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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果的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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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完女作家迟子建的短篇小说采浆果的人,总觉得小说中的“浆果”是大有意味的,而在作者精心塑造的各式各样的采浆果的人们中间,更是藏着作者对现实生活的观察与思考,对生活对人生的提问。

    采浆果的人说的是发生在一个叫金井的小农庄里的故事。这是个只有着十几户农庄的小村子,所有的农户把土地看作是他们的命根子,年年岁岁,秋收冬藏,没有谁能阻止他们去秋收。然而,当那个走南闯北见过世面,说起话来神采飞扬的收浆果的人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当人们看到并不多费力气采摘到的浆果,每天可以换来三四十元甚至更多的现钱时,他们被这现时的利益鼓噪着诱惑着。他们放弃了用作秋收的农具,纷纷拿起了形形色色的容器,奔向森林河谷,奔向悬崖险滩,采摘那些因为经了霜分外甘甜而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的浆果。

    于是,那已经采摘了好几篮子浆果的曹大平夫妻,在做着各种各样关于人生欲望的美梦的同时却还想把富余的篮子装满。他们不顾深秋水冷流急水深,涉水渡河。可是结果却是水大流急,人还没到对岸,水就冲走了他们已经采摘到的浆果,连曹大平的裤子也被水冲得无影无踪。而曹大平自己也在寒风冷水里受了凉着了凉,一病不起,除了诅咒那青鱼河,诅咒那收浆果的人外,留给自己的只有凄苦和无奈。

    于是,那个守着病摊了多年的丈夫,年轻轻的就白了头,夜晚走在村子里如同孤魂野鬼的苍苍婆,在像一个哲学家似的参悟到青春已逝岁月不再之后,她就让自己的肚子作了那些酸甜可口的都柿的容器,一次又一次的醉倒在浆果的树下。在暂时的醉眼朦胧中逍遥一回洒脱一回清高一回。

    村子里,只有那一对叫做大鲁二鲁的双胞胎兄妹还在秋收。他们因为自己的父母近亲结婚而成为言语木讷,思维迟钝,严重智障的人。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对村子里的人们趋之若骛的采浆果反应迟钝,刻板地谨守着父母临终时的遗言“春天播完种,别忘了秋天下了霜就秋收”在别人都忙着采浆果换现钱的同时,他们也在忙着。他们忙着刨土豆砍白菜腌酸菜备饲料,准备着那长长的冬天自己和牲畜的生存所需。

    后来,大雪悄无声息的来了,收浆果的人也悄无声息的走了。金井人才发现一年的收获都被纷纷扬扬的大雪封冻了,那些要维持一家老小生计的土豆白菜红红的萝卜好端端的说没就没了。他们的脸上那卖浆果换现钱的喜悦早已被巨大的恐慌凄苦所取代。那是面对白茫茫的积雪整整一冬生存无处着落时空空的恐慌凄苦。

    这个冬天只有大鲁二鲁家是殷实的。其实二鲁也是采摘了浆果的,不过是她把那经了霜而成为一粒粒火红珠子的野刺莓做成了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有人说,小说乃是有意味的形式。那么作者藏在这浆果,藏在作者笔下塑造的各种不同的人物形象后面的是怎样的意味呢?这“浆果”又意味着什么?作者在让笔下塑造这几类人物形象的命运结局彼此对比衬托,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这甘甜美味的浆果是不是意味着人生的各种欲望的诱惑?而那面对浆果有着各自不同态度的村民们,是不是隐喻着面对人生名利美色诱惑时那不同心态的人们?

    那些精明的如同曹大平夫妻的人们为自己的人生做着各种美妙的名利美色的设想。他们的一生都被各种欲望吸引着,他们马不停蹄的追逐着这些欲望的“浆果”他们欲壑难填,永远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把追逐欲望的过程作为人生的唯一目的。其结果或到头来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或为现时的欲望所累,逆天道,误天时,在追逐欲望的过程中被欲望所吞噬所埋葬。是的,他们的一生被裹挟在欲望之中,很不幸的做了欲望的奴隶。

    而有些人却在一些人生的磨难与挫折中参透了所谓生命短暂人生无常之后,把及时享受人生当作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和全部的人生意义。他们醉倒在欲望的“浆果”之中,今天不做明天的梦,今朝有酒今朝醉“花开堪折只须折,不待无花空折枝”所谓及时享乐潇洒人生。这也是一种人生态度,就像小说中的苍苍婆一样不敢对明天幸福生活的抱有任何幻想,当然也不会为明天的生活所累,于是,在无望的人生中一次次的醉倒,在一次次的醉倒中去咀嚼人生那一份无奈的悲凉。

    可是也有这样一些人们,他们卑贱愚钝的就像作家迟子建塑造的大鲁二鲁一样。大鲁二鲁的名字是有深意的。鲁,愚鲁,迟钝。正是这些在那些精明的人们看来不免有些愚鲁迟钝的普通人,不过是春耕秋收,不过是夏耘冬藏,却在这顺天道应天时尽人事的人生中过着自己的日子,享受着自己的生活。他们也有对人生欲望的追求,不过是用这些欲望的“浆果”像二鲁一样做成了美丽的项链点缀自己的生活,就像星点缀夜空,就像浪漫点缀平凡。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是知道那些亮丽的“浆果”不是生活的全部。所以愚鲁也好,迟钝也罢,他们神情笃定的过自己的日子,享受着生活或丰厚或廉薄的馈赠。他们还没有学会怨天尤人。

    “浆果”的提问是意味深长的,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来采摘这人生的“浆果”我在揣测这是不是迟子建藏在这篇小说中对读者的发问?