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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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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场霜刚降下来,母亲就催促父亲说:“天冷了,还不赶快挖个地窖,不然这些东西就要受冻了。”母亲所说的东西就是我们农家人地里收的山芋、萝卜、白菜等。

    父亲并不做声,吃完饭就背着手到房前左三圈右三圈地转。我们都知道他在为地窖选址。

    挖地窖的位置是很有些讲究的。首先地势要高,防止雨天积水;其次阳光要充裕,不能挖在阴暗处,否则到了寒冬腊月天窖内的东西很容易受冻;再者土质要硬,土质疏松的地方窖坑挖不成形,而且容易渗水。

    父亲转了几圈,突然在某个地方站住,用脚猛地一跺,整个院子似乎都感觉到了颤动。地窖的位置选好了。

    挖地窖是父亲的拿手活,日上中天的时候窖坑就挖好了。而且我们家的地窖年年都是全村最大的一个。长约二点五米,宽约一点五米,但深只有零点八米左右,父亲说,地窖不能太深,深了容易生水。

    “上窖了。”窖坑挖好后,父亲就冲着屋里的母亲喊。母亲好像早已等不及了,把已经装好篮的东西,一手一篮,一路小跑来到窖坑前。父亲负责装窖,母亲负责运输。不过哪样东西装在前,哪样装在后,哪个在左,哪个在右,全凭母亲的安排。

    不一会的功夫,大窖坑就填满了。父亲把准备好的木棍像建房子一样搭在窖坑上,两边低,中间高,再在木棍上搭上一层玉米之类的秸秆,秸秆上铺上一层稻草,然后用碎草和点烂泥,把整个窖顶泥上,一个漂亮的地窖就完工了。

    父亲最后把一个枕头样大小的草团递给母亲,只说一句:“好了。”就到一边抽烟去了。草团是地窖的门。母亲接过草团,就像接过一把房子的钥匙,从此地窖的保管使用就归母亲了。

    地窖挖好后,半个月以内一般是不会开窖的,因为当时的天气还不是太冷,装窖时母亲都会把每样东西留下一些,足够这一段时间用了。

    开窖的时间一般都在农历的冬月。起初,由于窖内的东西是满的,母亲打开窖门伸手就可以拿到里面的东西。我们都一个劲地趴在窖门前好奇地往里看。虽然装窖时我们都在场,但是隔了一段时间,当时的情形已经有些淡忘。没想到这窖里竟然藏了那么多东西。有山芋、红萝卜、胡萝卜、大白菜、青椒、葱、土豆、地瓜等等,似乎要啥有啥。

    进入了腊月,窖内的东西渐渐地少了。母亲不但用手拿不到,就是借助于一些工具也很难拿到东西了。这时我们这些小孩子终于派上了用场。

    “三儿,快过来帮我拿些东西。”每当这时母亲总是喊我。这当然也是我最高兴做的一件事。听到喊声,我会箭一般地冲到地窖前,快速地脱下棉袄,一溜烟钻进地窖里。

    可别笑话我如此猴急,若是晚了,这个美差可能就会让哥哥抢去。哥哥的个头比我大,进出窖门困难,还会把窖门弄坏,妈妈只叫过他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让他进过地窖。为此他还哭过好几次鼻子呢。

    孩子总会觉得穿棉袄笨拙,所以总是找各种理由脱棉袄,这在平时肯定是要遭母亲斥责的。但下地窖时可不同,穿棉袄下不去,可以随意地脱掉,母亲是绝不会怪罪的。母亲心里清楚,地窖中很暖和。

    我趴在地窖里,随着母亲的吩咐,逐一地往外扔东西:山芋十个,萝卜四个,青椒两把,白菜一棵我就像变戏花一样,把这些东西一样样从地窖中扔出来。乐得母亲也是开心地大笑。

    最让我得意的是,我偶尔还会从地窖中发现连母亲也忘了的东西,比如一小捆豆角,一个什么瓜等。这时母亲就会很惊讶地叫道:“啊,这是啥时候放进去的,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地窖中的我更是乐不可支,手舞足蹈,好像这些额外的收获全是我的功劳。

    有些时候拿完东西,我会很赖皮地央求母亲在里面玩一会。大多情况下母亲是不会反对的,只是走时总要吩咐一句:“早点出来。”然后就去忙活了。

    有一次,我在地窖中玩得时间太长,不知不觉竟在里面睡着了。害得全家人翻天覆地找了一晚上。直到我睡眼朦胧地从地窖中爬出来,他们才发现我。那次在哥哥的怂恿下,我的屁股上终于没逃过母亲的一巴掌。

    过了正月十五,家家的地窖基本上都是空的了。不过人们并不急于毁掉地窖,可能是它并不碍事,或许他们认为可能还有用得着的时候。

    这时的地窖就更成了我们的乐园。它是我们游乐的最佳去处。我们同村年龄相仿的十几个孩子,每年都要把各家地窖钻个遍。在地窖中捉迷藏,学着电视上打地道战,还从谁家的地窖中捡得一些遗漏的东西搞野炊。最重要的是我们还要从全村的地窖中评选最佳地窖奖,有幸的是我家的地窖,年年都得第一名。奖品一般在野炊的时候发放,是一个最大的烤熟了的山芋。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人们很少再使用地窖了。但地窖中珍藏着的那些儿时的美好的记忆,却永远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