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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月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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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快到了,女儿的幼儿园教了她一首儿歌,就是我们都熟悉的八月十五月儿圆,回到家里女儿迫不及待的要为大家演唱“八月十五月儿圆啊,爷爷和我打月饼啊,月饼圆圆香又甜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啊,爷爷是个老红军呀,爷爷带我亲又亲呀,我为爷爷唱歌谣啊,月饼圆圆甜又香啊。”简短的歌词,稚嫩的声音,略带夸张的表演,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尤其是我的爸爸乐得更是合不拢嘴,把女儿抱在怀里一个劲的亲,舍不得放手,女儿唱爷爷叫爷爷是那么的亲切自然,爸爸抱着她的孙女是那么的幸福怡然,让我真的很羡慕,甚至有些嫉妒,因为爷爷这个词对于我来说是太过遥远陌生了,对于爸爸来说更是一段痛苦的往事,可以说正是爷爷对奶奶的伤害,才造成了爸爸童年时的颠沛流离,这是一段他不愿提起的往事,我们的家庭一直生活在这段往事的阴影中,直到奶奶去世,爸爸才从这段阴影中慢慢走出来,痛苦的回忆太过漫长,此时的爸爸已经两鬓斑白,人过中年了,不过女儿的歌声却为他带来了心灵的慰藉,好好的享受生活是对他这几十年来心灵创伤的最大补偿。

    我是在小学一年级时学唱这首歌的,也是快过中秋节了,老师要求把这首歌唱给爷爷奶奶听,我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叫过爷爷,回到家后,缠着奶奶问:“爷爷呢,我怎么没有爷爷呀”奶奶对我很好,什么事都依着我,可这次她却很沉默,爸爸听见后厉声呵斥,还踢了我一脚,我很委屈的哭了,妈妈和爸爸吵了起来,说我小,不懂事,质问爸爸为什么这样对我,于是爸爸妈妈吵了起来,还动了手我吓得只是哭,后来还是邻居劝阻这场家庭暴力才算平息,最后奶奶跟我说“你的爷爷死了,以后也别提了”

    经历这样一次风波我再也不敢在家里提爷爷这两个字了,看到别的同学在家里唱完歌,来到学校说感受,我的心里特别的失落,从此爷爷的概念深植在我的脑海,不是因为他带给我多少快乐,而是因为在我们这个家庭中这个词是一种禁忌,没人敢再提起,妈妈曾偷偷的告诉我,爷爷还活着,只不过在另一个城市和另一个奶奶生活在一起。当时年纪小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和奶奶分开,奶奶会那么的伤心,后来我慢慢长大了了解到爷爷之所以离开奶奶理由很是冠冕堂皇,反对封建包办婚姻,追求恋爱自由,与有共同语言的人相伴一生,在今天看来,这些口号依然很时代,很进步,可爷爷虽然追寻到了他的幸福,却造成了奶奶一生的痛苦,更给我们这个家庭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有时候我就想,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生了三个孩子,这个男人却不爱她,为了信仰与追求和另一个女人结合,这到底是谁的错,作为后辈我不好评价,我只知道奶奶从此没有再婚,从一而终是他们那个时代最坚定最执着的理念,此外,我想奶奶对爷爷还是非常的有感情的,爷爷去世前两年通过大姑捎话来,希望能看看我,奶奶并没有加以阻挠同意了。

    那是二年级时的寒假,爸爸妈妈领着我坐上火车来到了那座城市,大姑和爷爷都住在那个城市,可平时却和爷爷一家几乎没有来往,大姑说她恨爷爷,当年她曾跪在爷爷面前恳求爷爷和奶奶不要离婚,可爷爷没有答应,最终还是和那个女人结了婚,不过大姑说爷爷并不是一个坏人,相反却是一个充满传奇的人,抗日战争时期,他在县里开了个药店和理发店,药店是太爷爷留给他的,家里所有人包括奶奶都认为他就是个抓药剃头的小老板,那时县里住着很多日本人,大多是关东军的军官或家属,所以药店,理发店的生意很红火,伪满的官员也时常光顾,爷爷和这些人打交道,称兄道弟混得很熟,经常被人骂汉奸,抗战结束后人们才发现原来爷爷是地下党,用现在的时髦词来说就是红色间谍,他的理发店和药店就是情报站,利用它给抗联刺探了不少情报,后来爷爷参加了土改工作队,在那里认识了与他志同道合的爱人两个人走到了一起。大姑还说,虽然她恨爷爷,可爷爷这一辈子也很不容易,文革时候把他打成伪满特务成天揪斗,高血压脑血栓,就是那时候烙下的病症,这次爷爷想见我们,可能也是预感到身体不行了赶快见一面。大姑聊的这些话我没有听到,我也是后来听妈妈说的,那时候我还小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能见到爷爷很兴奋。

    第二天,我们一家三口就和爷爷以及他的家人见了面,到底是血浓于水,一家人见面都很亲切,那边的姑姑和叔叔都管爸爸叫大哥,爷爷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得叫人搀着,爸爸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只是接过弟弟的手,亲自搀着爷爷,爷爷的妻子也很喜欢我,逢人便说我是他的亲孙子,在爷爷家里我玩得很开心,爷爷是老干部住的房子也挺宽敞,我兴奋的满屋子跑,并且还为爷爷唱了那首八月十五月儿圆,虽然是冬天可气氛还是很热烈,大伙都为我鼓掌,我很高兴这首歌没白学。

    后来听妈妈说,我睡觉之后,爷爷和他们又聊到很晚,爷爷说对不起奶奶,说到动情处泪流满面,全家人和他一起哭,妈妈说他看到爷爷的照片,别着小手枪,一身戎装,很是英武帅气,和眼前这个拄着拐杖,白发苍苍,老泪纵横的人相去甚远,妈妈说,这都是文革给斗的,虽然后来给平反恢复了名誉,可也烙下了一身的病痛,加之对奶奶的愧疚,心理负担过重,所以刚过六十岁就显得十分的苍老。

    我在爷爷家住了两天,这两天爸爸几乎和爷爷形影不离,爷爷也很乐意让他搀扶,临走时爷爷拉着我不舍得松手,不断的叮嘱爸爸,要他带我常来,我们上车后,他还站在公共汽车站,天很冷爸爸挥手让他回家,他还是不肯我们的汽车开出很远他还站在那。那一年是我第一次见到爷爷,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爷爷,没过两年爷爷就去世了,爸爸去给爷爷办丧事,过了三期才回来,听爸爸说,爷爷去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月饼,团圆”

    “八月十五月儿圆那,爷爷和我打月饼那,月饼圆圆甜又香啊,一块月饼一片情啊,爷爷是个老红军呀,爷爷带我亲又亲呀,我为爷爷唱歌谣啊,月饼圆圆甜又香啊。”女儿的歌声再次传来,爸爸高兴的为她打着拍子,我也收回思绪和着女儿与女儿一起合唱,那晚爸爸,妈妈,我,妻子还有女儿都很开心,女儿的歌声充满了整个房间,歌声中充满了温暖,歌声中充满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