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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草灰蛇线伏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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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长廊回到寝殿,杨得意正候在殿前,躬声问道“公主骑马骑的开心么?”

    “奴婢知道公主心里不痛快。然而陛下与娘娘不在,这里身份最高的就是公主殿下。还请公主顾全一下大局。至少在御驾到临汾,迎回陛下与娘娘之前,不要露了破绽。”

    “杨公公,”刘初回头看着这个父皇身边的御前总管,问道“公公在父皇身边多少年了?”

    杨得意一怔,这一刻,悦宁公主身上威势重重,竟有几分刘彻的影子。

    “奴婢从建元年间跟着陛下,到如今,也有几十年了。”

    “那么,公公可知,”刘初微笑着问“未央宫中,李婕妤与邢轻娥原籍何处?”

    “这”杨得意有些讶异,不知刘初所问为何,想了想道“刑轻娥与奴婢同乡,都是自蜀而来。李婕妤倒是长安人士。”

    “这样啊。”刘初垂下眸,不知道是茫然还是失望,喃喃道“都没有和晋中有关系么?”

    “那倒不是。”杨得意微笑道“似乎听李婕妤向陛下提过,她的母家济源,似乎就是在这附近的。”

    晚风吹过,殿外树影婆娑,沙沙作响,过了片刻,刘初方抬起头来,看着杨得意,认真的道“今日我问的,不许和父皇娘亲提起。”

    杨得意心中微微一凉,这个最是纯稚可爱的公主,到底也走上未央宫里每个人最终都要走上的道路了么?

    到底,是什么触动了她的改变?

    然而陛下身边看惯世事人老成精的御前总管只是微微叹了一声,道“奴婢谨遵公主意旨。”

    刘初愣愣看着杨得意慢慢走开。抱着肩走进寝殿。殿内温暖地气息让她一瑟,莫愁连忙迎过来,道。“公主,你总算肯回来了。”看她脸色不佳。担忧问道“公主怎么了?”

    她看着莫愁,喃喃道“我有些冷。”

    “冷,”莫愁一愣。伸手试她的额,果然一片冰凉。

    时虽近冬,晋中却没有多么寒冷。更何况,公主身上的衣裳并不薄,并没有冷地道理。

    莫愁无法可想,只得道“那奴婢给您拿件厚衣裳来。”

    她轻轻应了一声,任由莫愁拿了衣裳为她披上,伺候洗漱。上了榻。想起那一年的上林苑之事。

    那件事里。娘亲失去了一个骨肉,失去了健康地身体。而卫家,失去了最后的圣宠。和皇后的生命。

    而那样盛大的事变,最初。不过是因了一匹受惊发狂的马而已。

    哥哥告诉她。那是因为当时地太仆之子,与阳石公主有私情的公孙敬声利用父亲职守。3zc%小%说%网在她的马鞍里,置下了利针。

    没有人相信他的辩解,毕竟,到最后,马总是发了狂。

    那件事情掩过去已经三年多了,无法淡忘的,除了刘据,阳石,还有一个她。

    因为,那是他们的错,才导致所爱之人受伤害,无法挽回。

    潜藏已久的疑虑隐隐,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在今天被翻了出来,才渐渐清晰。藏在鞍下的针,真的被疏忽大意没有发现么?

    还是置鞍地人,刻意纵容了事情发生,坐观陈卫二家此消彼长,渔翁得利。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锐利,能使马儿瞬间发疯地草,少有人知,若是用得得当,那可真是高明的一步棋呢。只是,她绝不原谅,那些曾经或者将要利用她来伤害娘亲地人。

    “李芷,是么?”刘初轻轻地念着,那个有着娇美容颜却被未央宫渐渐淡忘的女子,似乎亦曾经试图伤害她地哥哥。

    “那便新帐旧账一起算吧。”她慢慢想。

    千里之外的未央宫里,婕妤李芷正搀着贴身侍女闻心的手,慢慢行在御花园中,远远见了亭台中娉婷的影子,微微一笑,唤道“刑妹妹,好兴致呢。“

    刑箬回过头来,起身相迎,倦倦笑道“这些日子浑身发懒,便出来吹吹风。”

    “哎呀,看起来是比前些日子憔悴些呢。”李芷嫣然道“不怕,我娘亲送来了一些新进的胭脂,待会送一些到承华殿去。包管妹妹比以前更加漂亮。”

    “多谢姐姐好意。”刑箬却悲凉一叹“只是陛下又不在京中,我打扮给谁看呢?”就是在了长安城,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吧。

    李芷同病相怜,心下一惨,强笑道“妹妹想多了。”

    “母妃。”身后有人唤道。九岁的男孩身着皇子服饰,膝下衣襟却见了些泥泞,一瘸一瘸的走上亭来,脸色发白。

    “闳儿怎么了?”刑箬心中一紧,连忙迎上去。向着刘闳身后的内侍曲离怒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皇三子的。”

    “不怪他。”刘闳道“是我要去骑射场骑马,才摔了下来。”

    他瞥见李芷,忍痛欲行礼,道“参见婕妤娘娘。”

    “别,”李芷连忙笑道“皇三子既然有伤,就不必了。”她看了看,道“好在没有大碍。”

    刑箬一阵心疼,训道“你是皇子,骑术过的去就可以了。何必太痴迷,才有今天。”

    “好。”刘闳最是孝顺养母,顺着她的话头应道“我以后不骑了就是。”

    “其实,”他轻轻抱怨道“也许真是擅长什么才最不提防什么吧。我平日里骑术最好不过,连太子殿下都不及的。这才大意了,让那马给掀了下来。”李芷闻言一怔,静静的,若有所思。

    “不说了。回承华殿。母妃为你擦药。”刑箬言道,回首嫣然“李姐姐。那我便先走了。”

    “小心些。”李芷点首示意,待她们走远了。方吩咐闻心道“你晚上唤射月过来,我有消息,让她捎回去。”

    这些年,陈阿娇专宠。太子又贤明。她若要打破僵局,从太子刘陌处无着力点,便需冲着陈娘娘来。

    纵然是皇子,在后宫中,没有了亲娘护持,便会境地不妙。昔年卫皇后在时,刘据与刘陌同有着嫡皇子的名分,颇能一争。卫皇后一去,卫家便树到猢狲散。刘据也被遣离了君前。

    虽然刘陌不会重复刘据故事,但若陈阿娇不在,他的太子之位。便不再稳当。

    人若擅长什么,便最不提防。

    李芷抿唇一笑。长长地义指划过掌心。无声自问。陈娘娘,最擅长什么呢?

    陈阿娇师从朝天门。朝天门号称医剑双绝。她学医多过学武,于医术一道,当世可称前十。只可惜,医人不自医,又或者,几次伤重,伤了底子,连她的师傅萧方都无法根治,言道,不可轻易再有身孕,否则,母子二人俱伤,殊难医治。陛下心念陈阿娇,特令御医署调制避孕汤药,行房前服用。陈娘娘喝了几日,又自行开了个方子,命御医署日日进奉。

    陛下乃当世明君,精明绝情之处,后宫妃嫔,绝不敢轻易冒犯。故虽专宠长门多年,也少有人敢抱怨。但事无绝对,有些事,若有把握做下了无痕迹。也不妨一试。

    长安城内,自子夜医馆先后数位坐堂大夫一一远走,渐渐败落后,如今,最富盛名的大夫,当是城南吴春生了。

    元鼎四年冬十月,圣驾还在东巡归来途中地一日,吴家医馆迎来了一位夫人。衣裳华丽,从车上下来,向吴春生作了一鞠,递上一张药方。

    那纸笺上尚盈着淡淡清香,吴春生却无暇注意。愕然道“这是一张极高明的避孕方子,不仅温和,亦可以滋补女子身子。不知夫人所为何来?”

    女子盈盈一拜道“我夫家姓秦。夫君也是习过医地,怜我身子虚弱,求了这张方子来。我感念他待我一片赤诚。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论如何,也要为他留下一缕子嗣。听说吴先生医术高明,可否指点一二,在此药方中添上一二药物,将避孕功效改为助孕?”

    吴春生沉吟半响,道“夫人此心可嘉,何不与尊夫明言?”

    “我说过多回。”秦夫人叹道“他只是不应。”

    “这可难呢。”吴春生面有难色“莫说尊夫懂医,就是不懂,见了药渣,也能察觉。更何况,此方精巧,取药分量配合堪称妙绝,岂能随意添一二翻改药效?纵是可以,一加下去,汤药色泽味道,都有改变。”

    秦夫人见终是无法,叹息而去。

    是夜,射月传进消息,言事不谐。

    李芷将信笺就着烛火烧掉,心里有些沮丧。这么隐秘的方法,终究无法用么?

    再好的药,也有疏忽的时候。若到时陈阿娇又有身孕,只能当作运气不佳,或者这么些日子,总有兴致来了忘了服药的时候。无人会想到,陈娘娘亲自开地避孕药会出差错。论及医术,宫中自萧方离后,还有比陈阿娇更擅医术的人么?纵然陛下惩治了御医署一干人等,面对陈阿娇肚子里的孩子,也只有生下或打掉两种选择,而无论何种选择,多半都能赔上陈阿娇的命。纵然她运气好,真的生下来了,陈家已有皇子,再添一个,对政局并无太大影响。陈阿娇却定是元气大伤,危如累卵了。

    “可惜啊,”她叹道,重复着信笺中的话“取药分量配合堪称妙绝。”灵光忽然在脑中一闪。

    若无法增添药物,减少呢?

    取药分量配合堪称妙绝,是否意味着,只要稍稍增添或减少某些用药的分量,此药的避孕功效,便会巨减呢?

    “闻心,”她扬声唤道“明日再让射月来一趟。”

    “增添或减少用量,”吴春生捋着山羊胡子,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秦夫人,你要想清楚,这样一改,可能会对身子有害呢。”

    秦夫人眼圈一红,道“我若能为夫君留得一儿半女,死也无憾了。”

    “好吧。”吴春生叹道“我再斟酌斟酌,夫人明日来取方。”

    秦夫人颔首道“多谢吴先生。”

    出了吴家医馆,她的脸色迅速转寒。侍女看地心惊,唤道“二夫人。”

    她回过头来,吩咐道“待药到手,过一阵子,在陛下回京之前,将人除了。务必不能让人看出半点蛛丝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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