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小小娇凄驯将军 > 第八十七章处置

第八十七章处置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凤鸾哀哀哭了一刻钟,从自己想像中的悲惨境遇中走出。郭朴重新坐下,面无表情直直对着她。

    “朴哥,你好了是件好事儿,”凤鸾扑过来跪到他脚下,双手扶住郭朴的膝盖:“可是我。求你听我的,再寻一个好的,我不想天天只看汪氏。”

    郭朴面如寒霜,嗯了一声。

    凤鸾得到这一声嗯,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木头,心里暂时得到安慰。她拭拭泪水,忽然破涕为笑:“你好了呀,真好,你好了,以后”她垂下头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以后大家好好侍候你。”

    “嗯,”郭朴还是这一句,他的心里纷乱如麻。

    凤鸾有外心,凤鸾有私房钱,她可才管家没有多久,这是一层气。还有一层气就是凤鸾说赎身要走。

    给郭朴房里寻人,郭朴可不觉得是贤惠,简直是醋性大发,再把汪氏弄得心思不定。

    郭朴才和汪氏说去京里没多久,事情也商议得差不多,汪氏跑来哭哭啼啼:“妹妹嫌弃我,妹妹怎么就知道我不能生?她倒是看得准,自己不能生也看出来。她不愿意要自己的孩子,我要有。”

    汪氏再一次说去,郭朴是一定要安慰她,而且汪氏也知道自己咬住牙关,郭家母子都要低一下头。

    就是一个管事的要走,可以低头,也会低一下头。何况这是汪氏,是以后郭家总管生意的人。

    对于自己的好,汪氏从来拿得清楚。这一点儿,是最伤凤鸾的。

    古代姑娘凤鸾,出嫁前耳闻目染是古代男女地位,在家里虽然是娇宝贝儿一个,不代表颠覆古代制度。

    出嫁后郭朴对她说的话,全是三从加四德。公婆在前,丈夫在前,妇人全在最后,说白了是没有自己。

    凤鸾和汪氏的不合,还不仅仅是性格上,还有认识上的不合。

    曹氏走以后,这不合如水落石出,梗得凤鸾很是难过。她伏在郭朴膝上诉说着:“真疼我,就再寻一个人吧,我不想只看她,她也未必想只看我。再说铺子上生意,”凤鸾仰起面庞,眸子里全是清澈无邪:“只给她一个人吗?”

    这仰面有如秀丽小花,让人总有动心。郭朴摊开双手,慢慢抚摸着凤鸾的发丝,低沉着嗓音再问一次:“你有四千两银子赎身吗?”

    “真的不要我了,我有的。”凤鸾说的时候底气一般,四千两银子是加上郭朴新近给的一千两,还有宁王府里下的定银一千两,另外再变卖东西,估计才够。

    郭朴也在算这四千两银子,算来算去,他手里给凤鸾的,不到两千两。周家岳父没听说回来,凤鸾有外心?

    这不可能,她是不乱出门的人。凤鸾污了公中的钱?这个倒有可能。郭朴不动声色拍拍凤鸾:“去睡吧,有话明天再说。”

    凤鸾犹有不舍,羞羞答答道;“你好了,不要人陪?”这娇娇怯怯样子要是放在平时,郭朴肯定一把搂到怀里。

    可今天,他实在没有心情。想说句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摆一摆手:“去吧。”凤鸾袅袅走到门边,手扶着回身又是一眼看来,郭朴看得明白,眼光中有喜有忧有愁,还有说不出来的担心。

    冲着这担心,郭朴心软下来,虽然还没有笑容,却淡淡道:“今儿晚上我自己静一静。”凤鸾没来由红了脸,这才打帘而去。

    竹帘落下来,留给郭朴的是满怀疑心。他立即喊一声:“进来!”长平和临安两个忠心小厮马上到身前,对于郭朴能坐起来毫不奇怪:“公子有什么吩咐?”

    “少夫人管过什么帐目,她经手的又有哪些?”郭朴问出来,长平和临安立即回答出来。担心凤鸾诸事不明白,一开始是郭朴手把手教着,长平和临安主要听呼。不到一时三刻,郭朴这一层疑心先放下来,随即一个心思如利箭穿过他心里,郭朴心中又惊又怒,面上神色不改道:“那邱记铺子和凤记铺子母亲说古怪,我想着新铺子也要口饭吃没放心上,如今我起来了,觉得疑心。你们明天去查一查,铺子后面谁是老板。”

    凤记,身为凤鸾的丈夫,郭朴从刚才想到,就可以确定下来应该是凤鸾的。这还了得!凤记的客人,可是从郭家抢来!

    只查凤记一家,郭朴怕母亲起疑心。哪怕这铺子有凭有据证实是凤鸾的,郭朴本能地想到是自己房里的事。凤鸾为什么起铺子原因不明,肯定不是钱不够!但身为她的丈夫,郭朴还是存着护她的心,不能轻易让母亲知道抢客人抢到宁王府这一件上的,来自于自己房里。

    窗外月光明亮,郭朴扶着床,再扶着几走过去,最后几步自己慢慢可以移动。手扶到窗户上长长吁一口气,能走能动真好。

    夏日夜风带着荷香扑面而来,一地银光无处不在。郭朴伸出自己的手在月光里,忽然泪水迸出。

    好了,总算好了!他一个人迎着月光洒泪,再想到凤鸾这件事,恼怒马上如山崩地裂而出。母亲为让自己安心养病,劳心劳力给自己娶三房妻子。要是凤鸾做对不起家里的事,怎么对得起母亲。

    平生没有孝敬,大病一场后郭朴更感激自己的家人。他阴沉的脸可比远处不知名的黑暗,人不自觉的负手踱步,竟然没有摔倒。

    打她一顿?嗯,挖家里的客人肯定要打!只是用什么名头呢?郭朴不能忘记曹氏那件事,伤了他的体面,和伤他心的卢小姐一样并列在心头是两点恨。

    可爱乖巧的凤鸾再出不名誉的事,郭朴光想一想,脸上发烧难以去见家人。见镶云石的屏风出现在身前,郭朴一愣,再转身看身后,窗户已在十几步外,他畅快地发出笑声,好起来竟然这么快!

    褚先生从此可以得意,母亲可以放心,祖父和父亲可以喜欢,凤鸾可以收敛了!病中不能行走,巴着盼着一个真心人陪自己对凤鸾件件依从,想当然耳,凤鸾还是为着钱!

    他漫步负手,这一次走一步,欣喜的体会一下这步子,再走下一步。房中月光不过少许进来,郭朴痴痴在月光下来回走着,直到脑门想得发烫,才回到床前坐下。

    这一坐下来,郭朴轻叹一口气,凤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以前眼里只有数人,只有虞临栖,生病时众兄弟们来看,让郭朴很是汗颜,大多是他以前没当成兄弟的人。

    何文忠也罢了,杨英那粗鄙性子,让一心向往京中官宦家的郭朴私心里看不起,可郭大少出手豪爽,而且面上从来善于伪装,杨英是没有看出来。

    由来看的众兄弟再想到处置凤鸾,郭朴叹气中有满足,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在家里看到来往的都是钱动心也不是大错铸成,证据拿到手寻个别的由头打她一顿,改过来依然疼她。

    他抱着这种心思睡下,第二天醒来凤鸾和汪氏来请安,郭朴留下凤鸾,命她到身前站着,手点在凤鸾额头上:“我只对你说一句话,我好了,劝你凡事收敛,我对你说过,迟早有我揍你的时候,看来这话要应验。”

    凤鸾昨儿气性大发,今天早就没了脾气,见郭朴很是严厉,嗫嚅道:“并不敢。”以为还是为昨天的气话,凤鸾笑嘻嘻哄郭朴笑:“为侍候公子才求的母亲,公子不答应,您和母亲去说。”

    “混帐话!”郭朴厉声喝问,凤鸾吓得往后退两步,再次垂下头。眼角见到郭朴的一双脚穿上鞋子,难以压抑住欢喜,凤鸾到他身边来,无限怜惜无限关切:“朴哥,你还是慢着点儿慢慢地来。”

    柔情中,郭朴绷不住一笑,高大的身躯罩住凤鸾,双手捧起她娇俏的面庞,柔声问道:“你缺钱用,要对我说。”

    “不缺呢,”凤鸾见他又喜欢,嘟起嘴喜滋滋享受过这温柔,又不依带着疑惑,委屈莫明地道:“你才好了,就要打人。”

    郭朴携起她的手走到榻前坐下,双手环抱过来,凤鸾又喜又羞,软软依在郭朴肩头,只觉得人要醉了,魂儿飞走。

    晕晕沉沉身如飞絮,气如游丝不知道飞去哪里走了几圈才回魂,郭朴在对她笑,他还是消瘦还是不中看,可笑脸儿,从来是好看的。

    朴哥的嗓音是从没有过的温柔:“凤鸾,出嫁从夫,你有什么心事都要对我说,”凤鸾痴痴看着他,点一点头,任是怎么看,也不是个办错事儿的孩子。

    “凤鸾,你要乖,一定要乖我才喜欢,”郭朴含糊不清地抱紧凤鸾,两个人身子都热起来,凤鸾面上嫣然直到额头脖颈,郭朴是呻吟一声,他起了性。

    从没有过情爱的郭朴肆意任由着自己,手指扳起凤鸾的下颔,把那小巧浑圆的下颔握在手上,沙哑地道:“我好了,”不再犹豫亲住玫瑰花似的红唇。

    天旋地也转,不是旋晕只是甜蜜。耳边似在春风,又似有花香,是荷花出水洁白无瑕的动人,还是牡丹花开绽放的娇艳反正很甜很甜,很美很美,胜似百花放,压过最芬芳。

    气喘吁吁中,郭朴松开凤鸾,凤鸾若无骨头伏在他身前,头昏昏神思思低声道:“朴哥,”郭朴柔声道:“在。”

    “你说以后一样疼我,可还记得?”凤鸾问着问着,两滴子晶莹泪珠从眼角滑落。她一时情动,紧紧搂住郭朴的脖子:“以后陪我的时候,不能比别人少,”她带着泪笑,面颊贴住郭朴的面颊,还可以感觉出面上骨头硌人:“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忘记。”

    郭朴抱住怀中滚烫微颤的身子,喃喃道:“傻丫头,我的傻丫头。”他又重提旧话,说过好了只陪凤鸾,郭朴不把汪氏放在眼里,把生意全给她管,这还不行?当然汪氏也是漂亮的,郭朴的心思也转了一下,再回到凤鸾身上。

    “嗯哼!”不知哪里有一声重重咳声,这咳声事实上已经第三声。郭朴和凤鸾一起听到,郭朴去找,是帘外有褚敬斋在。

    凤鸾低呼一声,扭身要挣开。郭朴强抱着她笑,不愿意就此放开这身子,提高声音问外面:“什么事儿?”

    “公子,您的药好了,我再咳上三声,药就凉了。”褚敬斋皮笑肉不笑,长平和临安笑得伏倒在桌子上。

    郭朴搂着凤鸾的怀抱不情愿地松一松,凤鸾要走,郭朴牵住她:“再亲一下,”凤鸾真是听话,闭上眼睛乖乖地仰起面庞,郭朴要笑,凑过去亲了一下,心底又有疑问上来,凤鸾从来乖巧,她怎么会是和家里作对的人?

    他从凤鸾面上抬起来头,见凤鸾带着迷醉,眼睫眨几眨忍住不睁眼。郭朴忽然心酸,轻声道:“看着我。”

    “朴哥,”凤鸾带着哭腔,她不敢睁眼睛。生怕一睁眼,这让人入梦的吻就要破碎。郭朴再次把她紧紧抱入怀里,在凤鸾耳边追问:“有没有惹我生气的事情,现在说我不生气。”

    凤鸾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自己开铺子的事情上。她开铺子是自己的一个备胎,不是为抢郭家的生意,也不是为给郭家添堵,凤鸾拼命闭着眼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郭朴含笑松开她,双手扶住她的肩头,这件事情,一定别有原因!房外又传来重重的咳声,凤鸾忍不住一笑睁开眼,果然美梦还在,郭朴的笑脸还在眼前。

    美滋滋乐滋滋中,煞风景的褚先生又重重咳起来。凤鸾嘻笑声中,郭朴扬声道:“进来吧。”见凤鸾衣衫乱了,给她理一理道:“去忙吧,晚上再来。”

    褚敬斋在旁边,直到周氏少夫人出去,上来带着一脸酸笑送药:“公子,您才好,这身子还是悠着点儿。”

    “我知道,要你说。”郭朴三分恼羞成怒,三分不自在,呛了多话的褚先生一句。素来小心眼儿的褚先生居然没有生气,等郭朴喝过药,出来对自己皱皱眉,学着郭朴的话:“倒要你说,真多事!”

    他捧着药碗扬长而去,遇到两个家人来回事儿,老远就躬身笑:“先生好。”褚先生分明记得这是去年打趣自己的,他不无犹豫,是大度量的原谅他们,还是以牙还牙给上一句听听?

    犹豫到差不多时,见两个家人擦身已经过去。

    一地艳阳晒得人落汗不止,褚先生在汗水哒哒中,满面春风满面得意回去了。

    足地停了五天,郭朴越发的好起来。他不时要生凤鸾的气,又嫌汪氏话太多,不要她们两个人在房里陪。

    这一天在房中写信往京中,病好了总要回去述职。写到一半,长平和临安一起进来,两个人都面色凝重。

    郭朴停下笔,心里那种出大事儿的感觉更浓重,面上不改神色,淡淡问:“查清楚了?”长平去查的是邱记,临安去查的是凤记。

    两个小厮一起躬身,长平先道:“回公子,查得差不多,余下的,要请公子您审问。”临安后道:“回公子,事情**不离十,只差主事人招认。”

    “细细地回给我听,”郭朴缓缓说出来,忽然心如霹雳弦惊,虎地一下站起身,一手按紧书案,怒气升腾地问:“是咱们家里的人?”

    长平和临安跪下,异口同声地道:“请公子亲自审问,这事儿就水落石出。”郭朴牙咬起来,怒声道:“讲!”

    “邱记铺子只怕是汪氏少夫人的,”长平回过,郭朴彻底愣住,不敢相信地问:“什么?”临安再接再励:“凤记铺子只怕是周氏少夫人所为。”

    郭朴呆站着,腾地落座,双手伏案身子前倾,带着风雨欲来的阴霾,从牙缝里迸出几句字:“细细的回!”

    夏天人本来就烦躁,小厮们带来的更是烦躁消息。临安出去外间坐着看人不要进来,长平从头到尾回到郭朴:

    “还没有过硬的证据,但邱记的掌柜以前和汪氏少夫人认识,汪氏少夫人的丫头去过两次,他铺子里东西亲戚家的铺子里都有,论理儿,不用汪氏少夫人的丫头去。去也罢了,七巧一天要从邱记铺子门前过一趟,打的手势奴才看不懂,还有”

    长平到这里,吞吞吐吐起来,郭朴完全冷静下来,本来从郭老爷子到他,都还没有放心汪氏。好似现在的公司寻个高管,不经过几件事共患难,不会轻易就相信他。

    他手指轻敲桌面:“你说吧。”语气已经平和不少。

    长平应一声,接下去道:“汪家在本城里的铺子,掌柜的叫汪贵,历年拜过老爷夫人,七巧和他有勾搭。”

    这消息真惊人,郭朴觉得自己都顾不上生气,查凤鸾不想查出来汪氏!他默默的听完,让长平出去临安进来,没有听以前,手指捏得格格响几声,要是凤鸾也这样,大人体面不要了,全都打死!

    抱着最坏不过凤鸾有二心的心思,郭朴听临安回话:“那铺子的租约和周氏少夫人无关,新近也寻了个人与周家无关,但这个人却见过周家老经济周忠,和他看上去不错。”

    说到这里,临安也吞吞吐吐,郭朴不耐烦起来:“说!”

    “周氏少夫人并没有撬家里的客人,行里有几个人说,凤记只抢邱记的客人。奴才找一个人和邱记的伙计喝过几次酒,问他生意如何,他自己也这样说,说凤记不知道老板是谁,只和邱记作对。”

    郭朴哭笑不得,凤记只抢邱记的客人?他厉声问道:“他们互相真不知道?”临安也想笑,又忍住:“依奴才看,凤记是知道邱记的底儿,邱记不知道凤记的底细。”

    凤鸾。把战场从家里摆到外面!郭朴想到这里又问:“邱记几时开,凤记几时开?”临安回答过,和公子对视一眼,主仆两个人都是一样心思,周氏少夫人明显着和汪氏少夫人过不去。

    只是她怎么知道的呢?郭朴命临安出去和长平再查,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时而有轻松,要知道他往凤鸾身上猜的时候,也纳闷凤鸾不往铺子里去,凤鸾的丫头也不往铺子里去,是怎么知道有这些客人的?

    现在这个疑问解开,汪氏抢家里的客人,是再容易不过,不少客人经汪氏的手。郭朴在房中踱步,余下只有一个疑问,凤鸾是怎么知道汪氏有铺子?

    再就是生气,这个丫头知道,居然一声不吭!可恼可恨,又欠打!

    喊一声“长平,”长平恰好进来,手举着一封信呈上。郭朴一面接信,一面道:“把来龙去脉查清楚,周氏少夫人是怎么知道那是汪氏少夫人,又是如何抢到的客人,我要一清二楚,不要听猜测。”

    长平答应着,郭朴眼睛往信上一放,他的心里格登一声,这字迹,是虞临栖的才对!他的手颤抖起来,临栖的信?真的是他的!

    长平在他眼前看着,轻轻提醒一声:“公子不必多想,先看信再说。”郭朴沉声道:“你说得也不错,”手拿着信好似有千钧重,临栖一年多没有消息,骤然来信会说什么?

    郭朴长叹一声,叹出来满腹忧愁和辛酸。见长平还在,摆手道:“去办事。”转身回到书案后,

    信丢下来对着发呆。

    厚朴亲启,信上的字看来看去不会错,只能是虞临栖的。他自小习字,有一手好书法。郭朴瞪着这字,猜着信中的话。

    是解释他一年多不来信,还是分辨卢家退亲他不好见自己?猜来猜去无头绪,郭朴打开了信。展开信纸时心中还有希冀,临栖一定很忙,一定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只要虞临栖能给郭朴一个缘由,郭朴也打算原谅他。

    信是上好的纸张,字是笔走龙蛇,飘逸精神。这好纸好字在郭朴眼中一出现,他立即脸上变色,双手更抖。

    只看到一半,就用力把信掷在书案上,郭朴骂一声:“岂有此理!”信中全是一派胡言!

    僵直着身子气到伤处隐隐作痛时,凤鸾进来问事情,郭朴沉着脸没好气:“你是干什么,事事来问我!”

    凤鸾对于郭朴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只当他还病人脾气,陪笑道:“怕错了倒不好,来问”郭朴带着寻衅的样子道:“弄错一顿鞭子!”把凤鸾喝出去,郭朴又生了一会儿气,重新把信捡起来再看一遍,这一次看了不少。

    虞临栖在信中道:“一别经年,滕思明来京,闻君伤势大好,不胜欣慰。君即安好,旧年错事可曾悔过?卢大夫世居京都,家中好女还在闺中,君此时改过,正是时候!”

    就是看到这里,郭朴把信摔了!退亲的是卢家,嫌弃人的是卢家,这事儿是个人都知道,到了虞临栖嘴里,整一个儿颠倒黑白。

    再来一次接着这里往下面看,下面的话更不讲道理,虞临栖信中道:“君出身商贾,幸你我相知。为君论亲于世家,盼与君长相往来。君遭不幸,卢家怨言发出有因,君因气毁亲,此大谬也!”

    看到这里,郭朴差一点儿又要摔信。到此时,他才明白一件事。和杨英等人说的一样,虞临栖眼里看不起人,他眼高于顶,觉得自己是京中世家出身,不把出身低的人放在眼里。

    那为什么和自己好?郭朴用力回想,仔细回想,自己初到军中,和杨英等人对上以后打了一架,从此军中无人不知道郭将军以一对三,面上打出了血不退让一步,也不让家人帮忙。

    在这以后,虞临栖就和自己有说话,真正好起来,是打过第一仗以后,廖大帅正式在军中对三军说:“郭将军算是我的弟子,他在京中殿试三篇文章好,回说会武,殿上当场试过武功,我亲自回皇上要来的人。”

    虞临栖和自己好起来,一直好到自己受伤,卢家退亲。

    信展开在书案上,郭朴看了一遍又一遍,看来看去,满张信纸上只有三个字“看不起”写信的人看不起自己,认为卢家退亲自己应该双手端着,一个人自怨自嗟自己不慎重,自己受了伤。

    现在伤好了,还应该上门去求卢家,再把亲事续起来!

    自从盘古开天地有没有这样冤屈的事儿郭朴不知道,但他活生生遇上这件事儿,就摆在眼前。为什么虞临栖这样大模大样,郭朴也明白。自己是商人家里出身,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

    郭朴一定要当官,一定要中举,这是他幼年想到的一个原因:

    当官的不管多穷,官再小,郭家也要陪上笑脸,点头哈腰,谁叫他是当官的,是士人之列!这是士农工商道理,还是前人道理!

    下午闷热得可以失火的天气里,郭朴扼腕恨恨,仰面恼怒,长叹愤愤,总算明白以前别人对他说的话是对的,虞临栖看不起他!

    这封信貌似从头看到尾,其实不少没有往心里去,还需要再看。

    想到虞临栖看不起自己,郭朴心中闷得好似前后有墙,无法言语。看不起怎么还交好,这与郭将军的性子有关。杨英先是嘲弄他,后来也能成为朋友,郭朴以前好的时候,是个脾气不错的人。

    再说他有能耐,不恃富,廖大帅喜欢他。虞临栖和他好,自有理由。

    窗外可见忍冬数丛,黄花灿如黄金,白花好似美玉。一个藤上的花可以变色,人心也时时变否?郭朴想不通,对花思索着,听身后娇怯怯有一声:“公子,我还是想不明白,请你教教我吧,比错了好。”

    凤鸾可怜兮兮来到,郭朴这一次没有苛责,人人都会有想不通的事儿,都会有疑惑。他回身道:“说吧。”

    三言两语解释过,凤鸾要走时,郭朴喊住她,眼光阴沉沉在她身上瞍,这娇滴滴自己养着的人,也有别样肚肠?

    凤鸾被看得心惊胆战郭朴才让她走,回到房里揣着小心做事。这一晚,郭朴不留她,凤鸾回房固然庆幸不用再看郭朴脸色,也打听着汪氏是不是又说自己坏话。

    隔着曹氏的房子听到汪氏也在房里,凤鸾小松一口气,公子又怪脾气上来,他才好的人应该体谅。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天,又是一天早上,凤鸾回来喊兰枝:“取我的红绿宝石耳环来,才去见公子,公子说他夸过好,我不戴可见不听他的话。”

    兰枝取过首饰匣子,打开来大惊失色:“不见了!”再找一回,嗓音里带了哭腔儿:“这钥匙我拿着,上一回还见到,哪里去了?”

    问房中别的丫头,都说没见。桂枝这个月管衣服,把衣服箱子搬出来找,一个小小的耳环,没有一寸长,翻得房中狼藉一片,主仆还在找个不停。

    郭朴负手走进房,见到的就是凌乱一片,他又要骂:“拆房子吗?”兰枝扑通跪下,桂枝也跪下,凤鸾在他身前几步外跪下:“不知道为何不见了,正在找呢。”

    “谁放的?”郭朴问过,兰枝通地一个头叩下来,凤鸾要说话,被郭朴眼睛一扫,话咽回肚子里去。

    大家都吓得不行时,郭朴倒也没有狠责怪,丢下一句话:“东西虽然小,也要经心。你房里丫头想来不会拿,你现管着家,喊管家来,让她在家里搜一回,家里出贼,哼,不查不行!”

    转身走开。

    凤鸾擦擦头上的汗水,让丫头们把房里查过还是没有,喊过管家交待她:“公子让家里查一查,你们留神看着,不要惊动人。”

    管家回道:“这是大事儿,从老爷子起,最忌讳这样的事情。”当下把有过的旧例说给凤鸾听,凤鸾当然依从,管家带着人,先从曹氏房子里查起,出来去汪氏的房中,七巧正和郭家的丫头说话,见四、五个婆子耀武扬威而来,问明什么事后,撇着嘴道:“我们全是贼,丢了一件东西也许是自己没放好。”

    跟着汪氏的七巧从来嘴尖说话惯了,再加上凤鸾管家后,家里人渐对凤鸾的丫头更客气,她不服,见一件事这样张扬,几个婆子大张旗鼓挨着房子搜,不忿一时嘴上没有把门的。

    来的几个婆子以前也见过,也闲话过,今天大不一样。七巧话刚说完,为首的管家娘子劈脸给她一记巴掌,打得七巧一个趔趄,手捂着脸不敢相信:“你们,打我?”

    管家娘子横眉怒目,骂道:“眼里没人的小蹄子,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公子吩咐查,你嘴里也敢有三言两语。”手一挥:“先搜她,嘴尖的必有鬼!”

    几个婆子上前按住七巧,七巧见势不妙,大叫大嚷起来引来长平,长平站在门上眉头拧着:“吵到公子,小声些!”

    七巧抱着一丝希望,大叫道:“冤枉人了,不问青红皂白冤枉人了。”兰枝和桂枝走出房门看笑话,站开几步都面色轻松,小声道:“该!”

    长平黑着脸站着,管家娘子让婆子们到房里搜,七巧又大叫:“少夫人的东西你们不能乱动,要动,须要问过少夫人。”

    没有人理她,脚步“通通”冲到房中,不一会儿抬出几个箱笼来,打开来往地上一倒,七手八脚翻一翻,说一声没有,又抬出两个上锁的箱笼,管家娘子喝问七巧:“这是谁的?”

    七巧从来不是个省油灯,又自知无错,怒声道:“是我的私房东西!”迎面又是狠狠一巴掌打过来,管家娘子骂道:“我们奉命搜查,还挺横!”

    也不问七巧要钥匙,喝一声:“撬开!”兰枝见事儿不对,拉一拉桂枝,两个人回房去告诉凤鸾,凤鸾听过也诧异,公子平时并不刻薄下人,犹其对汪氏,他从来是留几分颜面。

    管家管人,凤鸾弄明白的,是郭朴对汪氏这有用的人,从来有三分颜面给她。

    带着惊奇凤鸾出来,见外面形势大变,七巧被几个婆子扭着,大叫不止:“不是我偷的,我没有拿,是哪个贱人放在我箱子里!”

    眼睛看到凤鸾,这又是凤鸾丢的东西,七巧狠毒地直瞪过来。凤鸾停下脚步没有明白过来,见七巧被带到郭朴房中,临安快步走出来:“公子请少夫人。”

    郭朴在房中坐着,七巧被强按在地上跪着正在哭:“不是我拿的,有人冤枉我,”见凤鸾进来,七巧拼了,身子用力一拱大声道:“周氏少夫人管家,她自己最清楚!”

    腰上被狠踹一脚,疼得七巧身子重重落地,丝丝吸着凉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郭朴手里拿着一只红绿宝石耳环问凤鸾:“这是你的?”凤鸾接过来看正是自己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到了七巧那里,小心道:“是我的,”郭朴把另一只也还她,骂凤鸾:“不该上心的事从来上心,该上心的事你不上心!”

    他正在气头上,凤鸾只低头听着,还是和前几天一样,公子说的,凤鸾听不明白,也想不到铺子上去。

    地上七巧好不容易缓过来这一口气儿,大哭道:“冤枉啊!。”郭朴冷笑一声,命人:“喊汪氏来,这个丫头不中用了,取板子来打死也罢!”

    凤鸾腿一软,她站在郭朴身边,一下子摔往郭朴身上,郭朴抄住她,手如钢钳握住她的手,面无表情的吩咐人:“取板子来,带出去打!”

    兰枝和桂枝在外面噤若寒蝉,她们是最恨七巧的,可这事儿就这样定下来?兰枝很是纳闷,首饰钥匙是自己拿着,七巧压根儿不往自己房中来,她是怎么偷到手的?

    见几个粗壮婆子搬来长凳,又有两个家人取来厚板子,兰枝和桂枝吓得身子缩在一处,长平装着不经意慢慢踱步过来,悄声道:“别在这儿站着。”

    竹帘子打起,管家娘子带人押着七巧出来,长平赶快门外躬身候着,对桂枝再使个眼色,就见郭朴一手扯着凤鸾出来。

    桂枝只顾看七巧去了,难怪七巧后来不叫,被堵上了嘴。见到公子和少夫人并肩出来,桂枝原本心里一松,公子给少夫人出气呢,却又见到凤鸾有点儿哆嗦。

    郭朴廊下站定,冷冷环视院中一眼,见人把七巧捆在长凳上,他气定神闲:“打!”这么一个冷酷断人生死的字轻轻易易吐出来,凤鸾又哆嗦一下,只觉得手上烙铁一样的大手抓得更紧,让自己更痛。

    “噗!”板子重重击在七巧身上,发出闷声,凤鸾悄悄看郭朴,再对一旁的兰枝和桂枝使眼色,公子这是拿贼,一会儿只怕要责备自己的丫头不经心,快回去不必他眼前晃!

    郭朴只看着七巧,眯着眼睛看她挣扎,也能注意到凤鸾的动作。他手上一紧,凤鸾轻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贴住他,低低的恳求:“痛,朴哥,我痛。”

    “你给我好好看着!”郭朴手松开一些,还是握住凤鸾的手,目不斜视斥责她。

    板子闷声继续响着,七巧好似锅里的鱼,一板子下去,头也挣手脚在捆绑下乱动;两板子下去,她身子奋力拱起来

    身上渐有了血,这是夏天全是薄薄衣衫,没有几板子,七巧就汗水奄奄,伴着打出来的血珠子往外涌。

    兰枝和桂枝先还很喜欢,看到这里抱在一起身子瑟瑟。凤鸾不能再看,哭着求郭朴:“我怕。”郭朴松开她的手,改成搂着她肩头按在自己怀里,凤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抱住郭朴的腰。

    “住手!”院门口儿急急来了汪氏,郭朴微微抬一抬手,板子停下来。汪氏气急败坏过来看七巧,见她已经晕过去,汪氏心中大怒来见郭朴,怒目而视:“公子,我的丫头犯了什么错?”

    郭朴漂亮的一抬手,重重给了汪氏一巴掌。凤鸾惊得差一点儿喊出来,再抬头看自己双手抱着的郭朴,郭朴低下头给她一个看上去好似阎罗的笑容,还是那句话:“你给我好好看着。”

    凤鸾这一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心松开他退开,背上被郭朴按着又不能乱挣,生怕接下来的一巴掌打给自己。

    汪氏大步来质问郭朴,是站在台阶上面,挨了这一巴掌后,身子摔落院中滚了半步,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挨了打。

    她美丽的眼睛死鱼一样的翻着眼白,面孔半边火热滚烫捂在自己手里,另半边面孔因生气、愤怒红得不比另外半边慢。

    她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这样狠!这几天里,郭朴不要自己陪,也不要周氏陪。可现在,周氏伏在他怀里,自己在挨打。

    疑问还没有问出来,郭朴悠闲自在地开了口:“这样和我说话,找死不找地方!”他回身再回长平:“喊的人牙子呢?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郭公子我来了,”院外颠颠儿跑来一个婆子,汪氏常在铺子里不认识,凤鸾却是认识的。

    这个肥肥胖胖,身子足有凤鸾三个身子粗,跑起来面上肥肉真抖,这是本城有名的人牙子黄婆子,街上人吓孩子:“再哭就送到黄婆子家,把你卖到关外吃没吃喝没喝。”

    黄婆子过来看到院中阵势,心里明白七八分,在院门口儿对郭朴行个礼,过去先看七巧。拂去她面上汗水淋漓的发丝看看肉皮儿,又看鼻子眼睛端正,这才到台阶下面站好,进言道:“公子不要这个丫头,可不能再打了,再打留的伤痕好不了,卖不出好价钱。这肉皮儿水色,是上好的。”

    郭朴觉得凤鸾身子又发抖起来,他搂着她漫不经心道:“我不要她了,卖给北方的蛮子,不许卖给好人家。”

    “公子。”汪氏嘶声呼出来,半爬着手扒上台阶,紧紧抱住郭朴的大腿苦苦恳求:“求您,给我一个脸面。”

    郭朴动也不动,还是刚才那神气继续和黄婆子说话:“让我知道她在好人家里,我拆了你的房子!”

    “是是,小妇人不敢,回公子话,可巧儿正好有关外的客人,您应该知道,才见过夫人,他们生得粗,腰上随时带着手指儿粗的马鞭子,那样子我都看不得,他们正要买丫头,还一定要水灵的丫头,这个不错,您别再打交给我,我领回去养养伤洗一洗,明天就能跟着他们上路。”

    汪氏痛哭失声:“求您了,求您不要卖她卖个好人家吧。”

    郭朴面不改色答应黄婆子:“那就交给你吧。”他抬眼看一看婆子们,管家娘子带着人给七巧松了绑,七巧也悠悠醒转。正好听到郭朴在说话:“身价银子我不要,赏你了,你带走按我的吩咐做。”

    七巧虽然没听到前面,也有大难临头的感觉,见汪氏正在苦求,她大喊一声:“冤枉啊,少夫人救我!”

    汪氏哭得天昏地暗,泪眼模糊着回身抱住七巧,对郭朴苦求不止:“是什么事儿弄清楚再卖不迟。”

    管家婆子上来,把七巧从汪氏手里硬挣开来,黄婆子肥胖有力气,扯过还在大叫的七巧,灵巧的反手就是两个巴掌打在她脸上:“不要叫了,公子也许让你少受点儿罪。”

    凤鸾半晕半沉,看着七巧带着臀上血迹,被黄婆子拖出去。到了院门口儿,七巧大恸死死抱住门环:“我死也不走。”

    黄婆子一把揪住她头发,对她手上就是几脚,骂着打着带了出去。

    满院悠风带来凉爽,享受这凉爽的只是郭朴一个人。他眼光落在汪氏身上,见五巧吓得一旁缩着,手一指:“这个奴才也不是好东西!”

    帮着汪氏传过不少话给邱记。

    “长平,取拶子来!”他这一开口,从汪氏到凤鸾又怕一回。汪氏回来就迷头转向,一直就跟着走,听到这一句话,一屁股坐到地上。

    临安带着人取刑具回来,郭朴对五巧努努嘴儿:“给我拶这小奴才!”两个婆子把五巧指拶上,拶得她杀猪似的大叫。

    兰枝和桂枝这个时候想起来长平为什么说不要站这里,此时要走,吓得身软腿软动不了步子。凤鸾也想到这里,抱着郭朴只不说话,心想他要是祸及自己的丫头,可怎么办才好?

    等到放了五巧,郭朴面上微有笑意,好似他刚才是赏了花看了水,淡淡道:“我这是将军府,家里敢出撒野的奴才,我就敢收拾!汪氏,”

    汪氏魂都快吓没有,见喊不敢不过来跪下,郭朴冷淡地道:“你的丫头不好,就是你不好,去祠堂里跪着,我不吩咐不许起来。”

    汪氏身子往后一歪,又坐地上,双眼痴呆呆,直愣愣地什么机灵聪明都想不起来。郭朴不看她,带着凤鸾转身往房中来。

    进来命凤鸾:“跪着去。”凤鸾跪下来,郭朴去书案后面重新看信,看的还是虞临栖的。那信的后半截儿还有话:

    “意气娶亲,怎见世人?商贾之女,怎出门户?幸大安好,速贬为妾,再定光耀之亲事!”

    这信要是气不死人,是那个人和郭朴一样,只想留条命和虞临栖去算账。

    他进来时余怒未息,看过信后和前几天不一样,怒气反而没有了。把信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总算看完了!

    随着这重重一声,凤鸾跪直的身子坐到地上,又怯生生直起来。郭朴冷冷瞅着她,凤鸾不敢看他,寻思半天找到自己一个错儿:“是我不好,没放好东西。”

    郭朴心中好笑,这是没放好吗?面上怒气又上来,再去看一回虞临栖的信,郭朴又气消不少。

    他看不起自己,看不起自己娶的人,可这个笑话,他也看对一半。

    还有凤鸾,是虞临栖没有想到的。眼睛盯着老实跪着的凤鸾,郭朴想到自己病中凤鸾的温柔照顾,怎么就能自己起铺子?看不出来有这个能耐!

    凤鸾轻声哭起来,郭朴起来到她身边,凤鸾哭声放低,郭朴拧拧她耳朵:“好好想,还有什么地方错了!”

    “再也没有了,”凤鸾只是哭,郭朴不理她,自回书案后对着那信发呆。长平来回话:“汪氏少夫人祠堂里跪了一刻钟,晕过去。”

    郭朴狞笑:“打盆凉水放她边上,几时晕几时浸醒她!”长平应道:“是!”他大步出去,房中只有风过窗户的声音,凤鸾的哭声一下子消失不见。

    就这郭朴也没有忘了她,冷凝的眸子转过来,恶狠狠道:“你给我放老实,装晕装病,我亲自侍候你。”

    不说还好,说过凤鸾身子歪倒在地上,见郭朴过来要踢,赶快跪好还是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正踢在她屁股上。

    郭夫人恰好走进来,关切地道:“朴哥听说你在生气?咦,凤鸾怎么了?”见到这一幕,她走到凤鸾身边拦下儿子,把凤鸾搂在怀里:“我的儿,你犯了什么事?”

    凤鸾委屈已久,听到关切的话,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母亲,我不知道。”郭朴忍俊不禁笑了一下,见母亲看过来收住笑告诉她:“在审家贼。”

    凤鸾明显打个寒噤,郭朴注意到,严厉道:“想起来什么!”凤鸾在心里转了又转,铺子是家里的,难道自己家里不能有生意?这生意是凤鸾不见容于郭朴的备胎,此时正自觉得不见容,凤鸾咬紧牙关不说。

    郭朴没有勉强她,也不想再听。郭夫人知道他的心意,作一个和事佬人扶起凤鸾,喊来兰枝桂枝:“好生送回去,别再惹公子生气。”

    兰枝和桂枝战战兢兢扶出凤鸾,郭夫人笑问儿子:“你好了,现在能打人了,打人我不奇怪,汪氏是为什么?还有凤鸾,你昨天才对我说,要再娶凤鸾一回,怎么今天又罚她跪下?”

    “母亲,你看这个。”郭朴把长平前天送来的东西给郭夫人看,郭夫人疑惑来看,只看了几句就骂:“大胆!”再接着看完,郭夫人用力一拍书案,大怒道:“还有此事!”

    郭朴面色凝重:“这个人要不得了!家里对她这么好,贪钱撬家里的客人毁家里的生意,还往铺子上安插人手。新招的两个管事细细查过,全是汪家的人!还有她的丫头七巧,我让黄婆子发卖给关外的蛮子,丫头是汪氏和别人的传话人,这主仆三个,都坏了心烂了肠子!”

    郭夫人气无可气,见儿子发落过,疑心地问:“那凤鸾呢,也这样了?”郭朴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幸好是母亲不笑话自己,别人听到一个不好两个不好,早就笑坏。

    见儿子不说话,郭夫人疑心更重:“要是她也这样,你还要重新娶她?”郭朴无奈只得说出来:“凤鸾为家里自己起了一个生意,汪氏撬家里的客人,凤鸾的铺子专抢汪氏的。”

    郭夫人忍了几忍,还是笑了一声出来:“那你为什么要罚她,我看你这几天个个不待见,原来是这件事放在心里,你呀,何不与我商议商议,自己生气可不好。”

    “母亲,我要怎么说?曹氏不好,汪氏也不好,凤鸾也不好,”郭朴说到这里,郭夫人中肯地道:“这不能说凤鸾不好,岂有她嫁到我们家里,自己家里不能起生意的道理。你喊她来,我交待她肯定就好了。”

    郭朴不答应:“母亲先不要管,再等上两天我发落了汪氏,再和凤鸾说话。”他再次耸起浓眉:“我管得好她!”郭夫人猜测道:“你还有什么?”

    “没有了,母亲只管请看着,汪氏吃进去多少,我让她吐出来多少!”郭朴眉间闪过凌厉,郭夫人只能劝儿子:“凡事不要生气,你这才好了,喜欢还来不及。”外面还有事儿要回去,郭夫人又道:“凤鸾小,做错事情你训她吧,不要让她一直跪着,跪久了身子不好,以后怎么生孩子。”

    郭朴笑嘻嘻:“我还没揍她呢,母亲这就护上来。”郭夫人嗔怪他:“胡说,我不护她怎么行,三个里面一个也不好?再说你病的时候,凤鸾寸步不离守着你,还要和你一起去,你这孩子,别吓她了,等这事儿弄明白,喊来我骂她一场就完了。”

    母亲这样说,郭朴没再说什么。要走的时候,郭夫人看了儿子几次,还是道:“你已经成了亲,好起来为什么不和凤鸾赶快圆房?曹氏伤了你,汪氏伤了你,你要再和凤鸾成亲我大概明白,可是怎么对祖父和亲戚们说?还有汪氏,你要让我明白明白。”

    郭朴一言难尽,又要忍耐不让母亲看出来免得她担心:“母亲说得是,这话我会和祖父说明白。汪氏,我还存着放她一马的心,过几天回母亲话,怎么处置她,只看她知趣不知趣。”

    郭夫人默然:“我儿,你心里有什么忧愁有什么愤怨,只管对母亲说。”

    郭朴迸出泪水,艰难地忍着泪水,再艰难地道:“到时候会回母亲。”他从小就是这样,不想说的话自己只放心里,没得到答案的郭夫人安慰他几句,出来想想去看凤鸾,打算再安慰她几句。

    被朴哥打了又被朴哥吓了,凤鸾肯定很难过。自己起生意这事郭夫人和郭朴都不动怒,生意人家出身的人,很是了解有自己的生意,自己才能安心。

    郭朴生凤鸾的气,是凤鸾隐瞒自己,再就是汪氏的事她知情不报,只便宜她自己抢客人不亦乐乎。

    郭夫人行过汪氏房外,里面五巧哭声嘤嘤不止,郭夫人不悦地停步,命人去交待她:“做错事打两下子,值得这样大动静。”

    五巧不敢再说话,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关节处已经被拶得皮破血出。回到房中,就开始红肿,疼痛更是一波又一波。

    没了汪氏,五巧像没头苍蝇,没了主心骨没了主意。

    凤鸾在房中都来不及哭,她又惊又疑又愁又惧,公子话里的家贼是指汪氏的铺子还是指七巧偷东西?

    指汪氏的铺子,那凤鸾也有份。

    两个丫头一左一右都愁容不展,最恨的七巧走了,可总感觉风雨就在眼前。

    “凤鸾,”郭夫人唤着她过来,凤鸾急忙下榻来行礼,见郭夫人还是和气,凤鸾悄悄放一点儿心。

    郭夫人携着她的手坐下,面上全是慈祥:“你心里有话有事儿,可不能瞒着朴哥。他寻常不发脾气的人,发作起来家里没人拦得住。”

    “母亲,我知道了。”凤鸾怯生生,手在郭夫人温暖的手心里才觉得好些。心里一瞬间转过成千上万回,凤鸾打定主意还是不说。

    这是自己的私房钱,今天并没有打自己,或许公子不知道;七巧只是偷东西就被打被卖,公子要知道自己的铺子和家里作对,他还能客气?

    不管如何,私房钱是第二条路,凤鸾打算硬着头皮下去。看出她的心思,郭夫人再开导她:“不是以前只让汪氏到铺子上,是朴哥要人陪。凤鸾呐,汪氏和曹氏是母亲我相中的人,只有你是朴哥自己相看中意。我做母亲的,不能把他相中的人不陪他。”

    凤鸾听直了眼睛,她也猜到是这样,可听郭夫人再说一遍滋味儿不一样。郭夫人抚着她的发丝,再笑道:“朴哥并没有亏待你,他疼你呢,铺子上按月有月银,年底有分红,你不去没有,朴哥拿自己的钱给你补了这一份儿,你看看,他是不是很疼你?”

    这话引出凤鸾的羞愧,她犹豫不决,差一点儿开口时,外面有人催郭夫人:“请到铺子上去。”郭夫人丢开凤鸾的手,站起来笑道:“你别怕,有话实对他说,不会再打你。再要打你,你来寻我。”

    凤鸾嘴唇动几动道:“有些事儿,是不得已。”郭夫人对她笑笑去了。

    平白看到一场祸事,又平白有这些安慰。凤鸾还是拿不定主意,不对朴哥说,他查出来不会轻饶;对朴哥实说,光看他发作七巧,再发落汪氏,足够怕人。

    最后凤鸾得了一个主意,让兰枝和桂枝过来:“去家里告诉忠伯,天热咱们歇一歇吧。”凤鸾以为熬过这阵子过去,可以再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