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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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在那一刻对他动了杀机。

    又是一次喝醉,他在熟睡的狼狈中被人扶着回来。

    她开着日光灯,为床上的衣冠不整的他褪去衣服鞋袜。闻到 他满身刺鼻的酒气,让人几欲呕吐。她停下动作,沉默着看他那张英俊的脸,淡漠的脸,忽然怒从心生。

    这个英俊的男人,让她爱得痴狂。可是她恨他,因为他总是在不断地离开她,将她推入无边的黑暗中。纵然在黑夜中他纵情地纠缠她,为什么阳光下他对她却如此冷漠,两个人同处一个办公室就像毫无纠葛。

    他和同事的另一个女孩关系暧昧,总是不断在说笑,让人以为他们才是相爱的。

    他总是很晚才回到他们同居的家,经常是一身酒气。

    为什么他不能感觉到痛,即使她伤害他的时候。

    这是个将自己的心埋得很深的男人,有着伤痛的过往,因而麻木。

    他身上的酒味实在太重,让人呼吸困难。她想要拖他去卫生间。

    可他实在太重。短短四米的距离,她六次将他放在冰凉的地板上,以事休息。他始终烂醉如泥,毫无知觉。

    她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用手指一试,冰凉的。她褪掉他剩余的衣服,费力地将他挪到盛满水的浴缸中。她看到他英俊健康的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那么熟悉,甚至连气息也是。只是那张脸,那么淡漠,让人的心刺痛。

    她轻轻按下他的头,直到他完全地没入水中,冒出咕咕作响的气泡。再抓住头发提起来,再按下,一次一次。

    冰凉的水中,他逐渐醒过来,却麻木地不能说出任何言语。

    她将他的头长时间地浸入水中。他终于开始挣扎,两只手不停扑抓,试图抓住缸沿。可是无济于事。

    他用力想要头浮出水面。剧烈的闷声咳嗽开始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回荡。

    他微微睁开的眼睛茫然无力地好象在看着她。

    她更加用力地死死按下去,直到全身酥软。歇斯底里的感觉带来快慰。

    她跪在浴缸旁边,长发披散。她最后一次捧起他冰凉的脸,轻轻地,缠绵地在他的耳旁说,告诉我,现在你是否感到痛。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将他的头往下按,知道一切感觉消失。

    她看着他英俊而没有生气的脸,慢慢地笑了。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会束缚我,任何人也不能够夺走你。

    她仍然在每天晚上十点和那个女孩在网上聊天。她在网上的身份是一个成熟而稳重的男人,会礼貌地询问起那个女孩的生活状态。

    已经三个月,她们成为最要好的网友。她倾听,女孩倾诉。

    最后一次,她问起女孩,你爱的的男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爱他。

    女孩说,他是我的同事,叫寒。我只是想让他感受到,等他爱上我,有一天他会离开他身边的那个女孩。

    你想以这种方式逼对手离开?

    是的。

    一些阴郁的血液缓缓流过她的心脏。

    寒,那个在冰冷的水中永远睡去的男人。女孩,她的同事,曾经是好朋友。这样两个人,搅得她陷入绝望的泥沼,不能挣扎,也不能探头呼吸,只能在沉闷和绝望中慢慢窒息。

    她在屏幕上对她说,我们可以见面吗?

    女孩说,现在?

    她:是的,十二点在江堤上会放很美的焰火。

    女孩:那我们在什么地方见?

    她:广场大厦,天台。

    女孩:好的。

    她:我先下。别忘记,十一点,广场大厦天台。准时见。

    她离开了电脑,在猛烈的高空夜风中燃起一枝烟。

    终于等到她出现。她沉默着看着她走过来。

    女孩留短发,穿艳红的吊带长裙。她看见她,神态自若地走了过来。

    是你?女孩没有太多惊诧。她一向如此淡定。

    她淡而倨傲地看着那个女孩。女孩是聪慧的,理性的,什么时候都不会乱了方寸。即使她那么爱寒,也仍不会捅破那一层窗户纸,让任何人抓到任何凭证。

    她恨女孩的镇定,也瞧不起她的镇定。她为什么要把一切都埋的那么深,为什么那么矜持。

    那么今天,她要让她多有镇定矜持的外表崩溃,彻底崩溃。

    她笑着对女孩说,是不是很意外,我竟然是你三个月来的倾诉者。

    女孩也笑着看她,说,不,网络本来就很虚拟。我从不认真。

    那你说过的话呢?

    女孩的眼光闪烁了一下,又看着她的眼睛回答:是真的。

    你很聪明,我真的很欣赏你。只可惜我们或许再没了做好朋友的机会。

    可我并没有妨碍你什么。

    她只是沉默地扬起嘴角,不再说话。

    是的,她并没有妨碍她,但是却使她因此变得神经质。她忘不了公司聚会的时候,女孩被绊倒,寒宽容而温柔地递出去的手。她看得触目惊心。或许寒对那个女孩不存在爱情,只是暧昧。但是她一直痛恨暧昧。

    她看到女孩戴着银戒的纤细右手突然间变得妩媚缠绵。不知上面是否还有寒的气息和温度。她突然地握住女孩的右手。温软细腻的手,带着一种暧昧的温度,在她手里逐渐变得尖锐。

    女孩冷漠的目光蓦然间变得凌厉起来。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双眼逼视着她,说,其实我真的很嫉妒你。你和他相识也不过几个月,而我和他做朋友已两年。为什么他会选中你。

    她看着女孩由于激动而显得惨白的脸,莫名地感到快慰。她想这女孩为他带来了多大的不幸啊。她在寻思是否会有恰当的时机,女孩会站到天台边沿,她只需轻轻一伸手,她就会像一片枯叶从四十层的高度跌落下去,永远无法再介入任何人的感情。

    十二点。江堤上开始发出巨大的爆响,绚丽的烟花交错纵横地升起在漆黑的夜里,转瞬即逝。如同生命一样华丽而虚无。

    忽地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她觉得脖颈一凉,有锋利金属划过的刺痛。一刹那身体像被撕了一道缺口,体内奔流的温热液体像焰火一样急速喷涌出来,奔放而快慰。

    女孩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没有了你,这个世界仍会继续。我会和寒过得很好。

    她从惊疑中回过神来,轻蔑地朝着女孩笑,可是,他死了,不会再和任何人继续。她还想说,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敌人,但你总逼得我无路可走。她破碎的喉管却只发出了无力的嘶嘶声。

    意识丧尽之前,她看到女孩手中的闪亮刀片坠落到她的身边。艳红的裙子从昏暗中一闪而过。风中便开出一朵鲜红的百合花,迅疾下坠。

    什么也带不走我们的爱情,除了死亡;我害怕,所以我要让时间封存它,任凭什么也不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