,在上海,一个人,实在过不下去了,听说范西出事了,她的生活忽然变了个样,想来想去,一定要回来看我,否则日子过不下去了

    我可以理解她的心。从前我们那么多美丽的往事,都是一起过来的,现在,其中的一个走了,小薇和我无形之中,更加亲近更加密切了起来。我们需要在对方的往事中,找到范西的影子,需要在对方的语言中,找到范西的痕迹,需要在对方的心里,感受那同样的爱和悲伤,需要互相安慰,互相支撑

    我和小薇回家,她打开旅行包,我看见一大堆从前范西送她的礼物,很多我也有,很多我没有了——我已经送了人了。小薇细心的给我讲每件礼物,讲范西送给她的场合地点,讲那些过去了的年岁里的事情。小薇找出一柄折扇,说,你看,这是范西第一次工作的时候买了送我的。然后小薇骄傲又任性的问我:你有吗?!在那个刹那,我忽然发现,三十多岁的小薇,天真的好象十五岁的姑娘。我微微的笑了,承认:小薇姐,范西并没送过我啊!小薇就心满意足的笑了。那个瞬间,我的心里,真的有种痛——小薇的爱,好象十五岁的少女一样纯洁真挚。失去范西,她该怎么办啊!

    小薇又让我把范西送的礼物翻出来再细细看一遍。我就为难了,我糊涂惯了的,范西送我的东西随处都是,我很少整理的以前,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我的东西乱了,范西就嗔怪小薇,让她帮我整理,小薇从来不帮忙,她总说:凭什么我帮她?难道她是资产阶级小姐?自己一个手指头都动不得?!但是,现在小薇主动要帮我整理东西了,她说她要亲自把范西送的礼物,都找出来

    每逢找到范西送了我,而她又没有的礼物的时候,她都会很愤怒,随后很悲伤。有一次,她竟然脱口而出:范西,你偏心!我要你再买个送我!说完,我们都停在那里了,时光好象忽然停住,然后倒退,回到十年前,那时我们都在读书,都还年轻,年轻到可以闹一点孩子们特有的矛盾,为了谁更和谁要好一点而生对方的气是啊,那是只有年轻的孩子们才有的任性,而现在的我们,都已不再是年轻女子了。时光终究不能真的倒回去,我们两个在那个悠长的下午,以泪洗面

    (五)

    小薇拉着我,走遍了我们从前上学的时候去过的每个角落,想起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她甚至连范西说的话都记得住,甚至连范西的表情和手势都记得住,甚至连范西那天穿了件什么样的衣服,都记的住!

    在小薇的带领下,我仿佛又过了一遍从前的生活,又重新活了一次每个瞬间,都凝固成一种永恒,而我和小薇,就穿行在这种永恒之中

    很多话,我无法对别人讲,只能对小薇讲;很多话,小薇也无法对别人讲,只能对我讲。我们两个不再幼稚的女子,忽然发觉,我们疏远了对方那么久,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小薇要走了,临走的时候,我对她说:小薇姐,照顾好你自己,为了范西。小薇对我笑了,那是一种怎么样悲伤的微笑啊。她说:佳佳,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别让范西在天堂还要担心你。我就哭了。

    我很想很想对小薇说,我们三个,是永远不会被分开的。

    在我的眼前,永远有那么一副画面:在学校安静而开阔的操场上,两个女孩子,一个男孩子,他们都那么年轻那么美,他们站在树下,阳光从树叶间洒落在他们青春的面庞上,很明媚很温暖

    一个女孩子说:我也要周游世界!

    男孩子笑了,说,好,等你读完书,我带你去周游世界。

    另一个女孩子说,我也要周游世界!

    男孩子又笑了,说,她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头一个的女孩子说,带小薇姐去呀,我们三个人一起!

    男孩子依旧在笑,说,好,带她,我们三个人一起!

    对我们三个来讲,无论生与死,无论相聚与分离,无论时间与空间,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我们永远是那三个年轻的孩子,站在树下,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希望,阳光永远那么明媚、那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