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春光里 > 第三百四十九章 烫手山芋

第三百四十九章 烫手山芋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浣花轩变了许多,大概是在主人成亲前重新粉刷过,游廊栏杆的颜色比先前鲜艳了些,墙上多了花格子,更显得精致富丽,后院方向又多了几重房舍,二进院的屋子全部改建过,正屋三间,如今只有李攸与范熙如夫妻二人用着,大丫头们住耳房,东厢是书房,西厢住的则是姨娘与通房们。其他丫头婆子们,都在前院或后罩房里住。大丫头们平日做活闲聊的地点,已经转移到了前院的游廊拐角处。

    见李攸带人进来,丫头们纷纷起身来迎,俏生生地嘘寒问暖,有人倒热茶,有人送点心,有人脱外衣,有人报告他离开的这两个时辰里院内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人瞥向春瑛与十儿,眼中带着审视。为首的立夏梳着妇人的发式,穿戴显然比其他大丫头们要华丽些,一眼就认出了春瑛和十儿两个,笑吟吟地上前道:“两位姐姐今儿怎么有空回来?春瑛姐姐多年不见了,这一向可好?”

    春瑛对她说不上亲热,便只是矜持地笑笑,十儿与她攀谈起来,又问夏荷,立夏道:“荷姑娘家里捎了信进来,说是她母亲病了,因此她今儿一早便回了家,怕是要晚上才能回来呢。”十儿有些扫兴:“我还道她一定在呢,早知道我便在外头等了。”

    春瑛用眼色问十儿,十儿小声告诉她:“夏荷去年年底开了脸。”春瑛眉头一皱,望向李攸的目光便有些不善。

    岂有此理,那样一个天真可爱的娃,就被这种马祸害了!

    李攸挥手摆脱了莺莺燕燕们,回头道:“十儿跟她们叙旧吧,春瑛跟我进来。”便径直往后院走。

    春瑛感觉到四面八方有几十道冷光射过来,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三少爷好糊涂,您如今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今儿到府上来是作客的,你有事,大大方方说就是了,单叫我一个跟你进屋做什么?!”

    李攸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她已经不是他的丫头了,又嫁为人妇,孤男寡女的似乎有些不妥。可是,他要对她说的那件事,却不好让别人听见。眉头一皱,他道:“事急从权,你且跟我进来,大不了敞开了门让人看着就是了。立夏来守门!”走了两步,见春瑛仍旧板着脸站着不动,便叹道:“这件事跟你们家胡望山有关系,你真个不听我说么?!”

    春瑛心中一动:“什么关系?”

    “你只管进来,我慢慢跟你说。他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难道要我在这里当着丫头们的面说出来?”

    说得好象胡飞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春瑛撇撇嘴,见立夏来劝,便道:“既有正事,怎的三少奶奶下的帖子里只单请我一个?若早知道是跟望山有关系的,我便叫他一起过来了。我向来不管他在官面上的事,你就算跟我说了,我也不知道详情呀?”

    “不是那样的。”李攸想了想,“事情牵涉的人太多了,泄露出去,对大家都不好。因此我才叫了你来,为着你是半个自己人。你也别顾虑太多了,这院里的都是家生子,不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他扫了丫头们一眼,众人忙乖乖低头作顺从状。从方才的对话中,她们也知道春瑛不是什么意图勾搭主人的狐狸精了,当然不会胡闹,万一惹恼了三少爷,可不是玩的。

    春瑛笑笑,换了个“有礼”的口气道:“三少爷别怪我多心,说起来我原是三少奶奶的客,因着旧日情谊,方才跟您说了几句话,但如今三少奶奶不在,您又不让别人作陪,叫我好生为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我们胡家虽然比不得侯府尊贵,却也是体面人家,我少不得要顾着夫君的脸面,在言行上小心谨慎些。如今世上多的是一种小人,惯会盯紧了人家的一时疏忽,编造些没影儿的事来乱传,坏人家的名声,好以此取乐。我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但若我遭人非议,不但胡家脸面受损,连温郡王府和东府老太太、太太的脸上也无光了,还连累了三少爷的名声。因此,我虽无意惹您生气,好歹要顾着几家人的脸面,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别见怪才是。”

    她这一番话里,点明了三个意思,一是警告李攸别把她当一般出嫁的丫头般,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二是提醒他注意管束身边人的嘴巴,三则是抬出了两个靠山来,说明不论是胡家还是她春瑛本人,都不是他能任意摆布的,叫他注意点分寸。但在这三个意思以外,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不是我身份变了在旧主人面前摆架子耍威风,我也是不得已,这也是为了你好嘛。

    李攸本是个心思剔透的人,虽然一向把春瑛当是半个自己人般,说话做事少了忌讳,但如今听了她这话,也明白过来了,不由得心下暗恼。偏偏她说的话又占了大道理,不说别的,单是东府叔祖母的面子,他就不能不顾了,只得咬牙道:“姑娘多心了,我不是不知礼的人。”便把内院做活的丫头都赶了出来,连胭脂也打发去了老太太处问安,才让立夏将春瑛迎进书房陪着说话,又打开了书房面向院子的窗户,让所有人都能瞧见里面的情形,偏又隔得老远,一个字也听不见,但他始终还是没把十儿叫进来。

    十儿也不在意,给了春瑛一个安抚的眼色,便乐呵呵地拉着几个熟人去找旧日姐妹们说话去了。春瑛见李攸的安排还算过得去,便不紧不慢地随着立夏进了书房。立夏请她往右边下手第一张椅子上就座。她心下暗忖,本朝是以左为尊的,客人该坐左边,而以她的本来身份,坐右边才妥当,但刚才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还装模作样的干什么?便索性大大方方地在左边第二张椅子上坐下,冲立夏笑了笑:“姑娘不必客气。”立夏脸色微微涨红,赔笑着在右边下手坐了,见李攸进门,立刻起身恭敬侍立。

    春瑛慢慢站起来笑道:“三少爷真是太客气了。”李攸看了看她的座位,没说什么,只是叫人:“红叶,倒茶来!”外头便有个探头探脑的丫头应了一声,又再瞥了书房内几眼,方才去了。春瑛留意到,她梳的还是未嫁女儿的发式,看打扮倒是个大丫头。

    不一会儿,红叶上了茶,悄悄盯了春瑛几眼,春瑛没理会,慢慢拨着茶碗盖吹气。李攸不耐烦了:“上完茶就下去,愣在这里做什么?!”红叶慌忙告退,临走前不甘心地看了立夏一眼,眼珠子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这又是一个想要向上爬的丫头,只不过,似乎没那么单纯……

    李攸意思意思地请了一次茶,便给立夏使了个眼色,立夏非常配合地冲春瑛笑笑,从袖里掏出两个棉花团来,塞住了耳朵,便转身走到旁边的书架前研究架板上的灰尘。春瑛看得目瞪口呆,啼笑皆非地对李攸道:“三少爷真会调理人,手下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伶俐。”

    李攸不以为然:“你道我在这家里容易么?她还算是信得过的,只是有些话不好叫她知道。”说罢便用一种控诉的目光盯着春瑛:“可惜,你居然去了东府!不然我何至于如此烦恼?信得过的丫头不是没有,但都只是在小事上伶俐,遇到大事,能听懂我的话,又知道事情轻重的,除了你我就没碰上过第二个!偏你又跑了!”

    春瑛差点儿就要翻白眼了:“三少爷,这些话多说也无用,就算我想留在你身边侍候,太太也容不得。我是在这府里无处容身了,才不得已到东府去的,你反说是我的不是!”

    李攸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对面书架上,捧下一套厚厚的经籍,放到桌上,打开后,拿开最上面的两本书,却露出里面挖空的洞来。春瑛看着他从洞中取出一个纸面发黄的小册子,心中暗道:常看到古装电视剧中出现这种小机关,如今可算是见了真货了!虽然安全系数有点低,不过似乎挺有趣,而且也不算费事,要不要回家后试着做一个玩玩?

    李攸拿起册子翻了翻,便叹道:“都是你婆妈,如今这个藏东西的地方再也用不了了!”看了窗外一眼,才转向她:“你是识字的,看一眼这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罢将册子递给她。

    春瑛犹豫了,这东西似乎是个麻烦呀?如果是什么秘密,她一接过来就等于是知情人了,想拒绝也难吧?

    李攸不耐烦,一把塞给她:“磨蹭什么?就凭你那个性子,难道还怕我逼你干什么不成?!”

    春瑛小心地捧住那册子,看了封面一眼,那上面写着一行小字:顺安七年。下面还写着一个“康”字。这是什么意思?顺安七年她还没穿过来呢,这个“康”字又代表着什么?她不解地望向李攸,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翻开了第一页。这一看,她就被惊住了。

    这是本朝另一位十分低调安份的宗室亲王康王爷的秘密账册,根据上头的记载,至少在顺安七年这一年里,他曾经送过大笔财物给恪王府和梁太师府两家,而这些财物,则来源于外省四十多名官员的孝敬,其中文官官职最低的是县令,最高的是一省布政使,武官最低的是千户,最高的是镇抚一方的宣抚使。单从这个账册上看,当年恪王府与梁太师府的势力比想象中更大。

    春瑛忽然记起,无论是康王还是账册中记载的官员,倒有一大半是不在几年前的问罪名单上的,那岂不是说……

    她倒吸一口冷气,迅速望向李攸:“三少爷,这东西……可了不得!若是当年皇上动手略慢一些……”正因为皇帝的剿灭行动足够迅速,在影响扩大前就制住了主犯,才没惊动这些外省势力,不然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李攸点点头:“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进退维谷了。”望向春瑛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欣慰:“我就知道你定能看出来,用不着我多费唇舌。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春瑛没功夫理会他的夸奖:“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二嫂迁居府后小院时,从她的行李里找到的。”李攸淡淡地道,“那时二嫂被婆子们搀扶着走了,几个丫头都管束起来,二哥又嚷嚷着要把院子翻新,去一去晦气,因此屋子里乱糟糟的,到处是人,二嫂的细软也被人摸了不少去。我不过是去看个热闹,见有一只大箱子,半旧不新的,又不象是咱们家的东西,便问别人是什么。从前在这院里当差的晨儿,那时在那院里管事,便告诉我是二嫂子娘家在出事后悄悄儿送过来的,因为挂着大铁锁,箱子又是铁打的,因此没人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我这才知道那原来是铁箱子,只是外头贴着木板,看不出来。我当时便上了心,叫晨儿唤几个人来,悄悄儿将箱子搬走,花了大半个月的功夫,才打开了。里面多是些珠宝财物田契之类的,还有梁家的秘账,我当时通通交给父亲送上去了,这一本小册夹在一堆古人字画里,我也没留心,是前不久才翻出来,发现里头的秘密的。”

    春瑛捧着那本薄薄的册子,只觉得沉甸甸的:“这东西要是送上去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不过是一本账而已,怕是梁家留着做把柄的,康王府肯定还有!到时候牵扯到的人就多了。其实这里多数人都不是逆贼的死党,逃过了,也没什么要紧。要是当时交出来,皇上也会觉得棘手。”李攸忽然觉得有些烦躁,“可是我们家如今的情形,如果不能拿出点东西叫皇上知道我们是忠心不二的,就会被踩到泥里去了!因此我也顾不得了,横竖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当年既然依附逆党,也没少做搜刮民脂民膏的事,也算罪有应得了。”

    春瑛瞥他一眼:“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不立刻交上去?我虽回京只有几天,也听到不少风声了。这东西早交一日,侯府就早脱身一日,你还磨蹭着做什么?!”

    李攸更烦躁了:“你若仔细翻翻,就知道里头记的都是些什么人……范家……熙如父亲的名字,就在上头!还有好几家人,都是我们家的世交,若我真的交上去了,得罪的人就太多了!只怕从今往后,侯府在京城的处境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

    春瑛睁大了眼:“范老爷也在上头?可是三少奶奶……”她是很高兴很殷勤地请自己来的呀?!

    “她不知道这个。”李攸皱眉道,“我只告诉她,这东西可以救她父亲一命。因此她便信了。”

    春瑛猛地站起身:“你怎么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李攸不耐烦地夺回账册,“我又不曾说谎!她父亲被人告发,早年贪了大笔赈灾的银子,还是首犯,绝对逃不掉一个死字。这东西送上去了,可以证明他不过是十多个从犯之一,主犯是他上司,他是被迫参与的。加上靖王府出力,她父亲顶多就是丢官去职,死不了!”

    春瑛略松了口气,但她马上又想到,连侯府都觉得这东西麻烦,叫她来做什么?顿时警惕地道:“你……该不会是想着……”

    李攸点点头:“送上去不难,难的是要叫皇上知道是我们家送的,又不能叫别人知道这点。你家胡望山不是认得宫里的内监么?我想托他送进去,事后我们家必会感激你夫妻二人。”

    春瑛倒吸一口冷气,侯府都不敢做的事,更何况是她和胡飞?当下便断然拒绝:“府上不是还有靖王府的路子?哪需要找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侯府都不敢冒险,我们可没那胆子。您还是另请高明吧,今儿承您款待,时候不早了……”

    不等她说完,李攸便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派人去请胡望山了,有你在这里,我会说服他帮忙的。”

    春瑛愣了愣,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仗势威逼吗?!”

    “我没打算逼你们!”李攸烦躁地走来走去,“本来可以保密的,可是如今,至少母亲那里的人已经知道我请你来了,事后必要问的,我屋里的东西,有几件能瞒过她?若不能快刀斩乱麻,今后的麻烦事就多了!”

    春瑛冷笑,咬牙切齿地道:“三少爷,我以前总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只是有些愚孝,今儿才发现,其实你不但不聪明,还糊涂得很,令人发指的是,一点人情世故的道理都不明白!”

    李攸黑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