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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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周三就开始计划怎么过周末,方杰说我是不疯子就是傻子,周末一个人到郊区采风,一个人走在雨中,不觉得孤单还趣乐无穷,问我是不是爱上了孤单?还是爱上寂寞?说是弄不懂我心里想什么,傻脑子奇奇怪怪的,喜欢出些小鬼点子使人出其不意,可最让我受不了的纪杰大男人一个,却喜欢唠叨,象我哥似的叫我赶快找个男人嫁出去,不然每当我周末出去郊游或是出差时他得帮我照顾小帅。我说烦他唠叨,他说烦我老叫他照顾小帅,快成我家小帅的保姆了,周末他自己都懒得做吃的,可为了小帅他不得不逛菜市场,因为小帅喜欢吃新鲜海鱼,方杰说以后他肯定是个好爸爸,这功劳归于小帅。确实也是,以纪杰的家庭背景,就算这辈子啥都不干,也不愁吃不愁喝,可他偏偏放弃让人羡慕的安逸,到广州从零开始自己的人生,而且挺自己还混得不错,和他成为朋友,我想主要原因是他从不随便提及的背景,从不眩耀,而且待人真诚。

    今天是星期四,一早起来给方杰电话,告诉他这周五晚要去阳朔,要他周五一下班就过来把小帅带到他家,帮我照顾两天,他在电话里嘟哝一会,最后还是同意,不管是愿意的还是无奈的,对方杰我早就当他是铁哥们,尽管和他是同事,而且还是我上司。周五黄昏纪杰准时到,小帅一见到他象见到亲爹般兴奋,揪着他的裤子一个劲地跳,他抱起小帅,对我说了句:涛儿,将来你嫁人了,把小帅留给我吧,我送别的给你当嫁妆。

    我对方杰嘻嘻笑,从他怀里抱过小帅,指着地上的行李包说:顺便送我到车站吧,省得我多花几十打车费。

    在车上,方杰问我:涛儿,晃荡两年了,难道就没想过成个家吗?女人最终要有个家,还要多久你才放下纪宁?难道他伤你还不够吗?

    没有回答方杰,其实方杰知道我不会回答这个他问了百遍的问题。

    难道是真的放不下纪宁吗?纪宁伤我有多深?两年了,没有去想,可那纪宁离开的那一天那一幕,仍然仿佛在昨天

    两年前四月的一天,早晨醒来和往常一样,拉开窗帘看看窗外的阳光微笑,简单的洗漱之后上班,在办公大楼门口遇到方杰,方杰邪笑着问我计划和纪宁去哪过周末,我说这是秘密,方杰收敛了笑靥,幽幽地说:纪宁真幸福!

    当时没在意方杰的心情,因为我心里只有一个人,就是纪宁。

    那一天是四月第一个星期的星期四,昨晚睡觉之前就计划好这周末和纪宁去阳朔看油菜花,那一夜还做了个梦,梦里和纪宁在怒放烂漫花田奔跑,纪宁故意放漫节奏,让我跑得远远地才追上来,还说喜欢看我奔跑的背影,长长的发丝在风里飞,黄得流溢油菜花田,弥漫淡淡香气,我象一只被花香迷住的蝴蝶,是蝴蝶精灵吮吸香气。在黄灿灿的花田里,觉得自己真是只快乐的蝴蝶,当纪宁轻轻把我搂在怀里,纪宁的舌头似春天的晚风舔着我,五彩霞映红了半天边也映红了我的脸,纪宁的指尖如小小黄花瓣般的温柔。梦醒后心还甜甜地,傻笑之后才想起梦里没看不清纪宁的眼神,所以第二天上班时老走神。记得那天下午拿中山一家生产照明灯具的广告策划给方杰,却拿另一家的食品产家的,方杰很严肃地对我说:涛儿,上班时间不许想纪宁,再这样炒了你。

    要是往常对方杰的严厉,我会嘻嘻笑对他作鬼脸,可那一天我面无表情,感觉心里乱乱的,没到下班时间就走人了,回到家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发现从门缝塞进的一张明信片,没有多想拣起一看,竟然是纪宁的,简单的一句话:涛儿,我走了,别问为什么。

    犹如雷劈,把心中的梦劈碎,紧握着明信片,在地下坐了一夜,没有流一滴泪,第二天照常上班,只是见谁都不会笑了,那个周末一个人去了阳朔,在花田边傻傻地呆了一天一夜,烂漫的油菜花埋葬和纪宁三年的爱情和我灵魂。

    一月之后的一天下午,方杰什么都没说,当着同事的面突然拉着我走出办公室,在电梯口方杰说:你这个活死人,我带你去个地方,看见了或许你会活过来。

    我没问去哪没问带我去看什么,方杰在一间咖啡屋前停下,拽着我下车,拉我走进咖啡屋,他扫了下四周,接着紧握着我的手在耳边小声说:涛儿,别怪我,无论你看到什么都要坚持住,不许晕倒!

    我还是不说也不点头,任凭方杰摆布,好象他所做的与我无关。

    可是,当方杰拉我到一张咖啡桌前,看着纪宁和郑凌阳俩人又说又笑着喝着咖啡时,果真象方杰所说,我醒了,瞬间头一阵晕眩,纪宁和郑凌阳木然地瞧着我,松开方杰紧握着的手,转身走出门外,靠在车门瘫软在地,是方杰把我扶进车里。在车上,我依然沉默,只是看方杰的眼神很冷、很冷。

    方杰送我回家,方杰好象是这家里的主人似的,给我揣茶倒水,到卫生间接了盆水给我抹脸,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说:涛儿,梦醒了,纪宁有他的选择,那么你也放下吧。

    “为什么是郑凌阳?是因为郑凌阳的爸爸是他老板吗?是因为郑凌阳有钱有地位吗?”

    方杰无语。

    “方杰,男人是否为了钱和地位什么都可抛弃,甚至是爱情?”

    “我不知道,可纪宁这样的选择应该有他的道理。你说甚至是爱情,纪宁真爱过吗?有没有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么说纪宁从没爱过我?”

    “要有也是以前了,现在他不爱你。”

    “你什么时候知道纪宁和郑凌阳好?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半月前知道,我怎么告诉你?你这活死人,谁的话听得进去?”

    天公真是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方杰和纪宁是同学,我和郑凌阳是同学,方杰是纪宁同学是我到公司上班才知道,或许是因为方杰是纪宁同学,所以在工作上对我很关照,有时候觉得方杰不是我上司,是朋友感觉。

    那一晚方杰陪我到第二天清晨才离开,可那一夜我不和他说半句话,离开前方杰给我煎了两个荷包蛋倒了杯牛奶放在玻璃桌上,走出门口转过脸说:今天别去上班了,好好休息吧,明天是新的一天。

    方杰刚走我就爬起来,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在大楼门口又正巧碰上方杰,方杰呆呆地瞧着我,我笑眯眯地对他点点头走进大楼,刚坐下方杰给我倒了杯咖啡,拍拍我的肩膀说:要知道这一招这么灵,早就

    “现在不晚。”我打断了方杰。

    纪宁走了,只要周末有空我依然喜欢郊游、采风,这样的依然,是不是因为成了习惯?还是因为有没有纪宁我没什么改变?去年四月的第一星期的周末我又一个人去了阳朔,还是在老地方一人傻傻地在花田边坐了一天一夜,那么这一次呢?到底傻傻地在花田边坐一天一夜是为什么?是为了怀念纪宁那无意的温柔?还是怀念自己曾经的风情万种?向盎然的春天,对着美得迷醉蝴蝶和蜻蜓的花海诉说往日的故事?

    “涛儿,到了。”

    方杰从我怀里抱过小帅淡淡地对我说,从他的眼神我看到了落寞。

    方杰要下车送我,我轻拍了下他放在方向盘上手背摇摇头。

    二

    到阳朔已是第二天中午十一点过,提着行李包到去年住的那家农家小竹楼旅店,店主阿娇婶一见是我,边给我倒水边说:算准这周末你定会来,给你留了原来那个房间。

    其实我想换个房间,可不想扫阿妖婶的好意,阿娇婶要帮我提行李到房间,我从她手里接过钥匙说自己能行,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的窗台边放着束刚摘的油菜花,从窗台望去,可看到不远处一片金黄,还有田野边的小山坡,倚窗凝视,心静得如潭湖水,不知过多久,一只喜鹊穿过小山坡向我飞来,落在窗台前那棵橡树“啾啾,啾啾”地唱着,打断我如有若无的思绪。抬头看看正天的太阳,打开行李包拿出衣服冲了个凉水澡,出门时阿娇婶喊我一起吃中午饭,我对她们浅一笑拍拍背包,阿娇婶十岁的女儿小娜娜向我做了个鬼脸。

    顺着老路,慢悠悠地走着,路两边的橡树和海棠树枝繁叶茂,枝桠在风里伸展、摇曳,叶子在风里轻扇,小鸟尽兴地比较歌喉,我贪婪地呼吸、亲吻散漫空气里的馨香,这种感觉有多美有多好,无法用语言描绘心情。高照的太阳随我的脚步移动,当走到那片花田,已是夕阳斜照,徐徐晚风缓缓帘卷披挂于小山坡如锦缎的霞红,绽放烂漫的油菜花顺着风一波追一波,凝立于这片黄色海洋边,心头莫明其妙地泛涌如涛的阵痛,又想起纪宁,这种感觉和平常想他的感觉不一样,自纪宁走以后,我不曾为他落一滴泪,可这一个黄昏却想为他痛痛快快地大哭,也可说为曾经的爱情而哭。也许心情刹那间变得沉重,也许是很想哭而又哭不出来,胸口堵得慌,头又一阵晕眩,身子摇晃几下接着重重地坐在花田边的草地上,当回过神,半个月亮钻出云缝露出苍白的面孔看着我,那时刻很想落泪,哪怕就一滴也好,这样也许会使我觉得,和纪宁的爱情就那一滴泪的价值,是那一滴泪换来的,或是一滴泪买来的,萦绕心头的绳索,在落泪的那瞬间解开,将这份廉价的爱情遗忘,包括纪宁。

    半边月亮悄悄地爬上天空,在沉寂的夜色里窥视着我,凉凉的清风一阵阵地吹过,我打了个寒战,想站起来走回去,可还没直起腰又重重坐回草地上,再这样下去,等不到天明我会在此病倒,头痛得要命,拿出手机一看,差七分就是凌晨,不容多想,拨通了方杰家电话,电话没人接,又拨通方杰手机,手机关机,心一下子沉到海底。“吱吱”叫的蟋蟀不知何时收住鸣叫进入梦乡,周边的一切在灰暗里沉默,任何动物当感知生命受到威胁时,不顾一切暴发所有力量,就是这样,我使尽全力站了起来,象醉汉似的摇摇晃晃,正当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抓住我的双臂,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是方杰,一下子昏倒在他怀里,至于怎么回到房间全然不知。

    醒来时发现还躺在方杰怀里,阿娇婶揣着碗姜汤坐在床边,方杰看我睁开眼睛,对阿妖婶点点头,阿娇婶把姜汤放在床头柜上,默默地走出房间。

    方杰忧郁的眼神看着我一会,揣起姜汤打了半汤匙在唇边吹了吹,接着放在我的唇边,我摇了摇头,方杰把汤匙重重地往地下一捽,大声地吼出来:纪宁不爱你了,很难受是不是?难受什么?是觉得自己没郑凌阳有钱有地位失去纪宁觉得可惜?还是直到现在还爱纪宁?这有用吗?你醒醒吧!

    方杰的吼声终于吼出那滴廉价的眼泪,在方杰的臂弯静静地淌着,潮湿了他的衣襟,方杰看我哭心软了,方才凶巴巴的样子变得温柔,啥话也没说就一个劲地为我抹眼泪,等我哭完了冷静了,他说:是不是舒服了?要是眼泪让你心舒服就接着哭吧,哭亮了黑夜答应我从此不再哭。知道吗,其实我早就明白你憋得难受,要不这周末不会来阳朔,送你到车站回到家想想觉得不对劲,心不安,就莫明其妙赶来了。

    “方杰,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有气没力地问。

    “涛儿,将过去遗忘吧,接受新的生活,接受另一个爱你的人。”

    “谁爱我?我有什么值得人爱的?”

    “我爱你!别问自己有什么值不值得。”

    方杰的直白象春雷闪电,刺穿了我冷却的心。

    方杰紧紧地搂我在怀里,舔着我挂在睫毛上白莹莹的水点。

    就这么笑着流着泪看着方杰。

    “涛儿,希望从现在开始,你的快乐是从内心溢出来的,不再是装给自己和别人看的。相信爱情!相信我!”

    在方杰臂弯里陷越陷深,然后犹如个安祥的婴儿般睡着了。

    醒来时已日上三杠,方杰还沉醉梦里,微翘唇角浅露笑意,我轻轻地钻出方杰怀抱,收拾东西时从背包里拿出日记本撕下一页,以纪宁的方式给方杰写着:

    方杰:

    昨夜,我爱你!

    别问我今天或以后是否还爱你,现在我不能给你答案,我先走了,别追问我的消息,如果在不长的时间里,你习惯了没有我的日子,习惯了没有我的气息,那么你不是真的爱我,也许只是一种短暂的施舍和安慰。如果我同样在短短的时间里,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那么也不是真爱,让时间给你我答案吧。

    好好照顾小帅!

    涛儿

    回到广州,我搬到同学吉亚家,半个月后在另一家广告公司找到工作,偶尔黄昏时候去方杰家附过转悠,看见方杰拉着小帅在小区的花园里散步,方杰好象瘦了,可小帅,我的养了两的猫儿却胖呼呼的。两个月后的一个周末早晨,我回过去住的小屋看看,在小屋拐弯处,看见方杰的车子停在那,犹豫了下还是走到小屋后面的荒草地“小帅,小帅,过来呀,过来追我呀,你这大懒虫,再长胖点你再也跑不动了,要是涛儿也长得和你一样胖就好了。”是方杰的声音。

    站在墙角边看着方杰逗着小帅玩,靠在墙上想了想,这一次是否该走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