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金屋恨 > 一三一夜如其何夜未央

一三一夜如其何夜未央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杨得意禀了苏云被杖毙的消息,宣室殿里,刘彻与刘陌都是微微一愣。

    “这么巧?”刘陌狐疑道。

    “是呢。”杨得意躬身道“苏云见事不妙,逃出了御医署。却冲撞了闳殿下,闳殿下便杖毙了他。后来知道此人竟意图加害陈娘娘,殿下知自己鲁莽,此时正跪在宣室殿外请罪呢。”

    “算了。”刘彻面色平静,看不清楚他的心思,淡淡道“不过是个奴婢,杖毙了就杖毙了。又不是没了他就治不了那女人的罪。”

    他恨极了李芷欲加害阿娇,二十多年的夫妻,到此时,竟是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冷声吩咐道“传朕的意思,命廷尉令张汤查抄李家,务要查明真相。”

    张汤乃一代治案能吏,过了两个时辰,便来禀,李非的那个小妾抗不住,招了李婕妤指使长兄,希图通过增减用药分量加害陈娘娘一事。

    刘彻勃然大怒,冷笑道“赐绯霜殿三尺白绫,不必再来见朕了。”

    东窗事发之际,李婕妤的下场便已经注定。杨得意并不出意料,低声应道“领陛下旨。”

    然而赐死的内侍顷刻回转,禀道“李婕妤不肯接旨,求见陛下。”

    刘彻怔了一怔,面上闪过淡淡的厌烦,冷笑道“这贱妇还有什么资格要求见朕?”摆摆手,正要示意内侍不必理会,径直赐死。转眼却瞥见自己的长子站在一边,神色淡漠,于是转瞬改变了主意。吩咐道“太子替朕去一趟吧。”

    “我?”刘陌怔了怔,抬眉看着自己的父亲。

    “是啊。”刘彻饶有深意的道“替朕问一问。朕待她不算薄,她何止于行此不义之事。”

    不过是为君,为子罢了,有什么好问的。

    然而刘陌不能这样答话,只得拱手道。“儿臣遵父皇命。”

    从陈阿娇搬至长门殿后,刘陌就久未涉足未央宫。此时行在未央宫地抄手游廊间,看着未央宫的繁华妍景,竟生出点点的陌生之感,仿若雾里看花一样地隔离。

    也曾是皇帝经常涉足的宫殿,绯霜殿自有她地气派精巧。只是如今,人心惶惶。

    盖长公主刘嫣本就随在娘亲身边,而皇四子刘旦虽每日随师傅在别处念学,母亲出了如此大事。也早已赶回,姐弟俩守在母亲身边,戒慎的看着进来的长兄。

    “没想到。陛下没有前来,”李芷微微的低下头去。苦笑道。“来的却是太子殿下。”

    年轻地时候,陛下曾经赞过。她穿着粉色纱绡最是美丽。因此,她今日穿的是粉色的纱绡,抹了胭脂,严妆妆扮,梳起了最繁复的发式,用碧玉簪簪住,簪尾的一缕流苏垂在鬓边,清丽无端,看的刘陌深心一阵叹息。

    这个女子,也是有着她的美丽的。

    “父皇要我问你,”他慢慢道,照本宣科“他待你不薄,你何至行此悖逆事?”

    “待我不薄,哈哈。3zc——小——说——网”李芷忽然开始大笑,笑的歇斯底里,笑地喘不过气来。“是的,”她发狠道“陛下是待我不薄啊。他封我一介小小宫女为婕妤,他提拔我的家人,权势炫赫,他赐我住绯霜殿,繁华富丽。可是他根本看不见我。”

    再耀眼地珠光宝气,也填不满空洞的灵魂。

    “十年啊。”她地声音如哭如笑,知今日已无幸理,昔日地枕边人便是今日下令将冰冷白绫勒过自己颈项之人,却连来见自己一面都不肯,却让情敌之子来问,你,为何如此。

    生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呢?

    她看着站在殿中地那个男孩子,他的轮廓很像那个人,眉如出鞘之剑,唇薄如纸。却因继承自那个女子的血统,淡化了刘彻的锐利,平添一份温和。

    “我在绯霜殿待了十年,十年啊。”她喃喃的诉说着,仿佛站在面前的人是他。“你一直都在她那里,回过头也看不见我。”

    她一直以为,她是为了儿子,才设计对付陈阿娇。却不料她的心思太深,深的连自己都瞒过。到了这个地步,翻出来,才看见自己的真心。

    她只是太寂寞了。寂寞像一把刻骨的刀,一日一日的剐着她的灵魂。

    而一个寂寞了十年的女子,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母妃,”李芷的面上神情仿如鬼魅,连刘陌都不禁退了一步,何况她身边的一双儿女。刘旦扑到她的身上,哭道“你不要这个样子。”

    “吁,旦儿,不哭。”李芷柔声安抚,又深深叹息“太子殿下,”她回过神来,轻轻叹道“你,和你的娘亲,又为何要回来呢?”

    陈阿娇未曾回宫的时候,这未央宫里,有无数寂寞而又不是太寂寞的女子,彼此在微笑的笑脸下相斗,彼此都拥有偶尔微波的君恩。年轻的时候,她厌恶那种日子,却在陈阿娇回到这个宫廷之后,才发现,那种生活,也是一种幸福。

    至少,不是全然的绝望。

    事情已经很清楚,刘陌转过头,吩咐道“伺候李婕妤上路。”不愿亲自看,负手走出殿。

    “太子哥哥。”与抱住李芷的裙褥,哭的不能自已的弟弟不同,刘嫣冲了出来,紧咬住唇,面色惨白,咚的一声跪在刘陌脚下,叩首道“妹妹求求你,饶了我母妃吧?”

    “饶?”刘陌淡淡一笑,看着这个与自己有着一半血缘牵系的妹妹。过去的十年里,她一直很安静。似乎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看清她的模样。

    “我为什么要饶了她,你可知道。你的母亲,试图伤害我地娘亲呢。”他慢慢道,心中并无一丝怜惜。

    刘陌想。他懂了父皇要他来见李芷的意思。

    他很心狠。除了对娘亲和早早,对别的人。并无半丝不忍之意。

    但刘彻认为,他还不够心狠。

    皇家这个地方太污浊。而皇家地人又太不安宁。哪怕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公主,又何曾是简单地人物?而刘彻,是想让身为大汉储君的他,更清楚的看清后宫的污浊吧。那种不甘。嫉妒,会生生的毁了一个人。

    “可是,”刘嫣喊道“她是我地母妃啊。”

    “那又如何?”与他无关。

    刘嫣渐渐落泪,却无比冷静“太子哥哥今日如此行事,不怕他年有一日遭报应么?”

    刘陌失笑,道“我很乐意看着。那一日到来之时,你如何来讨回你的报应。”

    “但是,”他徐徐道。“盖长,你似乎弄错了。能够决定饶不饶你母妃的。并不是我。”刘嫣怔了一怔。跪在廊上的身子微微瑟缩。

    “看在你是我半个妹妹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只要你能往宣室殿。求得父皇饶恕你的母亲,我自然不会动她,如何?”

    女孩闻言,微微抬了眉,却又终究颓然跌坐在地。

    刘陌冷哼一声,负手吩咐道“动手吧。”

    内侍领命,捧出盘中白绫,抛过绯霜殿的雕梁。

    “将皇三子和盖长公主带走。”刘陌吩咐道。

    李芷微微一笑,站上了矮墩。安静的,将颈项穿过白绫打过地结。

    踢开矮墩之前,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夜如其何?夜未央啊。”

    夜如其何?夜未央。

    虽然李婕妤已经自裁,刘彻也已下旨,处置了李氏满门。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时不要让陈娘娘知道。”刘彻吩咐道。

    于是,御医署与未央宫里变了天的时候,陈阿娇在长门殿,听着飞泓转进来的消息。讶异重复道“那宁澈,在各地转了一圈后,最后在齐都失去了踪影?”

    “是地。”绿衣颔首道“飞泓蜡丸里是这样说的。”

    阿娇放下了怀中暖炉,微笑道“看来,这齐王刘据,倒不简单呢。”

    “暂且不要理这个,”绿衣颦眉道“陛下派人封了御医署,我们却探不出消息,娘娘觉得如何?”

    “陛下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陈阿娇却不以为意,道“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毕竟服了动过手脚地药近半个月,刘彻也无法猜到,陈阿娇是否怀孕。

    “陛下,毕竟时日尚短,是看不出来地。”因为失察,御医署的人都将获罪。只是,在此之前,还得解决一些问题。

    “其实,无论是否受孕,煎一副芜子汤即可。”

    便是没有受孕,喝了也无大碍。“若阿娇真地有孕呢,”刘彻冷笑道“你们能保证,芜子汤不伤身么?”

    “这,”御医们俱都迟疑,有人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娘娘近次葵水什么时候去的?”

    建章宫自然有记录这些事情的女官,答道“大约是十日前。”

    那便还是有可能受孕了。而陈娘娘的身子,到底还是求稳为好。虽说越早喝芜子汤,对身子伤害越小。但万一出了问题呢。

    而且,御医们渐渐神情凝重,若有了皇嗣,陛下真的属意打去么?

    刘彻淡淡叹息一声,终于颓然道“再看一阵子吧。”

    入夜的时候,他负手来到长门殿。阿娇正在烛下画着些东西,抬眉看见他,淡淡微笑,道“你回来啦?”

    “嗯。”他颔首,在内侍的伺候下,脱去了大氅,问道“你在画什么?”

    “等画好了再给你看。”阿娇道“我听说你今日赐李婕妤自裁,她做了什么事?”

    刘彻蹙了蹙眉心,叹道“娇娇不要问吧。”

    他曾经许诺要守护她,到头来却让人在眼皮底下将她伤害。

    阿娇耸了耸肩,记忆里,在未央宫里刘彻的妃嫔中,李芷是安静清雅的一个,还让她看的过眼。因为自甘泉宫后,刘彻再也没有宠幸过那些妃嫔,她倒也可以平和的看那些女子。

    “只是,”她忽然想起来“早早都十五了呢,关于她的婚事,彻儿有打算没有?”她没有兴趣拐弯抹角的讨问刘彻的兴趣,便选择直接问。

    “初儿,”刘彻怔了一怔“在世家子弟里挑一个才貌俱佳的就是。”

    “世家子弟里能有什么才貌俱佳的人。”阿娇冷笑,倒是庆幸自己记得问了这一句“我的女儿,”她道“她的婚事,得自己喜欢才行。”

    不嫁世家子弟难道嫁平民么?刘彻的眉心一跳,然而今日他颇多忍耐,只是道“反正她年纪还小,再等一两年再说吧。”

    十五岁已经不小了,陈阿娇微笑,不过,若是心疼女儿的父母,女儿多大,也还是觉得小的。

    “好。”

    她应道。

    睡在刘彻的怀里,半夜里慢慢醒来,却察觉他并未安睡,只是望着她的腹,眼神有些变换。

    腹啊。

    她捉摸着今日的种种迹象,渐渐了悟。却装作并未醒来,沉沉睡去。

    无论她迟生了多少年,看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还是不能习惯,为了一个虚无的理由,曾经美好的女子,相互伤害。

    当是炼蛊么?

    所以,到如今,还是无法喜欢,这个天下最繁华也最荒芜的所在。求呀么求推荐票,无比哀怨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