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圣诞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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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出超市大门的时候，已是将近七点钟了。刚刚过了冬至的天仍是短的，这个时候的人们大概早已吃完了晚饭，一家人偎在沙发里看电视了。而对于现在还饿着肚子的他，也是很正常的，几年以来，他一直都这样。

    每天的每一刻，他都如拧紧了的发条一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旋转、旋转，他不知道他在追求什么，他只觉得一种极想挣脱却不由自主的感觉，他似乎感到这生命不是为自己操纵着。一旦停住忙乱的时候，他就会烦燥地很。这是圣诞节的夜前，又恰下了雪，很诗情很浪漫的一个夜晚。他要走回到他的住处去，吃饭、开会、睡觉，然后再起床、工作。整天地忙，不知所以然地忙，但不忙的时候又感到空虚、无聊、恐怖。他在这样想着，心口憋闷地厉害。

    每天他从这段路上往回走的时候，心情总是这样的糟糕。但现在他不想让自己沮丧的感情再继续了，毕竟今晚是一个美丽可人的雪夜。于是他履行程序般地只想了一下就一闪而过了。

    一阵风吹过，将他的风衣吹起，一股寒流穿过毛衣的间隙侵入肌肤，他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地将风衣地衣领竖了起来。那一刻，他方才感到又冷又饿了。这样的氛围中，他突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他觉得自己和那孤苦无助的小女孩竟是如此的相像，他同她一样也是又冷又饿的，也幻想幸福和温暖。想着这些的时候，双目竟然不自觉地朦胧起来。又一阵风带着雪吹过去，夹着雪的风刮到他脸上，清醒了一些的他方才觉得自己对自己的怜悯有些可笑，二十过半的人了，却仍走不出儿时的童话故事和幼稚的情感。还好，下了雪的夜晚是少有人走的，别人看不到他的眼泪，他也就不觉得窘了。

    不过，他很清晰地告诉自己：我确实有些想家了。想起家的那一刻，他最先想起了母亲。他记着在家的时候，下了雪的晚上，他和母亲同睡在一张床上，拉灭了灯，窗外的雪映得整个院子都闪着白晶晶的光，他和母亲就那么紧紧地依偎着谈论着自己的儿时，谈论着旧事、新事；他又想起了母亲牵念的眼神，每次送自己出门时的叮嘱；他想起了母亲丝丝的银发和那佝偻的腰身他是如此地爱着自己的母亲，或许是”爱到深处才会痛”吧！想起母亲的时候，他又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的不争气，想到自己的无能，想到自己的无可奈何，他的心也就是苦楚的。他对母亲的思念掺入了深深的愧疚。

    雪停住了，他也停住了匆匆的脚步，俯身抓起了一把雪。洁白的无一丝沾染的雪，恰如母亲对他最纯真透彻的爱，也如他对母亲同样的爱。他知道，如果母亲知道了他的眼泪会比他还难过，而目前的自己能够懂得母亲的辛酸，这对于母亲来说也就足够了。当雪化为水的时候，他挺了挺七尺男儿的身躯，很从容坚定地迈开了向前的脚步。

    他告诉自己：我一直都在努力，为着母亲，也为着自己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